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陸子涵低頭,“過世的景王妃就姓盛,叫盛婉卿,是長風(fēng)盛家的二小姐。當年長風(fēng)榮帝盛妃的meimei,也是當今長風(fēng)衍帝的姨母!” 李少衍? 阮婉捂住嘴角,彼時李少衍的玩笑話就似有跡可循。 “阮少卿,你不覺得我們二人長得掛像?” “阮少卿,你名字里有一個少字,我名字里也有一個少字,興許我們沾親呢!” “阮少卿,你娘親是何方人士,伯母現(xiàn)在何處?”聽聞她娘親過世后,李少衍怔了許久。 再后來,李少衍追出京城送她,“阮少卿,我給你帶了些長風(fēng)特產(chǎn),還有些是我祖母親手做的。”那糕點的滋味,竟像極了娘親親手所做。 祖母? 阮婉眼淚簌簌滾落,銀齒陷入唇瓣,哽咽隱在喉間。 陸子涵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許是蠱惑,許是一時不知何處竄上的沖動,“阮少卿,我娶你,護你安好。” 阮婉懵懵看他,他心中悸動,卻倏然松開手,自己都不知道為何如此。 “陸子涵,多謝你,我有心上人了。” 陸子涵臉色微沉,又驀地一紅,“又不是讓你真嫁我。”頓了頓,又道,“今日之事義父和我爹勢必遷怒于我,我怕日后幫不了你了,你自己多保重。” 送宋頤之離開京城已有三日,若是路途順利,也該快至富陽了。 阮婉想過送他到邵文槿處或西昌郡王處,但沿途肯定重重封鎖,只怕趙榮承和宋頤之到不了都城或涇遙就枉送了性命。 阮婉也想過慈州肖躍,但肖躍效忠的是邵將軍,她也拿捏不準。 宋嫣兒和宋頤之是親兄妹,宋嫣兒會收留宋頤之,李朝暉如今在長風(fēng)地位卓然,宋頤之到了長風(fēng)京中就安然無恙。 趙榮承會設(shè)法將消息送至邵文槿處,她也不知少卿去了何處,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聽聞陸子涵被陸相責(zé)罰在丞相府中關(guān)禁閉,景王還是沒有覺察,否則不該一直沒有旁的動靜。 阮婉也想去獄中探寧叔叔,但又想起陸子涵所說,景王要她性命,她眼下去探望只會拖累寧叔叔。 文槿不在,少卿不在,寧叔叔不在,趙榮承也不在,就連陸子涵也被關(guān)在丞相府中,她身邊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小姐,侯府門口的守衛(wèi)又多了一倍。”葉心如實言道。 是嗎?是要將她徹底軟禁在府中,那就是她還有利用價值。也或者,眼下還不能取她性命。 阮婉心底澄澈,低頭喝粥,“阿心,我們該吃吃,該睡睡。” 葉心只得點頭。 到了第十日,還是沒有旁的消息,阮婉在藏書閣中翻起了舊時的讀物。 昭遠侯府自父親在的時候就有,父親備了間很大的藏書閣。她過去來過一兩次,都沒有興趣去看其中典籍,眼下正好打發(fā)時間。 藏書閣一直有下人打掃,還算干凈,她去挑書,阿心便去給她泡茶。 父親的藏書很多,一眼望去,應(yīng)接不暇。有一部分,是珍藏在柜里的,但阮婉幼時見過一些,大抵都是枯燥無味的典籍,看不進去,眼下,卻不知如何突然起了心思。 新茶錄,茶志。 父親好茶她從小就知,這些放在上層的書籍她大都翻過,讀不進去就關(guān)了柜門。今次許是心性使然,就從中下部分挑了兩本,茶之韻,茶典新錄。