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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神醫(yī)在線閱讀 - 第14節(jié)

第14節(jié)

    蘇合過去找捕頭的時候,捕頭正指揮人給救火的人分發(fā)飯菜,收了蘇合給的名冊,看小姑娘一個人孤零零的挺可憐,十分關(guān)切地問:“小神醫(yī),吃了嗎?”

    蘇合這才意識到自己饑腸轆轆,根本忘了吃飯這回事。

    “出再大的事也得先吃飽了才有力氣應(yīng)付。”捕頭從筐子里拿了兩個白面饅頭塞給蘇合,“小神醫(yī)別嫌棄,大半夜的讓人從鎮(zhèn)上送來的,沒什么好東西,讓大伙先墊墊。”

    蘇合拿著饅頭,遲疑地說:“謝謝……這……本來是該我們管飯的。捕頭大哥,我現(xiàn)在手里沒錢……”

    這些人來救的是枯榮谷的火。雖然這也算是官府的責(zé)任,然而來幫忙的卻是十里八鄉(xiāng)的村民。張羅吃飯這種事,本來就該是蘇合這個主人來做。然而她連自己沒吃飯都沒想起來。

    捕頭寬容地笑了笑,“枯榮谷這些年救了咱們多少鄉(xiāng)親,不瞞你說,我爹的老寒腿都是決明神醫(yī)治好的。何況這本來就是咱們官府的責(zé)任。出這么大的事,難為你小姑娘了。別多想。”

    從車上往下卸饅頭的店小二聽見了,插嘴說:“我們掌柜的聽說是送來給枯榮谷救火的,說分文不取。主要是大晚上的,又著急,只有饅頭。掌柜說明早送包子來。”

    這都是師父這些年結(jié)的善緣,蘇合心里有些酸漲,道了謝拿著饅頭,這才想起同來的江韶。

    平日里不顯,如今蘇合才意識到自己辦事太不周全,很多該想到的總是想不到。

    蘇合找到熟悉的病人問了,才知道江莊主出手與暗金堂的人對戰(zhàn),雖然傷了那黑衣首領(lǐng),卻被黑衣首領(lǐng)殺了。

    蘇合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連忙去找江韶。

    問了好幾個人,總算在靠西邊的地方找到了江韶。他在跟那些來救火的人一起伐木,少年手里拿著斧子,不知疲倦地一下一下砍著大樹,在山林中清理出隔離帶。

    “江大哥……”蘇合看著他,卻想起他練劍的模樣,又矯健又帥氣,如同最純凈能刺破一切黑暗的陽光,沒有一點陰霾。

    江韶回頭,看到蘇合,竟還微微勾唇扯出點笑意,“我閑著沒事,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他以前總是習(xí)慣冷著一張臉,而如今笑起來,跟江莊主平日里溫和的樣子很像。

    他顯然不想做出哀泣的樣子,那本就是無用的,也不需要旁人的安慰。死者已矣,這個時候他更要撐起來。

    蘇合對江韶此時的心情有點感同身受,又有點同病相憐。

    蘇合想了想,放棄了本來打算說的安慰的話,拿出一個饅頭遞給他,“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吧。”

    江韶放下斧頭,去一邊的水桶里洗了洗手,接過蘇合手里的饅頭。

    兩人找了塊石頭坐下,江韶問:“今后有什么打算?”

    這個問題蘇合剛才整理名冊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好了,說:“如今還有這么多病人沒走,雖然枯榮谷可能短期內(nèi)恢復(fù)不了了,但既然我在,也不能一走了之。盡量給他們把以前的病例補一部分,寫明白辯癥和診療思路,根據(jù)需要再開幾張調(diào)養(yǎng)方子。他們回頭再找別的大夫時,也不至于全無方向。”

    也許還是不夠周全,但蘇合想到這些已經(jīng)盡自己所能了。

    “還有谷里的幫工藥童,總要給點撫恤吧。”蘇合想到自己身無分文,嘆了口氣,“還得想辦法賺點錢。”

    江韶低頭想了想,說:“出了這么大的事,暗金堂目的不明,我得盡快去齊云山走一趟。……不能陪你處理這些后續(xù)的事。去齊云山來回一趟大約得半個月左右,你處理完了事情,在這里等我好嗎?”

