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一行不久抵達下榻的驛館,除卻途中遇見了趾高氣昂的五殿下之外,近乎通行無阻。 五殿下又很給沈晉華薄面,相安無事。 晚間是榮帝設宴,幾人都要出席,便各自回房準備。阮婉趁著清荷伺候宋嫣兒梳洗前,取出了風藍圖給她。 “陛下吩咐過要由公主親自呈給榮帝,公主收好了。” 宋嫣兒只曉阮婉是女子,卻不曉她是公子宛一事,怏怏接過,便隨意展開看了看,就囑咐清荷收起來,稍后一道帶上車輦。 清荷循聲照辦。 阮婉卻一眼看出她心不在焉,就要入宮了,你魔怔什么? 宋嫣兒托腮輕嘆,“從前只曉李朝暉不受待見,不想如此捉襟見肘。早些時候那二人分明是沖他去的,他都忍讓成這般了,旁人卻還不肯放過。” 原來是為未來夫婿抱不平。 阮婉輕笑出聲,“這些自有陛下和七殿下思量,就不勞公主cao心了。公主要做的是抬眸笑笑,讓清荷好好替你梳洗打扮,今晚讓長風京中王親貴胄看看,我們南順的嘉和公主如何驚為天人!” “婉婉!”宋嫣兒便羞得面色緋紅。 “公主~”清荷無奈搖頭,時辰本就不多。阮婉幫不上忙,深覺還不要添亂得好,便起身辭別。 清荷心中默念了幾聲阿彌陀佛。 阮婉折回房中,晚上宮里正宴,萬萬疏忽不得。想起早晨出門得及,眼下還是重新裹胸得好。 屏風之后,輕解羅裳,手腕偶然碰到束發,三千青絲就順勢滑落。阮婉俯身拾起衣衫擋在身前,起身時,不經意瞥到鏡中之人,雪肌通透,青絲繞肩,衣衫隨意遮擋在胸前,兀得想起昨日邵文槿那一握,臉頰就好似火燒一般。 粗魯,窮兇極惡,脾氣還不好! 裹胸就比平日綁得不知緊了多少,隱隱喘不過氣來。 裹胸之后,卻沒有著急換上衣裳,反是坐在鏡前來回捋了捋耳發,看了看側顏,不知何時才能換回女裝? 半晌,又自覺笑笑,難怪阿心平日里常說她愛美。 思及此處,便有敲門聲響起,“侯爺,是我。” 阿心? 阮婉喜出望外,吩咐一聲進來。將近一月未見,主仆二人就似有說不完的話,諸如葉心問她可有見到懷安侯?又如阮婉異口同聲問她可有探討什么消息? 最終還是葉心心細,“侯爺晚些時候要入宮,奴婢伺候侯爺更衣,邊換歡說,也不耽誤。” 阮婉自然稱好,葉心在身邊心中就踏實多了。 趁著更衣的功夫,葉心也隨口說起到長風之事,起初她也打聽不到任何消息,就連懷安侯身邊的小廝都不知曉,只道侯爺外出了。葉心開始也信了,就在懷安侯府住下等阮婉進京。 不多久,宮中的卿公公來府中尋懷安侯。卿公公是陛下身邊行走大紅人,從前同懷安侯一處時就見過阮婉和葉心,葉心便將阮婉讓她來京中打聽的前因后果說與他聽。 后來大致便是卿公公去了躺大理寺探消息,才知懷安侯果真下獄,卿公公便一直奔走,至于后來懷安侯如何出來的,就不得而知。葉心也是聽卿公公說起,已然無事。 沒事就好,阮婉輕嘆,她今日晚些時候尋機會問問晉華便是。 言辭之間,已換上了一身華服錦袍。對著鏡中輕咳兩聲,鏡中少年翩翩俊朗,眉清目秀,很是入眼。 時辰將好,出得苑中,正好見到宋嫣兒同清荷在前方,清荷捧著風藍圖跟在她身后。阮婉招呼一聲,兩人循聲回頭,就同幾個婢女迎面撞上。 宋嫣兒險些摔倒在地,幸好有清荷扶住,葉心便也上前幫襯。幾個婢女嚇壞了,就哆嗦著也不敢抬頭。 本也無事,宋嫣兒擺擺手,幾人才悻悻起身。卷軸落了一地,婢女拾起交還清荷手中,才匆匆離去。 阮婉總覺何處不妥,宋嫣兒卻已開口打趣道,“你看看,險些害我摔一場。” 阮婉遂而一笑,恰逢車輦都已備好,姜大人遣人來催,眾人不做耽誤,阮婉便也將方才之事拋諸腦后。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補1.4號的,,, 怎么天天都在補啊,,, 預告,下一章,讓侯爺和邵將軍獨處吧,, ☆、第三十一章 默契生 第三十一章默契生 華燈初上,長風夜間猶有涼意,拂面而過的晚風里便帶了些許干澀,遠不似南順那般柔和潤澤。 初春二月,南順京城該是處處輕枝搖曳,桃花吐蕊。 長風國中又哪里比得? 再若是到了三月天里,明巷上下白玉蘭幽雅綻放,遠近十余里便都要沾染上幾分恬淡香氣,就是一年中春意最濃的時節。 小傻子定是要拉她去踏青的。 …… 思及此處,阮婉略微錯愕。 不過短短幾年,就好似份外習慣了南順種種,若是有一日突然離開,心中會不會不舍? 