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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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斷然怪不到陛下身上。 樓喻失笑,問樓荃:“樓尚書是如何知曉這些的?” 樓荃道:“都是聽別人說的。” 她有很多同僚,有些同僚出身貧苦,她總會了解一二。 樓喻目光落在殿內炭盆上,那里頭是銀絲炭,燒起來無煙無味,專門供給貴人享用。 這樣一份炭,在外頭或許都能賣上天價。 真奢侈啊。 他想了想,道:“煤石也可取暖,朕記得大盛不少州府都有煤礦,可否用煤石取暖?” “陛下,煤石開采成本高,即便能夠售賣,老百姓也買不起。”楊廣懷道。 吉州就有煤礦,楊廣懷出身吉州,卻很少見尋常百姓用煤取暖的。 一方面是煤礦資源由朝廷管控,另一方面是煤石開采不易,價格并不比木炭便宜多少。 當年樓喻能用鹽跟程達換煤,尋常百姓又能拿什么換呢? 樓喻道:“開采不易,量少,價格自然不會低。” 但這是對塊煤而言。 塊煤燃燒旺盛,熱值高,燒得快,適用于窯爐冶煉,但若是普通百姓使用,不一定需要塊煤。 如果能夠提高煤礦開采技術,降低煤炭成本,百姓能不能用得起呢? 記得在現代,他小時候跟著爸媽回鄉下老家,看到過蜂窩煤和燒蜂窩煤的爐子。 當年他正是求知欲旺盛的年紀,見到新奇的事物便逮著人問個究竟。 蜂窩煤是用散煤和黃土混合制成的,三四只就能燒一整天,做飯燒水都可以,便宜又劃算。 而且蜂窩煤上有孔洞,燃燒利用率高,比起燒不盡的木炭或塊煤,確實要實惠得多。 在科技發達的時代,蜂窩煤已漸漸退出歷史舞臺,可它在特殊的年代,確實為普通老百姓帶去了足夠的溫暖。 但這件事還得細細琢磨,孟州的百姓和將士眼下亟待救命。 “傳朕旨意,從吉州征用煤炭支援孟州。” 吉州煤炭資源豐富,經過這幾年發展,煤炭開采量逐年增長,臨時支援孟州過冬完全沒有問題。 “臣等遵旨!” 幾人離殿后,樓喻便開始思考如何整合全國的煤炭資源,制造出百姓也能用得起的煤炭來。 他又叫來呂攸。 “采礦由你們工部掌管,你對煤石開采可有了解?” 呂攸答道:“據臣所知,全國各地的煤礦,大多都是用手鎬等工具在淺表開挖,深處的煤石很難開采。” 這也是煤石產量低的原因之一。 “不能鑿井?”樓喻問。 呂攸嘆道:“可以鑿井,但鑿井開挖極耗人力,只有一些較大的煤田使用這種技術,況且,井下常有危險。” 樓喻頷首,煤井的確危險。 他本身不懂采礦技術,只好道:“傳令下去,若有人改進鑿井技術,提高煤礦開采量,朝廷必有重賞。”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樓喻現在需要的不是勇夫,而是工程技術人員! “臣遵旨!” “你們工部也多研究研究機械作業,光靠人力當然效率低,都動腦子想想怎么用機械代替人力。誰發明出了好東西,朝廷同樣重賞。” “臣遵旨!” 樓喻不知道這個獎勵制度能不能激發采礦業的蓬勃發展,但他現在只能寄希望于礦工身上。 聊勝于無嘛。 就在他憂心百姓生活的時候,南邊傳來軍報。 樓喻精神一震,看到軍報上熟悉的字跡,連日來的煩悶一消而散,眉眼露出幾分喜意。 雖然軍報上措辭嚴肅正經,可樓喻還是從中品出幾分甜意。 他低首仔細閱讀。 