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秀太要飯中續集(三)
“其實,我宗還是希望城主能夠親力親為的。”傅蓮華惋惜道。 云帝假裝沒聽見,若無其事地抿了口茶。事已至此,他固然不會去攬什撈子鬼畜責任。放下了二郎腿,他起身,方盡地主之誼,指了右側的軟座道:“二位先請坐下歇息,我與我那賢弟先商酌一番,交代些瑣事。片刻就回來?!?/br> 傅蓮華頷首,美目噙著微笑:“麻煩城主了。” 云帝辭別的二人,快步向著城中內院走去。 云鴿前幾天受了軍令,不日就要回朝,現在正在城里閑適著。正巧為他擋了個麻煩。倒不是隨便拿來濫竽充數的,云鴿確實有這個能耐,將雕宗上下萬人唬得服服帖帖。 惜往日,他為將道入軍閥,彼時閥中敗戰連連,盾兵衛士垂頭喪氣,他一聲諧笑,慷慨昂詞收攏了軍心。沒人知道這個囂張跋扈,轉沙場如掌心的無名之輩是誰。只道那些激昂的話過后,士兵熱血沸騰,有燃不盡的血氣。面對生死的萎縮,面對政道的壓迫,在那一刻,都化作推進雄心的燃料。 一句,鎮軍心。 這尚且是他沒展露身法之前。 他雖為金丹,可修界與人間不成文的規定,不可濫殺無辜,不可擾凡間氣數。他僅憑衛后點兵,傳授武藝,硬生生編織一隊英勇盾兵,為希朝江山開辟出一條天光大道。 那時有偶遇強敵,盾兵早先與蠻夷交手,突如其來的埋伏令他們措手不及。云鴿接到軍報,當即化千步為一步,游荷塘時順手摘的一片綠荷葉如影隨形。一道雪白的身影自天而降,宛如大仙般,翩翩落地。僅一句:傷我標兵,爾等知罪? 敵方大怔,士氣蓬發! 這樣的人,合該作為領兵正德的領袖。 方踏入內院庭中,云帝就見云鴿坐在庭里一張玉石凳上,悠閑地拿糕點挑逗一只倉鼠。倉鼠抱著圓圓的肚子,在光潔的桌面翻滾,毛茸茸的很是可愛。旁邊還放著他不知從哪兒摘來的新鮮荷葉,掛著幾滴水珠。這形象,簡直和那個軍隊里的將士天壤地別。 云帝握拳咳嗽幾聲,才將云鴿的注意從倉鼠身上拉回來。 “怎么了?最近和女人呆久了,腎虛了?” 云帝:…… 是個人都知道他后宮里沒女人。 他開門見山,和云鴿說明了來意。云鴿乍一聽這回事,懵逼了:“你說什么?雕宗要改革???” “這不是前幾月一直鬧騰嗎?你竟然還不知道?!痹频圩聛?,準備跟他說說這回讓他去當教育導師的事。而云鴿仍震驚萬分:“是啊,這事我聽說過,不過沒想到還找到這里來了?!?/br> “來這里做什么?”云鴿眼神逐漸明悟,望向自家哥哥,似乎有些幸災樂禍的小雀躍:“莫非是找你去他們宗上管那群潑皮無賴的?” “……”云帝默默然:“你猜的不錯。” “哦~那你肯定沒答應?!痹气澓V定地點了點頭,隨后像是想到什么,僵了一下。嘴上看好戲的笑容掛不住,緩緩將狐疑地目光投向云帝。 雙方默契的沉默兩息。云帝道:“我沒答應,可是不好推脫,就讓你暫為代勞。”他瞇了瞇剛毅的眼睛,十分正直地說:“你是希朝的將領,更是七安的王爺,應當知曉如何擔當這個責任。” 云鴿秒拒:“不,我不是,我只是個弟弟?!?/br> 云帝:“你沒得選?!?/br> 云鴿:…… “哥,說真的,我就是一個搞后勤的?!痹气澊顾罀暝T频郛斎徊唤o他這個機會,干脆眼不見為凈,站起身來背對他,說:“你在希朝已小有成就,云歌軍現所向披靡。有你的噱頭,誰還敢來擾我希朝。若是真有,即便本城主出城,也給你搞定。” 云鴿表情僵硬:“能別當著我的面給我交代后事嗎?這事我鐵定不會干的!” 云帝輕嘆了聲,道:“事與愿違?!?/br> “你在金丹已經停留許久,就不想更加精進一步嗎?”云帝回身,神色里充滿無奈。云鴿能看出他情非得已,如果有得選,他是萬萬不敢得罪雕宗的?,F在又拿修為來壓他…… 他沒了方才的閑適,低頭逗弄著那只倉鼠。小東西吃得圓滾滾的,仍不停往嘴里塞糕點,絨毛上都是白屑。面對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也毫無畏懼。頭頂那道視線盯得他頭皮發麻,云鴿低眉,一指撥開圓潤的倉鼠,隨后百無聊賴地拿起桌上的荷葉帽,扣在頭上。 “哎~~閑久了,就是麻煩?!?/br> 云帝眼前微微一亮,明知故問:“你這是答應了?” 云鴿側首:“不然呢,還能怎么辦。壓在本少爺身上的擔子可重得很,你要是不怕我把事情搞砸的話,盡管叫我去做?!?/br> 云帝下意識忽略他這句話。他信云鴿絕對不會讓他失望,別看一副無所其謂的模樣,一旦許下承諾,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當然,具體效果怎么樣,這不在云帝的考慮范圍。 畢竟這件事,挺懸的。 “雕宗要改革,針對道德教育進行大方面全方位的整改,全宗上上下下現在不許出現打架斗毆的現象。一旦被抓著,那可是要被刑法長老給扔雕窟里去的?!币粋€賊精的小伙子邊嗑瓜子,邊對著小街攤上的幾個客人說。那幾個客人在他這買瓜子,正逢日頭烈,就打算在涼棚底下落個腳。聽他這么一講,來了興趣,湊過來好幾個看戲的。似乎最近都在談這事。 養雕的不叼了,要開始改邪歸正了。 “那他們可不得被雕窟里的兇雕給啄成血窟窿?既然注重道德了,為何還用這種血淋淋的方式?。俊币蝗藛柶饋?。 那小伙子吐出一顆瓜子皮,睨了眼他,缺了縫的門牙若隱若現:“你以為雕宗那群人能有什么好法子,整天無腦打架,宗里能出主意的也得看著門派里的人同不同意。總得來說,根本沒幾個,不然也不會有那么多修仙世家怕他們了,都是一群傻大個。這么一改,倒是大多數門內的弟子不贊同了,該惹事的還得惹,根本管不過來。弄巧成拙不說,還被看了笑話。” 問的人若有所思,看他雞賊的模樣,忍不住提醒:“你既然說雕宗的人不好惹,光天化日的詆毀他們,就不怕被聽了去?” 旁邊幾個也擔心,他們也算共同詆毀的同伙,紛紛往四周看去。末了,沒找著疑似很叼的人物,又扭過頭來聽他瞎扯。嗑了一把瓜子,動作整齊劃一的一至。 “嘿,我怕什么?”小伙子揚了細細的眉頭,一點不慌張。那群自恃清高的雕宗弟子們才不屑來這種小攤上聽他們嘮嗑。他繼續說:“這不曉得雕宗到底哪個頭腦開了竅,想出這么個主意。” “那他們之前不是挺好的,我見他們樂在逍遙,既有靠山依仗,又暢快肆意?” “那敢情你沒落到他們手上過,慘無人道都是夸他們的。” “真的這么殘忍?” 小伙子堅定道:“真的這么殘忍。通常啊,這種人活不久,要不就被仇家滿天飛,要不遭人唾罵。雕宗弟子也算心理特別強悍的了,有能力的,就是不一樣。” “要不怎么說要改革呢?!?/br> “是也是也……” 幾人說回改革,談到了雕宗這一道改的可實施性,間接路過不少人,又賣出去幾包瓜子。充滿濃郁瓜子香的街道上,人流車水馬龍,對面一間賭場更加熱火朝天。來來往往的行人有的在這駐足片刻,揣摩著今天的黃歷,要進去賭兩把。也有看到出門帶喪的,覺得命重要,悻悻然揣兜回家去。 這間賭場外部熙攘,內部魚龍混雜。處在門外的以大小點數居多,再往深處,就是業內人士才懂的正規賭博。場內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群白衣的少年少女。年齡均不超過十八歲,竟是十來個未成年。他們一出現在人們視野,便有無數道目光頻頻相望,連手底下是輸是贏都沒注意。 相較于場內的烏煙瘴氣,少年們猶如下田園般悠然自得。人手一個吃食玩意,包得兩頰鼓鼓就進來了。這不說走錯地方,恐怕沒人信的。看門的那伙計定是受了不少賄賂,看他一臉陰郁,仿佛吃了螞蚱的表情,賭徒們開始指指點點。 此時那十幾個少年圍在一桌賭大小的桌上,目光灼灼地瞪著桌面一小字,用足以把它瞪出一個窟窿的架勢,屏氣凝神。 對面,莊家妖嬈女郎紅唇揚起,賭注已下,職業性地喊了句買定離手。手中骰寶在半空中嘩啦作響,幾道虛影過后,哐的一聲砸在桌面。少年少女們的目光立馬從小字轉移到骰寶上,一個個瞇起眼睛,嚴陣以待。 莊家先是賣了會兒關子,而后媚姿含笑,換了只手壓在骰寶上,以撓心窩子的速度將骰寶打開,露出里面兩顆骰子。 六六。 骰子:大。 雕宗弟子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