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節
小皇帝回頭仔細的瞧著她,只見她垂著眼,面色平靜;那清瘦的面容之上,看不出情緒來。 呵,她倒是越發的能控制心緒了! “看來,阿姐身子還未痊愈,此時去瞧太后,委實不妥;不如,阿姐與我一道,去給太皇太后請個安?” 最后一句,聽的寧夏心中一沉。 他何以提到太皇太后?難道走漏了什么風聲? 心中拿不準小皇帝的意思,寧夏淺淺一笑,“安國于府中養病,多日未進宮請安,實乃不敬;今日進宮,自然要去請罪的。” “若說逍遙王在阿姐心中頗有份量,太皇太后在阿姐心中,份量亦是不低。” 那人當先抬步,這話,聽的寧夏目光一閃。 小皇帝單手負于身后,食指似隨意的摩挲著戴于拇指的玉扳指。行走之間步履瀟灑,卻又透著一抹威嚴。 寧夏跟在他身后,目不斜視,規規矩矩的一路進了永寧宮。 一進院子,小皇帝轉身朝寧夏看去,這一側身,拇指上的玉扳指便掉了下來,落于身后的賽金光根部。 一抹翠色經過了桃紅花色,穿越繁枝,落于根部,直到在泥根處打了個圈兒,這才停了下來。 寧夏的目光,從茶花根部的玉扳指上收了回來。 小皇帝看著她平靜的面色,目光透過一絲冷笑;轉眼之間,滿面笑意,“太皇太后向來喜歡禮佛,此時無人相迎,只怕是在小佛堂了。阿姐向來不信佛,不如,在此賞賞花?” 一句‘向來不信佛’,聽的寧夏心中一動。 莊映寒信不信佛,她是不知道。自打她來之后,倒是真的沒去廟里走過。 看來,小皇帝是拿著她這替身之事 ,想做文章了。 小皇帝主動開口來永寧宮,還用內力將玉扳指震入了茶花根部,又提起信佛之事,小皇帝是打的什么主意? 若說在此賞花,小皇帝必然要她將玉扳指撿起來;那茶花枝繁葉茂,中間更是許多的花刺,若是去撿,保不齊傷了手;傷了手之后,小皇帝又想唱哪一出? 若說不賞花,小皇帝必然還有后手,就是不知這后手,是個什么情況了。 目光轉動之間,寧夏晗首回道,“安國身子剛愈,大夫交待不宜吹風,掃了皇上雅興,實乃罪過。” “既然如此,不如去廳中飲茶相等。”那人對答如流,含笑如旭。 御書房 周宇鶴坐于側坐,端著茶杯,甚是自在的品著茶;那一眼看去的眸中,泛起陣陣流光。 北宮逸軒負手立于窗前,心中估摸著是時辰;宮人將寧夏帶走已是許久,皇上將他與寧夏分開,是為何? 茶杯輕撥,裊煙輕霧自杯中升起;瞧著窗前的人,周宇鶴啟唇輕輕一吹,而后淺飲一口,“到底是貢茶,有人精心伺候著,自然是不同。” 聲音清潤如玉,公子美艷無雙;杯盞輕放于桌,那人瀟灑起身,道不盡的風流倜儻。 “昔日宮中設宴,畫師為妃嬪作畫;那一日桃衣艷麗,敵不過盛情,留一畫像,流傳于官家貴女。” 步履悠哉,一襲桃衣泛起流光,越發襯的那人面容艷麗無雙。 二人同立一處,瞧著窗外風景,那桃衣之人,側顏看向北宮逸軒,嘴角微勾,一抹笑意令人心醉,“倒不知,逍遙王竟是借著那一抹風流,引得那女人交了心。” 此話一出,北宮逸軒目光微沉,轉眼看去,只見那人目光中透著嘲諷,傳著譏笑。 四目相對,二人同時眨眼,一人泛去眸中情緒,一人帶上無邊笑意。 “既然皇上還未歸來,本王先去御花園瞧瞧。” 淺聲一句,北宮逸軒抱拳而退。 待他走到門檻之時,周宇鶴這才拂袖而笑,“借我風華引以她心,你真道能長久?卻不知她心所屬,是你這女色之相?還是我之風華?” 