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燕萱和陳濯見燕榮已有收手之意,各自也緩了手下的攻勢。 只是陳濯緊盯著燕榮,明顯并未放松,雖則后退半步,卻是嚴防他開言緩兵之后再行逃走。 燕萱收了鞭子,向著燕榮冷笑:”怎么不公道?你說你留了手,我卻全力打你是不是?你知不知道祖母今早咳了血?我打死你都是應該的!” “祖母咳了血?”燕榮立刻變了臉色,卻又目露狐疑,“姐你是不是詐我?” “呸!”燕萱怒道,“我和陳濯聯手,還不能綁了你回去不成?你到底要鬧到什么時候?我有拿祖母說笑的道理么!我詐你?你還知道管家里人?” 燕榮面上終于有了兩分慚愧之意:“那……那我跟你回去……” “二小姐。”陳濯望向燕萱,警惕之意還是沒有絲毫放松。 燕萱點點頭,又向燕榮道:“我卻信不過你,斷不會叫你再跑了。陳捕頭,有勞。” 嘩啷啷金鐵之聲連響,陳濯居然拿出了一副鐐銬! 且不論燕榮是如何苦了臉跟jiejie燕萱繼續撕扯,如姒簡直是大開眼界,陳捕頭你簡直就差一把槍啊,應該指著嫌犯斷喝一聲:fbi,趴下!你有權保持沉默!你所說的一切將成為呈堂證供,你有權聘請律師…… 如姒這邊正在腦補自己看多了的各種罪案美劇,那邊氣勢上完全被jiejie燕萱碾壓的燕六少爺終究還是被陳濯戴上了一副看上去不算太重的鐐銬,只不過比較人道地銬在了身前而不是背后,燕萱更給燕榮加了一件深色披風,擋住了雙手,簡直是只差蒙頭躲避記者了啊! 燕萱如意的抓住了燕榮,再向如姒看過來的眼神就和善了十倍。 燕榮倒是沒有如姒以為的反應那樣大,狠狠瞪了她幾眼是自然的。只不過也沒有什么扒皮抽筋級別的怨念。或許是燕老夫人咳血的事情到底牽了這位六少爺的心,燕榮難得對家人生出兩分歉意來,也就顧不上痛恨如姒。 如姒跟著燕萱燕榮陳濯等人一路下山去找自家的車馬,心里又算了算燕家在前世的變化。按著原主的記憶,桓寧伯府從仕途富貴方面還是很完滿的。雖然燕老夫人大約在今年會有一次病重,卻還是挺下來了。將來大約就是世子夫人文嬋娟與三夫人藺澄月再沖突幾場,最大的風波也就是燕榮和文家那位守了望門寡的庶女文瓔珞之間的一場潑天狗血禁忌戀。其他的似乎并沒有什么危機,如姒心里小小地哀怨了一下,自己這個原主的重生記憶居然完全根本不能未卜先知地幫人家度過什么災厄,那怎么抱大腿嘛! 想想又忍不住搖頭,燕家人仕途好三觀正,原主兩輩子但凡能借上一點力,也不至于那樣憋屈死兩次啊! 只不過,對于一個從小就被父親與繼母冷暴力磋磨打壓的姑娘,沒有信心和勇氣,其實也是正常的。人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世界,哪里能苛求那個姑娘憑空跳出束縛,即使是現代人,很多時候不也是當局者迷么。 如姒自己在那邊胡思亂想,一會兒心里吐槽,一會兒忍不住可憐原主,不知不覺就跟著燕萱一路下了山。 陳濯是死死盯著燕榮,而燕萱因為有燕榮和陳濯兩個男子在身旁,也不好和如姒太多問話,尤其她本身也不是一個善于跟小姑娘聊天的性子。 只不過看見如姒一直十分安靜而鎮定的跟著走,既不主動問東問西,情緒上也沒流露出什么懼怕和緊張,燕萱倒是對如姒多了幾分好感。 到了山下就有燕萱的侍女和陳濯的下屬,燕萱吩咐了兩句要找人,不到一盞茶,濮家人便匆匆趕到了馬車這邊。 這時燕榮已經被陳濯親自送上一輛燕家的馬車押送去,而燕萱為了感謝如姒,特地親自留下一同等候濮家人。 “這位是,燕二姑娘?”