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蕭清淮淡淡地‘嗯’了一聲,簡略道:“蕭清倫有反心已久,罪證又確鑿,現已在押解回京的途中,顧寧妃還有心情看方惠妃的笑話,再過幾天,就該輪到她哭天喊地了。” 顧寧妃有心情看方惠妃的笑話,那是因為她還不知道她兒子已成枷鎖犯,南姍動了動嘴唇,半晌才道:“皇上也知道?” 這么大的事情,后宮竟然沒有一絲風吹草動,若非蕭清淮自個兒說起,南姍也是倆眼一般黑。 蕭清淮手指平穩地又翻過一頁紙:“這種意圖謀反的大事,我自然和父皇商量過……削除王爵,貶為庶人,一生幽禁,寧貴人若識相,她還是寧貴人,她若不識相,冷宮十分歡迎她去入住。” 蕭明崇穿著毛襪子的小腳丫,一歪一扭地踩在蕭清淮的后背,南姍看著蕭清淮烏黑的后腦勺,低聲道:“這都快過年了,怎么突然這個時候發作起事了……” “不是突然發作,父皇早已警告過蕭清倫,是他心有不甘,不肯悔改,現在不根除這個隱患,以后便免不了一場風波。”蕭清淮靜靜合上南姍的話本子,又輕聲道:“姍姍,新春過后,父皇將會禪位予我。” 南姍呆了一呆,她不過是與蕭清淮隨意聊聊昨晚禧和宮的事情,怎么蕭清淮接二連三地往外扔地雷,還全部都是超級大雷,南姍正自愣愣發呆,被她扶著走路的蕭明崇,想是走困了,忽然一屁股坐下,小胳膊睜開南姍的束縛,又開始拍他老爹的臀部玩。 正懶懶趴在炕上的蕭清淮,偏過半幅臉頰,對著南姍一臉無語道:“不是說給我按摩放松筋骨么,怎么又拿我當大鼓面敲著玩了!!!” 南姍抽了抽嘴角,將在蕭清淮臀部上肆虐的蕭明崇,一把撈回自己懷里,面對面地抱著他,拿額頭蹭蹭他的小腦袋,低聲笑罵道:“崇崇,只讓你給爹爹踩踩背,你怎么又調皮了!” 蕭明崇素與母親親近熱乎,見母親拿額頭蹭自己,蕭明崇也鼓著小嘴巴,興奮地往母親臉上涂口水,一瞧母子倆忘乎所以的親熱勁兒,被忽略成空氣的蕭清淮,一躍翻身而起,滿臉醋意地揍了一下南姍,低喝道:“你當我死了不成?又當著我的面,和兒子卿卿我我。” 南姍忍住吐血的沖動,先反手抽一記蕭清淮,才瞪眼低聲回擊道:“兒子是我生的,我想怎樣就怎么樣,你難道就沒有和兒子卿卿我我過?” 蕭清淮瞧著無語至極的南姍,也覺自己反應有點過度,便滅了無名之火,只黑著臉嘀咕道:“也不知怎的,一看你和兒子如此親熱,我心里就總不是個滋味兒,既不舒服,又憋悶著氣,感覺……就像看到你紅杏出墻了……” “呸!你說什么渾話呢你!”聽到紅杏出墻四個字,南姍心頭頓時大怒,使勁啐一口蕭清淮,然后將坐在腿上的蕭明崇,往蕭清淮身上一丟,起身便走:“好,你既這么說,那這給你戴綠帽的小東西,我不管了,你自己瞧著管吧。” 蕭清淮有功夫在身,自然眼疾手快,南姍還沒離開暖炕邊沿,已被蕭清淮一手揪回,拉拽到懷里后單臂摟緊,南姍使勁掰蕭清淮的爪子,卻怎么也掰不開,十分毛火的南姍,秀目圓睜的瞪著蕭清淮:“你給我松開!”蕭清淮看著雙頰泛紅的老婆,默默開口吐出倆字:“不松。” 南姍怒從心頭起,遂惡向膽邊生,恨恨的咬牙道:“你不松是吧。”啊嗚一口便咬到了蕭清淮的手背。 “嘶”,蕭清淮吃痛地吸了口氣,南姍抬起頭,怒火未消:“你再不松開,我就咬爛你的手!” 