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話雖如此,梁梓嬈對胞弟的婚姻大事可謂cao碎了心,甚至還給葉喬送來一套衣服。 第二天一大早,葉喬抖開那件端莊典雅的外套,笑著說:“會不會太老氣了?穿上像你jiejie。” 周霆深說:“愛穿不穿。梁梓嬈這人就是愛瞎仔細,你別什么都順著她。” “到底是你jiejie呀……”葉喬笑著把衣服掛回去,說,“下午回來再換。我舅舅給我打電話,說家里來客人。他和舅媽帶著外婆去親戚家做客了,讓我回去接待一下訪客。我上午有一個采訪,正好結束了就回家里一趟。” 周霆深一聽她又要忙碌,皺眉:“肚子不難受了?” “都好了。”葉喬在他唇上淺淺印一個吻,笑著說,“晚上見。” 周霆深目送她背上包出門,說:“五點,別忘了。” “嗯!” 保姆車早已在酒店門口停好。申婷帶著葉喬到專訪地點,又把她送去葉家小區。葉喬下車前,塞給她一個紅包。 申婷摸了摸厚度,受寵若驚:“喬姐,這怎么好意思……” 葉喬說:“今天是年前最后一個通告,緊接著就過年了,給你拜個早年。明年會更好。” 今年是她大起大落的一年。申婷陪她經歷《守望者》的有驚無險,見證她摘下影后桂冠,又順利完成《無妄城》的拍攝,眼看著年后就要上映,事業蒸蒸日上。“明年會更好!”申婷攥緊紅包,回憶起剛拍《守望者》時的黯然,眼眶泛紅,堅定道:“我就說,好人肯定會有好報的。” 葉喬笑了笑,走進空曠的院落。 池塘浮有薄冰,荷葉蔫蔫的息在一角。 葉喬輸入大門密碼,剛剛推開一條縫,一個身影突然從拐角出現。趙墨拎著一個包,身上穿一件皺巴巴的香奈兒秋裝,搖搖晃晃地喊她:“葉喬。” 不過數月未見,她消瘦得不成人形,眼窩深陷,穿著不合時節的衣服,在寒風里搖搖晃晃。 葉喬第一眼幾乎沒認出她,驚道:“……跟我舅舅打電話來訪的,就是你么?” 趙墨呵地一聲笑,枯黃的臉上呈現醉態,說:“是我。我不該來找你么?” 葉喬聯系日前的新聞,趙墨好像惹上了什么人,潛規則丑聞出來之后非但沒有洗白,還被往死里抹黑。她的演藝道路才剛開一個頭,惹上這樣的麻煩,應該是走不下去了。葉喬推開門,說:“進來坐吧。” 葉喬給她倒一杯熱茶,趙墨這段日子銷聲匿跡,不知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像得了瘋病一樣,看著茶杯癡癡地笑。 “你這些日子去哪了?好多人都在找你。”葉喬沒有料到趙墨會來找自己,有些不知從何說起,便問,“你未婚夫呢,沒有跟你在一起嗎?” 趙墨像聽到什么禁忌,猛地站起來,說:“不要跟我提他!你怎么好意思跟我提他!” 葉喬莫名其妙,眨兩下眼:“……怎么了?” 趙墨涼涼一笑,又頹然坐下來。 葉喬警惕地攥緊了手機。圈內被整得下場凄慘的藝人不在少數,從高處跌落,罹患精神疾病的也有先例。趙墨的情況看上去格外嚴重,葉喬思考著需不需要打電話向人求助,可是,找誰呢? 正思忖著,趙墨突然落下兩行淚,說:“他不要我了。我只是想要混出頭,難道天資不好,就要一輩子籍籍無名嗎?我只是想要努力爭取……我有什么錯?”她在悲中突然迸發出狠戾的目光,提高音調:“你現在什么都有了!為什么還要把我踩下去?就因為我碰過你喜歡的人么?” 她的瞳孔沒有聚焦。葉喬斷定她精神一定出了問題,走過去扶她肩膀:“你冷靜一下。我沒有害過你,今后也不會害你。如果你需要幫助,可以提出來,能做到的我會幫。” 趙墨撣開她的手,像突然回了魂一般,擦掉眼淚,惶惶然說:“我不需要你幫忙。洗手間在哪里?我要上洗手間。” 葉喬給她指了方向,趙墨竟抱著自己的拎包,沖了進去。 她搖搖頭,打開手機搜索引擎,想要尋找楊城的心理咨詢機構。