    江家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得到消息,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樣的情形。周圍的那些小門派也都不是省油的燈。江韶如今其實也很著急回江家雨花莊。

    但是他覺得他如今對蘇合是有照顧責(zé)任的。決明神醫(yī)被抓走,南星自身難保,朱砂也只是個小姑娘,如今的蘇合可以算的上是無依無靠。

    蘇合卻有點意外江韶會這么說。她雖然確實對江莊主不錯,但她身為一個醫(yī)者,那些事情本來就是她應(yīng)該做的,何況江莊主還悉心傳她劍法。她照顧的病人多了去了,也沒覺得誰就應(yīng)該在這種時候照顧她。

    她自小在枯榮谷,出了外面的鎮(zhèn)子,連京城在哪個方向都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找?guī)熃悖坑忠灰?lián)系師兄?如何救師父?這些問題簡直是想想都覺得頭疼。如果有人能夠陪著她,當(dāng)真可以算的上是雪中送炭。

    然而江韶父親去世,此時必然也是千頭萬緒,一堆的事情。他愿意她考慮,她很感動,但也不能坦然接受。

    蘇合在心里想了半天,終于下定決心拒絕,“謝謝江大哥,不過不用了。”

    她盡量語氣輕快地說:“處理完這里的事情之后,我要去找我的師姐,然后怎么做還得跟她商量著來。也許我們救師父,還要借助江大哥的力量呢。”

    江韶側(cè)頭看著她。其實他很想不管不顧地沖進(jìn)火場至少把父親的尸體背出來;很想不管雨花莊那攤子雜事拼命練劍報仇就好;甚至他內(nèi)心又何嘗不是在隱隱地恐懼自己一個人面對接下來的紛繁復(fù)雜呢?然而人家一個小姑娘,遇到這樣的事都能夠堅強地承擔(dān)自己的責(zé)任,他總不能連個小姑娘都不如。

    “蘇合。”江韶聲音里帶了些猶豫,“在場的江湖中人不少,昨天的事情很快就能在江湖上傳開,我不去齊云山也可以的。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嗎?我可以留下來陪你處理完這些事,然后送你去找你師姐。”

    有人陪著多好啊。蘇合內(nèi)心又動搖了一瞬,可是她不能這么自私,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江大哥,我自己可以的。”

    “明日去鎮(zhèn)上吧,這里有點偏僻,不要一個人在這里久留。”江韶想了想,說:“暗金堂目的不明,之前送來求醫(yī)的是華山掌門林醉峰,我打聽了,林掌門昨天死了。但暗金堂還是把決明神醫(yī)帶走了,也許是要救什么人。決明神醫(yī)……若是不配合,暗金堂的人說不定會抓你去威脅他。暗金堂行使比中原的江湖人要少很多顧忌,你自己要小心。一般在繁華的市鎮(zhèn)還是不敢明目張膽地大規(guī)模動手的,但你要防著他們暗算。”

    蘇合點了點頭。共同經(jīng)歷了這些,她對江韶有一種特殊的親近和依賴,甚至有一種相互扶持的感覺,想到明天江韶就要走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心里就十分不舍和低落。

    “如果找不到你師姐,或者你師姐也不知道去哪兒,就去雨花莊找我。”

    江韶心里極為不放心,可是如今確實有很多事情要去做,他解下錢袋。他身上帶的錢不多,看了看,拿出了一錠銀子放入懷里,然后把錢袋遞給了蘇合。

    “錢不多。付這段時間的診費恐怕還不太夠,先拿著吧,將來你到雨花莊了,我再把欠的補給你。”

    “什么?不。”蘇合連忙拒絕,“江大哥你一個人在外面也需要錢。怎么能……”

    “不用擔(dān)心我,我有辦法的。”江韶笑了笑,“大不了去劫富濟貧。收著吧,別跟我客氣。你這邊用錢的地方太多了。”

    蘇合出來的匆忙,身上當(dāng)真是身無分文。她猶豫了片刻,接過錢袋看了看。里面錢的確不懂,只有兩錠金子,幾錠銀子。

    蘇合將錢分作兩半,“一人一半吧。”

    江韶揉了揉眉心,將錢收了,卻又解下腰帶上掛的玉佩遞給蘇合,“既然這樣,這玉佩給你吧。若是缺錢用就當(dāng)了。以備不時之需吧。”

    “好。”這次蘇合沒拒絕,心里下決心即使因為缺錢拿去當(dāng)了,也會想辦法賺錢再贖回來的。

    蘇合知道朱砂出門是帶了些錢的,只要見到朱砂,錢的問題就能暫時解決。

    兩人并肩坐在石頭上,遠(yuǎn)處山谷的大火映紅了半邊天,近處是附近村民伐樹的聲音,一切都是那么的忙亂嘈雜,似乎只有身邊的人可以帶來片刻的安心,然而卻又不得不各奔東西。

