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要將你按死在這湖水里，出去說你自己跌下去淹死的，別人也不見得就不會信啊。”顧溫瑜暗暗打量了侯琛一眼。

    見他臉上居然沒有閃過憤怒，反而是滿臉紅霞，都已經要紅到耳朵根了，就知道眼前的侯琛，也不是沒想娶溫小妹的心思的。

    傅雪峰是會游泳的，但是現在還倒春寒呢，凍的他在水里直打哆嗦，偏生上面兩個人，一個發*春。

    另一個明著教訓他，還威脅他再亂說，大有要將他淹死在這里的意思。

    傅雪峰那個氣啊。

    他說他怎么就這么賤皮子呢，還記不住，在水面上撲騰半天，好不容易上去了，想找顧溫瑜打一架，他媽的還打不過人家。

    偏生在知青點，還真就顧溫瑜這個瘋子，最對他胃口。

    氣呼呼的上岸，傅雪峰也想明白了，不能拿人家溫小妹的名聲打比喻，農村的人嘴碎的很，到時候將人家名聲毀掉了，難不成還真讓溫小妹嫁給侯琛不成。

    傅雪峰暗暗看了侯琛一眼，又想著溫小妹扎著兩根又黑又亮大辮子，皮膚白的發光一般在他跟前說‘好的呀’，那遠遠的一笑哦，傅雪峰到現在都覺得溫小妹，那是真的美。

    比大首都來的女知青還要好看，比政府大院的小姑娘們，皮膚還要好，眼睛還要亮。

    這樣的姑娘，誰見了不心動。

    侯琛嘛，從長相來說，城里來的長得也算白凈，但是就是個子不算高，幾年農活干下來，又壯又結實，總之看到那張臉，就能想到圓滾滾的球，配人家溫小妹，還真的配不上。

    誰配得上呢？

    傅雪峰左右看看侯琛，又回頭看看顧溫瑜，最后再看看自己。

    不得不承認，雖然他也是大院里貴公子一枚，但是顧溫瑜這張臉，這高個子，還真他媽有將旁邊男同志虐成渣的感覺。

    不得不說，溫小妹跟顧溫瑜站在一起，還真是養眼，真他媽的配。

    他可能就是被這么一次次犯賤的。

    侯琛又一驚一乍的叫起來：“可是傅知青，你怎么知道小妹這次約會的對象，是個好人呢，這萬一是壞人呢？那小妹豈不是要掉火坑里去了。”

    話剛說完，侯琛傻眼了：“傅傅知青，你怎么全身都濕了，你剛剛洗臉的時候弄濕的么？”

    “無可奉告，”傅雪峰氣到炸，故意坐的顧溫瑜腳邊不遠處擰衣服，大有將顧溫瑜一把擰干的沖動。

    偏偏這時候，顧溫瑜忽然動了：“你說的對。”

    “誰說的對？”傅雪峰坐在地上，都還沒緩口氣，就見顧溫瑜已經轉身，拔腿就開始快步離開。

    還在原地的兩人都傻眼了：“顧知青，你說什么對啊，你要去哪里啊？”

    “你說溫小妹可能約會的這個對象，可能并不是那么好。”顧溫瑜的聲音遠遠的傳來，似想通了什么大難題，顧溫瑜回話的聲音，似乎都要輕快幾分。

    傅雪峰愛看熱鬧的性子，一下就興奮起來，急忙追上顧溫瑜，好奇問：“那你這么急，是要干什么去？”

    顧溫瑜回頭看一眼兩人，最后道：“下午我不去上工了，你跟我去給大隊長請下假。”

    “去干什么。”

    “去鎮上，”顧溫瑜甚至都沒解釋過多，下意識一個借口就出來了：“上次你說要自行車票，家里剛好寄過來有了，我去鎮上看看有沒有自行車賣？”

    傅雪峰瞪大眼，簡直驚呆了：“顧溫瑜，早不買自行車晚不買自行車，這個時候買？你不會是看溫小妹約會怕出問題吧，我也要去，”

    侯琛在后面跑的汗流浹背，聞言腦袋一充血，急道：“我也去。”

