第104節
幾個道士神神叨叨地做了整整一天的法事,那場法事驚動了附近的居民,工地鬧鬼的傳聞從工地傳進了居民的耳朵里。之后,居民晚上的時候再也不敢經過那里了。 胖子花了很多錢做了一場法事,法事結束之后,工人們享受了幾天的心安,那幾天,沒有人再發現那東西了。可是就在胖子剛剛放下心來到工地視察并給工人送宵夜的時候,他又一次看到了那東西。 胖子的神色異常,像是在講一個鬼故事。 那時候正是晚上八點鐘,工人們正準備下班,當天也沒有下雨。他拿著手電筒到角落解手,手電筒的燈光掃過一道身影,他嚇得當場把手電筒扔在了地上,哆哆嗦嗦把手電筒撿起來的時候,那道身影已經不見了。 “看來是有人利用工地幽暗或者暴雨天的環境,故意嚇人?!鄙虺修D頭對我說道。 我點點頭:“十之八九和案子有關系?!?/br> 胖子突然插嘴:“警察先生,那真的是鬼啊,我第二次看到的時候,還是分不清那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胖子的話讓我和沈承都陷入了沉思,這的確是個疑點。一個人能看錯,但是大家都這么說,這便不再是謊言。仔細地思考了一會,我還是沒能想出對方是用怎樣的障眼法讓這么多人都分不清那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的。夾住盡巴。 沒一會,其他工人也都到警局里了,這個時候,天已經暗了下來,大家的說法都和之前一樣。在詢問不在場證明之后,我和沈承排除了這些人犯案的可能性。問不出什么,沈承放大家都離開了。 和沈承出辦公室的時候,初步的尸檢報告已經出來了。 我和沈承手上各自拿了一份尸檢報告的復印件,迅速地翻閱起來。 死亡時間已經確定,不超過二十四個小時,推算一下,大約就是在昨天晚上十點鐘左右。死亡原因也和我們表面上看到的一樣,被大石砸碎腦袋,當場死亡。 尸體身上沒有太多新的傷痕,只有在脖子和胸口的地方有一些擦痕,肋骨也斷了幾根,通過鑒定,法醫確定這是大石頭砸中腦袋之后,死者倒下,大石頭的重量繼續對身體作用而產生的。 有了法醫的確定,我們可以確定,居民在十點鐘聽到的巨響,就是大石頭從十三層落下產生的聲音。 我和沈承一直翻到了尸檢報告的最后一頁,在衣物附著物的附屬檢查報告中,鑒定人員在尸檢報告上出具了一項看上去有些古怪的記錄。 死者的兜里發現了很多紅色的百元大鈔,一共有數十張。死者的兜不深,一個人在大晚上出門的時候,一般不會攜帶這么多現金,就算是帶現金,也會放在錢包或者袋子里,而不是塞在這么淺的兜里。 這或許也說的過去,但是古怪的地方并不是這個。 而是這些百元大鈔非常凌亂地塞滿了整個褲兜,百元大鈔有新有舊,但是共同的是,上面滿是褶皺,很明顯是快要被人揉成一團而產生的。 通過死者樸素的穿著可以判斷出來,他的家境不算好。而這種人,有這么多錢,應該會更加小心翼翼,而不是隨手將錢塞進兜里而產生褶皺。 第255章 夜探 沈承同樣發現了這個問題,他讓人將那些百元大鈔的原物取來,沒一會,裝在鑒定袋里的數十張百元大鈔出現在我們的手上。隨之而來的,還有幾張百元大鈔原始形態的照片。和照片上相比,大鈔實物已經被展平了。 那些百元大鈔被鑒定人員從死者兜里掏出來的時候,有的都已經被揉成一團了??凑掌菢幼硬幌袷强桃獗蝗巳喑梢粓F的,而是因為兜太小,大鈔被強行塞入而產生的形狀。值得引起我注意的是,那些大鈔都是分開的,而不是疊成一疊放入口袋的。 這讓我更加古怪,這些錢好像不是同一個時間放入口袋的。倒像是一張一張塞進去的。 沈承很快將我的推測說了出來。 現有的線索很零散,工地鬧鬼,死者身上的百元大鈔,我們都沒有辦法確定這些和死者的死究竟有沒有關系。 沈承皺眉將照片和大鈔交還刑警:“死者的身份找到了嗎?”