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見南姍破涕為笑,還掛著一臉潮濕的淚花,溫老壽星喜愛之極,微微笑了,將手里的玉佩,慢慢套到了南姍的脖頸。 正拭淚的溫氏一驚,忙道:“祖父,這可是您最珍貴的東西……” 溫老壽星眼光脈脈,靜語道:“東西再珍貴,也不過是件物事,能把姍姍從哭逗笑,也算物有所值,我剛剛心感悲戚,小姍姍便淚從中來,好似知道我難過似的,這塊玉佩便送了她吧。” 南姍很羞愧,不過是觸景生情的巧合而已…… 溫玉玳又冒頭說話,語氣酸溜溜的,臉上卻是笑呵呵的:“祖父,這塊玉佩您連阿瓏都沒給,孫兒一直以為,您會偷偷給我,哪知,您為了哄哭鼻子的外曾孫女兒,這就給送出去了喲。” 溫老壽星笑罵道:“你個潑猴孩子,你從祖父這里淘到的好物件,還少么,都夠你開幾個古董店了,你還好意思說。” 被稱為潑猴孩子的溫玉玳,一點也不孩子,他已年逾四十,還有了一個小孫子,木有辦法,這位老人家的輩分,實在是太高了,誰在他眼里,都是個孩子,連白發蒼蒼的陵安候也……不例外。 這塊玉佩,許多晚輩都不知道它的來歷,如今的陵安候爺卻是知曉一些的,如今的陵安候也是六十歲的老人了,與溫老壽星坐在一塊,看著跟兄弟也沒差,撫著胡須開口道:“二叔,我聽先父提起過,當年先父被立為世子后,曾祖母怕你心里不痛快,特意將一塊隨身玉佩給了您。” 溫老壽星亦笑:“你爹還給你說過這事兒?我那老哥哥凈瞎說,我當時可沒有半分不痛快,我和你爹雖是一母雙生,可性子卻大不一樣,你爹好強,老頭子懶散,就喜歡游山玩水,昔年做了幾年官,還是被你祖母強逼著的。” 目光落在南姍正捏著玩的玉佩上,神思有些懷念的悠往:“這塊玉佩,是你曾祖母的母親送予她的,本來有一對,一塊給了你曾祖母,另一塊給了你曾祖母的兄長。” 家族傳承的歷史,溫家子孫都清楚。 如今的陵安候的曾祖母的母親,便是蕭國的第一任太后娘娘,至于那位曾祖母的兄長,自然就是蕭朝的開國皇帝。 南姍頓感手里一陣沉甸甸,這一輩輩累積下來,這玩意兒起碼有上百年的歷史,不由細細凝看,只見白玉無瑕,玉質極為細膩,觸手即生溫,想來是暖玉打造,這塊玉有南姍的拳頭那么大,至于形狀嘛,她描述不出來,感覺好像不太完整,正反面均雕刻著紋路,一面像是枝蔓,另一面像是兩只鳥…… 正在思考間,想來是看到了南姍傻看不停,溫老壽星笑著解惑道:“姍姍喜歡這塊玉佩是不是,這一面雕的是連理枝,另一面刻的是比翼鳥,外曾祖父把它送給你,愿你以后也嫁個好夫婿。” “潑猴孩子”溫玉玳又開口了,笑道:“祖父,您那么疼愛阿瓏,以前怎么沒送給她?” 溫老壽星吹了吹頜下的長白胡子,挑著修長的白眉,目光瞥向繃著臉的南瑾,道:“有老頭子活著一日,誰敢對我家阿瓏不好!” 南瑾躬了躬身,嚴肅道:“孫婿不敢。” 溫老壽星滿意地笑,又溫聲囑咐南瑾道:“多疼著點老頭子的外曾孫女,雖說天下的兒媳婦都難當,以后給她找婆家時,給我仔細著點挑,門第合適就成,但公婆妯娌一定要好相處,決不能讓她也受了這等委屈。” 此話暗含深意,南瑾再躬一躬身,繼續嚴肅道:“孫婿曉得。” 南姍略囧,在古代嫁人這個事兒,她壓根就沒想過哎,尷尬地伸手抓帽檐,有點熱哎。 溫老壽星拂落南姍抓帽檐的小rou手,哄道:“別抓小帽兒,小心著涼。”目光再落向南瑾,道:“若小姍姍挑夫婿的時候,老頭子還活著,一定要讓老頭子親自過目后才行。” 溫氏立即道:“祖父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眾人附和,屋內又一片熱鬧盈沸。 …… 南玨大伯家的南娥、南娟和南妍,這三個花骨朵似的姑娘,雖被塞給了溫氏,也被帶進了陵安侯府大宅,不過,在她們二叔一家給老壽星拜壽之時,她們只能坐在一間安靜的廂房內……喝茶吃點心。 她們三個若出現在溫老壽星眼前,這位老人家會不會暴跳如雷,誰也說不準,所以在路半茬,已被溫氏的親嫂潘氏截下,一人給了份見面禮,再吩咐人引她們到廂房靜坐,待筵席開宴后,再讓她們入席,由溫氏身邊的康mama親自看著,不許生半點是非。 當然,溫氏也是這個意思。 溫老壽星獨子早逝,孫子溫玉玳與孫女溫玉瓏,便是他最親近的人,是以,南瑾夫婦一早便啟程過府,筵席要快中午才開,所以,這三個姑娘只能坐在屋子里喝茶、吃點心。 茶喝多了,想去方便一下,可以,會有侯府的丫鬟,寸步不離地跟著,乏躁了,想到院中散步走走,康mama會皮笑rou不笑道,對不住,不可以,府內貴客多,若沖撞了誰,誰都吃罪不起。 雖說是大擺筵席,其實陵安侯府邀請的客人,不是與侯府沾親帶故,便是同等門第的公侯權貴,像南玨這種京都閑官,是不會有機會登門做客的,更何論三個五品閑官膝下的庶女。 南大老爺打什么主意,大家都知道,不就是想扯著溫氏的旗桿,給她們找三門好婆家么,這三個姑娘都是姨娘所生,嫡母又不慈,所以她們的妖嬈姨娘獨辟蹊徑,攛掇著南大老爺,往南家二房打主意,女兒們若比當家夫人嫡女嫁的還好,她們的腰桿子自然也硬的起來。 這三位姑娘在侯府中,沒有半分自由,只能眼巴巴盼著時間快點走,在聽到有人來傳話,請她們入宴之時,忙整衣理發,展露出最溫柔端莊的一面。 ☆、第8章 古代貴婦的八卦生活 在眾賓客坐在筵席,氣氛熱鬧地品菜敘話之時,南姍很苦逼地喝了一碗沒啥滋味的乳汁,然后再被崔mama哄著睡覺,不禁長嘆一聲,什么時候才能長大點喲,好久都沒有吃rourou了哎。 嘖,還是到夢里找rou吃吧她…… …… 待南姍夢里尋rou無果,翻了個身醒來時,一看房間布置,發現還在溫氏出嫁前的閨房內,不過,溫氏已從筵席脫身回來,就坐在她的搖籃邊,旁邊還圍了兩個衣飾華貴的美婦,年歲約摸與溫氏不相上下。 見南姍撅著胖臀醒來,其中一俏麗瓜子臉的美婦,柳葉眉梢勾挑而起,笑吟吟道:“喲,姍姍醒啦。” 一個嫵媚的眼神,飛向輕柔含笑的溫氏,道:“阿瓏,你這個閨女可真乖,睡醒了,居然不哭也不鬧,我家那個都快三歲了,每逢睡醒,必然要嚷嚷兩聲。” 另一個鵝蛋圓臉的美婦,掩嘴輕笑道:“阿蓉,你家那個起碼嚷嚷著喊娘,我那個四歲,雖懂事了不少,可她一睜眼,就撓著床板找他爹,可氣死我了。” 南姍撲閃撲閃眼睛,這倆美人是她娘的閨中密友么,好奇中…… 小孩子嘛,從來都破壞力驚人,哪有老老實實地一直躺著不動,于是,南姍撅著rou臀開始爬動,胖手抓著搖籃,晃晃悠悠站起來,小嘴一張,對著三個大美人,軟軟糯糯開了口,睜眼說瞎話道:“大哥哥……” 鵝蛋圓臉的美婦頓時撲哧了,直笑的前俯后仰:“哎喲喂,阿瓏,阿蓉家的愛纏娘,我家的好找爹,你家的這個最逗,竟然找哥哥。” 伸手戳一戳南姍的rou臉,柔聲道:“姍姍,就這么喜歡大哥哥啊。” 南姍禿嚕著嘴巴,再傻笑道:“二哥哥……小哥哥……” 瓜子臉的美婦戳一下鵝蛋臉的美婦,道:“阿眉,瞧見沒,阿瓏家的這個閨女,還不到十個月大,能張口喊人,還能自個扒著搖籃站起來,比咱倆的可強多了。” 溫氏飛出兩個優雅的白眼,笑嗔道:“我說,你們一個公婆雙雙去世,自個早早做了國公夫人,日子別提有多舒心,一個公爹雖在,可難纏的婆母撒手走了,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做的又穩穩當當,你們兩個能不埋汰我了么。” 瓜子臉的美婦,即現在的豫國公夫人邱云蓉,她忍辱負重,熬死了一雙公婆,自個當家做主的滋味,實在妙不可言。 