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宮殿中通常都會時常準備著蜜水,以防貴人口渴,昭陽殿中更是如此。 蜂蜜在現代不過就是常得的東西,但是在這會,上好的蜜只能供應給貴族。蕭妙音瞧著一個小黃門奉上兩只玉杯,毛奇接過,親自奉到拓跋演面前。 拓跋演自己拿過兩只杯子,其中一只遞給了蕭妙音。 玉杯剔透,里面的蜜水上還浮著一層干花瓣。想來應當是取自什么風雅之意。她垂下首去飲用,當層層花瓣被吹拂開來,一個黑黑小小的東西卻從干花瓣中浮現出來。 “啊!”蕭妙音立即將自己手里的玉杯丟擲出去,玉杯被扔在地衣上,滾了幾圈,里面的蜜水潑了出來。 “怎么了?”拓跋演放下手中玉杯問道。 “……”毛奇已經上前查看,他手指撥開那堆干花瓣,露出里面那一點黑黑的來。 “啟稟陛下,是……鼠屎?!泵娉錾碡毢?,自然認得這東西。 蕭妙音一聽,一張臉都白了。怎么昭陽殿內還有這個惡心東西? “……”拓跋演蹙眉,“將查查看,到底是誰的罪過?!?/br> “唯唯?!泵骖I命而下。 拓跋演轉過頭,伸手在蕭妙音發頂上揉了揉,“好了,不怕了。” 蕭妙音一張臉白著,她捂住嘴嘔的一下開始吐起來。 殿中的宮人們圍著她忙的團團轉。 蕭妙音到屏風后收拾好出來,毛奇已經來回命了,“陛下,掌管庫房的黃門已經被拿下。” 宮中的事,哪怕一針一線都會記錄在案,蕭妙音那杯蜜水除了問題,要查起來也快的很。 “嗯。照宮規行事?!蓖匕涎菅劬Χ疾惶?,直接一句就定了人的生死前途。 甚至那話語里都沒多少感情,蕭妙音有些怔忪。這些日子來,她看到的小皇帝都是帶著些許孩子氣的,甚至會逗她開心,拿東西來博她一笑。 可是他還是皇帝,即使大權在東宮手里,他還是能決定不少人的生死。 宮中飲食醫藥向來是被嚴加防守之處,如今出了事,自然是重重責罰,蕭妙音這幾個月來也是跟著秦女官學了不少宮規,其中若是貴人膳食除了差錯,那么出錯的那人恐怕就要沒命。 “陛下?”蕭妙音走出來,“或許不是那個黃門的責任呢?” “三娘?”拓跋演看到她出來,面上露出笑容,“你來了?好點了沒有?” “嗯,好多了,陛下還是再查查?或許罪魁禍首有別人呢?”蕭妙音走過來道。 “……好,反正閑來無事?!蓖匕涎葑匀粺o不可。 經過先帝一事,東宮對他始終都懷著警惕,朝堂之事礙于壓力讓他聽政,但聽歸聽,其他的事還是做不了。 倒還有一點空余的時間,陪一陪她也不錯。 “好?!蓖匕涎蔹c頭。他難得的生出玩鬧的心思,和蕭妙音一起到側殿去,讓人將那個犯事的黃門帶來,親自審問起來。 那黃門見到天子,嚇得瑟瑟發抖,說話都不利索,但是堅持稱,“臣并未放鼠類進庫房中?。 ?/br> 蕭妙音瞧著拓跋演。 拓跋演思索一下,“證明你清白倒也簡單,”說著他喚過毛奇,“將那……”他瞟了一眼蕭妙音還蒼白著的小臉,他直接省略掉那個名詞,“從中破開,看是否干燥。” “唯唯?!泵骖I命而去,不一會兒他反轉回來,“回稟陛下,是干燥的?!?/br> “看來,你是真的被陷害的了。”拓跋演道。 他和蕭妙音坐在珠簾之后,只聞聲不見人。 那黃門聽到天子的斷語,幾乎痛哭流涕,幸虧還記著不能在天子面前失儀,不然光是這條就夠治罪的了。 “陛下?”珠簾內傳來女孩細柔的嗓音。 “若是真的一開始就在里面,那么內外早就沁透了,可是這外濕內干,應該是后面才落入的?!碧熳幽托牡慕忉尅?/br> “嗯?!笔捗钜魬艘宦?,她垂下頭來,其實認真起來,拓跋演想要知道真相很容易,只是看他想不想。 “好吧,你去和御食曹說說,你到底與何人有冤仇?!蓖匕涎莸?。 