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尤旅嘆了口氣:“李教授,我知道你在懷疑我,但是,我敢用性命擔保,我和這些命案都沒有任何關系。” 我:“告訴我,你給孟婷畫的那幅畫,為什么嘴唇的地方比其他地方凸起,并加入了特殊的熒光粉,它的面部表情,為什么是死的?” 尤旅微微一愣,他反問我:“難道你不覺得,黑暗中的一抹鮮紅,特別亮眼嗎?”我皺著眉頭,沒有回答尤旅。尤旅的回答,又再一次和他鐘愛的色彩扯上了關系。他繼續說,他看的出來,孟婷跟著他其實并不是真正的快樂。 他能夠看的出來,孟婷的笑并不是發自內心,所以一時有感,畫了那幅只有嘴角和眼睛在笑,面部表情卻又是麻木的孟婷。尤旅說,他希望能慢慢改變孟婷的內心,當有一天,孟婷真的快樂了,他會再畫一幅,因為那樣的畫,才是他真正想要畫的。 至于他們新房的紅色基調,尤旅早就和我們解釋過。在光線很足的情況下,他認為鮮紅能讓人心情變的熱烈,而在晚上光線不足的情況下,鮮紅會被看成是暗紅,那樣會讓孟婷的睡眠質量變好。并且,尤旅認為新房應該喜慶。 溫寧笑了一聲:“我看到那種顏色,只覺得頭皮發麻,你認為孟婷能夠睡著?” 尤旅聳了聳肩:“至少到目前為之,孟婷每天都睡的很好。” 尤旅的話倒是不假,孟婷已經習慣了那樣的顏色,孟婷自己也說她睡的很好。 我:“畫桌的桌腳呢?” 我又問尤旅為什么會購置那樣不安全的畫桌,尤旅稱那只是個人喜好,他說他也曾經不止一次地交待過孟婷,進出那間畫室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以免被桌腳絆倒。 尤旅對我們的每一個問題都能答上來,他的臉上有些慌亂,但卻不是做賊心虛的那種表情,而是極力地想要證明自己是清白的。 我和溫寧沒有說話,尤旅更加著急起來,他說不希望我們帶著有色眼鏡看他,如果我們真的懷疑他,他愿意二十四小時無條件地接受警方調查。但他有一個請求,他說在接受警方調查前,想要回去見見孟婷。 我想了很久,嘆了口氣。警方根本沒有任何證據留住尤旅,雖然心里的直覺不斷地在告訴我,尤旅有問題,但是我卻不敢妄下斷言。人的主觀看法,出錯的可能性很大,我沒有任何證據去證明尤旅和哪一起兇案有關系。 我在心里默禱,希望尤旅不是我想象的那樣,否則,孟婷就真的太可憐了。 我站起來,讓尤旅回去,孟叔的家里有幾名刑警和江軍看著,所以我并不擔心。尤旅很高興,站起來,再三向我道謝,并稱他短時間內不會再離開b市,他要好好待在孟婷的身邊,如果警方有需要,他也可以隨時到警局接受調查。 我拍拍尤旅的肩膀,壓低聲音:“如果傷害到孟婷,我不會放過你。” 尤旅忙搖頭:“我很愛孟婷,傷害誰,我都不會傷害她,我可以發誓。” 尤旅和我們告別,離開了溫寧的辦公室,溫寧問我怎么看待尤旅。我讓溫寧還是小心提防著尤旅,不管怎么樣,防人之心不可無。 就在溫寧點頭的時候,外面傳來了爭吵的聲音,我和溫寧立刻出去查看,只見尤旅還沒有走,他正要去打一個被刑警控制住的人。 第204章 出乎意料(2) 有幾名刑警想要去阻止尤旅,但尤旅像發了瘋似的,一直想要掙脫拉著他的刑警去打那個被刑警控制住的人。尤旅的嘴里還不斷地罵著臟話,一點都沒有他往日的風度和氣質。我們仔細地觀察了一下被刑警控制住的那個人。 短發,身上的衣服比較臟,仔細辨認之下,我們竟然發現,他正是警方苦苦搜捕的李立人。和照片上略有不同,李立人現在并沒有戴眼鏡,看上去眼睛似乎小了不少,他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 溫寧大聲呵斥了一聲。怒氣沖沖的尤旅終于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李立人的嘴角有一絲血跡。溫寧問是怎么回事,他們說他們出警局的時候,李立人正往警局里走。他們覺得李立人很奇怪,仔細端詳了一會,認出了他正是被通緝的犯罪嫌疑人,于是刑警立刻將李立人控制住了。 他們進警局的時候,尤旅突然就沖了上去,迎面就是給李立人一拳,之后,他們把尤旅拉開,后面發生的事情我們都看見了。溫寧盯著李立人看了一會,讓刑警先將李立人帶進去。準備接受訊問。休歡匠號。 尤旅想要跟上去,但被溫寧阻止了。 尤旅指著李立人的背影:“他想要殺了孟婷!” 