書籍紙張明顯比上層的厚些,還是經(jīng)常翻閱,阮婉快速翻過,里面竟有朱筆批注。 這是,娘親的字跡! 阮婉眼中氤氳,有娘親的字跡,也有爹爹的字跡,都在同一本書中,批注還有相互接話地方,該是一人閱后,交給的另一人。 葉心進屋,見她看得全神貫注,也不叨擾。近來小姐煩心事不斷,難得有這樣閑暇時候,放下茶盞就出屋。阮婉也未覺察,批注的字里行間,都是爹爹和娘親平日慣有語氣,還透著幾分青澀,該是二人年輕時候的事。 阮婉看得孜孜不倦,就如他二人在耳旁一人一句一般,甚是溫馨。看了一日,也不覺得乏,晚上便也倦在藏書閣挑燈看。 她分明對茶道沒有興趣,卻看完一本,絲毫不盡興,興許是讀到了爹爹和娘親的緣故。 合上封面,準備拿兩一本,卻似突然想到什么,重新翻開扉頁,先前是直接略過的。扉頁上寫著,“贈元兄,成州奪好,聊以心意。” 落款是“成”字。 元取字于阮,定是爹爹,成代表盛,是娘親。元兄?莫非娘親當年也是女扮男裝認識爹爹的?阮婉不禁笑開,再看落款下的日期,“和豐十七年二月”。 和豐是長風(fēng)和帝的年號,也就是榮帝的父親,李少衍的爺爺。和豐十七年,也就是明通三十九年。敬帝是明帝的二子,明帝在位四十三年,而后才是敬帝。 明通三十九年,爹爹和娘親自那時起便認識了? 阮婉止不住好奇,翻開兩外幾本扉頁分別是明通四十年一本,明通四十一年兩本,到了明通四十三年有五本之多。 一連幾日,反正在府中無事,就逐本閱來,好似在看爹爹和娘親的戀愛史。見得他兩人從開始單純的探討,到后來筆墨間的曖昧,而且,批注和孤本往來的次數(shù)明顯增多。 明通四十二年一本沒有,但到了明通四十三年,不僅有五本之多,而且,從言辭間感覺,他二人該是才剛見過面。稱呼從過往元兄,變成了奕秋;成字,則變成了婉字。阮婉悠悠笑開,爹爹是同娘親好上了。 歡喜之余,心底又生出一縷愁容,爹爹和娘親明明要好,娘親如何會在明帝死后嫁給景王?爹爹的性子阮婉再清楚不過,倨傲里帶了幾分盛氣凌人,他早前就喜歡娘親,怎么可能讓娘親嫁給景王? 大婚不過幾日,景王妃就過世,是爹爹將娘親接到了成州。從書中來看,成州是他二人相識的地方。 但有一點卻是毋庸置疑的,便是景王對爹爹恨之入骨,更會視她為眼中釘rou中刺。 合上書籍,轉(zhuǎn)眼,離宋頤之走已有半月之久,不知他和趙榮承到了何處? 思忖之際,葉心卻換忙推門,“侯爺,宮中來人了,說敬帝彌留,召見侯爺。” 敬帝彌留,召見她? 阮婉也顧不得旁的念頭,換上衣服就入宮,趙榮承不在,她的近身侍衛(wèi)其實剩了不多。隨她出府的十人,八人被扣在宮外,還都被攔在敬帝寢殿之外。 她去的時候,景王正好從敬帝房中出來,笑瞇瞇道了句,“少卿,皇兄要見你,快去吧。” 阮婉背脊透出一抹冷汗,佯裝不覺。 快步入得殿中,濃郁的藥味撲鼻,顯得死寂沒有生氣。龍榻上,敬帝稍稍坐起,眼袋深陷,根本沒有一絲精神。 “陛下。”阮婉強忍著心頭酸處,恭敬開口。 敬帝艱難睜眼,見到她,眼中掠過一絲欣喜,又飛快逝去,“少卿,來。” 阮婉跪在龍榻前,雙眼通紅,敬帝多看了她幾眼,就好像在辨認一般,稍許,才笑出聲來,“是少卿回來了。” 阮婉錯愕,不知他這句有沒有旁的意思,卻兀得哭了出來。敬帝病重,回京半月,她才見到,就是這幅光景。 而周圍有伺候的宮女,近侍和御醫(yī),竟沒有一個是她認識的,阮婉心頭倏然一怒,想要起身,卻被敬帝按住。 阮婉詫異看他,敬帝卻心平氣和同她說話,“少卿,朕大限將至,快要去見皇后了。” 