蕭 清淮定定地看了南姍一會兒,忽然低頭吻下去,過了片刻,蕭清淮低笑著賠罪道:“好了,是我說錯話了,是我先無理取鬧,你別氣了。”南姍別過粉霞似的臉,依 舊氣鼓鼓的,蕭清淮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感慨道:“真是一失言成千古恨啊,好姍姍,你就別氣了罷,我也不知道,為何看到你和兒子十分親近后,心里就總有點不 高興……嗯,恨不得你只是我一個人的,只能圍著我轉。” 南姍白了蕭清淮一眼,沒好氣道:“那你別和我生這么多小冤家出來呀。” 蕭清淮親親南姍的額角,低笑道:“傻話,沒有這些小冤家,以后誰給我們養老送終,蕭家的萬里江山又交給誰繼承,好啦,別氣了,常常生氣可是會變老的,你都二十四、五的人了,當心氣出一臉比菊花還密的皺紋來,像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 南姍怒擰蕭清淮的耳朵:“知道會把我氣老,你還氣我!我紅杏出墻!我就是紅杏出墻怎么了!我還給你戴了四頂大綠帽!有本事你休了我!” 被揪耳朵的蕭清淮哎哎叫了兩聲:“崇崇還在旁邊呢,你別叫他再自學會揪我耳朵了,我到底是給他當爹的,還是給他當玩具的……” 南姍嘴角一歪,順口溜出來一句:“專門給你戴綠帽子的!”瞧蕭清淮臉色一黑,南姍還沒解氣地再補幾句:“明兒個還給你戴,就當著你的面戴!你待怎樣?” 蕭清淮:“……” 今 日正是臘月初五,蕭朝的法定休沐日,蕭清淮不用早起上朝,晌午前的一大截時間,他特意空出來陪心愛的妻兒,臨近用午膳的時辰,蕭明昭、蕭明軒并蕭明愷三個 小伙子,一道從外頭回宮用飯,雖是冬季嚴寒,寬敞的用飯廳里卻暖意融融,正中間擺著一張雕富貴花開的大圓桌,其上已擺滿豐盛的一大桌子菜肴。 眼瞧著兒子們一個個都大了,蕭清淮便將飯桌上食不言的規矩,一板一眼地立了起來,當然,若只是他和南姍單獨用膳,那自然還是隨心所欲的我行我素,想怎么侃就怎么侃。 用 罷十分規矩安靜的午膳后,蕭清淮與三個大兒子略說了會話,便叫他們各自回去,玩累的蕭明崇也被乳娘抱了去,閑雜人等也一并退出去后,蕭清淮將南姍攬進懷 里,摩挲著她肌膚嫩滑的下巴,娓娓而笑:“昨夜被擾斷了事,回來后也沒了興致,我一肚子火氣還沒散呢,乖,幫我消消火吧……” 果然是飽暖思銀欲,南姍拍開蕭清淮的爪子,興致闌珊道:“我還生著氣呢。” 蕭清淮湊近南姍的面頰,撲出一道道溫熱漉漉的氣息:“這夫妻嘛,不就是床頭打架床尾和,咱們只不過拌了幾句嘴,你就不理我啦,我疼你這么多年,難道都白疼了?” 南 姍拉著的臭臉,立時不那么臭了,是啊,成婚九年以來,他多疼她呀,簡直將她疼到了骨子里,不論她刁蠻任性,還是蠻橫霸道,他連一句重話都沒說過,只笑盈盈 地陪她鬧,便是偶爾板著臉訓她,也從來都是故意裝模作樣,更別提只愛只寵她一個,每天不論多繁忙,都會陪她說話用膳。 “還是到晚上罷,大白天的不方便,萬一有人來尋我……”南姍緩和了神色后,退一步海闊天空道。 蕭清淮看出南姍的松動之意,卻追一步得寸進尺道:“知道我在東宮待著,誰敢不長眼地來尋你。” “得了吧。”