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你等會?!迸硭L打斷他的話說,“你是說,他是自己跳下來的,并沒有人推他,是不是?” 男二號說:“是的?!?/br> 彭所長盯著他問:“為什么這么肯定?” 男二號說:“我從開著的房門口正好可以看見他站立的位置呀,我就是看著他自己跳下樓的,當時我驚得呆了一下,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再說我跑出來的時候,走廊里并沒有其他人。第一個喊‘有人跳樓’的人,就是我。” 彭所長問:“作為同處一室的室友,你知道他為什么要跳樓自盡嗎?” 男二號搖頭說:“不知道,盡管他平時看起來有點憂郁,但還不至于到想不開要跳樓的地步。再說他的夢想是當演員,現在拍攝的第一部電影剛剛殺青,自己都還沒有看到自己主演的作品,就這么匆忙地跳樓自盡,那也太不可思議了?!?/br> 彭所長點點頭,表示贊同他的想法。男二號四下里瞧瞧,忽然目光閃爍,心神不安地壓低聲音說:“所以我說,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死神的詛咒,他被死神詛咒了,逃也逃不掉。” “死神?詛咒?”彭所長愣了一下。 男二號就把《死神來了》劇組被死神詛咒,接二連三出事的傳言跟他說了。 彭所長撇撇嘴道:“少跟我扯這些沒用的。這個案子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暫時只能按自殺事件處理,等會我們叫殯儀館的車過來拉尸體。明天我把案子上報到市局,請刑偵大隊的同事再跟進一下。對了,你們劇組的人,都在這里吧?誰是負責人?” 男二號說:“我們劇組的負責人是景導,導演景海琛。” 彭所長望著劇組的人問:“這里哪個是他?” 男二號說:“他出去了,剛才我們已經打過他的手機,一直無人接聽。除了他,所有的人都在這里了?!?/br> 彭所長點點頭說:“行,我記下了。等你們導演回來你告訴他,叫他明天一早到派出所說明一下情況?!?/br> 不大一會,殯儀館的靈車開了過來,舟小揚的尸體被抬上車,拉走了。彭所長也揮揮手,帶著幾名手下上了警車。 牧芝站在天井里,呆呆地看著地上的血跡,總覺得這位彭所長把這件案子了結得簡單了些。 但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她自己卻也說不上來。 5 牧芝回到自己房間,已近凌晨兩點。 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舟小揚墜樓身亡,一動不動趴在血泊中的場景,就像一幀高清照片,定格在她腦海里。 她早就聽說過《死神來了》劇組被死神詛咒的傳聞,但從未放在心上,現在男一號舟小揚無緣無故跳樓自盡,血淋淋的尸體就躺在她眼前,她才驀然驚覺,這個劇組的確像是被死神詛咒過一樣,處處充滿了詭異。 還有一件事,同樣也讓她大惑不解,那就是景海琛的去向。 他深夜回來之后,接了個電話,立即又騎著摩托車出去了。 他到底去了哪里?劇組出了這么大的事,為什么打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他真的不知道在竹林里襲擊他的人是她嗎? 他還會回來嗎? 難道這個不祥的劇組,真的遭到了死神的詛咒嗎? 這次死的是男一號,下次被詛咒的將會是誰? 會是她這個女一號嗎? 她的心被一種神秘而難以言喻的恐懼緊緊懾住,幾乎喘不過氣來。 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睡著。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驚醒,穿著睡衣起床開門,門口站著劇組的女劇務。 女劇務說景導出事了,警察在天井等著咱們,趕緊穿好衣服下樓。 牧芝的心猛然一跳,急忙換好衣服,連臉也來不及洗,就匆匆跑下樓。 劇組所有的人,除了導演景海琛和昨晚跳樓身亡的男一號舟小揚,其他人都站在了天井里。 天井臺階上站著兩名警察,其中一個胖子,正是昨晚來過的彭所長。 