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你別說你不知曉裴家是我舅家！”不知為何，嚴(yán)霆的口氣有些沖。

    “裴家是你舅家？”

    一起先，許向榮確實不知曉，之后聽下面人報來嚴(yán)霆為裴楠之事出來奔走，他才知曉有這么一層關(guān)系。

    這讓他不禁大喜。

    “先不說我從不關(guān)心這些小事，都是吩咐下面人去辦的。即是如此，我又為何要因為這些放過裴家？要知道因為這群無知的螻蟻，讓我損了吳儀，你不會不知曉吳儀對我們來說的意義吧？”

    嚴(yán)霆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空氣在一瞬間凝滯，嚴(yán)霆難堪至極，正欲起身，許向榮話音一轉(zhuǎn)，“要放過他們也不是不可以，但需要一個可以讓我說服自己的理由。你，能給我這個理由嗎？”

    他噙著笑，望著嚴(yán)霆的雙目寫滿了勢在必得。

    “你這卑鄙……”

    許向榮態(tài)度適意的揮手打斷，“我以為你早就應(yīng)該知曉，我這個人一直滿卑鄙的。我想要的東西，哪怕用盡各種手段，也一定要得到！”

    他站了起身，走到嚴(yán)霆身前，低聲說道：“你知道嗎？你這段時間躲著我，讓我很不高興！”

    他半俯下身子，神出手去摸嚴(yán)霆的臉。

    嚴(yán)霆反射性的便避了開，只可惜他在下，許向榮在上，又被圈在這一方之地，又哪里能避過。許向榮的手還是觸上他的臉，他輕輕的在上面磨蹭著，嚴(yán)霆有一種作嘔的感覺。

    “你瘦了……”

    ……

    直到天擦黑，嚴(yán)霆才離開這處私宅。

    正欲上馬時，一個下人走了過來，遞過來一襲披風(fēng)。

    “嚴(yán)爺，世子爺讓小的給您送來的披風(fēng)，天冷風(fēng)大。世子爺讓小的備了馬車，要不您坐馬車走？”

    嚴(yán)霆動作一滯，滿腔的羞憤幾乎沒將他淹沒。

    他理都沒理那人，上了馬便疾馳而去，行為舉止之間有著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的狼狽。

    蘭姨娘已經(jīng)很久沒見到嚴(yán)霆了。

    如今的她，在威遠(yuǎn)侯府里宛若一個隱形人，成日里除了帶好五少爺，便是足不出戶。

    她身似浮萍，無依無靠。在夫人那里吃了一次大虧，之后也知曉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夫人那里從不搭理她，她也只能巴著嚴(yán)霆，以期能有一方容身之地。

    以色待人的女子自然知曉怎么討好男人，這些日子嚴(yán)霆事務(wù)繁忙，她便每日熬了補湯差人送來，侯爺這里一直沒有動靜，她心中漸生忐忑，今日打聽到侯爺剛回來在書房，便帶著補湯的來了。

    下人知曉蘭姨娘在侯爺跟前得臉，也沒攔她。

    蘭姨娘掛著柔順的笑，剛走進(jìn)去，一只硯臺砸碎在她腳下，濺了她一身濃黑的墨。

    “嚴(yán)爺——”

    “滾！”

    蘭姨娘嚇得一個踉蹌，跌倒在身后的曼兒懷里，兩人連頭都不敢抬，相互扶持著走了。

    ……

    次日，嚴(yán)霆親自去了趟裴家。

    見過裴老夫人后，找她要了一樣?xùn)|西。

    裴老夫人命全家人翻箱倒柜，才翻來找了給他。

    她若早知曉是要找這東西，定然早就主動拿出來了。

    可誰能想到那人居然要的是一本佛經(jīng)？！

    嚴(yán)霆也不知道這本貌不其揚的佛經(jīng)里有甚，他甚至拿在手里翻了兩下，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既然那人告訴自己是這個，他便找來拿去給他。

    原來裴楠是個頗有心計的，這次他被拿出來頂罪，落了一個罷官流放的下場。之所以吳尚書會保他，也不過是他曾透露自己手中捏有對方的把柄。

    包括之后的兩家結(jié)親，也不過是為了安遠(yuǎn)在流放之地裴楠的心。

    這邊吳家人穩(wěn)著裴楠，另一方面也派人去接近裴楠套他的話，經(jīng)過千辛萬苦才套出東西藏在一本佛經(jīng)里。

    吳家人還未下手去找來此物，便爆出了之前那件事。吳儀落馬，這事自然而然便讓許向榮給知曉了。

    許向榮此人，歷來行事不同常人。

    別人講究君子有道，有可為有可不為，對于他來說，只要能達(dá)到目的即可，甭管他手段是不是下三流。若不是為了逼嚴(yán)霆，此物他早就拿到手了，也不會又發(fā)生裴三慘死一事。

