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
** 洛陽忙的熱火朝天,平城內也是商議著這件事,百官和宗室都開始準備,到時候洛陽城大致建好就南遷過去。 家里那么多的產業,還有宗族離開平城到洛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須要早作準備。 現在誰家都不得閑。 京兆王府內,京兆王妃正在看下面的人交上來的單子。京兆王對這個王妃是不聞不問,甚至是巴不得她趕緊沒了。 蕭嬅看了一遍上面要跟去洛陽的那些人的名單,到如今對于遷都之事她已經不想再說甚么了,她現在連皇后都不是,成了一個外命婦,只能在一旁看著。 她將手里的單子看了一遍,發現沒有京兆王那個心尖尖的名字。那個孌童明面上還是京兆王的隨從,按理來說應當是在的。 難道……還真的是京兆王厭倦了那個孌童?想著,蕭嬅的面容上露出一絲笑容來。 “大王的那人,難道也不跟著去?”蕭嬅放下膽子抬頭問道,她作為王妃和一個孌童見識簡直是自降身份,但她和那個孌童斗了那么久,幾乎沒有一次是在上風的。不管她送去多少美人,下場不是被殺了就是被丟出門去。漸漸的平城內都知道京兆王妃和京兆王合不來,竟然還要借賤籍之女的肚子來生孩子。 蕭嬅的臉面在那些妯娌好奇的大量中被剝個精光。要知道平城里的這些貴婦,哪個是容忍的了自家丈夫納妾多得是管的男人身邊沒有一個侍妾。她這般作為自然是教那些貴婦看不慣,甚至私底下都在笑她。 甚至還有幾個王妃當著面“夸”她賢惠,這讓她是怒火中燒。后來她和那些王妃來往的也少了。一心一意的對付那些男寵。 可惜到現在,她都沒有占過上風。 “王妃,聽大王的意思,說是到時候那幾個跟著大王一道……”管事娘子說起這話吞吞吐吐,這王妃若是和側妃斗的不可開交也就罷了,偏偏是和個孌童,就是這些下人心里想著都覺得王妃可憐。 “……”蕭嬅面上的笑意頓時僵住,臉色也難看起來。 ☆、140|遷都 “……禍害……”蕭嬅咬牙切齒,她原本也不想和幾個孌童一般見識,白白的拉低了自己的身份。而且她要的不過是一個有京兆王血統的孩子傍身而已,不管皇帝對這個并非嫡出的侄子態度如何,她總算是有個孩子。無論怎么樣,將來總是壞不了的。可是誰知道京兆王竟然是對女子碰都不碰,不管她用了諸多手段,京兆王始終都是拿著一種看笑話的姿態來瞅著她。 外面那些妯娌的譏諷已經夠讓她難受的了,而京兆王又如此,時間一長蕭嬅還真的有恨不得將那幾個孌童給殺了的沖動。 蕭嬅的乳母跟著她時間最久,原本以為這個四娘子出嫁成了王妃,她也能好好的享福了,誰知道福是沒有享到。還有cao不完的心,要時刻防備著這位王妃一時腦熱會做出甚么事來。 乳母瞅見蕭嬅的臉色不對,知道她是對京兆王的那幾個男寵動了殺心。 “娘子,娘子要三思!”乳母彎下腰急切道,“那幾個人都是得大王的看重。娘子要三思而后行啊。” “阿姆。”蕭嬅氣的胸口都在疼,“就那幾個人,竟然還壓在我的頭上,長此以往,我還有甚么威信可言!” 乳母面上不顯,但是坐在心里卻嘀咕了一句,如今的王妃還有個甚么微信可言,王府里頭的事,基本上都有朝廷配備的屬官在處置,外面的事王妃基本上就插不進手,而后院里頭的事,京兆王根本不近女色,哪里來的后院? “娘子要冷靜。”乳母繼續勸說。 “我哪里冷靜的下來?”蕭嬅正在氣頭上,眼眸一抬,里頭是滿滿的怒意,那怨恨和憤怒幾乎快要從眼底沖出來。 “大王對那幾個人不是一般的器重,要是娘子動了他們,娘子自己又能得了甚么好?”乳母心里一聲長嘆,她還真的是羨慕別的小娘子,不管是哪一個,都比她這個要省心的多。 “況且……燕王對娘子……并不是十分在意。”乳母瞧見蕭嬅氣的真的要將那幾個孌童打殺了,不得不將平和表面下的殘酷現實給她挑了出來。“一旦真的有事,燕王會替娘子出頭么?” 蕭嬅原本氣的緋紅的臉頰霎時血色褪盡。 這話若是可以乳母也不想說,但凡當年燕王對這個女兒有那么一絲半點的憐惜,就不會應了皇太后。 要知道,就算天家有這個意愿,若是做阿爺的不答應,那也是成不了事的。大臣在天子面前是人,不是甚么可以隨意拉來配種的畜生。只有那些奴婢才會任由主人配來配去。 “娘子,要想好。如今娘子可算是沒有半點助力,要和大王對著干,談何容易?”乳母嘴里都在發苦,別人做乳母的,到了小娘子嫁出去就等著享福,她這個還要cao心。享福是半點都指望不上。 “郎主,郎主是不會和京兆王如何的。”她苦苦勸道。 蕭嬅嘴唇都在發抖,她一直以來不想面對的事終于是被乳母給說開了。她這個女兒在阿爺的眼里還真的什么都不是,甚至她的同母兄長出了那回事,恐怕在阿爺看來,能有地方收留她就算不錯了罷? “阿姆,”蕭嬅哆嗦著嘴唇開了口,心里一陣接著一陣的抽痛。上輩子進宮被皇帝漠視,最后在寺廟里過了一輩子。這輩子,不但沒有將皇后的寶座坐實,反而成了這個最窩囊的王妃。 蕭嬅喉頭一陣癢意涌動,她忍不住咳嗽了幾下,手帕壓著嘴唇,等到將帕子拿來,蕭嬅看見帕子上染上了幾朵殷紅,“阿姆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她早就知道了,只不過是一直以來不愿意想罷了。 乳母瞅著蕭嬅是真的平靜下來了,也不是要鬧騰的樣子,勉強的信了。 “那就只能先放過那幾個了。”蕭嬅說這話的時候咬牙切齒,若是賽女人還好辦,但是男人,尤其是長相非常好的男人,在平城不是有相當好的出身,便是那些公主們的禁臠。 出身好的完全招惹不起,而公主的裙邊之物,她若是敢動,公主們就敢撕破臉皮鬧騰的滿京畿都知道。 蕭嬅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人,那些公主她一個都不想得罪。 “現在要忙的事,是將洛陽的事處置好。”蕭嬅道,“那幾個以色事人的貨色就往后推一推吧。” 她一定要在子嗣這件事上如意!蕭嬅咬緊了壓根,眼前幾乎一片血紅。她的將來全部都在這上面了,若是連這個都沒了,那么她就真的輸了。 ** 遷都之事,宜快不宜慢,所以宮城是最先完成的,接下來就是內城和外城的大致輪廓和規劃,蕭佻出了平城就沒回來,一直都呆在洛陽。 經過兩年,洛陽宮城和洛陽城內大致的輪廓已經出來了,李平上奏天子,天子下令遷都。 首先遷過去的是后宮和百官。 蕭妙音是皇后,但是后宮里幾乎就沒人了,前兩年的那一次放宮人,那些妃嬪幾乎全部被她放了出去,說是后宮,但其實差不多就她一個人。所以她連那些帶過去的嬪妃的名單都不用看了。 只是讓秦女官準備一起去洛陽的宮人就好了。 