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君泠崖的手停下,抬頭望入她無邪的眼里:“同樣是讓您學習您不喜歡的東西,既然您父皇是為您好,那臣自然也是為了您好。” 她只有一根筋,不知道那些彎彎繞繞的意思,摸摸腦袋,掰著手指想了半天,才明白這前后的邏輯關系。 好像說得有道理。 君泠崖循序遞進,引導她:“您認為,您父皇厲害么?” “厲害!”她夸張地比劃道,“父皇好厲害好厲害,他會好多好多東西。” “您想像他一樣么?” “當然想。”她重重點頭。 “您父皇也是學了許多不想學的東西,做了許多不想做的事,方有今日的成就。您可知您父皇為何丟下您一人,登仙而去?” “為什么,為什么?”她扯著君泠崖的衣袖,迫切地想知道。 “他望您能像他那般厲害,成為獨當一面的大人。但若是他在您身旁,您會不思進取,因而他忍痛離開,是期望您能成長。” “真、真的?我不信……”她不敢相信,臉上的表情快哭了,“父皇不會那么狠心,不要我的,嗚……” “圣上,您學成之時,您父皇定會歸來。”君泠崖聲色不改,“不信,您試試便知。” 誰都知道,這是一個沒有可能實現的承諾,但被罩在鼓里的她,懵懵懂懂地抹干了眼淚,將其視為目標,燃起了決意,握著小拳頭信誓旦旦地道:“我、我會努力的,你讓父皇等我,我會變得很厲害很厲害的。” “甚好!”君泠崖看她斗志高昂,滿意地點點頭,把話說開了,“臣拿您的東西,是為您好,您從他人那里得到的東西越多,越易生出惰性。正如佛珠一樣,您想要佛珠,便親自去向佛祖祈求,拿太皇太后饋贈的佛珠,得到的是她的福澤,而非您的。” “那梅月拿走佛珠,也是為我好么?”她不明白,“那她為什么要摸摸佛珠?” “她要幫您驗明佛珠的真假,若是假的,那是欺瞞佛祖的大罪,佛祖降罪下來,您便無福享受福澤了。”君泠崖把牛皮都吹上了天,偏偏表情認真得,讓人覺得好像還真是那么回事。 她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腦筋轉得不夠他快,也抓不住話中的漏洞,就信以為真了:“那我要親自向佛祖求。” 君泠崖面色不變:“待臣忙過這段時日,便帶您到皇興寺,讓您親自去求。” “好啊好啊,”她眉開眼笑,朝君泠崖伸出尾指,“拉鉤鉤,說話要算數,騙人是小狗狗。” 尾指嬌小玲瓏,折彎下來,就像一個半圓的圈,等著另一個小拇指來圓完整的圈。 除了必要的威懾外,君泠崖很少會觸碰她的身體,哪怕是一根指頭,他都會守禮地不越過男女之界。可是她將“信任”刻進了眼里,用眼神告訴他自己的期待,他別無選擇,彎起尾指,緊緊扣上她的,聲線隱著一絲激動的顫抖,一字一字地念著:“拉鉤。” “拉鉤鉤,不許說謊,騙人是小狗狗。”拉完鉤,放下手,她笑開了,“說好了,要帶我去求佛祖的。” “嗯,”君泠崖低頭看著那還留有余溫的尾指,漫不經心地道,“臣還有事,先去處理了。” “等一等,”她扯住君泠崖的衣袖,無辜地眨眨眼睛,“你真的是為我好,不會害我么?” “自然。” 她遲疑一下,大膽地問道:“那……那你有空,再來幫我按按肚子好不好,好舒服。” 君泠崖一怔,點頭道:“您每月癸水來時,臣都可幫您按揉。但您切勿大哭大鬧,讓臣等擔心。” “對不住,”她愧疚地低頭,歉意地道,“是我不對,我以后都會聽話的,會很乖的。” “如此甚好,若您不舒服便喊御醫,臣先告退。”君泠崖抬步,剛走不下三步,又突然想起一事,回頭問道,“臣尚有一事相問,方才臣進殿時,聽到圣上念叨‘壞豆腐’,敢問這是何意?” 作者有話要說: 李靈月一事將會牽扯出怎樣的驚天秘密與陰謀,太皇太后針對小萌萌又有什么目的,小萌萌天生癡傻、先皇駕崩的真相為何,壞豆腐的身世又是什么?敬請期待明日入v后的精彩內容,不要錯過喲。 入v啦,又到了跟很多小伙伴告別的時候了,來,請跟著我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右手左手慢動作重播,戳一下作者專欄,把我收走,給我留下乃們曾經來過的腳印吧~ 網頁地址: 爪機地址: ☆、24|第二十四章毒發 她好像又惹壞豆腐生氣了。 那天壞豆腐問她,“壞豆腐”是什么意思,她實在招架不住他的火眼金睛,老實巴拉地招了供。