南姍皺眉吐槽蕭清淮:“若是前朝有大事急奏,你不得趕緊去處理,后宮若出了要事,我不也得趕緊去瞧瞧,便像昨晚那樣,五公主懸梁自戕,咱倆不都得過去看看。” 提 起昨晚,蕭清淮的臉就能黑成墨汁色,醞釀良久的夜生活,才要進入佳境,卻在美妙時刻被壞了興致,是個男人都得氣急敗壞,蕭清淮扯了扯嘴角:“哼,脖子上連 道明顯的印兒都沒有,有本事,她就再自殺一次,別再提她了,等到明年夏天,我會再給她指門婚,她要還敢繼續鬧,就準備在她的寢宮里待一輩子罷……小東西, 你又給我繞話題,看我不罰你……” 婦以夫為天,南姍到底被霸道起來極其霸道的老天爺給拐到被窩里了,簪環丟在了床頭的高翹幾上,衣裳扔在了床尾的角落里,一番水到渠成后,蕭清淮抱著依舊溫香軟玉的身子,含笑低語道:“還生我的氣么。” 南姍咬了咬嘴唇,不敢再犟嘴挑釁:“……不生氣了。” 蕭 清淮伸食指勾了勾南姍的下巴,眉目舒展道:“不生氣就好。”又伸臂將媳婦團團圈牢,下巴壓擱在她柔軟的發絲上,眼神溫柔道:“睡會兒吧。”南姍伏在蕭清淮 溫暖的胸懷里,懶聲道:“那你呢。”輕輕柔柔的嘴唇落在眉心,南姍只聽蕭清淮低聲道:“陪你瞇會兒,才和你床頭打架床尾和,我怎么舍得走。” 入了臘月,離新年自然已不再遙遠,南姍忙得焦頭爛額之際,又從長子蕭明昭口中得知,她和蕭清淮一塊被告狀了,告狀者正是被蕭清淮貶為貴人的顧氏,告發的罪名也極大,說蕭清淮和南姍私做龍袍鳳服,圖謀不軌,意欲篡位。 南姍瞧著唇紅齒白的長子,十分納悶道:“昭兒,皇上現在召見誰,都不讓你回避的么?”你都給母妃打了多少小報告了,之前別的事還算了,圖謀篡位的朝政大事,竟也不避諱著你。 蕭 明昭撕著黃橙橙的香蕉皮,搖頭晃腦道:“皇祖父說,父王性子拗,只肯要母妃一人,別的女人連瞅都不帶瞅的,我自然也見識不到女人們的心計手段……”咬一口 黃嫩嫩的香蕉,蕭明昭鼓著嘴巴道:“皇祖父叫我了解些女人的心思,省得以后被女人的花言巧語糊弄欺騙,做出弊國弊民之事。” 南姍眼神古怪地瞅著吃香蕉的蕭明昭,你一個才過八歲的小豆丁,每天刻苦的修文習武,她這個當娘可以理解,為毛你現在就研究起女人們的門道來了……清咳一聲后,南姍問長子:“那你都學到了什么?” 蕭明昭卻歪了歪腦袋,好奇地打量母親:“母妃,父王為啥就只喜歡你啊。” 南姍一巴掌呼到蕭明昭的后腦勺,瞇眼睨他,語氣不善:“怎么,你難道還想要幾個庶母疼你不成?” 蕭明昭嘟嘟嘴巴,眼神哀怨道:“母妃,您也學學父王嘛,父王對我從來都是光動口不動手,我的腦袋這么硬,您親自動起手來,不硌的您手疼么,震得您手疼了,父王還要訓我腦袋生得太硬,把您給傷著了,父王也不擔心您把我給打笨了……” 南姍:“……” 蕭明昭將香蕉皮丟回空碟子內,繼續一臉哀怨道:“母妃,父王這么心疼您,我就很奇怪嘛,也問過父王,他為啥那么喜歡母妃,父王只丟給我一句‘關你什么事’,我父王喜歡我母妃,怎么就不關我的事啦。” 南姍繼續:“……” 蕭 明昭將跑出十萬八千里的話題,再自己鄭重其事地扯回來:“顧氏被父王下旨貶為貴人后,第二天就來皇祖父的勤政殿哭過,說便是她有錯,也該由皇祖父申斥懲 治,不應由父王僭越處置,皇祖父只說,朕早已說過,太子可代朕行任何旨意,既然太子有此旨意,你便受著,顧氏委委屈屈地走了,誰知,沒過幾日,她又來求見 皇祖父,說有機密要事稟告,便是告密父王母妃私做龍袍鳳服,圖謀不軌,暗藏篡位之心。” “母妃,您猜皇祖父怎么說?”