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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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里的意思非常清楚,以后他們就只有靠自己了。三房兩口子不是什么善茬,這兩人依靠著三房吃飯,難免會看人臉色。但名下有這份產業,就有了挺直腰桿的底氣。日后怎么樣,還得靠自己慢慢籌謀。 之后嚴嫣提出跟著沈奕瑤離開那些下人身契之事,陳氏與嚴嫣徹底撕破了臉,也不準備給她好臉,抱著‘如今府里情況不好,下人也能賣不少銀子’這種說法不丟口。嚴嫣也懶得與她墨跡,讓她開了價來,就當這些人她買了。 陳氏自然獅子大開口,薛氏聽不下去擠兌了她幾句,之后嚴嫣花了一千兩銀子將那些下人買了下來。 自然給的有多,可在嚴嫣想法里,能用銀子解決的就不是事。駱懷遠之前便說了,那婆娘若是為難你,你就拿銀子砸死她。 這種夫妻之間的小樂子,就暫且不細說。 沈奕瑤搬走后,大房也隨后往外開始搬家了。 薛氏名下在外城有個兩進的院子,雖然地方不是太大,但住一家幾口再加上幾個下人,卻是綽綽有余的。 大房帶走的下人,自然也是從陳氏手里買的。不過薛氏可沒有嚴嫣那么好說話,給的也就是市價,還將陳氏氣得不輕。 大房二房都離開了,只剩下三房。眼見離限定之日越來越近,三房也開始張羅往外搬了。 只是三房名下可沒有什么院子,只能現買了。最后挑挑揀揀,陳氏用嚴嫣那一千兩買了一處兩進的小院子。地方擠擠倒也夠住,可惜就是破舊得厲害,不過能有個地方住,也是好的。 隨著三房離開后,偌大的威遠侯府終于空落了下來。 之后,大門之上,被貼了兩道封條,以待日后被圣上賞給別家作為府邸。 某一日,一輛外表平常的馬車,停在了已經沒有匾額的前威遠侯府門前,一直未見有人下車。過了許久,馬車才緩緩離去。 ☆、第137章 坐在馬車中的嚴霆,表情悲喜難分,一股莫名的感觸上了心頭。他將臉埋在手心里,發出了一聲宛如負傷野獸似的嚎叫。 其實對家中狀況,嚴霆是可以想象到的,隨著他的死亡,那個家果然四分五裂了。可是想象和親眼看到是兩碼事,重現威遠侯府的榮光,讓它可以世代延綿,是嚴霆從小以來一直的執念。 這個執念早在他還不過是孩提之時,他的爹牽著他的手,指著那塊偌大的金字匾額說,爹身子不好,以后就靠你了,便深深的埋藏在他心底的最深處。經過了二十多載的努力,空忙了一場不說,他還是將它給弄沒了…… 過了良久良久,一旁的許向榮看著對方的側臉,見他神態終于恢復了平靜,才讓車夫將馬車駛離此處。 嚴霆見他在望自己,面無表情的抬起臉道:“你放心,我不是傻子,知道自己現在就是一個‘死人’。” 隨著他抬頭的動作,嚴霆左臉上的一道疤痕顯露出來。這道疤痕從他左眼角一直延伸至左耳下。若只看右臉,嚴霆除了神情疲憊與虛弱些,還是一俊美男子。但若是從左邊來看,卻宛若夜叉般猙獰嚇人。 那日嚴霆落崖,本是存了必死之心。哪知再次醒來卻是被人救了,彼時他身受重傷,渾身上下多處骨傷,腿也斷了,整個人混混沌沌不知今夕是何夕。稍微清醒了一些,卻發現救自己的竟然是許向榮。 你為什么要救我呢? 那時嚴霆真是存了死意,之所以會自己跳崖,一是知曉沈鼎一定不會放過他,二也是萬念俱灰。