    裴家將東西交出去后，家中果然再沒發(fā)生其他事端，裴家人心中又喜又悲，無法言語。

    之后裴家大房父子倆扶靈回京，裴家人為裴楠辦了喪事，又借著扶靈回鄉(xiāng)的由頭，全家搬離的京城，自是不提。

    ☆、第108章

    榮安堂日日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藥味兒。

    自上次老夫人再度昏厥，醒來之后病情便更加嚴(yán)重了。左邊半截身子徹底動彈不得，左臉也歪斜不受面部肌rou控制，之前還能說話，只是說得含糊不清。這下倒好了，想說幾個字都甚為困難。

    嚴(yán)弘本是養(yǎng)在榮安堂，因老夫人的病重，被挪去了前院。一般男孩十歲左右便會離開后宅，嚴(yán)弘算是晚的了，俱因老夫人不放心他。

    一并挪去前院的還有嚴(yán)陌，他今年十一，也不能總讓他跟嚴(yán)嫣住在凝香閣。

    嚴(yán)嫣親自去挑了一個院子，距離嚴(yán)弘的住處甚遠(yuǎn)。一番修繕收拾后，便差人將嚴(yán)陌的一應(yīng)用物俱挪了過去。燕兒和鶯兒俱跟了過去，還有董mama，其他服侍的下人則大多選的是小廝。嚴(yán)陌所住的院子緊鄰沈奕瑤那隊侍衛(wèi)上值的地處，安全倒是不用擔(dān)心的。

    天氣更加冷了，似乎只是一夜的時間，天地間便籠罩上一層白。

    外面滴水成冰，錦瑟院的暖閣內(nèi)，地龍燒得暖融融的，屋角放了一只三足鎏金鸞鳥香爐，里頭熏著百和香，香味兒若有似無，卻沁人心扉。

    沈奕瑤與薛氏兩人身著薄襖，坐在炕上，一人手里端了一盞茶，正在說話。

    談的大多是嚴(yán)茹嚴(yán)玲兩人的婚事。

    這些日子上門提親的人并不少，沈奕瑤日里在外行走，因嚴(yán)嫣已經(jīng)定親，屬于備嫁階段，不適宜在外走動，便總是帶著嚴(yán)茹和嚴(yán)玲，看中兩人的人家并不少。

    女兒無人津問的時候，薛氏著急。如今有人問了，薛氏又焦頭爛額的，俱因不知該如何選擇。

    要說以嚴(yán)茹的身份能有什么太好的親事，大抵是不可能的。因著高門大宅的貴婦人們選兒媳婦不光看中人品，家世也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嚴(yán)茹身為侯府庶子的嫡女，其父不過是個七品的閑差，僅這一項便讓許多看中嚴(yán)茹與嚴(yán)玲的貴婦打了退堂鼓。

    當(dāng)然也少不了有看中其人品與待人接物，亦或是見沈奕瑤對兩人頗為親近以及有個身為皇子妃堂姐妹的，只是這些人家大多家世算不得頂好。即是如此，也是薛氏之前所不敢想象的。沈奕瑤將漏了口風(fēng)的人家說與她聽，薛氏連著幾日都沒有睡好覺。

    與嚴(yán)郅幾番商量，薛氏才選了幾戶人家，又拿來讓沈奕瑤參謀。

    沈奕瑤一身嫣紅色海棠薄襖，斜靠在引枕上，與薛氏緩緩道來：“大嫂選的這幾家，梁大人清正廉明，家風(fēng)甚好，梁夫人為人寬厚，家中有一女，但素來是個膽小內(nèi)向的性子，想必日后定不難相處。這梁少爺乃梁家的嫡長子，若嫁過去，日后大姑娘是要做宗婦的。而這慶安伯家，家世不錯，慶安伯也是老牌子的勛貴之后，只是大熙異姓爵位大多五世而斬，慶安伯如今已是最后一代了。慶安伯家的這位嫡次子據(jù)說極有文采，若是日后慶安伯逝世，倒也不是不能自己謀個出身……”

    薛氏聚精會神的聽著，她不常在外走動，對京中許多府上的情況都不得詳知，沈奕瑤說的這些俱是她最想知曉的。要知道選婚事不能光看外表，還要去看內(nèi)里，誰能想知道是不是面甜心苦。

    經(jīng)過沈奕瑤一番指點，薛氏更加猶豫難斷了，匆匆告辭說是回去與大爺再商量商量。

    與此同時，凝香閣里。

    西間的大炕上，嚴(yán)嫣嚴(yán)茹以及嚴(yán)玲三個也坐在一處說話。

    這些日子薛氏的焦慮也感染到了嚴(yán)茹，只是她作為女兒家也是不好開口詢問的，便只能私下里偷偷和兩個要好的姐妹說上兩句。

    “大姐你就別擔(dān)心了，我相信母親定會給你挑一個如意郎君。”嚴(yán)玲打趣道。

    “呸呸呸，什么如意郎君，你個小壞蛋，這種話可不能拿出去說。”嚴(yán)茹臉頰緋紅，神色又窘又羞，遮掩似的去搔嚴(yán)玲的癢。

    嚴(yán)玲連連討?zhàn)垼χ溃骸斑@處又沒有其他人，說說又沒甚。你看三姐定了親以后，那四皇子日日不拉往三姐這里送東西，趕明的讓母親也給你找一個這么體貼入微的姐夫。”