蕭明昭說至半途,突然給南姍賣起了關子。 已臨近年關,南姍正忙得天昏地暗,這會兒是她的休息時間,才沒空閑與蕭明昭侃八卦,只自顧自地剝了一個香蕉,一臉無所謂道:“母妃正忙著呢,沒空和你聊閑話,你愛說不說。” 蕭明昭忽然了悟過來,沖正咬香蕉果rou的母親眨眨眼睛:“母妃,父王是不是早就給您露過口風了?嘖嘖……” 南姍斜瞄一眼蕭明昭:“你嘖嘖什么?” 蕭明昭漏齒一笑:“沒嘖嘖什么,兒子是在稱贊,母妃的口風真緊。”才不是。 南姍瞪一眼蕭明昭:“沒事別傻笑,一笑一嘴的的黑窟窿,難看死了。” 蕭明昭立即緊緊抿了嘴,繼續被哀怨雙神附上了身:“我要去告訴父王,母妃嫌我難看。”明明大家都說他生得鐘靈毓秀,頗有他親爹之風,是未來的第一美男子,便是少了兩顆牙沒長出來,他怎么就淪落到難看的程度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蕭明昭表示很生氣。 南姍十分無所謂道:“行啊,你去告呀。”你爹的答案要不是‘你母妃說的不錯,你明明就笑得難看的很’,她就把她的南姓倒過來寫。 蕭明昭一想到老爹極度疼老婆的嗜好,暗罵自己又昏頭了,便立即傲嬌地改口道:“那我去告訴皇祖父!” 南姍眼神犀利,寒月射江般冷銳:“你敢!” 雖說老爹通常都是光動口不動手,但是只要老爹犀利的眼神,往自己臉上一瞄,蕭明昭就莫名腿軟心下惴惴,如今怎么連他溫柔愛笑的母親,也學會這一手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蕭明昭頗識時務地抱住母親,撒嬌地搖了幾搖:“母妃——” 南姍將一本賬冊丟給蕭明昭:“母妃看你就是閑的皮癢癢了,過來,給母妃算算預帳,看看今歲過年,得花多少銀子……” 蕭明昭翻著那本薄薄的賬本,隨口道:“那母妃您干什么呀。” 南姍一臉愜意道:“母妃負責監督你。” 蕭明昭抑郁的恨不得大哭一場:“……母妃,您和父王都欺負我,父王讓我給他念奏折,母妃又讓我當算賬先生,你們把我生出來,就是用來欺負的么!” 南姍捏捏蕭明昭氣鼓鼓的臉蛋,展眉而笑:“好兒子,誰讓你沒投到好胎呢。” 年 節休沐,百官封印,忙碌一整年的蕭清淮,也得以好好休憩一番,南姍卻依舊忙得昏頭脹腦,大小宮宴,各種賞賜,娘家節禮,全需南姍過問做主,老婆忙得跟只陀 螺似,無所事事的蕭清淮,便領了照看幼子的任務,雖是冬季蕭蕭,卻有暖陽沐沐,這日陽光極好,蕭清淮將蕭明崇裹成粽子狀后,又將他抱裹在自己的披風里,揣 著他悠悠達達出了東宮。 一路走過亭臺樓閣,假山溪水,梅紅松綠,最后蕭清淮抱著蕭明崇去了勤政殿,彼時,蕭元德正在蘇有亮的陪同 下曬太陽,正午的陽光暖如輕紗,馨馨地浮照在身上,亦是溫暖的感覺,在離蕭元德一丈遠之處,蕭清淮將懷里的蕭明崇放到地上,彎腰捉著他的小巴掌,笑著哄 道:“崇崇,你自己走到祖父那里。” 將虎頭虎腦沖到腿邊的小孫子,搬坐到大腿之上,蕭元德給蕭明崇緊了緊頭上的軟帽,問長身而立的蕭清淮:“好容易閑了,也不在宮里歇歇,怎么帶崇崇出來了?” 