譬如,舍不得她那個偌大的昭遠侯府,雖然她常常抱怨風水不好,與對面陸二毗鄰之流,但住起來其實很舒服。 又譬如,侯府里的那幫蠢廚子,做得東西永遠那么難以下咽,但日后若是再吃不到那般難吃滋味,偶會也定是會很懷念的。 再譬如,她苑子里的……那個洪水猛獸沙包不是? 咒罵了那么多年,習慣早已潛移默化,若是日后離開時不能隨身帶到別處,任憑它留于旁人打罵……阮婉怎么都覺得虧大了的是自己。她恨得咬牙切齒的東西憑何要留給旁人?! 繼而自己被自己嚇得吞了口口水。 惶恐之時,車輦緩緩停在宮門口。 榮帝在宮中設晚宴為嘉和公主接風,遣了宮內的車輦和內侍官來接,內侍官不敢怠慢。 宮門口簡單交接,就有旁的內侍官來領路,分毫沒有耽誤。 阮婉回過神來,免不了伸手好奇打量一翻。雖然自幼在長風國中長大,卻是頭一次入宮。 眼前的宮闕樓宇金碧輝煌,一路上的火樹銀花雕琢著琉璃磚瓦,宮中浮華雖有,斑駁投影下,卻總顯得比南順空洞蕭索了幾分。 不多時,依稀到了正殿處,聞得內侍和宮女快步來接,阮婉便順勢放下簾櫳,沈晉華已在殿外等候。 清荷攙扶著宋嫣兒下了車輦,緣是接風宴,宋嫣兒只帶了十余女官跟在身邊。禁軍里,邵文槿也只挑了二十幾人跟隨。 姜頌其就先張恒一道入了殿中。片刻,聽到殿中傳喚,榮帝身邊的卿公公親自來接。 入得正殿中,才曉不過是皇室內的接風家宴,來得都是國中的王孫貴胄,沒有別國觀禮的使節,就連榮帝的親信權臣都沒有幾個。 阮婉其實心中微舒。 人一多,繁文縟節便多,就處處都要小心謹慎。稍有差池,恐怕當場便遭笑柄,初次見面便要宋嫣兒應對多國使節和一干朝臣,其實是會有些力不從心。 若只是皇室接風家宴,哪怕席間真出了些幺蛾子,也是皇室內部的家事,輪不到旁人評頭論足當正史對待。 榮帝其實思慮周全。 種種會面禮儀,早在南順宮中就不知被訓練了多少次,宋嫣兒無甚好怕的。言行舉止處處得當,大方端莊讓人挑不出半分錯來。 倒是一旁落坐的皇子就紛紛錯愕。 輕紗遮面,娥眉淡掃,側顏隱在明媚燈火中幾分看不真切。唯有膚若凝脂,手如柔荑,言笑間款款大方,定是生得極美的女子。 加之見慣了長風女子高挑豐腴,這般肩若削成,腰身盈盈一握便別有韻味。其中幾人就目不轉睛,停在半空的酒杯都忘了送至唇瓣。 從前就有諸多猜測,敬帝愛女定是面貌奇丑無比,或是身體何處有缺陷,否則就憑李朝暉在國中的地位,敬帝憑何將愛女嫁與他? 先前等著看好戲的幾人,就多少有些瞠目結舌。 那小子命倒是好! 戲謔中免不了嫉妒。 起初,榮帝是問候了敬帝和陳皇后近況,宋嫣兒簡單應聲,又道父皇母后安好。榮帝便問起宋嫣兒一路可還適應,過往從未來過長風,總歸有些不習慣,語氣里就甚是親切。 宋嫣兒乖巧言謝。 榮帝就賜座在近旁,還特意讓最寵信的卿公公侍奉,任誰都看得出榮帝對宋嫣兒的喜愛和維護。 李朝暉也頭一次坐到離榮帝不遠。 宴席開始,觥籌交錯間便免不了歌舞助興。 遠道是客,巡禮榮帝理應舉杯相邀。但榮帝身體不適,御醫叮囑飲酒應有旁人代勞,長風國中又無太子,就讓李朝暉代飲了第一杯。 宋嫣兒和阮婉卻之不恭。 阮婉是南順送親使,為表禮遇,位置就安置在離嘉和公主最近的坐席,沈晉華便踱步至阮婉身旁位置落坐。 邵文槿就同姜頌其依次落座。 眾人皆是一愣,但見榮帝并無異議,頓時明了是榮帝屬意的。 有沈晉華同昭遠侯一處,確實可以省去不少事端。 老二就一聲輕哼,自斟一杯,朝向身旁道,“聽聞三弟四弟今日在南順昭遠侯處吃了些虧?” 老三面色一沉,怒意涌上心頭,老四卻輕笑攔住,“不過口角玩笑而已,倒是聽聞五弟吃了閉門羹。” 話鋒一轉就繞到老五身上。 老五素來倨傲,杯中一飲而盡,冷冷道,“好過從旁看戲的。” 老六也似無甚在意,“看著我做什么?大哥,二哥不也沒有動靜。” 老二則是笑容可掬,“有晉華在,我素來擱不下顏面。” 倒是老大面無表情,懶得同幾人答話。 榮帝本在不時同宋嫣兒和李朝暉說話,殿中鐘鳴鼎食,鼓瑟吹笙,兄弟幾人之間的竊竊私語也傳不到對面去。 席間氣氛尚佳,晉華就問起阮婉,“宮中如何?” 幼時起她便嚷著要自己帶她進宮,一直沒有尋得機會,不想真有一日到了宮中,竟會是這般場合。 阮婉掩袖輕笑,小聲打趣道,“不過爾耳,也就比我的昭遠侯府大了些而已。” 有人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