鵝蛋臉的美婦,即現在的武昌候世子夫人江嘉眉,她雖沒完全熬出頭,可婆婆掛掉了,小日子過的也不錯。 溫氏沒過門前,公爹便已駕鶴歸去,南老夫人生命力倒十分頑強,今年剛開春時,還精神奕奕地過了六十大壽。 豫國公夫人邱氏很怒其不爭,伸手撓溫氏癢癢,恨恨道:“你這個軟性子的笨蛋,你是低嫁到她們南府,竟還被那老婆子欺負成這樣子,你現在有兒又有女,丈夫也高官厚祿,你爭點氣行不行!” 溫氏扭動身子,躲閃著笑:“喂,阿蓉,別弄皺我的衣裳,待會還要見人呢。” 武昌候世子夫人江氏也勸道:“阿瓏,不是我說你,她們南家的老大和老三,這輩子也就庸碌到底了,你男人才是南家的頂梁柱,你總這樣好性子可不成啊。” 忽而一陣不悅,冷哼了一聲,伸一根食指纖纖,戳向溫氏的腦門,也怒道:“今兒你帶來的三個丫頭,是怎么回事,你祖父大壽,她們是什么身份地位,也配占三個位置。” 溫氏又抱頭躲,口內嚷嚷道:“你們一個弄皺我的衣裳,一個弄亂我的頭發,還讓不讓我出門見人了!” 邱氏挺想擰一爪子溫氏,手上強自忍下,嘴里卻不留情面道:“你這個笨蛋,還見什么人,你的臉面已丟的滿京城都是,你在侯府里,也是千金萬貴的大小姐,到了他們南家,怎么還要低那林氏一截。” 江氏亦道:“今日若不是看著你的面子,我壓根都懶地搭理她們。” 溫氏端正坐好,看著兩個一塊長大的手帕之交,語氣綿軟道:“阿蓉,阿眉,我知道你們都為我好。” 輕嘆了口氣,溫氏細撫女兒的臉:“不過,這一家有一家的過法,我家那老太太,凡事不如她的愿,她就賴在床上哭天抹淚,指責孩子他爹不孝順,你們當我不煩么,我早煩的狠了,孩子他爹雖與老太太不親近,畢竟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rou,禮儀孝道,該做足的姿態還是要的,再說,孩子他爹的官途,一路順風順水,暗地里眼紅的不會少,被人拿了把柄,暗使絆子,豈不得不償失?” 輕輕笑了一笑,溫氏慢吞吞道:“老太太的年紀也不小了,我再忍她幾年,待以后分了家,還愁沒有舒心日子過,你們也都是從媳婦一路熬過來的,只不過,老天厚愛你們,讓你們少熬了幾年。” 邱氏明眸流轉,轉開了婆媳這個引人上火的話題,問溫氏道:“今兒跟你一起來的三個丫頭,是不是又讓你幫著做媒?她們還有完沒完了。” 溫氏淡然一笑:“我又不是拉媒的,哪有那么多閑情,若有人相中她們,那是她們命好,若是沒有,拉倒唄,三個庶女而已,我那婆母和大嫂,呵,也不見得樂意看到她們高嫁,是孩子他大伯一頭熱乎罷了。” 江氏轉了轉眼珠子,突然道:“阿瓏,我有個好主意,保管讓你那家的大房,好好熱鬧熱鬧。” 溫氏“噢”了一聲,笑問:“什么好主意?” 江氏口氣悠然道:“你想啊,這三個丫頭年齡相當,若是只有一門好親事擺在眼前,就好比三只狗,搶一根rou骨頭,那肯定斗個三敗俱傷啊。” 邱氏撫掌笑道:“果真妙計!還有,你那家的老大,現如今不是寵妾勝妻么,若姨娘生的丫頭,比正室嫡女攀的親事還好,你說那林氏能不和他男人慪氣,若是慪不過他男人,不得找你那偏心的婆婆訴苦,你那婆婆不是最疼她的寶貝長子,讓她在親侄女和親兒子之間,好好煩惱去吧,看她還有空找你麻煩。” 溫氏眨了眨眼,道:“大房的三丫頭,訂的是伯爵府,你們有合適的人家?” 邱氏一揚柳眉,斬釘截鐵道:“這又有何難?不過,我和阿眉得避嫌,我們府里可不進他們南家的姑娘。” 溫氏板起臉,點點南姍的小翹鼻子:“這個可也是南家的姑娘。” 江氏一巴掌拍在溫氏手背,笑的合不攏嘴:“她們能和姍姍比么,若不是我那些兒子,年齡都大姍姍太多,我早聘了她做我們君家的小媳婦。” 邱氏攤開手,語氣也挺無奈:“我們三個前頭都是兒子,丫頭又都太小,連個兒女親家都做不成。”