邁出的步子,收了回來,北宮逸軒轉身,看著自信的人,淺淺一笑,“自命不凡,竟用于五殿下之身,本王實感詫異。” 再次相視,書房之中,陣陣寒意,生生壓下火盆暖流…… 永寧宮 “皇上乃九五之尊,安國如何受的起?” 寧夏起身立于一旁,斷不敢在宮人跟前,接過小皇帝親自煮好送來的茶水。 小皇帝瞧她一副惶恐模樣,緩緩一眨眼,微微一勾唇,“忽然想起,當年莊將軍,可是北煜大將;為北煜開疆拓土,守護江山,實乃功臣也。” 寧夏目光一抬,與那人對視,看著他手中的茶杯,目光轉動……… 寧夏看著小皇帝手中的茶水不敢去接,御書房中,周宇鶴回到位上,端起那杯茶水,淺酌慢飲。 “太皇太后鳳體違和,逍遙王加派人手護以周全,此番作為,孝感動天;北煜皇帝知曉此事,甚是欣慰,此時當是在嘉獎安國郡主一番心意。” 說話間,周宇鶴搖頭看向北宮逸軒,道不盡的嘆息,“再好的茶,無人飲,也是可惜了;逍遙王可莫要糟蹋北煜皇帝一番心意;安國郡主推脫未飲,已讓北煜皇帝不喜,你若再不領情,莫不是對北煜皇帝有了二心?” 這番話,聽的北宮逸軒雙拳一握,冷眼看向周宇鶴,聲音依舊輕和,卻是帶著幾分的寒意,“五殿下已然是自由身,你我恩怨已結,與她亦是兩清;不知此舉,是何意?” “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說清也不清,說不清,倒也清了。”這般廢話之間,周宇鶴端著茶杯,走到北宮逸軒跟前,“不過是想讓你瞧瞧,輸與贏,不是你一個廢物所能掌握的!” 哪怕置身事外,我也有本事讓你寸步難行!我讓你輸,你便永世不得翻身! ‘廢物’二字,頗有咬牙切齒之味;北宮逸軒目光閃動,手一抬,那人手便松開。 那杯茶水,漂浮于半空,竟似有鬼魅所托一般,詭異的很。 半響之后,北宮逸軒退后數步,周宇鶴含笑相隨;二人行至書房門口,卻被一人擋住去路。 與此同時,那浮于半空的茶杯一聲輕響,一分為二;杯中茶水盡落之間,裂杯摔下,支離破碎,一片狼藉。 “皇上有令,命逍遙王前往御花園靜候圣駕!” 凌羽豐的聲音依舊清寒,較之過往,卻沒了那份咄咄逼人的氣勢;北宮逸軒與之相視,只見那人目光微閃,微帶尷尬的轉開了眼。 “樂帥倒是恪盡職守,也難怪北煜皇帝將應統領帶去了永寧宮,將你留在了御書房。”周宇鶴一聲輕笑,目光于二人面上輕轉。 凌羽豐轉向那人,目光中似有些猶豫,最后還是開口說道:“五殿下若是閑來無事,何不去宴廳品茗賞花?聽聞五皇妃才藝過人,五殿下何不去琴瑟相合,博個夫妻恩愛,兩國修好之美名?” 御書房,暗潮涌動;永寧宮,杯盞起落之聲,不絕于耳。 坐于小皇帝對面,寧夏瞧著身前的茶,久久未動。 宮人退去,廳中只得二人,小皇帝含笑煮茶的模樣,半分不顯生分。 “說起來,當年之事,我亦有所了解;莊將軍乃忠良之士,卻受大宇構陷;若是有機會,有證據能平反,我亦是求之不得。” 談笑之間,將寧夏身前冷卻的茶水倒了,重新添了新茶,“阿姐覺得,當如何得那證據呢?說起來,當年之事,知曉最多的,怕是只有太皇太后;不如,待太皇太后禮佛之后,你我相問一二。” 小皇帝這話,寧夏不置可否,那平靜的面容之上,看不出情緒。 身前的茶換了三杯之時,小皇帝放下茶壺,起身而立,“阿姐,你是不想查出當年之事?” 此一問,三分寒意,七分威嚴;寧夏垂眼看向腰間的香囊,鼻息間的香味,讓她眉頭一裹。半響之后,端起茶杯,將杯中茶水緩緩倒入一旁洗杯的白瓷盅。 