壞豆腐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您高興就好”后,就沒再跟她說過一句話,即便是過來幫她按揉小肚子,也只是形式地走過場,散場了又繼續相顧無話。 她揪著梅月的衣袖,可憐巴巴地問了幾次,壞豆腐是不是生氣了,為什么不理她,是不是不愿意帶她去見佛祖了,是不是她又不乖了……直問得梅月哭笑不得,真想敲敲她腦袋瓜子,瞅瞅里頭究竟裝了多少“學問”,怎么有這么多亂七八糟的問題。 她為此愁壞了不少頭發,小泥人都被她戳落了一層漆。 但梅月雖然心里懸了明鏡,清楚知道事情緣由,卻沒那伶牙俐齒,能將詭譎的宮廷政事、不為人知的黑幕解釋給一癡兒聽。 其實她多慮了,君泠崖不理她,歸根究底就一個字兒:“忙。” 自從得到部分齊王舊黨羽名單后,君泠崖就膽大妄為地以搜尋刺客同謀者為名,將觸手伸向那些人,順帶也把李靈月手底下的人揪了一把,只要逮著一條小辮子,就狠狠地威懾一番,逼得他們磕頭求饒,向圣上表明忠心。 自然,也有一些冥古不化的,非要粗紅著脖子,怒罵君泠崖是亂臣賊子,理應遭天譴,這時候,君泠崖只要動動手指頭,就能讓那些人生個或大或小的病痛,被趕回老家種田去了。 這些行為理所當然地觸動了不少人的利益,但偏偏君泠崖打著尋刺客同黨的旗號收拾他們,誰人敢提一句反對,就被拉入刺客同黨,到牢獄里“安度余生”。 恰逢新科進士進入朝堂,有新鮮血液注入,君泠崖就勢來了個徹徹底底的大換血,把最有可能威脅到她龍椅之人,削弱的削弱,驅逐的驅逐,將大權盡數攏在手中。其余不足為慮的蝦兵蟹將,就給他們點顏色瞧瞧,讓他們老實安分地轉換陣營,忠心天子。 這一輪大換血,一口氣打擊了齊王和李靈月的兩股勢力,鬧得人人自危,一些膽小的巴不得同所有官員劃清界限,在自家門口掛上“清正廉潔”的匾額,以證自己清白無辜。 等到這一股風波即將收尾的時候,已過去兩個月了。 李千落因為君泠崖的爽約,每天都不高興,想找壞豆腐算賬么,又沒那雄心豹子膽,只能不停地戳小泥人的臉蛋玩。 偶爾受不住冰窖般的冷落,她便會去找君泠崖,但最后都會被君泠崖拎回寢宮,繼續享受養豬崽般的安逸生活。 不過,這段時間的主動,倒讓她閑得到處鉆縫尋樂的慧眼發現了一個古怪的現象。 她癸水都在月初到來,在這段時日內,她就如那附骨之疽,壓根無法離開君泠崖,但偏偏在每月初十的時候,君泠崖都會匆匆結束朝議,下朝后就連影兒都不見了,只派人捎來一句“事務繁忙,恐無暇陪伴圣上”的借口。 她曾問過梅月,梅月卻上下唇一碰,拉起封條,閉口不答。 又到初十了。 南方的天氣即便是到了三秋,也僅僅是涼快而已,要想入冬見到鵝毛大雪,還得拉長了脖子等到葭月底。 九天而來的清風,不遺余力地捎來涼意,她打了個哆嗦,披上了一條流彩龍錦帔帛,發間別上一枚金花簪,踏著芙蓉祥云屐,就甩開拉住她的梅月,奔了出去。 剛剛下朝時,她見到壞豆腐被刑部尚書叫住,往宣政殿去了,她要趕在壞豆腐的腳跨出殿時,攔住他,問個清楚明白。 阻攔了內侍的長報,她像只小貓一樣趴在殿門上,巴巴地踮著腳尖,偷窺殿內的情況。 怎么還在說話哇,說那么多,不口渴么,喝喝水,明天再說好不好。 啊,他聽到我的心聲了,站起來要走了,好棒。 刑部尚書行了大禮轉身便走,前腳剛邁出,她后腳就溜進了殿內,跟一團風似的,刮完就不見人了。 自打招供了“壞豆腐”名稱來由后,她就大膽地啟用了這個稱號:“壞豆腐!”朝君泠崖招招手,開開心心地跑上去,攔住將要離開的他。 咦?壞豆腐的臉怎么那么白,頭上還有好多小水珠,他是不是涂了豆腐粉,沒洗干凈?心里想著,嘴上就蹦出字來,還調皮數了數:“一、二、三……好多好多小水珠,羞羞,你洗臉不洗干凈。” 君泠崖的臉色已不能用豆腐粉的色彩來形容了,簡直與“慘不忍睹”這類詞有異曲同工之處,就像刷了一層白漆,還嫌不夠濃墨重彩,再染上幾層漂白的粉末——慘白無色。 小水珠都是粒粒晶瑩的汗珠,若是揩下一滴,就能感覺到刺骨的寒意。 腳下一踉蹌,險險摔倒在她的身上,幸而君泠崖意志堅定,勉強提了口氣,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艱難地走回原位坐下。 