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又道:“不對,阿瓏,你那小兒子不六歲么,和我們的兩個小丫頭,年紀倒還相當。” 溫氏彎眼一笑,問江氏和邱氏:“我家門楣低,你倆舍得么?” 江氏翻了翻白眼:“你們溫家挑媳婦,比皇上選妃子都挑剔,怕是我們家的姑娘還入不了你的眼呢。” 溫氏扶一扶鬢間珠釵,笑道:“孩子們都還小,這么著急做什么,我們聚會時,把孩子們也帶著一起,若真能看對了眼,自然是美事一樁,若是看不對眼,就當是童年玩伴了,若幼時便訂下親事,長大了卻互相生厭,那可怎么好。” 邱氏接口道:“還是阿瓏想的周到,沒的結不成親反結仇,咱們姐妹三十多年的感情了,可不能壞這兒女親事上面。” 溫氏悠悠笑道:“什么我想的周到,還不是看我家大房那里,悟出來的道理,當然,若是孩子們有意,自然更好,都是看著長大的孩子,性情秉性都曉得,還能少許多婆媳的磕磕絆絆呢。” 邱氏揮了揮手里的絲帕,“哎哎”了兩聲:“怎么說跑題了,繼續說怎么讓阿瓏家的大房熱鬧一番。” 江氏興致勃勃道:“阿瓏,你家大房的那個三丫頭,不是說了個伯爵府么,這回,給她說個侯爵府的,嫡子自然沒戲,不過,不受寵的庶子,倒還是可以的。” 邱氏再撫掌,笑道:“我這就有個現成的,令國公世子夫人前幾天,剛和我說了,她那里有一個庶子,到了該說親的年紀,生他的姨娘早死了,那個庶子腦袋瓜又笨,不得國公爺和世子爺喜歡,親事全由她做主,她的意思自然是,隨便找個官家小姐就是,過會兒,咱們去聽戲時,我問問她去,反正那三個丫頭也在,順便讓她相相,如果成,你就慢慢釣著你家大房玩。” 江氏大贊:“一個五品小官的庶女,若能進國公府的門兒,還不得天天燒高香。” 邱氏的目光忽然變得凌厲:“阿瓏,若魚鉤擺好了,魚餌也掛上了,你要是不好好釣她們玩,看我怎么修理你!” 溫氏莞爾一笑:“你打算怎么修理我?” 江氏當即伸手撓溫氏,笑瞇瞇道:“把你綁到豫國公府去,讓你再也見不著你的好瑾郎啊……” 溫氏又羞又惱,道:“你這個沒正經的……” …… 這三個大美人說的興致勃勃,鬧的高高興興,直把南姍聽的心汗淋漓,不勝唏噓,嗚嗚,穿越大神,求被帶回家! 原來古代的美人這么兇殘。 先甩出一根香噴噴的rou骨頭,讓本來站在統一戰線的三只姨娘打上一架,暫時打勝的某只姨娘(另外兩只可能會再結盟),自然還要和林氏pk,南玨所持的態度很重要,若他幫嬌滴滴的姨娘(可能性灰常大),林氏少不了要到南老夫人那里告狀,然后,大房進入最完美的混戰狀態,婆婆、媳婦、兒子、姨娘,包括那三個年齡相當的姑娘,一個都不會落下。 南姍抓了抓腦袋上的小帽兒,這出戲貌似應該挺熱鬧。 事實證明,這出戲,比南姍想象中的還……精彩萬分。 溫氏雖和兩個好姐妹說著話,卻不忘關注著胖閨女的動靜,見她自個抓著搖籃玩了一會,又坐回到搖籃里亂爬,可能爬的熱了,又去撓小帽子,溫氏忙攔道:“姍姍乖,戴好小帽兒,等天再暖和點,咱們再取掉。” 南姍嘟了嘟嘴,好吧……繼續自個玩……順便聽八卦…… 邱氏忽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我跟你們說一件稀罕事兒,你們聽了,可別往外傳。” 江氏掰著自個的細白指頭,輕笑:“什么事兒啊,你這么小心翼翼?” 邱氏拿帕子掩著嘴,悄聲道:“皇家的事兒。” 溫氏微蹙眉,低聲道:“皇家的事兒,你也敢亂說。” 邱氏笑了一笑,溫聲輕語:“旁的人想聽,我還不樂意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