秦女官如今不是內司,但是依靠著蕭妙音這棵大樹,手里的權力比內司還要大,原先的內司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不敢和秦女官爭鋒,退避開來。 所以宮內事務其實都是由秦女官負責的。 秦女官年紀大了,但是沒有多少出宮養老的想法,甚是手里的事越多越開心,她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沒多久,何必火燒火燎的就要去養老呢,跟著皇后一同去洛陽多好? 阿鸞見著秦女官到蕭妙音這里,立刻喊了一聲,“阿秦!” 他如今已經三歲了,三歲的小孩子其實已經模模糊糊知道事情了,這時候拓跋演先行一步前往洛陽,將妻兒暫時留在平城。如今遷都的赦令已下,很快一家子就要在洛陽相聚了。 蕭妙音這段時間臉上是沒斷過笑容,這會可不比現代,離得遠了還能有手機視頻通訊,基本上只能靠信件,但是這東西一來一去的,至少就要在路上花費一個多月的時間,這還算是時間短的了。 以前在宮中,兩人日日對著不覺得,等到拓跋演不在眼前一段時間,蕭妙音才在里頭體味出所謂古人相思來。 孩子都有了,見不著面竟然鬧起了相思。蕭妙音不肯自己一個人來鬧,偶爾得閑了,就寫信給遠在洛陽的拓跋演,鬧一鬧她。 拓跋演也很配合,收到了她的信件,在里頭rou麻兮兮的訴說自己的思念,另外還來了一句詩經,‘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他還真的是從長相到習慣和鮮卑人沒有半點關系了。 蕭妙音看著那句詩經,笑的前俯后仰,阿鸞睜大一雙眼睛不知道為何母親會如此開心。到了秦女官進來的時候,蕭妙音臉上的笑容都還沒有收起來。 “阿秦來了?”蕭妙音見到秦女官,將手里的黃麻紙放在袖子里。 “是。”秦女官見到皇后笑得這么開心,心下就猜測應該是天子那邊來信件了。她垂下頭,“殿下,那些宮人的名冊都已經整理好了。” 金墉城里的宮城要比平城宮小,所以人也不必帶走那么多。況且平城宮也要留下一部分人看守潔掃。 并不是將所有的宮人和內侍都帶過去。 “嗯。”蕭妙音沒有去看,一來這樣的事她相信秦女官會辦得好,二來也是那些名單太多了,一個個看過去是要到甚么時候,況且也沒有必要。 “阿娘,甚么時候我們去洛陽啊。”阿鸞奶聲奶氣的問,他長相精致,年紀小小卻已經長得很可愛。最近他身邊的人老是和他說要去洛陽,還說阿爺就在洛陽,聽得三歲的小孩子心里癢癢的。這些日子更是和蕭妙音吵著要去。 蕭妙音拿著兒子這個任性脾氣沒辦法,哄他快了,可是阿鸞不是那么好哄的,又問甚么時候去,那架勢竟然是想明天一大早就趕過去了。 蕭妙音是拿著阿鸞沒有辦法,阿鸞是個不好糊弄的,別的小孩子是說過了就忘記,等到過幾日,連自己都不想起來了。偏偏阿鸞不一樣,他都記著呢。然后一日十多次的問個沒完沒了。 “快了。”蕭妙音答道。 “到底有多——久——啊?”阿鸞一張臉都皺起來,“阿娘每次說快了快了,可是還沒去!” 蕭妙音瞧著兒子簡直不知道要說甚么才好,這樣的性子也不知打和誰像。 “阿娘不準說我年紀小,不懂。”阿鸞瞧著蕭妙音開口要說話,連忙就把蕭妙音接下來的話也堵住,“我年幼,但是又不傻!” 這話出來,蕭妙音自己噗嗤一聲笑出來,她示意阿鸞過來。阿鸞別扭了一下,還是過來了。 “平城人多,事情也多,所以不能夠立即成行。”蕭妙音和阿鸞這么一番下來,知道小孩子有時候比大人還要聰明,哄是哄不過的了。