池氏帶著女兒和侄子侄女到了車馬這邊,遠遠便看見了英姿颯爽的燕萱,心里簡直是恨不得問候燕氏一族三親六故十八代,但面上還是趕緊賠笑,又望向如姒,“姒兒,你可把母親嚇死了,這樣貪玩如何使得?我真是一眼沒看見,你就跑的連影子都不見,寺里的集會雖然熱鬧,母親不是說了下個月還會來么?采菀也是!都不勸著大姑娘,有個什么閃失,我不揭了你的皮!” ☆、第14章 自助者天助(捉蟲) 這一番唱作俱佳的臨場應變,如姒真想給鼓個掌。短短幾句話,又是表明了慈愛親切,又是把責任推卸的一干二凈。說實在的,如果放在現代社會,以池氏的情商和應變口才,在職場上不會混的太差。 只是這句“姒兒”實在太惡心,如姒習慣性的聳了聳肩,帶著一張專門應對濮家的人似笑非笑撲克臉:“太太這話說的,明明是我追不上你們才是。” 燕萱原本就聽過母親藺澄月并身邊的丫鬟朝露大約說過些如姒受傷和濮家的事情,只不過她和如姒沒什么交情,彼時聽了不過隨口嘆了兩句,尤其是母親已經出面,她也就沒再多問。此刻見了池氏招呼說話的姿態,便覺得開了眼界。 燕萱身為羽林中郎將燕衡之女,母親又在皇后跟前有臉面,自小便常隨著母親出入宮廷。論起天之驕女的貴氣和飛揚,實在是京中拔尖兒的姑娘。情勢急起來,連身為世子夫人的自家伯母也敢頂撞,何況池氏這種算是轉了一道彎兒的親戚。 燕萱也笑了笑:“濮家太太好,我剛才看見如姒表妹一個人孤零零嚇得不行,就陪她下來了。景福寺里是熱鬧,只是濮太太也好歹顧著大姑娘些,她這么弱的身子走不快,若真是在寺里出了些什么事情,”燕萱目光悠悠,在濮家眾人身上掠過,“濮老爺的官聲不好聽,我們桓寧侯府也得讓人笑話。燕家外孫女能光天化日里在寺里這樣叫家人給落下了,濮太太,那可是不合適。” 池氏的臉色變了又變,燕三夫人藺澄月是個沉穩含蓄的性子,雖然給如姒請太醫那天也是話里有話,但嚴格來說面子上也沒有太難堪。 然而燕萱卻是個打臉不留情的,年輕少女容顏明秀,目光高傲飛揚,絲毫就沒有將池氏當做哪怕半個長輩看待。 話里話外都帶著“燕家”“桓寧伯府”等等,池氏很是順了好幾口氣才能強笑道:“二姑娘這樣說,可是冤死我這個做母親的了。唉,做長輩的帶著這么多女孩兒一同出門,也是盼著大姑娘這個長姐能幫忙照應些的。” “這個照應我可是再不敢了。”如姒聽著池氏話里隱約帶著還擊的意思,還自稱“長輩”,立刻接口道,“池大姑娘硬氣的很,上回子我在城南照應了一下,就被害的滾下來山去,差點丟了性命。這次哪里還敢再說什么照應。” 如姒不用轉臉,也知道身旁的燕萱對于自己這個反應是贊成的。身為一個優秀的營銷業務人員,快速判斷對方的性格與溝通方式是最重要的基本功。燕萱是典型外向型的強勢主導,講利益,講效率。自己如果一味躲在她身后,燕萱或許會多幾分同情而代為出頭。但從本質上來說,燕萱更欣賞獨立自強的女孩子。 原本的如姒兩世生死之間都不曾去向燕家求助,滿心都是怯懦與絕望,還沒開口就已經覺得一定會被人家拒絕或者遺忘。這里頭固然有她從小就在繼母跟前討生活的陰影,但也實在是缺了幾分血氣和勇氣。 所謂自助者天助,人不自助,怎么能指望有什么天神援手憑空而降? 現在的如姒借著燕家的名頭、燕萱的氣魄,其實也不是沒有風險。畢竟桓寧伯燕老爺子懼內,如姒自己的親外祖母白氏一直是伯夫人商氏心中的一根刺。雖然白氏并其所出的子女燕徖燕微多年來都很本分,但性情精強而驕傲的商夫人還是希望能少看見、少提起庶出的這一脈。若說燕家的嫡出二房三房因為顧忌母親的感受和情緒而對如姒置之不理,那也是很尋常。 但不試怎么知道? 人生本來就是充滿了困難和挑戰,不拼一拼,哪里來的生路? 