御食曹掌管膳食事務,出了這樣的事,他自然是要給個交代。 蕭妙音看著他這樣,想起一開始拓跋演的模樣,有些恍惚。 一個才十歲的小少年,其實已經有了皇帝的權力,偏偏她卻一無所知,還當他是個普通孩子。這……實在是有些可笑。 ☆、第39章 商議 拓跋演似乎將這件事當做一場游戲來玩,蕭妙音瞧著他朝毛奇問起那件事的后續。十歲的男孩子精力充沛,活潑好動。 太皇太后對這個名義上的孫子十分嚴苛,又壓制著他。多余的精力沒有被那些書本完全消耗去,就用在了蕭妙音和其他的一些事上。 “啟稟陛下,此事是與那人有嫌隙的另外一個黃門所為?!泵鎻澭鸬馈_@些事根本就不算什么太大的事,既然是被冤枉的,那么就朝著有過過節的那些中官們查。順著一條線下去查明白也費不了多少力氣。 “果然?!蓖匕涎莩捗钜趑尤灰恍ΑK吭陔[囊上,將手中的書卷放在一邊。 蕭妙音如今私下里也能陪著他一起讀書了,她都有一種錯覺,她還真是太皇太后選出來的一個小陪讀。 那些大王們都有自己的陪讀,那些陪讀都是從鮮卑貴族或者是世家里選出的小郎君,等到大王們長大搬出宮外,這些陪讀都是重要的屬官,只要頭上的大王不倒,自己別太作死,一般前途光明。 蕭妙音坐在茵蓐上想了想自己的“光明前途”,頓時要哭了出來。她的光明前途就是給小皇帝當小老婆。就算太皇太后屬意蕭家女坐上中宮之位,應該不會直接一上來就空降皇后。連太皇太后自己也是從貴人的位置上發跡的。怎么看她應該也是差不多。 她人生的前幾年從來沒想過她會做小老婆。畢竟天下敢拿燕王女兒做小老婆的沒幾個,沒見著她大jiejie都做王妃了么?結果好死不死她到宮里來了。 就算她做一輩子小老婆,那也……沒人給她說話啊。 拓跋演見著蕭妙音坐在那里呆呆的沒有反應,連喚了幾聲。連帽器都忍不住出聲提醒,“三娘子,陛下叫你呢?!?/br> 毛奇那一聲點醒了蕭妙音,她抬頭看向拓跋演。拓跋演嘆口氣,無奈的伸出手臂在她額頭上戳了一下,“方才你都在想甚么?想的這么入神?!?/br> “沒甚么。”蕭妙音摸著方才被拓跋演戳過的地方,她這句才出口就見到小皇帝拿著那雙黑色的眼睛瞅著他。 拓跋家雖然是鮮卑人,但世代和漢人通婚,骨子里的鮮卑血統早就被稀釋的近乎無了。像貓兒那樣的是少數。 蕭妙音被那雙黑色眼睛看的心里發憷,她低下頭,心里的那件事她真的不好和拓跋演說。難道要她說,她不想做他的小老婆么? 太嚇人了。 “只是不知道以后會怎么辦?!笔捗钜袈暼缥抿?,垂下頭,手指卷著自己垂下來的絲絳。絲絳上系著幾塊玉玨。 “年紀小小,怎么想到那么久之后去了?”拓跋演含笑,他原本不過是想選個看的順眼的,相處下來發現越來越不錯,他也很喜歡她。 “有我在,不必怕的。”拓跋演挪了挪,靠得離她近了些。她身上的襦裙熏了合香,聞著舒服。他靠近了些許,“有朕在,還有甚么需要擔心的么?” “陛下?!笔捗钜舨皇切∨?,聽出他話語里那絲絲調笑也似的曖昧,頓時郁悶非常。難道小皇帝的青春期提前來了?怎么老是逗她。 “我是說真的?!蓖匕涎菽罅四笏哪樀?,“嗯,你最近還是要多吃些。瞧瞧,都瘦了下去了?!?/br> 蕭妙音聞言差點沒一口血吐出來,她怎么瘦了!小皇帝是要她胖成個球嘛?她記得時風還不像唐朝那樣以豐滿為美,都要求纖細美來著。 “可是胖了會不好看?!笔捗钜袅⒖炭棺h,她這會兒要是胖的厲害了,到了青春期也難得減下來! “多點rou才好?!蓖匕涎菘戳丝此「觳残⊥葍?,“多點rou長得快,瘦成人干似的,真以為好看喃?” “……”蕭妙音被拓跋演盯的脖子一縮,恨不得立即找個地方躲起來。 明明年紀那么小,可是說起這些話卻是一點害羞都不會!