她嘆口氣,“阿娘要帶著這么多人去洛陽呢,而且平城和洛陽可不近,要準備的多了。阿鸞說能夠明日就走么?” 阿鸞小孩子心性她哪里不知道,就急著趕緊走,最好明天就走。她這邊一堆的事都沒有處理好,哪里能夠走? “……”阿鸞仰頭,烏黑的眼睛瞅著蕭妙音,過了好一會他才垂下頭去,“那么阿娘去不去呀?” “當然去,阿爺在那里,我們不去像個甚么樣子。”蕭妙音愛憐的揉了揉孩子的頭頂,“只不過沒那么快。” “……阿娘去就好。”阿鸞一頭扎進蕭妙音的懷里悶悶的說道。 “阿鸞這么細化阿爺啊,不喜歡阿娘了嗎?”蕭妙音想要逗逗孩子,低頭問道。 “才不是,兒也喜歡阿娘。”阿鸞聽到蕭妙音這句,當真了,立刻瞪圓一雙大眼睛,為了表明自己說的是真話,他還伸手抱住蕭妙音的脖子。 “那阿鸞最喜歡阿娘還是阿爺?”蕭妙音問。 阿鸞原本正在蕭妙音身上扮乖,聽到她問這么一句立刻急切道,“都喜歡!” “那么最喜歡誰?” “……”阿鸞想不過來,最喜歡阿娘還是最喜歡阿爺?阿鸞自己糾結的比著手指算了半天,悲催的發現自己真的不知道道理喜歡哪個! 阿娘香香的,會和他玩哄他睡覺,阿爺會把他扛在肩頭。阿爺阿娘都好…… 想著想著阿鸞就紅了眼睛,哭了出來,“兒不知道……阿娘和阿爺都好……嗚……” 蕭妙音見著他自個糾結著竟然還哭起來,嚇得把他抱在懷里,“好了好了,阿娘知道了。別哭了啊,愛哭的小孩是淚包,不惹別人喜歡的。” 阿鸞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但他一雙手緊緊抓住她的袖子不放。 “兒才不要別人喜歡呢。”他身邊的人哪個不是對他笑臉相迎,喜不喜歡的,有甚么要緊的嘛! 蕭妙音拿著他是真沒辦法了。這孩子精的很,而且擅長察言觀色。大人對他是個甚么態度摸的清楚的很。 蕭妙音哄他止了哭泣,還喂他吃了一整碗的蛋羹,他才肯在她懷里睡過去了。 “這小子磨人。”蕭妙音瞧著阿鸞已經睡著了,讓宮人過來把孩子給抱到內室的眠榻上。 想起拓跋演還想要再多一個孩子,蕭妙音簡直不知道他怎么有那種想法。一個已經夠她受的了,到時候再多來一個,她還得要照顧阿鸞這個老大的心情。 “殿下。”秦女官見著阿鸞被抱進去,她對蕭妙音彎下身,“宮人都已經安排妥當,只是兩宮……” 蕭妙音眉毛都不抬一下,“這個該怎么樣就怎么樣,畢竟都遷都了,沒有將長輩留在這里的道理。” 蕭妙音知道秦女官想要說什么,皇太后也就算了,畢竟被她那么一整治,連宮里的何家女都被放出去,再怎么樣也得看清楚現實了。現在快三年了,和太和的確是老實了不少。難辦的是太皇太后。 這個時代的醫療并不發達,莫說中風這樣就算是在現代都沒有辦法治愈的疾病,就是偶爾一個傷風感冒都能要人命。 太皇太后撐到現在已經算得上是幸運了。不過再幸運,也有個頭,醫正最近稟告她,說太皇太后的身體已經不如以往,遷都車馬勞頓,依照著太皇太后的身體,恐怕不一定能夠堅持住。 “太皇太后作為宮里的大長輩,若是留在平城,倒是顯得和陛下有心將人留在這里似的。”蕭妙音從大局出發,都不能留這位姑母在平城,畢竟這位可是曾經權傾二朝的人物,掌控朝政幾十年,現在拓跋演用的那些朝臣還是有不少都是從她手下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