而這一廂,池氏和池翠柳都變了臉色,池翠柳并不似池氏一樣還有些對燕家的顧忌。她從冀州入京之前,就一直聽說濮家后宅是自己姑母池氏的天下,大姑娘濮如姒都是隨著池氏捏扁揉圓。至于桓寧伯府這種豪門公卿是太遙遠的存在,池翠柳心里根本就沒什么概念。此刻如姒再度提起之前的事情,池翠柳便忍不住直接反駁回去:“濮如姒,你少亂說!明明是你自己跌下山去的!” 說時遲,那時快。 “嗖啪!”一聲尖利的銳響,所有人都嚇呆了。 連自詡反應最快的如姒都呆立了三秒,才反應過來是燕萱驟然出手,一鞭子抽向了池翠柳的頭臉。 而銀鞭回卷,塵囂落地,眾人不由一齊望過去,池翠柳左邊的東陵玉耳墜被抽落在地,臉上雖然被突如其來的長鞭勁風刮的生疼,卻并沒有真的被抽中。 如姒終于徹底明白了什么叫迅雷不及掩耳盜鈴。 而那銀鞭破空的迅猛與抽落耳墜的精準,在場眾人雖然并沒學過武功,也能明白這是厲害的不得了。如姒更是徹底理解了為什么燕萱在京中的名氣這樣響亮。這樣的功夫,以前她可都是在電視里看的特效而已啊! 在一瞬間以為自己要沒命的池翠柳愣的時間更長,待反應過來就“哇”地一聲大哭,本能向池氏身邊退去。 燕萱將手中的鞭子卷了卷,冷哼一聲:“這位是池大姑娘?聽說是寄宿在濮家打秋風的親戚而已,怎么著,占了濮家嫡長女的院子不夠,還敢當著面指名道姓?這一鞭子是警告你,再有下次,落地的就不是耳環!” 池氏也是從來沒見過這樣三言兩語之間就動起手來的姑娘,又驚又氣,心中更是哆哆嗦嗦的后怕,一時間竟不知道再說什么了。 燕萱見一鞭子震住了濮家眾人,也就適度而收,轉向如姒道:“表妹你先回家吧,過幾天我接你去家里吃茶。”又再回頭環視池氏等人之時,幾乎人人都在她的目光下想要退半步。 燕萱唇角一勾:“濮家太太,如姒表妹便交給您了。告辭。”言罷也不待眾人多反應,旁邊的侍女和從人牽了馬過來,這位英姿颯爽的桓寧伯府二姑娘,便瀟灑利落地翻身上馬,揚鞭離去。 濮家眾人與如姒本能地目送了燕萱的離開,隨后彼此之間互相看了看,多少還都在驚嚇余悸之中,池氏心里也是亂的很。燕萱的出手,讓她原本的籌謀又很有了些不確定因素。這一時之間就更不想跟如姒多說什么,趕緊吩咐人整頓車馬回府。 只是池翠柳死活不肯再跟如姒同車,如姝便主動換過去,帶著霜娥與如姒同車回府。 如姒對如姝也是惡心的很,池氏的兩個女兒雖然都對原主不好,但如妍其實眼界要高一些,因為看不起如姒,就頗有些不屑于害之。但是眼高手低的如姝卻不一樣,幾乎如姒的什么東西她都想要,其中也包括兩世的渣男。 對此,如姒真心想說:你丑,你先走!你胃口好,都給你! 回濮家的路途不算太長,同車而行的這一段時間里,如姝和翠柳的神色都有些不尋常。 如姝是躍躍欲試,并沒有因為燕萱的閃電出手、貴女威風而感到什么羞辱或是懼怕,反而一直笑靨甜甜地跟如姒套話。話里話外的意思,無非就是問如姒是怎么遇到的燕萱,如姒是不是跟燕萱很好,燕萱過幾日是不是要接如姒去伯爵府吃茶。 這樣故作天真的口氣和伎倆要是放在小學六年級的孩子當中,如姒就覺得可以給如姝發個奧斯卡小黃人什么的,十二三歲的年紀這樣多彎彎繞,還知道抽絲剝繭,步步試探。 只不過聽在如姒耳中,就都是直白到底了。隨口應付了幾句,就在如姝問出:“那我能不能跟大jiejie一起去伯府呀?”這句話之前一口截住:“聽說萱jiejie脾氣大,每次花會請人都不叫帖子以外的人進門。今日她隨口說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請我過府喝茶,無論如何,總要聽她的才是。” 