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 石初櫻倒是不糾結,她心里不爽氣,直接帶著倆小童去外頭吃飯館散心去了。 ‘萬源閣’是京城頂好的酒樓之一,就在東市邊上,借著東市達官顯貴的東風,生意一直是火熱朝天的。 石初櫻一行人來的不早,也沒提前訂位,倒是掌柜的一聽是‘端華堂’的輔國將軍夫人來了,硬是要給騰出個雅間來。 石初櫻到不在意,擺擺手道:“掌柜的不必麻煩,你這生意好,先來后到本是常理,我們幾個就在大堂找個地方吃吧。” 哪家掌柜的也不原意平白得罪別的客人,不過是有時候做個態度而已,沒想到這輔國將軍夫人倒不拿架子,倒省了他麻煩了。 掌柜的也是個拎得清的,當即指使管事的親自去大堂靠窗的地方騰了個好地方出來,雖不及雅間也是不錯的了。 管事的又安排讓伙計去抬架屏風擋擋,石初櫻卻覺得原本大堂就是人多地地方,擺個屏風也未見得就好到哪去,倒是擋得別人更是憋屈了,想想也沒意思,便不謝絕了。 石初櫻帶著倆小童直接坐到了一樓大堂的窗戶邊上,抬眼就能瞧見不遠處的東市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熱鬧的店鋪。 小童原本也不大有機會出宮的,難得出來一次還給人綁走了,直到被石初櫻救下來才算過幾天正常日子,哪有機會逛大街啊! 便是在德化縣里逛過,那小縣城的街面又豈能和這京城的東市大街相比?那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因此,小童眼巴巴地看著熱鬧的街市,眼睛就不怎么夠使的了。 “嬸嬸~”小童糯糯地叫了一聲。 “說吧,又想干什么?”但凡發出這一聲,必是有所求的,石初櫻早總結出來了。 “街上好熱鬧啊!”小童殷切切地望著石初櫻,擺明了想去逛一逛的。 “嗯,這是京城最熱鬧的地界了。等吃完了飯,咱們也去消消食。” …… “夫人,這是您點的酸筍鮮魚湯,加了酸的,你嘗嘗合不合胃口?要是不夠,咱們讓廚房再給您加點酸;另外,這菜里原本有些配料怕是不大適合您,咱們給減了,要是口味上有些不足,您多擔待……” 這種大酒樓的伙計、管事都是見多識廣的,像這種有身份的客人,點菜有特殊要求的,一般很少會無理取鬧,多數是有不太想公開的特殊原因的,因此他們照顧起來也很是小心。 剛才他特地留意了一下,這位夫人時而扶一下肚子,便心里有數了。他們也不說破,但廚房里去再三囑咐過了,有些不適合孕婦吃的調料和配菜都換過了。 “多謝管事的了!”石初櫻倒是對這飯館有些刮目相看,生意不光是有背景就一定紅火,人家可見也是下了真功夫的。 玉露在一邊各主子們盛湯,玉竹也上前給兩位小主子挽了袖子,尤其是小童,石初櫻還要求給他帶了圍兜,盡管他十二分的不樂意。但畢竟不是在家里用餐,自己動手難免弄臟衣裳,所以小童只好忍了。 “吃魚小心些,別被魚刺卡到了!” 石初櫻讓人給倆小童分了些魚rou,自己也夾了一塊,剛要入口,耳邊突然傳來一個女聲:“喲,這不是咱們的輔國將軍夫人么?怎么也不訂個雅間?” 三個人幾乎同時翻了個白眼:這誰這么沒眼色啊? 接下來幾天陳姑姑幾個都在往各處送禮,順帶著捎回信兒來,除了老太太,各府上基本都隨時都有空。 石初櫻卻安靜了下來,每天除了聽聽護衛匯報倆小童在宗學的情況,閑了也自己在府里走走,到處看看。 