蕭清淮坐到兩個小太監搬來的寬椅中,溫聲笑道:“太子妃嫌兒臣礙事,又嫌崇崇搗亂,便把我們爺兒倆一道攆出來了。” 蕭元德‘撲哧’一笑,仰頭望著悠遠的長空一色:“南氏以后會是個好皇后,她比大臣還能替你分憂。” 蕭清淮唇角揚起一抹溫柔滿足的笑:“這么會敗自己嫁妝的媳婦兒,的確是少見。” 溫 流慶過世前,將他一輩子累積下來的巨額財富,分散給了所有的溫氏子弟,不論血緣親遠,人人皆有份,又特意多留出一份交給了南姍,南姍對幾輩子也花不完的私 房錢,感到深深的壓力,索性便將她的慈善事業,擴大了業務范圍,若是哪府哪州有自然災害,只要她知道,哪里便會有她使的人去賑災放糧,溫流慶將一家全國連 鎖的米糧店給了南姍,一點也不缺銀子花的南姍,便物盡其用,既為蕭清淮分憂解愁,也算是行善積德。 璀璨耀眼的陽光灑在臉上,蕭元德抬手遮了遮眼,道:“小五,你要寵南氏一輩子,父皇不管你,但你要記得,這天下江山,是蕭家的天下江山。” 蕭清淮一字一字道:“父皇放心,兒臣知道。” ☆、第269章 元啟三十三年,新春剛過,五十七歲的元啟帝蕭元德宣布退位,二十五歲的皇太子蕭清淮登基為帝,君臨天下,改年號為清歷,尊元啟帝為太上皇,同時冊封太子妃南氏為皇后,封號‘賢儷’,母儀天下。 蕭清淮的登基大典,南姍無緣親臨觀看,待到封后大典時,規格場面甚是盛大隆重,在禮節繁冗的一系列儀式下,身臨其境的南姍,已快被頭頂沉重的鳳冠壓彎脖子,卻還得強撐端莊姿態,聽禮部官員宣讀立后詔書,再從蕭清淮手中接過金冊、詔書以及鳳印,叩謝皇恩行大禮之后,方算禮成,禮畢之后,南姍和蕭清淮繼續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待一回東宮,南姍便趕緊叫人摘了重到發指的鳳冠,輕輕揉著她可憐的脖子。 一早上未見母親的蕭明崇,宛若一只笨拙的小鴨子,一晃一晃地搖走到母親腿邊,伸著胳膊吐著奶音要抱抱,正搓著脖子的南姍無語望天,嘆氣道:“這誰家的小孩兒,怎么這么黏人呢!” 已脫掉龍袍換上家常便服的蕭清淮,從寢殿里神采奕奕地走出來,沖蕭明崇拍拍手掌,溫聲和氣:“崇崇過來,爹爹抱抱。” 才過周歲的蕭明崇咧咧小嘴,歡快地改為奔向老爹的懷抱。 蕭清淮抱了蕭明崇在胳膊上坐好,又逗他玩笑嬉鬧幾句,挨在南姍身旁坐下,瞧她眉目如畫的臉上微有倦意,便道:“累著了?” 南姍將腦袋往蕭清淮肩頭一栽,抱住他的腰,熟練的撒嬌賣乖:“你說呢?回頭,你把我那鳳冠在腦袋上頂一晌午,看你累不累。”說著,又騰出一只伸手,捉了蕭明崇柔軟的小手,放在自己臉上摩挲幾下,南姍笑語柔脆:“崇崇,今天乖不乖,有沒有哭啊你。” 蕭明崇吐字不清地咿呀了幾聲,便又探著身子往南姍身上爬,蕭清淮好笑地拍了一下幼子的屁股,才將懷里的黏娘包塞了出去,然后將老婆孩子一起摟著,嘴里閑聊道:“既累了,那就先略躺會兒,待用了午膳,再好好歇個整覺,你從年前一直忙到年后,也該清閑清閑了。” “清閑清閑?”南姍抱著在懷里拱著玩兒的小兒子,無奈地扯了扯嘴角,低聲嘟囔道:“有這臭小子天天黏著,宮里又有這么多事,我怎么偷懶清閑呀,遠的不提,明天京中女眷來宮朝拜,我能躲著不去么,七王爺不日便要大婚,我能不管不問么,還有,皇上的那些后妃……” “我沒有后妃。”