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拓跋演的幾個姐妹,沒有一個是被封長公主的,統統都是公主。蕭妙音私底下都惡意的想過,要是這里頭有個公主被封長公主了,不知道有些人的臉色會多么難看。差了兩輩的小輩都能和自己平起平坐。 可惜那個惡意的想法只是在頭腦中一晃而過,很快連影子都沒有了。 “阿姊和阿妹?”拓跋演想了想,“她們不愛來的。” “怎么會!”蕭妙音不信拓跋演的話,宮里頭的小孩子就沒有幾個是傻瓜,多多討好天子,對日后可是有很大的幫助。 “還不如讓你姐妹進來看看你,”拓跋演似是無意,“你和公主們其實也不是很合得來吧?” 公主們有公主們的圈子,就算知道是太皇太后的侄女,是將來的嫂子,也不會太過親近。一來其中的度不好掌控,一旦過頭了就是無事獻殷勤了。二來公主們也是金枝玉葉,也有多少有點看不上她的意思在里面。 蕭妙音對于公主的心思也看得清楚明白,所以從來不自虐。和公主做閨蜜,此路行不通。 貓兒跑過來瞧著面前的中官,滿臉的不快,“阿兄有事不能見我?” 貓兒被羅夫人扣在那里好不容易把剩下來的列子抄完,就急匆匆跑過來了。羅夫人從來不攔著他到昭陽殿來。 “是的,大王?!睂χ垉海泄賯兌际切⌒囊硪淼?,這位大王年紀小,可不好糊弄,尤其他真的吵鬧起來,真心不好收場。陛下和大王是兄弟,也不會因為這么些小事就責罰兄弟,最后倒霉的還是他們。 “我才不信?!必垉夯⒅槪驕柿司屯镱^沖。 貓兒年紀小,動作靈活,竟然還真的被他給鉆了個空子,中官們可不敢真的放他進去,只好硬著頭皮去拉住。 蕭妙音走出來的時候,正好就看見貓兒在前面跑,中官們哭臉在后面。 “蕭三娘!”貓兒瞧見蕭妙音鼓足氣力大吼一聲。 蕭妙音還沒反應過來,貓兒整個人已經撲在她身上了。 兩個人向后撲倒,蕭妙音被貓兒壓在下面,呲牙咧嘴,那么一個小男孩壓過來,就算再輕也不好受?。?/br> “三娘子!”秦女官見著又是常山王這么個煞星,頓時低叫一聲。她親自上前要將蕭妙音身上的常山王拉開,誰知道常山王拉住蕭妙音的袖子不放,“你說!阿兄到哪里去了!” 蕭妙音白眼直翻,誰能把她身上這個討厭熊娃給拎開。 “大王,快放開三娘子,三娘子快喘不過氣來了!”秦女官見狀也顧不得尊卑有別,強硬將兩孩子分開。 蕭妙音從地上起來的時候,瞧著面前氣喘吁吁的貓兒,想著這貓兒還真的像只貓! “陛下在哪里,大王何故問我?”蕭妙音道。 “你常跟在阿兄身邊,自然知道?!必垉赫f著,不懷好意的瞅著蕭妙音。 蕭妙音真想一巴掌拍在著熊孩子頭上,這性子虧得是個大王,要是在外面恐怕非要被打的屁股開花不可! ** 蕭斌今日不必去上朝,最近天氣漸涼,他年紀大了,漸漸的想起年輕時候的事來。年少之時在六鎮做一個小小的衛士,虧得朝廷厚待六鎮,所以他哪怕只是一個小卒,日子勉強也能過得去。 那會的長子小小的,多可愛,一個勁叫他阿爺。 只是現在,這孩子就算叫他一聲阿爺,也是帶著無盡的挑釁。 蕭斌看著那一地的落葉,他靠著憑幾上,吐出一口濁氣,罷了,他已經老了,而大郎還年少,多少還是要靠他來謀劃一二。 就算再生兒子氣,他難道還能和兒子置氣一輩子? 想起蕭佻最愛這種風雅景色,蕭斌打起精神,叫過家人,“把大郎君請來?!?/br> 家人道唯退下,過了一會家人滿臉古怪回來,“郎主,大郎君已經出門去了?!?/br> “出門了?”蕭斌轉過頭看著家人,想起兒子吞五石散上街發瘋的光榮事跡,臉上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他到哪里去了?” “說是和高家的一位郎君……”家人來之前去向閽者打聽過,自然做好了準備。 “高家?”蕭斌想了想,蕭佻的確有一個好友是渤海高氏的郎君。