沈承問。 確定死者的身份很關鍵,只有死者確定了,我們才有可能知道他為什么會在大半夜兜里揣著那么多錢,去一個非常偏僻且鬧鬼的工地。我們也可以通過死者的身份,往是否仇殺這方面入手去調查。 刑警搖頭,天已經黑了,警方還是沒有找到死者的身份。距離工地最近的那一塊居民區刑警已經挨家挨戶問過了,所以死者并不住在工地附近。 沈承點點頭,讓他們盡快將現場的痕跡鑒定報告弄出來。并找到死者的身份。隨后,沈承讓我跟他出去,沈承大步地走出了警局,我沒問什么,跟了上去。沈承走到車旁。問我道:“去工地看看,敢不敢?” 我沒有回答沈承。直接打開車門上了車,他和我考慮的一樣,我也想在晚上的時間去工地里看看。 工地停止施工之后,沒有人再在晚上的時間去過工地,所以所謂的鬧鬼現象有沒有繼續,誰都不知道。很快,車子停在了工地外面,看看手表,正是晚上十點鐘左右。 工地已經被拉起了警戒線,我和沈承一人拿著一把手電筒跨過了警戒線。工地里一片漆黑,沒有下雨,但是連一點月光都沒有。在手電筒的光束之下。四周堆砌起來的沙堆像極了亂葬崗里的無人墳。 沈承走的很快,工地其實很大,受害者死亡臨近的那棟大樓只是工地里的其中一棟,也是唯一已經初具輪廓的一棟。根據那些目擊證人的說辭,大家都是在非常陰暗的角落里發現那東西的,所以我們重點排查了陰暗的角落。 工地里很臟,有些角落長期被工人用來解手,我們才剛走近就聞到了一股難聞的尿臊味。我和沈承把偌大的工地繞了個遍,都沒能找到大家看到的那東西。我們在搜查的時候,順便勘察了地形,工地四周用臨時搭起來的墻圍住,但是出口卻不止一個。 在工地的后方,還有一道小門,門半掩著,推開門之后,我們發現工地后方是一片雜草叢生。 “那個人應該是從這里進到工地里的,裝神弄鬼結束之后,應該也是通過這里離開工廠的。”沈承說道。 我點頭,贊同沈承的話。大家施工和休息的地點都離正門比較近,如果他往正門進出的話,不可能所有人都沒有發現。正門前的路段沒有安置監控攝像頭,更不要說工地后方這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了。 就算大家發現那個人的身影追上來,他竄進草叢的話,大家也很難再尋找到蹤跡。 沒一會,我們繞回了尸體現場的那棟大樓。沈承把手電筒舉高,陰暗的大樓在手電筒的長光之下,顯得更加幽森恐怖。尸體被發現的地方已經被警方做了標記,看到人形的圖案,我又想起了死者死亡時候的凄慘模樣。 尸體距離大樓還有幾米的距離,沈承沒作猶豫,工地里唯一還沒有勘察過的就是這棟大樓內部了。他要進去看看,順便再去十三層,看看能不能找到兇手作案過程的蛛絲馬跡。 跟隨沈承進入大樓,我們從一層開始,慢慢地往上爬。我們的速度很慢,夜太幽靜,每當我們的皮鞋踩在水泥地上,那聲音都要在大樓里回蕩很久。從一層到頂樓,我們還是沒有發現可疑的人隱匿在大樓里。 “或許,鬧鬼的傳聞是兇手為了清空工地并迷惑警方的而制造出來的,殺人的目的已經得逞,所以他不可能再待在這里。”我對沈承說道。 沈承一笑:“我很好奇,你為什么一點都不相信鬼神之說?!?/br> 我反問:“難道你相信?”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回答:“我沒有說我不信,只不過我不怕而已,是人抓人,是鬼抓鬼?!?/br> 沈承說完,從頂層往下走去,我對著他的背影:“沒想到你也是裝神弄鬼的人。” 沈承讓我想起了剛認識沈諾那會,在那條老街被燒毀的房子里,沈諾的舉止異??植溃浆F在,我還不知道沈諾那樣做的目的是什么,她也不肯跟我說。 沈承止住腳步,他回頭頭,我手里的手電筒燈光正好他在他的胸膛上,余光之下,沈承的臉顯得有些病態的蒼白:“我是一個早就已經死了的人,但是我又好端端地站在你的面前,你說這是為什么?” 