    嚴(yán)茹更窘了，嚴(yán)嫣在一旁笑道：“好啊，你倒是連我都排揎上了。”

    嬉鬧了一會兒，嚴(yán)茹面現(xiàn)忐忑之色，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嚴(yán)嫣端起炕桌上的茶，啜了一口：“大姐你就不用擔(dān)心了，有大伯母為你把關(guān)，必然會順順?biāo)焖臁！?/br>
    “希望如此，我只是在想，若真是定下了，就這么嫁了？”嚴(yán)茹捧起茶盞，卻并未就口，水汽氤氳，恍惚了她的眼色。只見她輕輕一嘆：“可畢竟彼此都是不識的啊！”

    “歷來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來的什么相識不相識，總不過是過日子，定然在哪兒都能過好。”都是快要定親的人，嚴(yán)玲自然也想曾過這個問題，只是她比嚴(yán)茹要想得開的多。

    自古以來，男女婚配俱是如此。男方倒還好些，世俗自來便對男人寬容許多。相反女兒家嫁人卻不亞于是一場賭博，好便是好了，不好？像嚴(yán)茹這個年紀(jì)是不能體會什么叫做不好。若不然薛氏以那么干脆的為人，也不會猶豫如此。

    曾經(jīng)，沈奕瑤何嘗不也是這種心情，尤其有她自身的例子在前，她更是慎重了又慎重。幸好熙帝賜了婚，對方又是自己早就熟悉的晚輩，人品性格俱是了解的，不然沈奕瑤比起薛氏也會不予多讓。

    “好了好了，都別長吁短嘆了。就像四妹說的那樣，總不過是過日子，只要自己能立起來，在哪兒都能過。所以大姐你這性子要改改，別太軟了，要不然以后去了婆家會受欺負(fù)。”

    倒是嚴(yán)玲，嚴(yán)嫣并不為之擔(dān)憂。這些日子的相處，嚴(yán)玲表面上雖不顯，實則為人處事無不比嚴(yán)茹更要成熟老練一些。平日里去別府做客，有時候嚴(yán)茹做的不到的地方，嚴(yán)玲都會不著痕跡與她遮掩。

    畢竟是出身不一樣，遭遇也不同，嚴(yán)玲從小便得為自己打算，夾縫里求生存，而嚴(yán)茹卻是從小在薛氏羽翼下長大的，為人雖聰明，但到底心性還是稍顯單純了一些。

    按下不提。

    薛氏雖日里忙著女兒的親事，老夫人那里卻一直未放松，與之相同的還有一個陳氏。

    陳氏打得什么主意，大家都知曉。

    見薛氏與陳氏有相爭的意頭，沈奕瑤還問過緣由。

    薛氏只是笑而不語，讓沈奕瑤接著往下面看就是，沈奕瑤心中綽綽約約也是有些明白其中意思的。

    老夫人如今甚為可憐，成日里癱瘓在床起不來，連說話都頗為困難。

    往日里陳氏管家受她的鉗制，大事小事都要問過她才好，如今老夫人言行困難，便將榮安堂乃至其他事情交由了趙mama。當(dāng)然此事肯定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說的，難不成堂堂威遠(yuǎn)侯的夫人還要受一個婆子的管制不曾，一般心中有數(shù)的都會明白這趙mama站出來是老夫人的意思。只可惜陳氏也不知是真傻，還是故意裝傻，居然有點視趙mama若無物的意思。

    平日里只管自行其道，雖也像之前那樣過來向老夫人稟事，只是日里行為舉止頗有些不管不顧之嫌疑。

    老夫人沒少生氣，只是這會兒身體不允許她生氣，為了自己的老命著想，只能極力壓抑。趙mama心中也憋屈，可老夫人身體受不得，平日里陳氏做了什么，她半分的狀不能告不說，還要為其遮掩一二。

    陳氏見無人能鉗制她，連薛氏都對自己暫避鋒芒，氣焰更甚。

    也不知她與嚴(yán)瞿是怎么商量的，特意抽了一日將大房二房三房的幾個主子都聚在一起，準(zhǔn)備商議老夫人臥病不起，以后府中管家的具體章程。

    說白了，陳氏就是不甘只管著家，連老夫人手里捏的進(jìn)項也想沾染。

    按理說沈奕瑤是最具有資格的，只可惜她一向表現(xiàn)的對此沒有興趣。陳氏為了防她臨時改意，剛坐下便說了一句：“我也是見二嫂成日里事忙，畢竟阿嫣嫁的是皇家，這備嫁之事定然不簡單，想必是沒有空閑來打理這些，才想著大家都坐在一起理個章程出來，畢竟這馬上就近年關(guān)了。”

    陳氏一臉的笑，話又說成這樣。別說沈奕瑤本就興趣缺缺了，就算有那個意思也被她一句話給堵了回來，所以說這陳氏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只是以往藏得比較深罷了。

    “那就有勞三弟妹費心了，我確實沒空閑。”

    連沈奕瑤都如此表態(tài)了，更不用提薛氏。

    陳氏滿臉遮不住的笑意，眼神得意望了薛氏一眼。薛氏只笑不語，側(cè)身過去與沈奕瑤小聲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