蕭斌長長吐口氣,希望這個士族子弟能把他那個兒子給拉回正道上。 一家食肆的小房間里,蕭佻看著面前的高季明,面前有一只小爐子,爐子上溫著一壺酒。 換了平常這個時候,倆中二少年早就開始喝酒服散一個勁發瘋了。可是如今兩人詭異都沒動。 跟隨主人前來的小童覺得身上一陣寒意,不由得抖了抖。 “你家阿姊真的被……”說起此事蕭佻一臉難以置信。 高季明抬頭沖著蕭佻一笑,“讓你見笑了?!?/br> “我實在沒想到……士族也會有此事。”蕭佻覺得自己以前對于士族的那些認識都要被推翻了,這么士族家也會出這種事?! 高季明聞言重重嘆氣。 “家姊既然被一……所欺。”說起此事,高季明都忍不下這口氣。他叔父的一個女兒嫁給了郭家為婦,太原郭氏和渤海高氏都是士族,這樁婚事原本也算是門當戶對,兩家都是士族,互相都有聯姻,家中女郎嫁過去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高氏嫁給郭家幾年只生下一個女兒,照著慣例,要么主母心寬,準許納妾,要么等下去,到了四十歲還沒兒子干脆從兄弟那里過繼來一個。 反正在士族中,不乏先例。根本就不是問題。 問題就出在,高家女郎嫁的這個郭三郎竟然被趙郡李氏的一個小娘子給迷住,而那個李娘子也不知道羞恥竟然還真的和有婦之夫勾勾搭搭,到了最后郭三竟然真的休妻再轉頭向李家求娶! “兩家如今鬧得正兇。”高季明想到堂姊被送回來的時候那一身的蕭瑟,眼眸里的冷意又加重了幾分。 姊姊在夫家幾年,侍奉舅姑,照顧女兒,從來沒有做過半點錯事,誰知道竟然會遭到如此羞辱! “這……”蕭佻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去勸好友,這種事不管哪家遇到了,只要不是喪心病狂,都會為女兒感到憤怒。何況婚姻之事乃是結兩姓之好,就算過不下去也會商量著和離,不會明晃晃的休妻,否則日后見面只有兩家翻臉為仇的份。 誰知道那個郭三竟然到如斯地步,半點臉面都不給發妻留呢。 “豎子!”高季明還是少年,容易情緒激動,他一腳踹飛了溫著酒的小爐子,蕭佻猛地跳起來,躲過來撲過來的火炭還有酒水。 這要是撲上身,恐怕就要在床上躺個半個月了。 “發火便發火,別殃及池魚。”蕭佻招呼小童出去叫人進來收拾。他找了一處還算干凈的地方坐下,“如今那郭三和李氏已經商議好了昏事,你再生氣也于事無補。”蕭佻說著,心下轉的飛快。 他年少,但也是男子。對于怎么讓這種負心男子難受,他可算是有些辦法。 “我有計謀,不知道你愿意聽么?”蕭佻說道。 “嗯?”高季明聞言,抬頭過來。他知道蕭佻一肚子壞水,氣人起來根本不償命,聽到他這么說心里頓時就有了小小的期待。 ☆、第40章 變數 朝堂上,太皇太后對宗主督護制進行改革,撤原來的宗主,實行秦漢以來的里長制度。雖然只是那些田頭的事,看起來事情不大,但是事關重要。 蕭妙音坐在殿內,瞧著李平拿朝堂上的事問蕭家那兩個郎君。心里面一個勁的咂舌。她這半年來學的幾乎是儒家經典,那時事來問,還是頭一回。 她看向蕭吉和蕭閔,這兩孩子的年紀也只是比小皇帝小那么一點點,并不是很多。此時兩個人漲紅了臉,支吾了半日才抖抖索索說出一兩句來。 李平看著這這對兄弟,臉色鐵青。他讓人拿來一只戒尺放在手中。蕭吉和蕭閔一瞧,都要哭出來了,話說的更加結巴。 李平面上陰沉如水。 最后:兩兄弟中調皮任性一些的蕭閔瞧著他的臉色,知道今日說不定在姑母那里少不了一頓板子,心有不甘之下,嘴硬道,“尚書拿這些事來問兒,可是尚書從來沒有和兒說過這些?!?/br> 李平的臉頓時鐵青! 蕭妙音不忍直視,連上首的拓跋演都有些不忍。 “……”李平轉過身,不去看那兩兄弟,可是蕭妙音看得清楚明白,他額角都蹦出青筋來了。 “三娘子,你說吧?!