    ☆、第20章 選擇

    忙了大半個晚上,隔離帶基本上弄得差不多了,來幫忙的村民紛紛告辭。谷中的火尚未熄滅,剩下朝廷的捕快在這邊看著。

    蘇合跟仍留在這里的病人說了下自己的打算,大家一起轉(zhuǎn)移到鎮(zhèn)子上。

    蘇合最后看了一眼大火中的枯榮谷,跟江韶一起去鎮(zhèn)上。

    在以前決明初一十五義診的地方,蘇合開始一個個查看這些留下的病人的病情。

    因為她還要一邊回憶一邊寫過去的病例以及辯癥思路,所以這項工作進(jìn)行的非常慢。

    江韶站在不遠(yuǎn)的地方看著她認(rèn)真的忙碌,終于下定決心轉(zhuǎn)身離開。就不要告辭了吧,大男人依依不舍多難看。

    蘇合一宿沒睡,飯也沒怎么好好吃,忙的暈頭轉(zhuǎn)向。此時心里卻忽然有所覺一般,忍不住抬頭,看到人群外少年離去的背影。

    真的剩下她一個人了啊。蘇合眼睛有點酸澀,趕緊快速地眨了兩下,低頭繼續(xù)寫方子了。

    決明一直以來收診金都不高,甚至頗有些看著給的意思,有錢就多給點,沒錢不給也罷。好在這么多年來枯榮谷求醫(yī)的人,還是有錢人居多,才算讓他們師徒四個衣食無憂。

    這次大火讓好多病人的財物細(xì)軟都丟在谷里了,蘇合雖然缺錢,卻也不好意思提。

    幸而也有人隨身帶了些錢,出于感謝也好,出于可憐她一個小姑娘不容易也好,付了些診金。

    蘇合用了三天時間,總算是送走了所有的病人,手里終于有了點錢。

    那些來谷里幫工的人死在了谷里,當(dāng)事的家庭迫于決明在此地的好名聲,迫于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壓力沒有來她跟前鬧。另一部分原因或許是她年紀(jì)小,又逢此大變,當(dāng)事家庭估計也明白跟她鬧也沒用。但是蘇合良心上總是有點過不去。

    蘇合去找捕頭核對了傷亡人的名單,算了算手里的銀子,沒給自己留多少,轉(zhuǎn)手就都散出去了。

    分到每個人頭上,相對于人命而言,也沒多少錢。

    枯榮谷起火那一夜蘇合的表現(xiàn)完全是少不更事,不過一個十七八的女孩子,沒有尋死覓活哭鬧不休已經(jīng)算是難得,但是這幾天的表現(xiàn),卻讓捕頭有點刮目相看了。捕頭幫她分發(fā)了撫恤之后忍不住對她說,“枯榮谷雖然沒了,但那塊地還是決明神醫(yī)的。不知道蘇小神醫(yī)是否有重建的打算?附近的鄉(xiāng)紳多受過決明神醫(yī)的恩惠,想必十分愿意為重建出一份力。”

    蘇合謝過了他的好意,她把枯榮谷看做家,自然極為想要快點重建,然而如今師父處于危險中,實在不是cao心這個的時候。只能等先救回師父再說。

    這些天不少人給她各種建議,相比于重建神醫(yī)谷的建議,蘇合覺得還是找個江湖高手把師父救回來的建議比較靠譜。

    她知道些江湖一流高手的名字,卻不知該怎么能請動人家動手。她心里盤算著等匯合了朱砂,去雨花莊找江韶咨詢一下。

    辦完了這些事情,蘇合又在鎮(zhèn)上住了些日子,沒等來朱砂,卻等到了杜飛白。

    “阿合。”杜飛白風(fēng)塵仆仆而來,打聽了她所住的客棧,直接到她的房間敲門。

    “杜大哥?”蘇合見到杜飛白的時候有點意外,隨即恍然。谷外的工程已經(jīng)進(jìn)行了一半,如今付之一炬。枯榮谷再建不知到什么時候了,杜飛白的投資怕是打了水漂。雖說天災(zāi)*難免,但于情于理,她應(yīng)該給杜飛白一個交待的。真是滿腦袋都是事,這還有完沒完了!