溫寧怒喝:“你當警局是什么地方,能讓你隨便打人嗎!要走就走,不走的話,我以故意傷人罪將你逮捕了!” 尤旅咬著嘴唇,雙目通紅。直到再也看不見李立人,尤旅才轉身怒火中燒地離開。 到訊問室的時候,李立人已經被控制在了桌子邊上,他低著頭坐著,一點要反抗的意思都沒有。溫寧沒有給李立人好臉色看,看到他,我們就想起了兩名受害者和她們肚中胎兒的凄慘死狀。 溫寧極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聲音還是因為憤怒而忍不住發顫。 溫寧:“人是不是你殺的!” 李立人慢慢地抬起了頭,他對我們點頭,說人是他殺的,他來警局,就是為了自首。李立人會來自首,這完全出乎我們的意料。那兩名刑警說,李立人自己主動往警局里走,這在法律上的確構成自首的情節。 溫寧并沒有因為李立人自首的行為而忍住怒火,他一拍桌子:“你以為自首能抵消你的罪過嗎!” 李立人搖頭:“我懶得逃了,我逃不掉。這兩天,我好幾次差點被你們搜查的人發現。” 溫寧已經在b市布下了非常嚴密的搜捕網,李立人沒有在第一時間離開b市,這就幾乎決定了他再也沒有辦法安全離開b市。b市這么大,想要一天兩天的就抓住李立人,略有難度,但是,時間一長,李立人不可能逃過警方的通緝。 相比溫寧,我要顯得冷靜的多:“如果我猜的不錯,你請假的那天晚上,你去了孟婷的家里,是不是?” 李立人很干脆的承認了,他說他的確想要破門而入實施犯罪,但是出租車的遠光燈讓他放棄了這個念頭。我和江軍趕到的時候,李立人就躲在暗處觀察我們,后來溫寧也帶著人去了,警方一到,他就徹底覺得下手無望,于是離開了。 他不敢回家去,警方的人趕到,他知道自己一定已經暴露了。他知道警方一定在通緝自己,所以他在路上走的時候,看到執法人員就躲的遠遠的,警方在通緝他的這么長時間里,他就露宿在野外。 他冒險去小店里買了吃的,但是時間一久,他覺得自己撐不下去,所以選擇了來警局自首。 “你是不是也去過孟叔的家里?”根據我的推測,李立人肯定會繼續實施犯罪,他的新目標正是孟婷。如果不是他再也已經沒有可能犯罪,他不會就那樣放棄。如同我預料的那樣,李立人也承認了。他在和孟婷閑聊的時候,以登門拜訪為由,讓孟婷將她的地址和孟叔家的大致住址告訴他,孟婷又哪里會知道李立人有這樣的目的,所以將孟叔所在的小區告訴了李立人。 李立人決定冒險實施犯罪,他猜測到孟婷肯定不會一個人再待在郊外的別墅里,所以他決定去孟叔家碰碰運氣。李立人在小區外面發現了有警車停靠,所以他不得不再次放棄。 溫寧對李立人進行了非常正式的訊問,李立人對他的犯罪行為供認不諱,我皺著眉頭,溫寧發現了我臉色的異常。他問我怎么了,我搖頭,說讓李立人先繼續說下去。 李立人詳細地交待了他的犯罪事實。丁艷和金翠都是他的患者,李立人在醫院里主要負責產科,他在接納患者的時候,喜歡和患者聊天,但李立人說,這一開始并不是為了尋找他下手的目標。 李立人一直認為,如果孕婦在懷孕期間能夠接受醫生良好的語言引導,生出的孩子將會更加健康。從他畢業開始,他就一直在實行這個理念,他在給孕婦診斷的時候,會不斷地跟孕婦進行聊天。 診斷的次數一多,很多患者都因為他的熱情而說更多話,甚至是很多生活上的抱怨,因為李立人讓那些患者把藏在心里的話都說出來,這樣才能將情緒釋放,而不會對胎兒產生影響。 金翠的性格很開朗,很快就適應了李立人的聊天風格。在幾次診斷之后,金翠變的非常信任李立人,她和他抱怨前男友去家里鬧騰的事情。但是金翠沒有想到,她的抱怨卻成了她受害的原因。 相比金翠,丁艷的性格非常怯懦,什么都不敢說。李立人從來沒有見過丁艷的配偶去過醫院,但或許是李立人的熱情打動了善良的丁艷,就在丁艷即將臨產的時候,丁艷在李立人的辦公室里痛哭。 丁艷的命運非常悲慘,被強jian致孕,她不敢和家人說,不敢和任何人說,她甚至不知道孩子出生之后要怎么處理。丁艷也想過要打掉孩子,但她卻不忍心,不管孩子是怎么來的,那都是一條生命。 丁艷只要一想到有一條生命要因為她而死在她的腹中,她心里就難過。丁艷一直找不到人說這些,當她終于可以說出來的時候,一發不可收拾。丁艷將自己全部的事情告訴了李立人。 在一邊坐筆錄的工作人員也咒罵一聲,說李立人竟然利用善良的人心實施犯罪! 但是李立人卻一點都沒有悔罪的態度,他瘋狂地笑著,臉部的表情都開始扭曲了。 “她們該死!那樣不貞的女人,留在這個世界上有什么用!