于公公心底暗叫一聲“不妙”,禮都顧不上行,通情達理地道:“王爺,可要即刻送您回府” “趕不及,”君泠崖吃力地靠向椅背,顫著唇道,“派人回府,送解藥來……快!”最后一點兒力氣,隨著“快”字沖出牙關,他不得不緊咬雙唇,以免泄出痛楚的呻|吟。 劇烈的疼痛在胸腔中抽枝發芽,生出荊棘般的痛意,深深刺入骨髓,君泠崖的意識在逐漸被抽離,汗水滴濕了眼眶,朦朧間他只看到她呆滯地站著,茫然不知所措。 畢竟他從來沒在她面前表現得如此虛弱過,說句難聽的,現在的他,哪怕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都能一刀了結他的性命! 每月初十,是他體內劇毒毒發之時,當日他都會早早結束朝議,回府服下緩解的解藥,調養身體。誰知道,今天因為刑部尚書要稟報大事而耽擱了時間。 這是他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從來不讓她知道,因為接受真相對她而言太過殘忍。 可是,他也沒想過要在她面前,拋開威風凜凜的光鮮外表,展露出不堪一擊的內質。 “圣上,”他咬緊牙關,強撐著一絲清明,朝傻愣著的她道,“臣身體不適,請您回去。十五那日,臣便帶您到皇興寺,拜求佛祖。” “壞豆腐……”她憂心忡忡,不肯離開。 “回去!”君泠崖灌足全力暴喝一聲,嚇得她肩頭一抖,跌跌撞撞地就跑開了。 君泠崖略松了口氣,推開于公公的攙扶,挪著艱難的步子靠到紫檀木雕龍紋榻上,繃緊雙唇,閉上雙眼調息,哪怕是最虛弱的時候,他也不會露出一點脆弱的神情。 約莫是今日發了一通火氣,劇毒發作的速度堪比閃電,很快便剝奪了他的行動力,連意識都快蠶食殆盡。 正意識模糊時,緊鑼密鼓般的腳步聲闖入耳中。 “快快快,壞、王爺身體壞了,快點快點,哎呀你跑得好慢,我拉你跑!” “圣上,使不得使不得啊……” 拒絕的聲音還沒隨風散去,宣政殿的大門就被撞開了。 只見剛嚇得跑掉的她,氣喘吁吁地拉著御醫跑了過來,急得面紅耳赤:“快快快,他身體壞掉了,臉色好白好白。” 君泠崖被雜聲擾得心煩意亂,不悅地蹙起了眉頭,但奈何全身氣力都被磨盡,縱是想發火也沒有精力,見到御醫是伺候先皇多年的人,就放下了心房。 他體內的是獨家□□,若是靠御醫的回春妙手便能解毒,他何故受如此多罪?只不過,念在她一番心意,他不忍拒絕。 御醫果真沒有一點兒辦法,只看得出中了劇毒,卻是抓落了幾把長須,也找不到解毒的妙方。君泠崖知道自身情況,并沒怪罪御醫,為了不讓李千落擔驚受怕,他讓御醫替他瞞著,讓其開一點不痛不癢的藥敷衍了事。 聽到御醫說君泠崖沒事,只是從前受的傷,每月反復發作罷了,她驚訝地“啊”了一聲,古怪地盯著君泠崖瞧:“每個月都會痛痛,啊,原來你也來癸水啊……” “……”君泠崖嘴角一動,深深吸了口氣,意味深長地道,“您高興就好。” 御醫臉頰的肌rou不停抖動,忍著一口笑岔了的氣,留下一張藥方,趕緊低頭退了下去。 她見君泠崖不理她,點著唇,疑惑地眨眨眼,她說錯什么了么,為什么其他人好像在憋著笑,為什么要憋著,那多難受,笑出來不好么?還有壞豆腐不理她,是不是身體還在痛? “壞豆腐、壞豆腐,”她憂心忡忡,輕輕推了推撐著扶手,安坐如山的君泠崖,“你是不是還不舒服?” 君泠崖冷汗如瀑流下,雙唇越崩越緊,全身哪怕一根指頭都如抽髓般疼,著實沒氣力理會她,她在這兒,簡直就是添亂。 他用僅有的氣力,瞪向后方垂首不答的梅月,明知自己這般情況,梅月還不攔著她,擺明兒是有什么想法。 眼皮像灌了鉛,沉得抬不起來,呼吸都帶著千鈞之重的痛意,他逐漸沉入無意識之海,突然胸口上感到一絲暖意,他兀然驚醒。 只見那添亂的人,雙手按在他的胸口,呼哧呼哧著熱氣揉搓著,嘴上還念叨道:“揉揉搓搓,就不疼啦。” 貼在心口上的手太小,他只要輕輕一抓,就能把兩只手握在掌心里,再慢慢地移開自己胸口,可是那張擔憂的臉上寫滿了認真,動作也溫柔得不可思議,以致君泠崖生出了“揉搓后真的不疼”的錯覺。 “圣上,男女有別,您這般……不妥。”君泠崖很想移開那雙越界的手,但雙手卻違背了意識,一動也不動。 她不明白,歪著腦袋問:“什么是男女有別?” 君泠崖從牙關硬生生擠出一句:“不同性別之人,不宜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