努力了這么多年,到頭來卻是妄然,甚至連自己所作所為所思所想都全部推翻,就好比自己只是一個笑話,一個徹頭徹尾的大笑話。自詡聰明無雙,實則就是一個跳梁小丑。 嚴霆不想求活,他覺得自己的生存并沒有任何意義與價值。他不進食,不配合治傷,直到許向榮告訴他威遠侯府的近況。 “你不覺得你如今這副樣子非常可笑?堂堂一個男兒居然像個娘們似的如此經受不住打擊,是男人的就站起來,回去好好的看看。然后隱匿積累,直到有一日將失去的通通搶回來……” 嚴霆身上的傷實在太重,等養到能坐馬車的程度,而威遠侯府早已是被摘了匾額,人去樓空。 …… “你那親弟弟和你娘住在衡水胡同,要不要去看看?” 嚴霆怔了一下,搖搖頭:“不用了,既然見不了面,又何必去看。”頓了頓,他表情復雜道:“謝謝你。” 許向榮沒有說話,只是一笑。 * 隨著三皇子大婚之后,隔了一個月,五皇子駱璟也大婚了。 三皇子所娶之人自是許貴妃精挑細選的,乃是林家的嫡女。林家是簪纓大族,世家之首,雖三皇子妃只是林丞相一個旁系的侄女。但能借此和文官一系拉上關系,許貴妃也算是用心良苦。 嚴嫣是見過三皇子妃林氏的,此人膽小怯弱,恭順柔弱。走在體格壯碩的三皇子身邊,總讓人覺得于心不忍,就像是一頭猛獸配了一只小兔子。 五皇子妃是后族蕭家的女兒,乃是一偏房嫡女,是蕭皇后的同族侄女,記在蕭家嫡枝二房名下配給了五皇子。 皇子大婚后,次日是須得到鳳棲宮拜見熙帝和蕭皇后的,與此同時在場的還有眾皇子及皇子妃,也算是見見家中的親戚。 上次三皇子大婚,嚴嫣便和駱懷遠回宮了一趟,這次五皇子大婚也是如此。 五皇子妃是一個長相頗為端莊大氣之人,一身的儀范,不愧是蕭家出來的女兒。夫妻兩人上前對熙帝與蕭皇后一一拜下,敬茶得了賞賜。蕭皇后噙著得體的笑,對蕭氏說了一通為妻之道的話。 之后便是見過各位哥哥嫂嫂了,五皇子口不能言,便只站在蕭氏身側,見她與人一一見禮。嚴嫣將自己的禮物放在五皇子妃手上之時,見自家男人嘴邊的弧度貌似在譏諷。 事罷,眾皇子及其皇子妃便各自散了,嚴嫣和駱懷遠則是準備出宮去。 上了車輦,嚴嫣道:“你剛才看著五弟妹,干甚笑得那么奇怪?” 駱懷遠眼神一閃,疑惑道:“有嗎?我剛才似乎跑神兒了,你肯定是看錯了。” 嚴嫣不置可否。 她自然不懂駱懷遠此時的心情,每當見到上輩子的故人,駱懷遠免不了便會浮想聯翩一次。 遙記上輩子,那老五可是一直老實至極,哪怕去了藩地以后,也一直是三好牌的乖寶寶。可惜駱晉那廝心狠手辣,連身有殘疾的老五都沒放過,而五皇子駱璟最后身死,雖為駱晉主導,卻是死在這個蕭氏手里的。 也因此駱懷遠見著這蕭氏神情有些異常,只是這些俱是不能與嚴嫣說的。 駱懷遠一時心下恍然,不自覺中便露出索然無味的神色。 上輩子有些事情變了,有些事與人卻一一歸位,這輩子還是上輩子那種結局嗎? 不管如何,為了他和阿嫣,他也得好好的籌謀一番。 * 隨著三皇子與五皇子一一大婚,二皇子駱晉卻是再無借口留在京城。 禮部下發了二皇子的封號以及封地,二皇子被封為晉王,封地晉州。晉州乃是魚米之鄉,歷來富饒,不得不說熙帝對二皇子是頗為偏愛的。 封號與封地下來之后,便是晉王擇日離京就藩了。這其間又經過一個月的耽誤,等晉王離京之時已經進入七月。 之后便是擬定三皇子的封號以及封地,經過二皇子的離京就藩,熙帝似乎對眾皇子的安排上了心。不光擬定了三皇子的封號以及封地,連四皇子駱懷遠的封號、封地也出來了。 三皇子被封為齊王,封地齊州。 