阮婉泣不成聲,“陛下胡說,陛下萬歲才對。” “好孩子,不哭,“快起來,難得朕今日精神好,你來同朕說說話。”敬帝摸摸她頭,就似帶著父親的慈愛,阮婉心如刀割。 敬帝這般是有話同她交待,阮婉心底澄澈,她不做耽誤。敬帝同她說起的,卻都是學(xué)佛理。 娘親信佛,年初一都要去吃齋上香,阮婉自幼就信。而后到了南順,敬帝也信佛,因為她能說出一些簡單的佛理禪機來,敬帝一直很喜歡她。 周圍有監(jiān)聽的宮女,近侍,敬帝除了佛學(xué)一概不談,阮婉也除了佛理一概不應(yīng)。旁人聽得一頭霧水,阮婉卻心若琉璃,她聽懂了敬帝的意思。 過往每次敬帝同她說起佛經(jīng),事后都會讓她去慈云寺,慈云寺的主持會讓她捎開光飾物回來給敬帝。敬帝此番是告訴她,他有東西放在慈云寺,讓她務(wù)必去取。 阮婉便開口,“過往少卿每次答得好,陛下都會賞賜佛經(jīng)抄本,少卿這次打得可好?”她從前每次回來,敬帝都會賞賜佛經(jīng)抄本給她,她如此說,是告訴敬帝,她聽明白了。 敬帝果然欣喜點頭,“賞!賞!將朕最喜歡的金剛經(jīng)抄本拿來。” 宮女聞聲去辦,旁人就面面相覷。阮婉也不搭理,繼續(xù)同敬帝說話。良久,抄本才交到阮婉手中,褶皺不堪,敬帝是禮佛之人,怎么會如此暴殄天物,明顯被檢查過多次。 末了,敬帝精神不濟,阮婉再待了不多時候便離開。 “少卿,朕對不住你們二人了,這些年你在京中辛苦了。” 二人?辛苦?阮婉手心死死攥緊,敬帝卻擺擺手,“去吧,朕乏了。” 阮婉渾渾噩噩出得殿外,敬帝是知曉她和少卿……腳下踟躕,再回望,拱手作拜良久,只怕從今往后再也見不到敬帝了。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不抽,發(fā)出就能看到,~~~~(gt_lt)~~~~ ☆、第一百零九章 慈云寺 第一百零九章慈云寺 又隔了幾日,陸子涵遣人偷偷送信到昭遠侯府,信中字跡潦草匆忙,怕被人發(fā)現(xiàn)。 大致意思,是他聽說趙榮承和宋頤之十余日前同景王的人遭遇。宋頤之摔落崖底,趙榮承下落不明。景王派人在崖底反復(fù)尋了十余日,沒有尋到宋頤之蹤跡。即便尋到,落入景王手中,也只怕沒有生還可能。 節(jié)哀。 宋頤之,眼淚倏然奪眶而出! “少卿少卿,你何時吃我?他們都說我常常到你府中,是因為你要吃我。” “小傻子,你不好吃的。” “你都沒吃,怎么就說我不好吃!” “因為,吃了傻子會變笨啊,小傻子你也想讓我同你一道變傻子嗎?” “不好嗎?少卿,我們一起當傻子。” “兩個傻子,好一同被人欺負?” “那少卿你還是別吃我了,少卿還是聰明些好。” …… “景王!”阮婉怒極,你把小傻子還給我! 葉心連忙去拉,險些拉不住,她在氣頭上,去了便是送死。葉心猛然跪下,扯住她的衣袖,“小姐,你不能去!你若是去了,葉心該如何向公子,還有邵將軍交待?”泣不成聲。 少卿,文槿。 阮婉駐足,雙目噙著淚水,就似剜心蝕骨,宋頤之!! *** 三日之后,敬帝突然駕崩,國喪。 早前煜王遇刺身亡,理應(yīng)睿王繼承大統(tǒng)。睿王在二月里和婢女出京踏春,至此失蹤,下落不明。景王監(jiān)國,責(zé)令京中禁軍四下搜索睿王下落,務(wù)必要尋睿王登基。 阮婉嗤笑,他明知宋頤之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