剛剛刷出網頁,手機突然進來一個陌生來電。 接起來,年輕女孩涼涼的聲音傳來:“喂,葉喬么?” 葉喬默了兩秒:“阮緋嫣?” “是我。沒想到你能聽出我的聲音。”阮緋嫣輕嘲地笑了聲,想起她曾說她的心臟能認出她來,臉上寡薄的笑意都盡數收斂,聲音透出寒氣,“怎么樣,我送你的禮物還可以吧?” “你在說什么?” “沒收到么?呵,很快就能收到了。” 話音未落,門鈴突然被按響,像指示著命運的征兆。 葉喬躊躇片刻,方挪動步子,去開門。 門外站著三四個警察,舉出證件:“是葉喬么?我們懷疑你涉毒,請協助我們的搜查。” 與此同時,阮緋嫣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這是你欠我的。我要你也去體會體會,我mama當年的滋味!” 通話被掛斷,警察牽著一條警犬經過她身旁,直奔洗手間。 趙墨很快被一左一右架出來,洗手間地面上還留有她的注射器。她的眼睛更加縹緲空洞,沉浸在虛幻的快意里,路過葉喬時,嘴角勾起一個帶著恨意的笑。 下一秒,一副銀亮的手銬落在葉喬手腕上,鐵面無私的聲音響在她耳邊:“葉小姐,你涉嫌為他人提供吸毒場所,請跟我們走一趟。” 楊城的西南方。 自下午三點起,周霆深便給葉喬發消息,久無回音。他以為她事務繁忙沒看見,過了一小時才開始撥她的手機,卻是關機。周霆深隱有不詳的預感,驅車直奔酒店,詢問服務人員,得到的答案都是,她沒回來過。 那件梁梓嬈寄來的外套還掛在衣櫥里,孤零零的一件。 離約定的時間不剩幾分鐘,他返程回周家,想看她有沒有來。一路上撥了不少電話,從她的外婆舅舅一直問到千溪那兒,都無人知情。 周家大門敞開,梁梓嬈一見他就笑盈盈地迎上來,幫他掛外套,往他身后張望:“葉喬呢?沒跟你一起來嗎?” 周霆深頓住步子,反問:“她沒有來?” 梁梓嬈愣了下,說:“沒有啊。你跟她沒聯系么?” 周霆深的表情便寫著“沒有”。 他陰沉著一張臉,眼眸如夤夜的深井般沉暗。梁梓嬈安慰道:“她們女明星事情多,遇上狗仔什么的,很容易耽擱。你先坐下,給她多打幾個電話試試?” 周霆深扯下外套,說:“我去她家找她。” 剛邁出去一步,周父中氣十足的聲音從中廳傳來:“去哪?” 周霆深沒理會,繼續往外走。周父一跺拐杖,說:“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連年夜飯都不吃,你還認不認我這個爸?” 他只好回身,勉力叫一聲:“爸。” 周父指著餐廳的方向,對傭人命令:“人都齊了,上菜開飯。” 不容置喙的語氣。 周霆深杵在玄關不動,梁梓嬈悄悄拽他的襯衣:“你現在過去也沒什么用,別把爸惹毛了,待會兒葉喬來了,難不成還要看你們兩個臉色啊?” 他這才被梁梓嬈拉著往餐廳走。剛一坐下,周父咳一聲,說:“不是說要帶人來見我,人呢?” 周霆深一言不發地撥電話,梁梓嬈幫著打圓場:“還在路上,馬上就到!” 周父抿唇,胡子微顫:“別以為我老糊涂,我都知道了。不就是葉喬么,有什么大不了。他們葉家是清白門第,把教出來的外孫女嫁來我們家,我有什么好反對的?藏著掖著,以為你爸是什么老頑固?” 周霆深這才抬頭,怔怔望著他,又怔怔看一眼梁梓嬈。梁梓嬈笑著推一把周霆深:“看什么看!我都跟爸說了。你這么多年好不容易看上一個,難道爸還想你一輩子打光棍啊?”她小聲在他耳邊笑道,“我也沒想到這么容易。看來過去的事,這么多年了,爸也想讓它過去了。” “真的?”周霆深甚至做好了翻臉的準備,一時沒能從這個消息里緩過勁。 然而他嘴角的笑意只存在了幾秒。 傭人上完菜,打開了餐廳的壁掛式電視。屏幕上正在播報一條最新娛樂新聞:“獨家消息,今日下午14時,楊城警方偵破一起涉毒案件,新人女演員趙墨和當紅一線女星葉喬牽涉在內,后者可能面臨半年監`禁。