駱懷遠與上輩子一樣,被封為云王,封地云州。 看似都被封了王,但從其封地就能看出幾位皇子在熙帝心目中的地位。齊州與晉州一樣,同為魚米之鄉,歷來富饒,離京不遠。而到了駱懷遠,卻是一下子大跳水,不光去了北方寒冷之地,云州也是屬于比鳥不拉屎要稍微好一點的地界。 不過有著上輩子的經驗,駱懷遠也沒有驚訝,他知道還有個比他更為倒霉之人。五皇子上輩子的封地比他的更為偏遠,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 三皇子很快便出京就藩了,畢竟他年紀也是超了,今年春日便行了加冠之禮。許貴妃幾番拖延,都沒能低擋住祖宗的規矩。對此,這些日子蕭皇后一系沒少暗中得意。 駱懷遠加冠之禮就在三個月后,是時行了加冠之禮,也是要離京就藩的,也就是說他們還能在京城呆三個月。 因此,駱懷遠兩口子早早便開始準備起來。將京城此處能收起來的生意都收了起來,不能收的便托付給放心之人照看。 嚴嫣的嫁妝莊子與鋪子大多是在京城,她便將這些都交給了她娘,有沈奕瑤把著,倒是可以放心的。 之前嚴嫣也詢問過沈奕瑤和嚴陌是否與他們一起去云州,沈奕瑤拒絕了。一來云州路途遙遠,二來嚴陌還得繼續念書,三來沈奕瑤覺得這么多年讓父母哥嫂為自己cao了很多的心,她想留下來盡些孝道。 嚴嫣并沒有提出異議,她聽駱懷遠說過,云州的氣候并不若京城適宜。再加上外公和外祖母年紀大了,自己不能在身邊盡孝,留下娘在身邊盡孝也是可以的。 這期間,薛氏給五姑娘嚴嬋找了一門婚事,乃是一舉人,家中薄有資產。沈奕瑤看過之后,覺得還不錯,問過嚴嬋的意見,便將這門親事定下了。 這門親事在以前自然算不上頂好,但如今威遠侯府已不復存在,嚴嬋又是一亡父亡母的庶女,能嫁進這樣的人家,也算是薛氏上了心。 婚期定在十月,彼時嚴嫣自然不在京中了,不過她與這個庶妹也沒什么交情,將賀禮交給沈奕瑤,是時讓她一同隨過去便好。 大房安頓下來后沒多久,嚴郅征得駱懷遠同意后,便一人啟程去了福州。他的計劃是,自己先過去,等扎穩腳跟之后再接全家過去。薛氏自然是不舍的,可男人志在四方,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自然是要去搏一把。 薛氏為人爽利,也不是那種悲風秋月之人。嚴郅走后,便一門心事閉門過自己的日子,將小家打理的井井有條,并督促兩個兒子好好念書。閑暇之余,頂多也就是來鎮國公府找沈奕瑤說說話罷了。 搬回鎮國公府后,沈奕瑤的日子過得頗為悠閑。 嚴陌是個省心的孩子,又有外公舅舅看著,更是不用她費什么心。起先她還擰著自己身上有喪,不敢踏出靜園半步。日子久了,沈家沒人講究這些,倒也漸漸將之甩在腦后。 閑暇時候,與母親說說話,與嫂子聊聊天。一起做個針線或者摸下葉子牌,似乎又回到當年在閨閣之時的快樂時光。 日子順心了,氣色便好起來,如今沈奕瑤容光煥發,若不是身上有喪平時不在外走動,別人見到她的樣子,定然不會信她是新寡之身。 這期間柳淑怡也成親了,嫁的是從小與她是冤家對頭的褚茗宸。嚴嫣早知二人很小的時候便定了親,只是沒想到耽誤了這么久才成親。這之間自然有他們之間的糾葛,不過幸好結果是好的。 有喪在身自然不能上門慶賀,唯一的好友成親自己不能到場,嚴嫣只能搜羅了許多珍奇玩意兒給柳淑怡添了妝,沈奕瑤也隨了一大份豐厚的賀禮過去。 似乎處處都是順心如意,離開了威遠侯府,才知道其實日子也可以換一種過法。