如果有機會,我要殺光世界上所有殘枝敗柳!”李立人的言論激起了眾人的不滿。 溫寧想要怒罵李立人,但是李立人卻搶先一步開口。他冰冷的目光掃過我們眾人:“你們算什么,如果不是你們人多,你們誰能抓住我!警方,有用嗎!” “但是。”我接過李立人的話:“難道,你就是一個人嗎?” 我盯著李立人看,李立人瞇著眼睛,絲毫不懼地和我對視。我從他的言論和眼神之中找到了破綻。他的雙目在掃視我們的時候,在我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雖然細微,但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李立人根本就不怕警方,甚至他來自首,也根本沒有悔罪的態度。這不禁讓我思考起李立人來警局自投羅網的目的了。他不懼怕警方,也不懺悔,表現出來的態度也非常的強硬,那么他為什么要對我們說這些?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顯然不是,他沒有必要為警方的偵查排除困難。他看我的時候,我心底升起了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這種目光,我在孫祥的瞳孔中見過,也在邱興化的眼中見過,在小蔣的眼神中,我也見過。 他,認識我,他來自首,恐怕也別有目的。 我的腦袋里浮現出了一個人,他穿著紅色的衣服…… 第205章 對不起我的世界 “你不是一個人,對嗎?”我指著李立人問道。 李立人盯著我,沒有回答,李立人殺人剖腹。又將尸體身上的rou割下來,這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但是李立人沒有留下什么直接表明他身份的線索,可見他的心思有多細膩,他在作案的時候是萬分冷靜的,這或許和他的職業有關系。 人體解剖,對很多醫生來說,并不是一件恐怖的事情。李立人是產科的醫生。所以他能準確地找到zigong的位置,并將zigong剖開,取出胎兒進行殘害。此刻。李立人也無比冷靜地盯著我,雖然他不回答,但我卻堅信,他來自首,絕對不是因為良心發現,因為他一點悔罪的態度都沒有。 他看我的眼神,我在孫祥、小蔣、邱興化等人的眼睛中都見過,這熟悉的眼神,讓我斷定,李立人認識我。我和李立人從來沒有見過面,他認識我,絕對不尋常。心中的預感更加明顯,我經歷的這么多案件,幕后都有一只巨大的黑手在cao控,或許李立人和孫祥、小蔣他們一樣。都是其中的一環。 “你來自首,也不是出自你的本意。”我繼續對李立人說道。 李立人依舊不說話。溫寧聽的不明所以,當我問李立人是否認識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怪人時,溫寧總算察覺到了什么,他睜大眼睛,盯著一句話都不說的李立人。 我:“我不明白,為什么你都有勇氣來送死,卻沒有勇氣把所有的事情說出來。” 李立人終于開口了:“殺人的是我一個人,你要我說什么?”李立人的嘴角揚起了一絲玩味的笑容。這笑容讓我的心里很不舒服。不管是孫祥也好,還是邱興化也好,特別是跳樓自殺的小蔣,他們的嘴角都出現過這種笑容。 這種感覺,像是全世界都知道很多事實,只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里。 我點點頭:“我知道你殺人沒有受別人的教唆,但是,你的身后絕對還有人。” 這么多起案子以來,我已經明白過來了,這些人殺人,或許真的不是受人教唆,但是卻有一種有意或者無意的思想在影響著這些人,或許是幕后黑手的言論,或許是幕后黑手的行為,在法律上,它稱不上是教唆,而在心理學上,它屬于一種精神的刺激。 小蔣在死前,非常真誠地告訴我們,沒有任何人指示他殺人,但是,他的心里卻被灌輸了一種全世界都對不起他的思想。長期的內心壓抑,促使了小蔣走上犯罪的道路,邱興化也一樣,沒有人指示他殺人,但是他卻堅信那種儀式,能夠救他的孩子朱立。 李立人聳了聳肩:“隨你怎么說。” 我:“你殺人是因為仇恨,你背后的人讓你來自首,難道你就不恨他們嗎?” 李立人突然想要站起來,但他被他身后的刑警強行制止住了。李立人的情緒略有有點激動,他對著我怒喝:“你懂什么,全世界都對不起我,你們警方有用嗎?