竟然就這樣被調戲了,而且……她瞥了一眼拓跋演,他根本就沒有半點羞恥的意識?。?/br> “三娘子,聽陛下的話沒錯?!泵嬖谝贿厴泛呛堑男?。 “……”蕭妙音已經不想說話了。 “對了,你這次想要用些甚么?”拓跋演問道,“最近御食曹對我說,蒸豚不錯,試試?”他記得這位小長輩的口味更貼近南人,他以前還奇怪過,畢竟她是在北方長大的,怎么口味和南朝如此相似,不過想起她生母是南朝人,那么她口味和南人貼近也沒多少奇怪的了。 到了如今他也會跟著她一道嘗一嘗南朝菜肴的味道如何。 蕭妙音在宮廷中從來不縮手縮腳,在飲食上也是放開了膽子。她如今身體是小孩,生長發育需要營養,當然要用些好東西。 “太膩了?!笔捗钜艄钠鹉橆a嫌棄道。 所謂的蒸豚就是取一只肥小豬煮半熟之后加以豆汁混以米飯蒸熟,她吃過一次,瞧著那一層層的油就倒盡胃口。 “你就愛食稻羹?!蓖匕涎輫@口氣,“你若是在平常人家,誰又能養得起你?” 稻米在此時,哪怕是南朝產量都不多,更別提在北朝了。拓跋演這么半真半假的抱怨,還真的挺像那么一回事。 蕭妙音頓時有些心虛。 她也知道稻米珍貴,可是比起每日都是吃那些什么蒸餅,她還寧可頭上頂著奢侈的光芒。 蕭妙音垂下頭,再抬頭時,臉上已經是可憐兮兮的模樣,她伸手扯了扯拓跋演的袖子,“陛下生氣了?” 拓跋演坐在那里,看似高冷的瞥了她一眼。 “唔……”蕭妙音一雙黝黑的眼睛里似有光芒閃爍,“那兒以后就不吃了……” “噗嗤!”拓跋演看著她可憐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蕭妙音聽到他這一聲笑,心里松了口氣,笑出來就沒太大事了。 “那么你拿甚么和我換?”拓跋演不懷好意的看著她,他繼承了生母的容貌,即使面上還有稚氣,可眉眼卻是極好的,雙眼微挑,帶著笑意。 “陛下想要甚么?”蕭妙音只是哄他,并不是真的傻兮兮和他交換什么。她進宮的時候可是光桿司令,別說珠寶,連仆婦都沒有一個帶進來的。身上的衣裳是少府送過來的,連戴的配飾都是宮中送的。 不是她不想將自己在燕王府里的帶進來,而是根本不讓。 “嗯……”黑眸里的笑意越發濃厚,“我要好好想想?!?/br> 蕭妙音被他這么看著,他眸如點漆,已經能夠看出日后的風采,偏偏她半點驚艷都沒有,一股麻麻的感覺從后背升起來,緩緩的沿著背部攀爬上來。 好像她就是一只羚羊,面前的小皇帝就和只豹子似得。 “罷了,日后再說?!蓖匕涎萸浦捗钜粲行┡碌哪?,不忍心繼續嚇她。 她比他小了三歲,不知道許多事也是平常。拓跋演看了看她,蕭妙音垂著臉,面上緋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被嚇的。 “陛下就知道欺負兒?!边^了一會他才聽見小姑娘氣鼓鼓的道,他抬頭看到她面上緋紅比方才更甚,她年紀還小,不能輸少女的發式,頭發都梳成漢人的總角,只是在總角上點綴以珍珠。 她眼睛明亮清澈,像他以前看過的一條小溪,只需一眼就能望到底。 “除了你之外,我從來沒有欺負過誰?!蓖匕涎葑旖且惶粜Φ馈_@樣的表情出現在這么一張稚氣尚未褪盡的臉上,難免讓人覺得有些好笑。 偏偏蕭妙音笑不出來。 好似有些東西開始變得奇怪了。她立刻在心里盤算了一遍,發現自己真的是什么都沒做過! 就算小皇帝知道什么,也不必如此……成熟,他那表情換到另外一個成年男人身上覺得可以是狂霸拽了,可惜…… “陛下,甚么時候讓陳留公主等幾位公主過來?”蕭妙音為了轉移話題,扯了幾位公主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