嚴嫣是早有體會,而沈奕瑤卻宛如閉上眼睛許久的人,突然一日睜開雙眼,見到外面美麗的世界。 對于三房那些人的下落,眾人是知曉的,但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所有人都刻意的遺忘了他們。 那么,三房那些人到底過得怎么樣呢? * 衡水胡同位于外城,地處位置不算偏僻,周遭所住的俱為一些小官之家或者讀書人,所以環境也算單純。 當初陳氏之所以會賣這處宅子,也是看中此處的環境不龍蛇混雜。 當日從威遠侯府搬離,陳氏因為宅子面積有限,再加上想套些銀子在手中,將府里的下人賣了個七七八八,只留了幾個下人。 兩進的院子,老夫人住在第二進的正房,東廂是六姑娘嚴霞七姑娘嚴娟,西廂則是蘭姨娘帶著五少爺居住。第一進正房住著陳氏和嚴瞿,東廂住著翠姨娘和六少爺,西廂則是嚴弘的住處。 小小的一個兩進院子,被擠得滿滿當當。 自然是不能和還在威遠侯時比的,那時哪個不是單獨住一個偌大的院子,起臥之間皆有婆子丫鬟服侍。現如今來到這里,不光擠得沒落腳之地,身邊的下人也被撤了個干凈。 老夫人身邊留了一個趙mama,和一個叫小苗的小丫頭。六姑娘和七姑娘因是陳氏親生的,待遇自然比其他人好些,兩人身邊有一個婆子,和兩個小丫頭。其他的也就五少爺和六少爺一人身邊還有一個丫頭。嚴弘如今大了,又是個男子,平日里行居起臥卻是靠自己的。陳氏身邊留了奶娘王mama和一個小丫頭,三爺因日常要出門點卯上值,身邊兩個小廝俱都留下了,平日無事時,這兩個小廝還要換著看門。 今時不同往日,以往下人都是各司其職,這會兒卻是沒了這個條件。除了要服侍各自的主子以外,還要在府中干些雜活兒。例如灶房那處沒有專門的做飯婆子,大家需得換著去灶房做飯,還例如灑掃院子與洗主子們的衣裳被褥等等。 不光這大小主子們過得憋屈至極,下人也是。只是稍微有本事點的下人俱是自贖或者在主子跟前得臉放出去了,留下的都是些沒有本事或者無處可去的人,日子過得再憋屈,也得往下過去。 最令人側目的就是田家一家,也就是翠姨娘的娘家。 之前田管家便求了三爺將自己一家子放出去,三爺看著翠姨娘和六少爺的面子并未多做為難。因此陳氏哪怕氣得眼睛直翻,也阻止不了。 田家一家子俱都離開了威遠侯府,彼時也無人知曉他們去哪兒了。直到三房在衡水胡同這里落腳下來,沒過多久,田家一家人便駕車上門來拜訪了。 原來田家人在威遠侯府當差了一輩子,多多少少也是有些積蓄的。被放出去后,田管家便盤了個鋪子下來,一家子靠著鋪子生意過活,倒也怡然自樂。 當然,這只是表面說辭,至于內里田家到底是在嚴家當差時摟的銀錢,還是自己攢下的積蓄誰也說不清楚。只知道田家人外表極為光鮮,往常打扮素凈的田婆子穿金戴銀的,身邊還跟了一個小丫頭侍候。田管家就不提了,翠姨娘的兩個兄弟和兄弟媳婦也是一身新,看起來人模狗樣的。 落在旁人眼里自是眼氣,落在陳氏眼里就是人模狗樣! 真以為換了一身皮,就成了爺了?可確實如此,至少人家過得似乎比三房要滋潤許多。 這不,來給翠姨娘撐場面來了。 翠姨娘眼睛都笑瞇了,連著幾日揮著手帕,站在院子里和家里的下人說話。說的自然是家中的生意,還有娘家如今的日子。引得這些與之相熟的下人,都是滿臉欽羨,而陳氏則是一肚子氣,沒少暗罵翠姨娘就是個賤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