軍報前半部分講的是成功解救人質、降服南邊部族之事。 樓喻并不驚訝。 這點事對霍延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可軍報的后半部分讓他不禁挑起了眉。 朝廷軍在巫塔族發現了鐵礦,巫塔族私鑄鐵制武器,可見其野心之大。 這些人都拉去挖礦吧,樓喻心想。 他繼續往后看,待看到巫塔族的巫醫有可能治好瘧疾后,他眉頭挑得更高。 這可是一個極其重大的發現,他必須要搞清楚。 如果巫塔族的巫醫真有治愈瘧疾患者的能力,那么,巫塔族勢力范圍內就很有可能生長著金雞納樹。 自慶州那次流感后,他就讓商隊留意金雞納樹,遺憾的是,這些年一直沒有進展。 商隊遍尋不到的金雞納樹,會不會就藏在屏州山脈里呢? 等霍延他們回京,他定要仔細詢問。 離京將近兩個月,霍延歸心似箭。 他帶著樓菱等人一路疾馳,終于在十二月初返回京城。 入京時,京城下起了今冬的第二場雪。 銀裝素裹,碎玉瓊花。 馬蹄在雪地上留下一連串足跡,白色的雪泥飛揚而起,每一片都透著馬上之人急切的心情。 梁霈偷偷跟樓菱打趣:“怎么感覺定國公比咱們還要心急?” 樓菱眉頭微蹙,心中隱隱覺得不對勁。 這么些天,她已從別人口中了解到阿弟登基后的一系列舉措。 樓菱心生驕傲的同時,又不禁覺得惋惜。紫云觀觀主的批語,一直讓她耿耿于懷。 這個批語當真可信嗎? 樓菱心生疑竇,又想起初見霍延對方談及阿弟時的神情,一路上旁敲側擊,變著法地套著他的話。 可霍延心思敏銳,為人謹慎,并未透露分毫。 “許是急著見心上人罷。”樓菱神色變幻,最終爽利笑道,“定國公如今才二十歲,風華正茂,有心上人不稀奇。” 梁霈點點頭,“也對,還是阿菱看得明白。” 寧宣長公主入京的消息傳至宮中,樓喻心頭便是一跳。 他問馮二筆:“公主府可打理好了?” 已婚的公主需要出宮建府,樓喻剛即位,便為樓菱挑了一處風水極佳的宅院作為公主府。 馮二筆笑著回道:“陛下放心,公主府一切都布置妥當。” “那就好。” 樓喻看不下去折子,便起身出殿,立在廊下遠望宮門方向。 “陛下,廊下風寒,小心身體。”馮二筆替他披上大氅,低聲勸道。 他能理解陛下迫切的心情,只是在他心里,陛下的身體最為重要。 不過,陛下到底是在等寧宣長公主,還是在等定國公呢? 霍延打了勝仗回來,第一時間當然是入宮覲見圣上。樓菱、梁霈和隴州知府也得面圣述職。 雪下得更大了。 樓喻得到宮人傳報,得知幾人已在宮門外,便立刻回到勤政殿,端坐在御案后,神情威嚴凜然。 馮二筆:“……” 陛下,您奏疏都拿反了呦。 他小聲提醒一句,樓喻輕咳一聲,紅著耳朵糾正。 心跳越來越快,終于,宮侍在殿外稟報。 真到這時候,他的心跳反而緩和下來,冷靜沉穩道:“讓他們進來。” 頃刻間,一人踏入殿中。 樓喻抬眸看去,一張明媚英氣的臉落入眼簾。 雖然早有猜測,但真正見到一模一樣的二姐,他心中還是驟生喜意。 他們一家人終于團圓了! 樓喻正欲起身相迎,又一個年輕男人入殿,相貌周正,器宇軒昂。 是駙馬梁霈。 兩人身后,便是霍延與隴州知府。 霍延一雙俊目直直看過來,深邃幽然,直將樓喻看得心驚rou跳。 他艱難地移開視線,目光落在樓菱臉上。 “阿姐受驚了。” 樓菱已有好些年沒有見到樓喻,乍然見他已長成這般金尊玉貴的模樣,忍不住又笑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