崩钇綇娙套⒛菍﹄p胞胎打一頓的沖動,朝著蕭妙音道。 蕭妙音點點頭,“我朝建立之初,遵循鮮卑舊制……”她并不是傻兮兮的說讀什么就讀什么,書只是學來備用的,外面的消息才是最重要。 “以除舊弊,減去農人賦稅,朝廷也能多出許多進項了?!笔捗钜舨粫目U縐的說話,不過她之前想把秦漢三長說到,點出其中的好處,再說明白如今的宗主督護制如何的不符如今的需要。 王府中有不少人都是家境貧困過不下去,才被爺娘賣掉的,燕王府規矩亂,蕭妙音年紀小那會沒少纏著身邊那些人給她說田頭的事,圖個新鮮。宗主的那些所做作為自然也是聽了個滿耳朵。 其實宗主制度最大弊端就是,私自克扣上繳的錢糧,賦稅少了,自然是不好。 “三娘子可曾聽陛下說起過?”李平聽這么一個八歲的小娘子說起這些事來,其中條理還算清晰,知道首先說三長制是什么。他不禁想是不是從天子那里聽到過什么,畢竟小兒女青梅弄竹馬之事,他也有所耳聞。 “沒有。陛下從未和兒說過?!笔捗钜魮u搖頭,拓跋演是真的沒有和她說過那些,他和她在一起,更多的是喜歡和她說話下棋,要不然就是一起說故事。 “……那三娘子如何得知的?”李平沉吟一會問道。 “尚書不是讓兒讀史記的貨殖列傳么?”蕭妙音滿臉奇怪的看著李平,“里面也說到了呀。” 貨殖列傳里面,農商等事幾乎都提到了。而且太陽底下無新鮮事,哪怕時代不同了,可是有些事上多少都有那么點相似之處。 “……”李平嘴角總算是有了些笑意。而后看向兩兄弟的時候,越發的恨鐵不成鋼。 書讀了是拿來用,而不是讀了爛在肚子里面。不用,讀了也白讀。 “前人往事,哪怕在今日也能看到不少,先輩的經驗是能拿來用的?!崩钇竭@話似是說給拓跋演聽,好像也是在訓導那對雙胞胎兄弟。 “受教了?!鄙鲜椎耐匕涎菡f道。 “……”李平對拓跋演一禮。 今日的功課仍然是史書,蕭妙音發現李平比起經典更愛讓他們學史書,史記春秋已經是來來去去念了好幾遍了,不過李平是想要他們將書讀透。 下學之時,李平沒有走,蕭家兄弟已經被東宮派來的中官接走了,李平瞧著蕭妙音站在那里看著宮人收拾筆墨,他走過去,“三娘子不似常人?!?/br> 要不是清楚知道這孩子是蕭家人,恐怕他還會以為是哪家士族娘子。 “尚書何出此言?”蕭妙音站在那里,雙手攏在袖中,是最乖巧不過的模樣。 “三娘子可知留在昭陽殿,日后會如何?”李平問道。 “知道。”蕭妙音回答,都做的這么明顯了,要是還不知道,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那么三娘子……” “尚書,以色事人能得幾時好?”八歲的小女孩兒抬著頭,面上是和年紀不相符的沉穩,“況且在宮中生存,皮相之事能依靠多久?” “你……”李平吃驚這么小的一個孩子竟然能說出這么句話來。 蕭三娘垂下頭,雙手攏在袖中對李平又是一禮,“兒退下了。” “……”李平雙手攏在袖中回禮,看著她被女官牽著繞過錦繡帷帳,心中感嘆。 蕭妙音被領到拓跋演那里,拓跋演今日很興奮,因為李平肯拿這事和他說,而不是在朝堂上。 見到蕭妙音來,他笑得更加歡快,“三娘今日說的不錯?!?/br> 即使有所不足,但是對于一個小娘子來說,能夠說到那個樣子,已經是很不錯了。 “嗯?”蕭妙音想起今日說的那些話,“只是口上說說罷了,如果真的要兒來做,恐怕是要糟糕?!彼@個勉強算得上是在答面試,可是真的要她來做實事,恐怕不太成。 “這又有甚么?”拓跋演和她相處久了,知道她不太愛往東宮那邊去,又喜歡親近她,說話的時候都難免親昵幾分,“人各有長處,只要讓這方面的人來做就是了,事事躬親,并非上位者所為?!?/br> “陛下這是在說蜀漢丞相么?”蕭妙音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