因馬上就到春天了,石初櫻也指點著管事們把府里各處需要改動的地方也開始準備了起來。比如,后院的蓮花湖要準備建起護欄,以防止小主子們玩耍的時候有危險;另外石初櫻從望云山帶過來的果木花草也被精心養護起來,等著春天來了返青;還有纏人藤更是被石初櫻親自‘照看’了一番,分別指定了種植的地方;便是北山,石初櫻也帶著二肥去走了一趟,把自己看好的山頭再次確認了一回。 另外,師傅給取得堂號‘端華堂’也報了內務府備案,管事們也做好了匾額正式掛了起來。此后,石獅子胡同的輔國將軍府在外頭就人稱‘端華堂’了。 如此閑閑地溜達了幾日,終于到了倆小童的休沐日了。倆小童是中途插班的,所以第三天趕上休息了。 石初櫻決定這天帶著倆小童去老宅走一趟。 第一百四十九章查! 石初櫻接過玉竹遞上來的濕帕子抹了嘴,擦了手,這才抬頭去看話音的來源,只見一個方臉圓腮的年輕婦人正由幾個丫頭仆婦擁著立在不遠處,正打量著她們三個呢。 石初櫻不解地看向玉露,玉露輕輕搖搖頭,玉竹也搖搖頭,卻上前行了一禮道:“敢問這位夫人是……?” 一個體面的仆婦帶著笑臉答話道:“我們夫人是‘瑞萱堂’奉國公府上的二少夫人。” 石初櫻的腦子里迅速把老宅本支內的親戚轉了一圈,這位應該不在其中。而奉國公嫡長子按制襲三等鎮國將軍的爵位,其他嫡子最多是三等輔國將軍,若是側室子爵位就更低了。這位二少夫人至少不是嫡長子媳婦,那品級也高不過她去。 因此,石初櫻坐著沒動,只點點頭招呼道:“這位嫂嫂要不要一起吃些?我們也是剛提筷子。” “不打攪輔國將軍夫人用餐了,咱們樓上訂了雅間……”二少夫人嘴角含笑,輕輕一甩手上的帕子,行了個半禮,轉身走了。 石初櫻和倆小童對視一眼,這位夫人來這么一發是幾個意思?這是炫耀她定了雅間了?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么? 那邊管事的也發現不妥,他可是猶記得前段日子輔國將軍夫人在東市造成的轟動效果,他可不希望在他的酒樓來這么一回,因此,他真心實意地上前邀請石初櫻三個去雅間用餐,或者用屏風擋一下。 “不要緊,你不說,我不說,認識我的也沒幾個!”石初櫻堅決拒絕,反正她今天沒帶著二肥,她平常交際的人不多,敢上來認人的就沒幾個,頂多是私下議論幾句罷了。 慢悠悠地吃過了中飯,石初櫻又帶著倆小童去逛東市大街。 盡管剛做了好幾身衣裳,石初櫻還是興致勃勃地看起了料子。在一家綢緞鋪子里,她拿起一塊樣布在倆小童身上比劃著,“……也不要必小小年紀老是穿什么烏的、藍的,我看湖綠的、丁香的、妃紅這些顏色都很好,咱們做幾身鮮亮的穿了去上學!” “嬸嬸~人家是男孩子!”大童有些難為情地抗拒著,這些顏色是小丫頭們才穿的好不好? “這你就不懂了,小兒哪里分得出什么雌雄?你們現在正是雌雄莫辨的時候,穿什么都好,不用擔心。真的,不信你瞧瞧,哪家的孩子不是嫩瓜鮮果一樣的顏色?整天黑沉沉的,跟個小老頭似的。” 不遠處的一個小男孩聞言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靛藍繡花錦衣,又瞅了瞅前面倆小童的背影,仰起臉問道:“娘啊,兒子很老了嗎?” “胡說,我兒才六歲怎么會老?是哪個胡說八道?”小男孩身邊的一個三十幾歲的貴夫人連忙打住和別人的閑聊,關照起兒子來。 