寧夏此舉,實乃不敬,小皇帝目光中透著寒意,抬步朝她步步逼近。 二人距離漸近,寧夏拂袖起身,朝小皇帝行了跪拜之禮,“安國無用,身子剛好,卻是夜夜發夢;整日昏昏噩噩,更是夜不能寐,實乃折磨;今日入宮,一來請罪,二來禮佛;只盼與太皇太后禮佛焚經,夜里能安然就寢。” 一字一句,無不誠懇,小皇帝瞧著她腰間香囊若有所思;良久之后,宣來宮人,“速召周太醫!” 一站一跪,均在猜測對方心思;今日之局,多少人參與,又與多少事相關,誰又能看清? ... ☆、0472:都想起來了 御書房 直到周宇鶴行遠了,凌羽豐這才與北宮逸軒行至御花園。 亭中早便布好了酒水,佳肴于案,美酒于壺;宮女垂首倒了一杯酒,凌羽豐轉眼看向園中景色,一絲聲線傳入那人耳中,“酒中有毒,飲與不飲,你且思量。” “皇上命奴婢有此伺候逍遙王,逍遙王請!” 宮女生的嬌媚,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嫵媚姿態。 北宮逸軒含笑接過酒杯,卻在那宮女貼近之時,舉步立于凌羽豐身側。 二人唇微動,卻無聲;宮女立于身后一副受傷模樣,卻是聽不見二人的交談。 “你可知縱橫死士?” 凌羽豐問,北宮逸軒一手握著酒杯,一手落于欄上,搖頭表示不明。 “當年父親送我入山,曾與我提及:縱橫死士,受令于符,受命于帝;帝不得民心,士不受帝命。民心所向者,持符于軍,士受于符。” 持符于軍,士受于符 映寒,那三十萬大軍就算只聽令于兵符,不看領軍人,可你有那本事領軍殺光天下人嗎? 莊映寒的記憶,與凌羽豐的話兩相重疊;北宮逸軒轉眼看向凌羽豐,心中甚是震憾。 “你既不知此事,何以派人保護太皇太后?皇上正尋著機會要你性命,你倒是主動送上門來。” 無聲一嘆,凌羽豐轉眼看向北宮逸軒,“縱橫死士,在位皇帝口口相傳;皇上自始至終知曉此事,卻不知此符在何人之手;如今關頭,你一再派人進宮保護太皇太后,莊映寒對太皇太后亦是這般在意,你說,他如何不防你二人之心” 北宮逸軒加派人手保護太皇太后,不管多隱蔽,有周宇鶴那人從中作梗,如何能萬無一失? “先皇已故,太皇太后卻是隱于永寧宮,前朝之事不理,后宮之事不問;皇上再是懷疑,都不敢對太皇太后出手;如今你們主動挑釁,皇上自然快刀斬禍,以圖一勞永逸。” 最關鍵的一點,凌羽豐沒有說,北宮逸軒卻是很明白了;今日小皇帝給寧夏的茶中,必有藥物;不管寧夏是否飲下,今日,都將逼出兵符的下落! 兵符之事,只有在位皇帝知曉;可先皇之死大有蹊蹺,難保先皇沒留后手。 太皇太后知曉當年之事,且知曉當年之事的,僅她一人存活,又是皇家人。 那么,兵符,是否就在太皇太后手中? 以往二人不知兵符之事,自然不曾在意;如今知曉了,自然將目光轉向了太皇太后;不承想,卻與小皇帝心思不謀而合,反倒引來禍端。 目光于園中掃了一圈,靜心一探,這才發現,御花園受重兵把守。 明白了!他終于明白了!當初凌羽豐要與寧夏拜堂,豈止是為了還愿? 目光轉向那人,再次密音而問,“當初你要娶她,是懷疑她知曉兵符的下落?” 提到當初之事,凌羽豐面帶尷尬,點了點頭。 許多事,做過之后才會明白對與錯;當初一心奪位,等到回京,看了眾人的算計之后,他才看清自己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