本臺記者為您持續跟進最新消息……” 幾大新聞客戶端的推送同一時間抵達手機,網絡上傳言紛紛,稱葉喬與趙墨私交甚密,有心人甚至將她與前段時間的艷照丑聞聯系在一會兒,深扒她的潛規則上位史。而趙墨被爆料后流連夜店,眼神空濛精神失常的照片也流出,坐實了吸毒傳聞。 一時間“葉喬”這兩個字,變得臭名昭著。 煙花升空,爆竹除歲。 過去的,好似遠遠沒有過去。 ☆、第50章 杜冷丁10 出乎所有人意料,葉喬對罪行供認不諱,審判順利地進行。由于她公眾人物的身份,案件社會影響惡劣,即便在葉家重金請來的律師辯護之下,依舊因容留他人吸毒罪判了半年有期徒刑。 有關葉喬的□□長時間霸占娛樂版面,鄭西朔在微博上因為聲援葉喬,相信她的清白而被群起攻之。經紀公司發道歉函,米分絲群情激奮,世間百態,葉喬卻從未發聲。 至始至終,她只見過舅舅葉知良一人,對他說:“外婆年紀大了,你們多勸勸她。” 凡是葉喬熟悉的人,都不能理解她為何會做出這樣的事,更不能理解她的平靜與默認。 判決下達的那天,周霆深坐在旁聽席上。葉喬向他微笑著投來一眼,里面有繾綣,有寬慰,卻沒有憂怖與凄愴。 年輕的女孩坐在角落,面對她的平和坦然,預料中報復的快意統統爽約,變成更加深刻的嫉恨。庭審結束后,她第一個沖出去,幾個打扮流氣的男人早在車里等她,領頭的見她眼眶通紅,嗤笑:“你不是想整那女人么?她認罪不是最好了!你哭什么哭!” 阮緋嫣咬了咬唇,問:“趙墨呢?” “被拘留了十四天,出來就不見了,誰知道她在哪。” “你們沒有去找她?!”阮緋嫣瞪大眼睛,“你們說過,誘使她吸毒,報復葉喬,之后就給她一筆錢,讓她戒毒的!” 男人荒謬地大笑:“小姑娘,你今年幾歲?我們又不是慈善機構,用完的棋子還負責她下半輩子啊?” 阮緋嫣心亂如麻,左右張皇了片刻,便低頭去解安全帶。 男人按住她的手:“想去哪?” “你管不著!”阮緋嫣甩開他的手,安全帶一松,立刻打開車門。 剛剛下地,后座的兩個男人早已下車候著,把她牢牢封在車邊。 “你們做什么?!” 領頭的也下車,呵地一聲:“怎么,利用完我們辦完事,就打算跑路?你以為你是哪根蔥?要不是看你長得漂亮又是個雛,秦哥哪會陪你玩兒,還真拿自己當號人物了。”說著便將她攔腰抱進車里。阮緋嫣劇烈地掙扎,跪在車門邊死撐著不進去,被不知是誰扇了一個耳光,后腦勺咚地一聲撞上門框,眼睛刮過老舊門框上的尖刺,頓時血流如注。 她在劇痛之下厥了過去,軟軟歪在人手上。 打人的慌了:“這……這怎么交代?” 與此同時,車庫的另一邊駛來一輛車,前燈照向他們,尖利地鳴笛。 ——“趕緊的,把人拋了,走!” 梁梓嬈見那群人疾馳而去,才敢踩剎車,握著方向盤的手還在簌簌發抖:“霆深……那邊,那邊好像有個人。” 周霆深透過車玻璃瞥一眼,覺得那身影尤其熟悉,下車去看。竟是阮緋嫣,她發絲凌亂,雙目滲出的血從臉頰一直流到白色的大衣領上,不省人事。他凝眉,將人打橫抱進車里,對還在發顫的梁梓嬈命令:“開車,去醫院!” 葉喬從那之后,再也沒有見過周霆深。鄭西朔來申請過數次探視,也被屢屢拒絕。倒是一個叫沈弈的陌生人要求會面,她卻接受了。 來人風霜滿面,見到她便連說“對不起”。 “趙墨她,太要強了,才會走這條彎路。我知道你是無辜的,她被人落井下石,一直以為是你。其實后來我們都知道了,是許殷姍,她們都傍過同一個大佬,一直有齟齬,許殷姍出事之后就拉她做墊背。但是那會兒她已經神志不清了,聽不進去,認定了是你,發作的時候就喊著要報復你。” “她之前還請私家偵探跟蹤過你,拍你的私人照片……” 葉喬說:“沒關系,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