沈承說完,還將他的袖子卷了起來,那讓人頭皮發麻的大面積燒傷再次印入我的眼簾。沈承的話里帶話,他明顯是想說他在十幾年前的那場大火中死了。但是這絕對不可能,那里的居民說,四具被燒的面目全非的尸體被抬出。 就算大火沒有將他燒死,以現有的科學技術,他身上的燒傷也不可能被去除,死而復生,神鬼之說,更加不可能。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和沈諾不是那條老街里的沈承和沈諾,或者說,大火燒死的是其他人。 “你想說什么?”我沉聲問道。 沈承把袖子放下:“等你贏過我再說吧?!?/br> 沈承頭也不回地往下走,之后,我們又來到了第十三層,鑒定科的人員已經將現場的痕跡都提取回去了,鑒定報告應該要天亮才能出具。 來到這里,困擾著我的問題再度閃過腦海:兇手是怎么將大石推下并精準地砸中死者的,而且,當時是晚上,工地里沒有任何燈光。 高樓之上,風很大,冰冷的感覺刺激著我的大腦,我和沈承都站在樓層的邊緣,手電筒的光束不強,光束到達一層的時候,只亮起了一點點的黃光。就是這么一照,我和沈承同時發現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站在角落里,手電的限制,我們沒有辦法看清他的模樣,但是,這道身影的確和很多工人說的一樣,分不清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這種感覺很怪異,就像是兩個人非常近地貼在一起,或者說,他們互相陷入了對方的身體之中。夾住盡才。 在發現身影之后,沈承沒有猶豫,立刻朝樓下沖去。 臺階沒有扶手,但是我們腳下的速度絲毫不減,沈承跑的比我快,等我沖出大樓的時候,他已經朝著后門跑去了。 我趕緊跟上,很快,我在后門的地方看到了沈承。后門開著,那個人跑了,從十三層到一層,就算我們的速度再快也追不上那個人。后門之外,高高的雜草被風齊刷刷地吹低,沈承看著我:“如果他是兇手,他的目的已經達到,那他還回來干什么?” 我和沈承低頭仔細沉思。 又是同時:“我知道了!” 第256章 已經死去的人 沉思片刻,我想到了那個人回來的目的。除非一個人有精神病,否則不可能大半夜躲在沒有人的工地里裝神弄鬼,但是一個精神病。思維不可能那么縝密,也就是說,他不可能逃的那么迅速。 不僅我和沈承沒有追上他,就連之前工地里的幾十號人也都沒有再發現他的身影,并且,他是朝工地后門的荒地去的,可見,他是清醒的。如果不是精神病患者,他裝神弄鬼肯定有目的,如果單純是為了嚇人滿足變態的滿足欲。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因為工地里的人已經被他嚇走,施工也暫停了,這樣的話,他應該換地方去嚇人,而不是繼續留在這里。 排除種種可能,最大的可能性便是,那個人就是兇手,他之前在工地里裝神弄鬼是為了空出一個沒有人的工地,并制造恐怖的氛圍,迷惑警方偵查的方向。而在案發之后,他又回到這里。目的只能有一個:探知警方調查的動向。 警方還沒有將這起案子公諸媒體,所以那個人自然不可能通過報紙和電視得知警方偵查的進度,他更不可能親自跑去警局附近詢問。除了這些途徑,最能了解到警方調查進度的,只有案發地點了。 所以這個人。是因為害怕而回來查探情況的。 距離死者死亡已經超過二十四個小時,如果我的推斷是正確的。那這個人的性格很容易就被分析出來了。高空掉落巨石,精準地砸中受害者,并且,兇手制造出鬧鬼的傳聞,看似很聰明,但是這個兇手和我之前遇到的幾個罪犯相比,不夠冷靜。 可以推測他犯案的心理:坐立難安,所以,他回來查探了。 