    蘇合心里苦惱該怎么跟杜飛白說,面上卻還是平靜地把杜飛白請進(jìn)了房間。

    “阿合。”杜飛白看著她。

    蘇合瘦了許多,頰邊原本的嬰兒肥褪去,連下巴都尖了。眼神也不似當(dāng)初在谷里時那般溫軟,反而不自覺地帶了些警惕與憂愁。

    杜飛白嘆息,“我一聽到消息就出發(fā)了,然而還是來的太晚。”

    “杜大哥,谷外的酒樓燒沒了。”蘇合吶吶的,覺得有點羞愧,當(dāng)初是她建議人家見酒樓的,害人家賠了那么多錢,“我……”

    “那算什么,你人沒事才是最重要的。”見蘇合還有心思考慮這些,杜飛白眉頭舒展了些,眼神誠懇又帶著幾分溫柔,“我來,是想看看有什么能幫你的。”

    蘇合這才想起杜飛白走的時候,是向她表白了的。這些天兵荒馬亂,那些安寧的、跟師姐聊心事的日子,就像是隔了一輩子那么久的時間。

    雖然對杜飛白沒什么感覺,但在這樣的時刻,有一個人聽聞她出事了,千里迢迢趕來,還是讓她有幾分感動。

    蘇合微微低了頭,有一縷頭發(fā)從頰邊滑落。

    杜飛白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臉頰,然而最終還是沒有冒犯,轉(zhuǎn)而放到旁邊的桌子上。

    杜飛白又不是什么江湖人,這個時候也幫不上忙,唯一能幫的或許就是支援些錢財,可是她害人家損失了那么多,又不打算接受人家的表白,這個時候又怎么好意思再開口借錢?

    “謝謝你趕來,杜大哥。我打算在這里再等幾天,和師姐會合后,然后再商量救師父的事。”

    杜飛白點了點頭,說:“好,那我先在這里陪你等朱砂姑娘。”

    杜飛白這次來的時機相當(dāng)好,蘇合完全沒有被糾纏的不悅,反而有些安心。

    又等了幾日,卻依然沒等到朱砂。

    之前捕頭幫蘇合給朱砂送信的人返回來說沒有見到朱砂,送信過去的時候,朱砂已經(jīng)走了。似乎是之前就有消息傳過去,朱砂立刻走了。

    當(dāng)時的混亂情況,給朱砂傳消息過去的人估計是最早離開的那些,也許并不知道蘇合還在枯榮谷。

    “什么?”本來想等著師姐回來一起商量怎么辦,如今竟然錯過了。這樣通訊不便的年代,她給怎么再跟師姐聯(lián)系上呢?朱砂那樣沖動的性子,別是去找暗金堂拼命去了吧!

    她一個人在這里繼續(xù)等嗎?朱砂未必會回來了。

    “阿合,我愿意幫助你重建枯榮谷。”杜飛白看出蘇合的為難,主動說,并且為了不給蘇合壓力,很善解人意地說:“錢的事你不必?fù)?dān)心,這些錢可以就當(dāng)做借的。之前你給我的藥膳方子,我也打算開一個藥膳館,可以給你按比例提成。”

    “謝謝你,杜大哥。”蘇合輕輕嘆了口氣,“讓我想一想吧,有需要的話,我會向你開口的。”

    杜飛白那樣的老狐貍,見蘇合沒有半點喜色,就明白了小姑娘的心思根本沒在這上面。他其實更想邀蘇合跟他回去,只是他若是太急切,難免顯得趁人之危。如今雖然是個好時機,但蘇合顯然不可能考慮兒女私情的事,做的太過,就惹人厭煩了。

    蘇合想了想,也沒別人可以商量,只好問杜飛白,“之前有病人跟我說了些江湖上一流的高手,不知道杜大哥對他們有沒有了解?”

    蘇合說了些名字。

    杜飛白挑了挑眉,小姑娘終歸是年少氣盛,總想要靠自己解決問題,卻不知這條路實在不好走。

    杜飛白想了想,說:“這些人確實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連我都聽說過他們的名聲。只是……雖然還不清楚暗金堂為什么來勢洶洶挑釁,但中原江湖的人這次恐怕不會再像二十年前保家衛(wèi)國那般主動跟暗金堂對上。你說的這些人,江湖地位都不低,有家有累,恐怕很難能請動他們。”

    杜飛白猶豫了下,才有點不情愿地說:“但你剛才提到的岳清歌,有點不同。此人不算什么正道,行事隨心所欲又膽大妄為,我恰巧機緣巧合之下得知此人痼疾纏身,若是阿合能治好他的痼疾,或許能請他出手。……此事極為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