小男孩的小手指了指石初櫻三人,道:“哪位嬸嬸說的,她說整天烏的、藍的像小老頭啊?我就是藍的啊?”這孩子自己開始對號入座了。 “別聽人家胡說,那是妒嫉你的衣裳漂亮。”說著貴夫人不屑地順著兒子的手打量過去。 “那是輔國將軍夫人,現在叫‘端華堂’的。”原本跟她在說話的一個夫人悄聲解說道。現如今‘輔國將軍夫人’幾乎成了代名詞了,凡是沒有特別說明的,都知道指的是誰。 “輔國將軍夫人?”她倒是早聽說了,正愁沒合適的機會認識呢,畢竟她身份擺在哪兒,太刻意了反倒不好。她眼神兒一瞟,邊上的一位夫人立刻心領神會了。 她連忙主動走上前去,行了個半禮,含笑道:“這位是‘端華堂’的輔國將軍夫人吧?” 石初櫻懶洋洋地瞄了一眼,也是個不認識的,不過對方行的是半禮顯然身份也不低,她只好放下手里的東西,還了個半禮,禮貌地問道:“這位夫人是……?”好像光這句話今天就說了好幾遍了。 “回夫人的話,咱們使征西將軍府上的,這是我們將軍夫人。”一個笑臉的婆子上前替主子回了話。 石初櫻點頭微微一笑,道“原來是征西將軍夫人!” 大楚國如今重視武將,包括大將軍、車騎將軍和驃騎將軍,和四方將軍、四征將軍、四鎮將軍都是在十幾年的抗倭戰爭中凸現出來的優秀將領,即便是其他雜號將軍也不是以往那些濫竽充數之輩,據都是些鐵血男兒,響當當的男子漢! 如今四征將軍中只有征東和征西,其他兩位則是略次一級的鎮南和鎮北將軍,而征西將軍叫吳窮。石初櫻記得這些將領們至少都是四十開外了,眼前這位三十上下的夫人,石初櫻一時不大清楚來路,只好含糊地叫了。 那夫人善談,她熱絡地說道:“去歲的時候在英親王府上見過夫人一面,不過當時人也多,倒沒說上話兒,今兒個倒是巧了!” 石初櫻只好道:“天氣暖和些了,閑著就出來逛逛。” “可不就是,我們也是閑著沒事,相約了出來看春季的料子來,要不還碰不上您吶。”說著她隨手往后比劃了一下。 石初櫻順著她的手勢看過去,就見一位中年婦人帶著一個小男童正瞅著她們這里。 “那是武陽長公主和小公子!”征西將軍夫人及時補上一句。 她這么一說,石初櫻其實也覺得這真是想睡覺就有送枕頭的來了,不過心里還是不怎么喜歡這種做派,因而淡淡地言道:“虧得您認識,不然可不就失禮了。”說著帶了倆小童往那邊走去。 那征西將軍夫人只好干笑兩聲趕過去引見一番。 她如何聽不出來人家這是嫌她多事呢?畢竟不是哪個人都樂意巴結權貴的,尤其是輔國將軍夫人,差不多半個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最不愛這些。可她要周旋在皇親貴戚圈子里,沒些眼色還怎么混,也只好取大舍小了。 “小表弟?!” “小舅舅!” 還沒等石初櫻與對方見禮兒,就聽見對面的娘倆個一聲驚呼。 武陽長公主上前兩步,上下打量了一番,拉住大童的手摸了摸,又撫上他的小臉兒,道:“昨日還跟皇后說起你來,不是說還臥床不起,昏昏沉沉的嗎?” 說著,她低頭去瞧了瞧小童,放開大童又牽起小童的手來問道:“十二怎么也在?”說著蹙起眉頭道:“這不是都活蹦亂跳的嗎?哪里就病得要死要活得了?太醫院里的這些混帳東西,到底扯了多大的謊?!竟敢欺君罔上!” 石初櫻看見倆孩子的眼里瞬間閃出了希望的光輝,渴望夾雜著猶豫和掙扎,漸漸地被隱忍代替,顯然兩個孩子經歷了這許多磨難后已經有了防范之心,他們齊齊向大俠嬸嬸望過來,卻看懂了大俠嬸嬸眼里的審慎,便一言不發的垂下頭去。 