沈承也是這么想的,他和我同時推測出來,我一句,他一句。我們把這個可能性分析了個透。 沈承皺著眉頭看我:“的確和我遇到的其他偵查人員不太一樣?!?/br> 沈承是在說我,我點頭:“你也是?!?/br> 雖然都是很簡單的推測,其他刑警通過思考,也能作出這樣的推斷,但是破案,除了靠刑科技術,還有靠推理。推理不僅要求思維縝密,也要求速度,很可能就是短短的一秒鐘,兇手就會和我們失之交臂。 根據這個推斷,沈承馬上打電話給警局,作了戰略部署,他讓警局封鎖一切消息,不要對媒體透露任何偵查的進度。兇殺案肯定瞞不住,如果不出所料,明天一早,這個鬧鬼的工地和死者的凄慘死狀就會傳遍南區,甚至轟動整個渝市。 但是警方卻可以隱瞞偵查進度,這么做的目的不是為了欺騙市民,而是為了隱瞞兇手,尤其不能讓兇手知道警方陷入困境的消息。按照我們推斷的兇手性格,這樣會讓他處于更加不安的狀態,人一慌就容易露出馬腳,這會給警方的偵查和抓捕提供很多的便利。 下了命令之后,我坐上沈承的車子往回走。沈承一只手握著方向盤,一只手靠著車窗,他把頭側倚在手上,秋夜的涼風從窗外灌進來,我清醒了不少。 我正要說話,沈承卻搶先一步開口了:“如果你是要問我十幾年前那場大火的事情,我不會說?!?/br> 我感覺,在沈承面前,我的心理完全被看透了,但是,我卻沒有辦法完全看透他。他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甚至于,沈承本身就是一個謎團,他在暗,我在明,我又怎么可能看透他。 就如沈承所說,我的確想問清楚沈承在工地里跟我說的那些話,他的態度模棱兩可,好像不信鬼神,又好像相信,我并不關心他對鬼神的態度,我只想知道,他說他已經是一個死人是什么意思。 我笑笑:“你在怕什么?” 沈承連看都沒看我,踩動油門,把車加速朝前開去:“李教授,同樣的方法沒有辦法激怒我兩次。我不怕告訴你,只是,我不想說?!?/br> “我贏了你,你就想說了嗎?”我問。 沈承眼角凌厲的余光掃到我的身上:“你確定你能贏我?” 我聳了聳肩,故作輕松:“不到最后一刻,你怎么知道我贏不了你?”老實說,和沈承交談很累,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用盡各種方法去推測他在想什么,又要想盡辦法讓他說出我想要知道的。 我從來沒有遇到過讓我這樣心力交瘁的人。 “就算你能贏我,你想要知道的就是這個?或者說,那場大火比330案還重要,比許伊還重要?”沈承反問。 我沉默了。 沈承絕對是一個說話算數的人,如果我贏了他,他會考慮擔任330案專案組的組長,或者告訴我一個我很敢興趣的線索。我最想知道的,除了許伊的生死和下落,便是330案的線索了。 那場大火似乎和裂唇道士熊萬成扯上了關系,因為大火發生之后,老街里的人都認為是沈家犯了沖,于是大家請了大師熊萬成作法。但是,比起許伊的下落和其他更加直接的線索,這場大火對我的吸引力并沒有那么大。 沉思著的時候,沈承停下了車,這是我住的那家賓館。 下了車子,我透過車窗問沈承是不是要回警局去。 沈承輕蔑一笑:“你認為我會在你睡覺的時候,回去接觸案子?” 我微微一愣,我只是隨口問了一句而已,看來沈承真的很在意我當時說的那些話。 “你放心吧,我不喜歡深夜加班。你沒有接觸案子的時候,我也不會接觸,我身后的那些人也不會插手這個案子。我只想告訴你,就算你和我的資源相同,你還是贏不了我!”沈承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他把車子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