蕭清淮面無表情地插嘴強調道。 南姍撲哧一笑,軟語道:“好好好,是我說錯了,是父皇的妃子們,要搬到太妃住的宮殿群,我總不能當甩手掌柜吧……”舒服地靠在蕭清淮懷里,南姍又微蹙了眉頭,低聲道:“你這幾年,整日起早貪黑,忙得連軸轉,才是真的辛苦,你什么時候能清閑清閑,那才好呢。” 蕭清淮捏捏蕭明崇的rou臉蛋,含笑瞅著南姍,悠悠道:“知道我辛苦,你近來還老讓我吃素?” 南姍張嘴便反駁:“誰老讓你吃素了?哪一頓膳食,我沒給你好好搭配葷素……”卻在蕭清淮飽含深意的目光中,眼睛抽搐地改了口:“哎,你這人!我那幾日剛好身子不宜,你又不是不知道,今日又要早起準備參加大典,昨兒才沒有依你。”你要不要這么饞啊。 蕭清淮摩挲著掌間的腰肢,在南姍耳邊輕輕吹著熱氣:“那今天呢。” 都十來年的老夫老妻了,居然還一閑著就挑逗她。“依你。”南姍才說讓蕭清淮開葷,便瞧見蕭清淮眼睛跟餓狼似綠了綠,為防明天早上爬不起來,將臉丟到滿京城,南姍趕忙加上附帶條件:“不許鬧太久沒節制,你明兒是不用早起上朝,可我還得早些起身呢。” 蕭清淮咬住南姍的耳垂,低低發笑:“我唯一可振夫綱的時候,你還這般諸多要求,真是可憐見的……” 南姍斜眼看蕭清淮:“是挺可憐見的,那我要不要把三宮六院給你張羅滿美人呀。” “你又拿這些醋話酸我。”蕭清淮伸手捋捋南姍柔軟的鬢發,嘴角梨渦隱現:“我的三宮六院不住美人,只住兒子。”說著,又捏捏蕭明崇的小手掌,嘆氣道:“若崇崇是個閨女便好了……沒個女兒,到底遺憾些。” 南姍哼哼兩聲:“遺憾什么?我娘三十五歲時才生我,你若想要閨女,咱們接著生就是了,輪也該輪到丫頭了。” 蕭清淮抱著南姍略搖了搖,輕輕笑道:“不生了,以后不生了,沒有閨女,以后逗孫女玩也一樣。” 南姍伸指頭戳戳蕭清淮的下巴頜兒,眸光流轉:“除非咱們每天晚上都規矩歇著,不然,誰知道什么時候又懷上……哎,不說這個了,你別光想你還沒影的閨女了,你也想想你那五妹子罷,總將她一直禁著足,也不是個事兒,外頭都大赦天下了,你打算什么時候放她出來,再給她指一門婚事吶,再過幾天,她就滿整十五歲了。” “你既提了,那就明天撤去禁足令,成國公年前已奏本上書,先前的賜婚已然作罷,唔,待過了今夏,再給她尋一戶門第,年前送她出閣便是。”蕭清淮隨口回道,又輕彈一下南姍的額頭,嗔道:“方才不是說累么,先在榻上歪會兒吧,脖子還困不困?我來給你捏捏。” 南姍俏皮的齜牙,眉目喜樂道:“小五哥,你真好哎……”正在鸚鵡學舌的蕭明崇,嘴角流著哈喇子道:“好,好,好——”蕭清淮拎起一塊軟帕子,熟練地給蕭明崇擦口水,好笑道:“小東西,你知道什么呀,一個勁的好好好!” 不過,到了夜晚就寢時分,氣息曖昧荼蘼的錦帳里,蕭清淮十分無奈地聽老婆一口一句‘你討厭’,‘壞死了你’,‘你又說話不算話’,‘還有完沒完’,十年了,被他疼愛過無數回的人,模樣依舊嬌美嫵媚,滋味仍然銷魂蝕骨,欲罷不能地吞掉所有言語,夜還那么長,當然沒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