短短幾句話的時間里,石初櫻心里也已經轉了幾轉,她拿定主意,上前行了相見禮,并說道:“回長公主的話,這倆孩子是臣婦前些日子在外頭撿回來的,如今也說不清自己是哪家的,暫時在臣婦府上住著。倒不知您說的是哪個?” “這是什么話!”武陽長公主直起身不滿地瞪了石初櫻一眼,又瞅了瞅倆小童,道:“難不成是找個人裝病,自己卻偷偷溜出來玩耍了?” 倆小童看著腳尖,還是低頭不語。 武陽長公主身邊的小男孩卻不樂意了,他上前使勁扯著倆小童的衣裳,埋怨道:“小舅舅,十二弟弟,你們偷偷出來玩怎么不叫上揚揚啊?” 倆小童只好仰起頭,求助地朝石初櫻道:“嬸嬸~”怎么辦啊!好想認親啊…… 石初櫻走過去,摸了摸他們的小發揪,很認真地看著武陽長公主道:“怎么長公主認識他們倆個?” 武陽長公主自然不傻,她瞧瞧著倆孩子似乎不認識她的樣子,再看看石初櫻認真的追問,也不由頓了一下,道:“這是……?” 石初櫻又把老話說了一遍,才蹙著眉頭道:“這倆孩子也是可憐的,長公主要是認得他們的家人,倒是給帶句話問問,能找到家最好不過了,雖然在我們府里也是吃穿不愁,可到底和家里不一樣。” “……這,也許是碰巧像了。是我冒失了。”武陽長公主扯回還在跟倆小童數落不帶自己玩兒的小兒子,強行拉著他匆匆走了。征西將軍夫人也緊忙跟了上去。 石初櫻感受到倆小童抓著她的手又緊了幾分,不由摸了摸他們的頭,低聲道:“記住嬸嬸的話,有時候一步路也會很遠的。” 倆小童點頭,咽下眼淚,慢慢揚起笑臉,擠了個笑容出來,道:“嬸嬸,我們還買衣料吧……” 石初櫻輕嘆一聲,道:“好,咱們買衣料。”說著又去看起料子來。 綢緞鋪子里原本遠遠圍觀的人也不由面面相覷,有幾個更是若有所思地悄悄退散了。 ================================ 話說武陽長公主出了綢緞鋪子還是忍不住立住腳,回頭深深看了幾眼,只見鋪子里那三個人又繼續挑起料子來,不由皺眉深思片刻。 “今日就到這里吧,我還有事就不逛了。” “長公主慢走!”征西將軍夫人看了這一幕也沒心思逛下去了,目送武陽長公主上了車輦自己也轉身上車回府去了。 武陽長公主并沒直接離開,而是招來護衛長低聲說了兩句,才吩咐道:“先去往宮遞牌子,我隨后就到!” “娘,為什么小舅舅和十二弟弟都不理人啊?”武陽長公主的小兒子周心揚好奇地扯著他娘的衣襟問個不停。 武陽長公主蹙著眉頭,半晌才慢慢說道:“……娘也說不準。” 武陽長公主是昌平帝的親meimei,與皇帝是一母同胞,對他們的外家母舅自然是十分親的,尤其是年齡最相近的小舅舅。 雖然作為皇戚,圣上的母舅家不怎么顯然,其實這何嘗不是母舅家刻意經營的結果? 外家強大固然能給圣上幫助,可如今的圣上哪里需要一個過于強大的舅舅家呢?與其妄圖做助力,倒不如做個實在親戚。 因此上,武陽長公主與小舅舅的走動也十分親近隨意,對小表弟甚至比皇帝那些個兒子還熟悉些。所以,要說別人也許會認錯人,但對于武陽來說幾乎不可能。 讓小表弟進宮這條路子還是她給小舅舅指的呢! 武陽長公主帶著滿肚子的疑問進了宮,直接來到皇后的鳳儀宮里。因她是前所未有的緊急求見,只說事情要緊,下了朝的皇帝便也在皇后宮里等著她了。 武陽給皇帝和皇后見了禮,又對兒子道:“娘剛囑咐的話都記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