    顧溫瑜回頭看兩人一眼，最后頓了頓，沒反對。

    自然，下午的挖水渠公分，三人都礦工，翹工去鎮上，公分自然沒有了，還差點沒讓大隊長親自去找人。

    *

    三人去到鎮上的時候，都已經快下午一點鐘了。

    這次，因著有侯琛在的緣故，幾人默認得先去電影院找人。

    好在，這個年代想要看一場電影，實在太難了，就是鎮上的電影院，這可不是在一間屋子里看，沒那個條件。

    鎮上只有一個放電影的廣場，是露天廣場，每個星期就固定幾天放幾場電影，而且還要提前預約訂票才能看。

    幾個男同志，總不能忽然就這么進去找到溫小妹，對她說：‘喂，溫小妹，你這個對象有問題，你可要睜大眼睛好好好看才決定跟人看不看電影吧。’

    所以三個男同志，左右看著前面正在排隊買好票的兩人，第一次有些犯難。

    最后還是顧溫瑜找了兩個小孩，去撞了下跟溫涵約會的小伙子，票掉下來，讓記住票上面的號碼，回來就給了兩顆大白兔奶糖，那兩個小孩就歡歡喜喜的跑開了。

    “顧同志，你這是？”侯琛看著準備進去看電影的兩人，嘴巴急的冒火泡。

    心底啊，那是又酸又澀，幾次看著溫小妹那約會對象，在心底將人家貶低到十萬八千里，怎么看，這小伙子也怎么配不上溫小妹啊。

    顧溫瑜倒是多話，拿起記下來的電影票根，讓兩人在原地等等，顧溫瑜說了一句：“我出去一下，”

    傅雪峰是有熱鬧不看王八蛋的性子，就厚臉皮跟著顧溫瑜背影離開了。

    后面就看到顧溫瑜去了一趟賣電影票的前臺，也沒見他怎么問，那賣電影票的營業員，幾乎是全程臉紅的將溫涵一起約會那對象的名字，電影票座位號，甚至是在郵局那里工作的資料，全都透露了個底。

    再后來，傅雪峰陪著顧溫瑜去了一趟郵局，再后面去了一趟公安局，再后面的事情，傅雪峰就見顧溫瑜臉色不太好了。

    “怎么了？”傅雪峰問。

    顧溫瑜心底確實一股戾氣竄出，他分不清自己忽然的戾氣是因為什么，總之非常不舒服。

    準確來說，溫小妹這次約會的這個對象，還真是有問題的。

    只不過不是大問題，是男女主作風問題，但是這在顧溫瑜這里，算是大問題。

    原來，溫小妹約會這個對象，姓陳，叫陳星光，家里父親還確實是干部家庭，但是這個陳星光曾經有個女朋友，兩人當時鬧了點矛盾，后面就分開了。

    但是他這個女朋友不同意分開，還暗地里逼退了好幾個陳星光的相親對象，有的嚴重的，還曾經毀掉過幾個姑娘。

    被毀掉的幾個姑娘，因為家庭勢力比不過陳星光前女友的原因，最后自然就不了了之。

    溫小妹是什么人吶？

    桃源村十里八鄉的大美人，這次又是跟陳星光約會，如果他們這次沒來的話，怕是今晚溫小妹能不能平安回去都不知道。

    顧溫瑜雖然說的簡單，但是傅雪峰卻直接炸了：“溫小妹這對象不行啊，以后就算成了，也是麻煩不斷。”

    重點是，陳家也算鎮上大戶吧，以前出事那些姑娘，陳家真不知道？

    “自然是不行的。”