能將那些對不起我的人全部殺死嗎!你們不能,但是,他可以。”冬圣圣才。 李立人終于露出了破綻,原本這一切都是我主觀上的推測,但是,李立人說了出來,我很想知道李立人口中的他是誰,紅衣怪人?打電話的神秘男子?或者是和案件有關的更多人。 溫寧一拍桌子,立刻問李立人說的是誰。 李立人馬上又閉上了嘴,他不肯再多說一句話。我不知道李立人口中的那個他究竟給李立人灌輸了一種怎樣的思想,但是李立人寧可死都不愿意把那個人的名字說出來,可見這種精神上的控制有多強大。 溫寧想要繼續追問,我阻止了,我知道,就這樣問下去,李立人都絕對不會說任何事情。 我:“你不是要來自首嗎,那你就說說你的事情吧,如果我猜的不錯,你的妻子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 果然,我換了一個話題,李立人很快就開口了,我一邊聽李立人的供述,一邊想著要用什么辦法將李立人埋藏在心里的話都說出來。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但通過李立人的反應,我的直覺告訴我,李立人也和330案與紅衣女案的幕后黑手有關系。 沒有過多的證據,就算我們知道了那個幕后黑手是誰,或許也不能直接將他逮捕,因為根據李立人的口供,那個人沒有教唆李立人殺人,我手上有的紅衣女案和330案的證據線索也是一片空白。 但是,知道那個人,至少能給我一個調查的方向,只要找到破案的突破口,很多事情都會變的容易起來。一起案子,最難的地方,便是尋找突破口。 說到李立人的妻子時,李立人的臉色變了,他的神情充滿仇恨,似乎恨不得將他的妻子抽筋扒皮。李立人告訴我們,全世界都對不起他,而最對不起他的,便是他的妻子。 李立人從小貧苦,父母也早早地離開他走了。不僅僅是在上大學的期間受人戲耍,在他很小的時候,其他小孩都喜歡拿他當出氣的對象。在農村的時候,他被其他孩子拉進豬圈,里面又臟又臭,孩子們威脅他,他根本不敢出去。李立人在豬圈里待了整整一個晚上,悶熱的夏季,那刺鼻的巨臭幾乎要將他熏暈過去。 離開農村是在他上中學的時候,因為窮,他穿的很破,鎮上的人都瞧不起他,李立人在飯堂吃飯,從來都只吃飯,因為他買不起菜。李立人用功讀書,終于考上了著名的醫科大學,他本以為到了大學,人的素質都會很高,但是他卻不曾想到,即使到了大學,他還是成為那個受人冷落的人。 他無數次地想要反抗,但是從小形成的怯懦卻讓他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李立人說起自己的往事,目光放空,隱隱地,我從他的目光中看到了零星的淚花。但是很快,李立人的面孔變的猙獰起來。 終于有一次,他忍不住了。大學的同學將蟑螂塞進了他的飯盒里,李立人說他吞下了半只蟑螂,他整整吐了半天,連胃都被他吐出了血來。李立人隱藏多年的仇恨和憤怒,終于在那一次得到了發泄。 他像瘋了一樣,瘋狂地報復著那些欺負過他的人,他覺得非常的興奮,他從來不知道,報復一個人會讓他憋屈的內心得到那樣的釋放。他停不下來,他甚至將一個欺負過他的人按到了淤泥之中,那個人的臉塞進淤泥里,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如果不是有人拉住了他,那個人早就已經窒息了。 “我很后悔!”李立人突然對我們說了這樣一句話。 溫寧:“懺悔?” 李立人搖頭,臉上閃過一絲狂熱的笑意:“我后悔沒殺了他,那些欺凌過我的人,可惜我已經找不到他們了,否則,我會將他們的肚子全部拋開,將他們內臟全部拿去喂狗!” 瘋子,我的腦袋里閃過這兩個字眼。 后來,校方的領導出面了,考慮到李立人在校的成績很好,報復行為也是事出有因,李立人沒有被學校處分。但是從那之后,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他,李立人的生活看似恢復了平靜,但是仇恨的種子已經在他心里萌芽。 他不愛和人說話,因為他感覺,每一個人看他的目光都不尋常,像在看一個怪物。回憶到此,李立人只想將那些人的眼珠全部掏出來。真正讓他發生改變的,是他談在大學時談的女朋友,也就是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