如姝原本想了半天盤旋在嘴里的話問不出去,實在是憋屈。然而燕萱的英武彪悍實在出人意料,如姝不過是個撒嬌耍賴技能滿點的小屁孩,哪里能惹得起燕萱,雖然嘟了嘟嘴,最終也就罷了。 而池霜娥神色卻是另一番怪異,幾次偷偷望向如姒,似乎有什么想說,卻一次也沒張開口。如姒留意到了,但因著如姝也在車廂里,便沒有正面開口去問。 待回到了濮家,濮雒已經得知了如姒的走散以及燕萱的威風一鞭,他雖然不大關心如姒的生死,卻掛記自己仕途與燕家的關系,連忙叫如姒去跟前細問。 如姒看著熱切的濮雒與笑里藏刀的池氏,只隨便應付這隱去了燕榮一節,說自己走失之后遇到了燕萱。至于跟燕萱的之間的交談,如姒則是充分發揮了韋小寶韋爵爺的九假一真,信口開河:“萱jiejie問了我如何就跟家人走散了,也說了三舅母很惦記我。過兩天便接我過府去喝茶。說起來,我娘嫁妝里是不是有座玲瓏鏡妝匣?萱jiejie說叫我找出來,她想看那個花樣子呢!” ☆、第15章 再訪伯爵府 又提燕微的嫁妝! 如姒含笑望過去,十四歲少女的臉上笑容一派純凈,而里頭那顆二十九歲的職場金領心已經明明白白感受到了池氏的如芒在背。 這是每次在銷售中段時,對方最焦灼的時刻。只是接下來的反應就很關鍵,有些客戶會接受自己的產品,開始進入完成銷售與采購這個過程的細節。雖然還是有扯皮和討價還價,但是大局將定。 只是池氏會怎么做呢? 池翠柳的冷笑,池霜娥的欲言又止,如姒好像已經有點概念了。 “jiejie的嫁妝,都是鎖在庫房里頭,還有一部分在祖宅那邊。”池氏做出一副仔細回想的樣子,“說起來不怕大姑娘笑話沒見識,我入門的時候便由著燕家的嬤嬤封存了,里頭的寶貝樣子我還是真沒見過模樣呢。若說有個妝臺,倒不知道這位二姑娘是如何想起來的。難不成是大姑娘提的?” 濮雒不由微微變了些臉色,所謂的燕家嬤嬤什么時候被送走養老,燕微嫁妝什么時候被開箱,他雖然裝作不知道,不提起,但也并不是真的糊涂。燕家能不能提攜他還是將來不知道的事情,但是如果追索燕微的嫁妝,卻是在眼前的。 “咳咳,這些事情問你母親如何知道?”濮雒論附庸風雅是技能滿點,但實打實的口才應變怕是連如姝也不及。假意咳嗽了兩聲便轉移話題,“你這次也是的,如何能不跟緊些你母親和meimei們?倒叫人家笑話了。” 如姒笑道:“人家都說因禍得福,要不是這樣,如何能跟萱jiejie多親近。我原本只是跟苧jiejie要好呢。” 濮雒一噎,不過想想似乎也是,燕苧是已經嫁出去做禮國公府的少夫人,燕萱是燕三爺燕衡的女兒。燕衡這個羽林中郎將可是真正的天子近臣,簡在帝心,要是能真的借著燕萱拉近些關系,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想到這里,又向著池氏道:“這次又蒙了燕二小姐的援手,說起來還是要再補一份禮才好。” “補禮,”池氏抿嘴一笑,望向濮雒,“那不就是見外了么。” 如姒心里簡直要笑噴,濮渣爹還會舉一反三了哈,要是這時候能給池氏內心活動配個音像效果,估計后槽牙都已經喀嚓喀嚓咬碎成珍珠粉了吧。 不過池氏的情商口才都不是蓋的,笑笑之間已經轉回了話頭:“上回請了太醫自然是要謝禮的,咱們送的也體面足了。但這回是表姐妹交好,咱們做長輩的若是還加了禮,豈不是太見外了。大姑娘針繡這樣好,親手做一盒絹子荷包送過去,才是姐妹之間好情分。老爺是大才子,哪里懂女孩兒家的往來。”說到這里,還拿絹子掩口而笑。 如姒心里簡直是給池氏的這個應對跪了。 論口才,論應變,以前橫跨四個行業的銷售小金領,如姒誰也不怕。 