    這話說完，顧溫瑜心底那點悶氣，依然沒有散開。

    他想著，到底溫小妹曾經‘庇護’過他，他也不能眼睜睜看她惹麻煩吧。

    02

    陳星光這個前女友，姓懷，叫懷悅。

    跟陳星光是高中同學，不過懷家沒有陳家家勢大，懷父是在鎮上rou聯廠工作的，算是rou聯廠的副廠長。

    鎮上經濟比不得縣城，唯二的兩家廠，一家是rou聯廠，另外一家則是家具廠。

    這年頭，能做到副廠長的，都是國家干部家庭了。何況還是管著整個鎮上豬rou供應的廠子，別提后頭的油水有多足了。

    懷家也是不缺錢的。

    但是有富不貴，能跟鎮上鎮長書記，公社干部，公安局，郵局這些體面又尊貴的領導做朋友，到底融入不上去。

    陳家是個什么人呢？

    陳父就是鎮上公社副鎮長秘書，秘書那是跟著副鎮長一起起伏的，等鎮長一走，副鎮長往上升一升，他這個副鎮長秘書就是鎮長秘書。

    別提多得意了。

    這么貴重的家庭，是怎么愿意跟溫小妹相親，并且答應約會的，這不得不說，對方小伙子見了溫涵洗過來的照片，一眼驚為天人，想也沒想就應下這次相親。

    至于懷家那個前女友，陳父母都寵兒子，自然就應了他。

    現在兩人親是相看了，會也是約上了，但是顧溫瑜和傅雪峰心底都是不得勁兒。

    顧溫瑜的戾氣，是來得莫名其妙，到這個時候，顧溫瑜都只覺得，是看不得小妹跳火炕。

    傅雪峰是個熱心腸的性子，他家在京城，也是體面家庭，偏偏在偏遠的山村，他家里的關系是一點用不到這邊不說。

    就是這個陳秘書，還是鎮上的副鎮長的秘書，他們還不好徹底得罪了，不然以后知青回城，對方在他們的資料上卡一下，這城還回不回了。

    可讓他放著溫小妹不管，若是那個懷悅真找人毀掉溫小妹，那他還是個男人嗎？

    傅雪峰左右為難，顧溫瑜卻去了一趟rou聯廠門口，找了一下廠子傳達室的大爺，遞了一根煙過去，讓大爺找一下懷副廠長的閨女，叫懷悅的，說有人在電影廣場找她。

    懷悅是在電影廣場梧桐樹下見到的顧溫瑜，見到第一眼，就呼吸一滯，眼睛都看呆了。

    顧溫瑜背靠梧桐樹，手里一根忽明忽暗燃著猩紅火光的大前門，白皙的皮膚，高挺的鼻梁，勾人的鳳眸，高高大大的個子，目測有一米八七高。

    一身的黑大衣，腳底踩著一雙半舊的皮鞋，脖子上還圍了一個米色的圍巾，他頭上并沒有戴帽子，但是當人回頭的時候，懷悅有感覺自己心臟漏跳一拍，只感覺眼前的人，打哪哪都好看，跟電影里走出來的明星一般。

    不對，明星也沒有他好看。

    她能看出來，對方身上的衣服，在鎮上，哪怕是在縣城都沒有得賣的，這年頭不能穿太鮮亮的衣服，會被打成走*資派。

    所以那身半舊的皮鞋，明顯是故意弄的。

    懷父在rou聯廠當副廠長，喜歡攀附權貴，連帶著懷悅眼光也不差。

    這一刻，懷悅覺得自己不喜歡陳星光那個副秘書兒子了，只要眼前人能答應她處對象，甩了個鎮長公子都值得。

    愛情，這年頭能有什么愛情，不過都是權衡利弊下的產物，特殊時代，能好好活著，就已經很好了。

    后世有一句話是這么說的：‘六十年代人幫人，七十年代人整人，八十年代各人顧各人。’【注1】

    現在就處在七十年代人整人的年代，就是夫妻，都有相互揭發，互害對方就為高升的。

    懷悅呼吸一重，硬壓著心底的激動問：“這，這位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顧溫瑜回頭看了溫小妹這個約會對象前女友一眼，眼里并無多大起伏，倒是沒想到，對方這么狠，能讓人連續毀掉幾個姑娘，這心是一般人么？

    溫小妹對上這么心狠的人，顧溫瑜想想，心底都一股火氣橫沖直撞，撞的他心臟是又疼又澀，又急又怒。

    顧小公子長這么大，情緒這么明顯，還是頭一回。

    對象也沒談過，他根本分不清，一個男同志，對一個女同志關注這么多，情緒起伏還這么明顯，明顯就是不正常的。

    “認識陳星光吧。”顧溫瑜并沒有掐滅猩紅的煙頭，反而指了指電影廣場，已經被帶著離開的陳星光，聲音淡漠道。

    懷悅滿心歡喜，忽然就一窒，臉上的笑都僵住了。

    這個時候，她看著急忙跑出電影廣場的陳星光，心底就有那么點不得勁兒了。

    偏顧溫瑜還在繼續說：“看到那個姑娘了嗎？”

    顧溫瑜指了指溫小妹所在的方向，那就跟個會發光一般，總之在人群里，第一眼就能看到那漂亮的似花朵，如迎春花一般俏生生挺立跟前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