但池氏一來是當面扯謊面不改色,二來是對這個二甲傳臚出身、卻在正五品翰林編修位置上一坐十年從未升遷的濮雒說出這句“大才子”,第三點,也是最牛的一點,池氏居然當著自己這個未成年人就對濮雒巧笑嫣然,眼波流轉到這個地步,如姒倒真是甘拜下風!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網友誠不欺我! 這場不了了之的對話結束,如姒就吩咐采菀找機會去悄悄問問霜娥。其實她對池氏能有的想法已經有個大概的猜測了,找霜娥若是能確認一下就更有把握,若是沒機會也就罷了。畢竟霜娥時刻在池翠柳眼皮底下,如姒若是沒什么把握能很快拉霜娥一把,暫時也不想讓她的處境更難些。 至于燕家,如姒心里也在琢磨,自己這一番的出現,到底對燕榮和文瓔珞私奔的事情有沒有什么影響。 按著原主前世的記憶,燕榮和文瓔珞私奔的事情鬧出來似乎是年底的時候,正好讓京中女眷們在過年走親訪友的時候大有磨牙的閑聊話題。 文瓔珞這個人,如姒似乎之前是在伯府的壽宴花會當中遠遠見過的。并不是今年,數日前的這一場,而是更久遠的記憶。沂陽侯府文家近年來仕途平平,但似乎全家顏值都很高。文瓔珞論姿色,大約也是平輩之中的翹楚。不過她親事早就定下來了,原以為會出京遠嫁,卻不料對方生了急病,竟成了望門寡。 說起來燕榮和文瓔珞單從年齡容貌上倒是相配的很,只是身份差異成這個樣子,有好下場的幾率太低了。門當戶對這個道理,其實自古至今從來沒有改變過。門第差異越大,挑戰就越大。越眾而出直取蜀道難而風光登頂的不是沒有,但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大幾率人群都是摔死在路上。 前世的如姒跟燕家因為不熟,并沒有什么機會近距離得知燕榮與文瓔珞那件事情的內情,所能聽到花樣翻新的流言都是來自于外間的傳聞。當中具體的過程有數個版本,在七大姑八大姨的閑聊當中,更是被那些其實完全沒有機會一窺真相的人信誓旦旦地加入了無數或香艷或纏綿的戲劇化細節,但總體指向的結果卻是一樣的。 那就是燕榮被強行押送到了郴州軍中,以無品級兵士的身份開始從軍服役。而文瓔珞則在被送到文家祖宅的半年后,悄無聲息的病故。 燕榮是如何在隨后幾年里從兵士一步步再走到鐵血少將軍,如姒是無從得知的。但有關文瓔珞的死,她卻在第二世無意中知道了些內情。 當時她被石仁瑯已經休棄,因著濮雒與池氏不容,如姒曾經到冀州的濮家祖宅短住過一段時間。而在那時,身邊除了采菀便再沒有旁的丫頭,后來采菀有一陣子病倒,便找了一個婆子過來幫襯。 而這個婆子,便是文瓔珞的乳母李嬤嬤,在文瓔珞死后也離開了文家。從李嬤嬤的口中,如姒才聽說了當年文家與燕家之間那一場潑天狗血。 世子夫人文嬋娟有一共有三個侄女,嫡出的叫文珊瑚,庶出的叫文玲瓏,已經有婚約的文瓔珞當時不過是應景的陪襯。按著世子夫人的想法,當時應當是想將嫡出的侄女文珊瑚跟燕榮湊成一對,然而燕榮卻對文瓔珞一見傾心。對此,文珊瑚的母親文夫人作為文瓔珞的嫡母,心中怨念可想而知。 而李嬤嬤的敘述之中,更讓如姒震驚的是,文瓔珞當時的所謂私奔,并不是自愿的。她雖然心里感念燕榮的情意,卻不覺得那真是一條出路,燕榮竟然是沖動地強行將文瓔珞帶走。 后來當文瓔珞被送回文家祖宅看管之后,其實并沒有生病,而是被文夫人叫人活活虐待折磨死的。 這才是如姒當機立斷出賣燕榮最主要的原因。 為君一日恩,負妾百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