彭所長說你們這幫人可真不省心,昨天的案子還沒結呢,今天又逼著我起了個大早床。 原來今天早上有人到山后竹林里鍛煉身體時,發現草叢中躺著一具尸體,于是立即報警。彭所長帶人趕到現場后發現死者為男性,口袋里有一疊相同的名片,上面寫著導演景海琛幾個字,于是他就想這應該是昨晚劇組里那位不接電話的負責人了。 他立即打電話將情況報告給市局,市刑偵大隊的人很快就趕到了現場。 他現在要帶劇組的人去現場確認死者身份,并接受問詢。 牧芝的心往下一沉。 劇組的人都還沒有從昨晚舟小揚“被死神詛咒”而離奇跳樓的驚恐中恍過神來,現在聽到導演竟然也遭到噩運,不由面面相覷,每個人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驚疑與恐懼。 大家默默地來到山后竹林邊。 竹林里已拉起紅色警戒線,許多警察在警戒線內忙碌著。 牧芝看見一輛雅馬哈摩托車停在路邊,車上掛著景海琛的火紅色的雨衣,還有藍色頭盔,都是他昨天深夜騎摩托車離開南岳山莊時穿戴過的。 竹林里的草叢中倒臥著一個人,一名警察正圍著他喀嚓喀嚓地拍照。 因為站在警戒線外,相距太遠,并不能看清死者樣貌。 彭所長沖著警戒線內一名臉膛黝黑的中年警察喊:“范隊,我把劇組的人全都叫來了。” 那個被稱作“范隊”的警察頭也不回地說:“讓他們在警戒線外等著,叫兩個人進來辨認一下尸體。” “你過去?!迸硭L朝昨晚跟他說過話的男二號指了指,又瞅瞅牧芝,“美女,你也過去吧。” 牧芝和男二號拉高警戒線,彎著腰鉆了進去,走到草叢里,只見地上躺著的男人,頭蓋骨已被砸成蓮花狀,旁邊還有一頂帶血的鴨舌帽。 牧芝的心怦怦直跳,胃里一陣痙攣,忍不住蹲在地上使勁嘔吐起來。 男二號臉色蒼白,眼睛再也不敢朝尸體的方向看,側過臉對警察說:“是、是他,是景導……” 范隊把他倆叫到旁邊,一邊扯下手上的白色手套一邊說:“我叫范澤天,是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大隊長,你們叫我范隊就行了。” 看到他倆同時點了一下頭,他又接著說,“我現在問你們,你們最后一次見到死者,是什么時候?” 男二號搶著說:“是昨晚十點多,當時他騎著摩托車回來了一趟?!?/br> 牧芝補充說:“對,他騎著摩托車回到劇組,好像在屋里接了個電話,似乎是什么人有急事要見他,所以馬上又騎著摩托車出去了。我看過手機上的時間,當時應該是十點半之后的事了?!彼职炎约弘[約聽到的景海琛接電話時說的話,對警察說了一遍。 “你提供的線索,對我們非常有幫助。”范澤天一邊點著頭一邊說,“據咱們的痕檢人員勘察,死者系被鈍器擊碎頭骨,也就是咱們平常說的天靈蓋,而致其死亡。兇器已在尸體旁邊找到,是一塊磚頭大小的石頭。估計死者遇襲時戴著鴨舌帽,所以帽子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跡。據法醫初步推斷,死亡時間應該在昨天夜里九點至十二點之間。我們已經咨詢過氣象局的人,昨晚的大雨是夜里十點左右下起來的,大約在夜里十一點半左右停雨。死者的摩托車停在路邊,走進竹林時已經脫下雨衣,這說明當時大雨已經停止。再加上你們在十點半左右見過死者,因此我們有理由相信,景海琛具體死亡時間是在昨夜十一點半至十二點之間。今天早上天快亮的時候,又下過一陣大雨,兇手留在石頭上的指紋及在草地上踏過的足跡,都已經被雨水沖刷干凈。這對我們偵破此案十分不利。” 當他說到景海琛是被那塊石頭砸死的時,牧芝身子忽然晃了一下,差點摔倒。 她徹底糊涂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昨晚九點半的時候,在景海琛頭上砸了一下,沒有砸死他,難道兩個小時之后,在相同的地點,居然有人用相同的石頭相同的手法,將他砸死了? 范澤天瞧了她一眼,說:“根據你反應的情況來看,景海琛是昨天夜里十點半之后離開劇組的,而他的死亡時間則在十一點半之后,這其中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從你們的住處到這片竹林,如果是騎摩托車,最多需時數分鐘。這中間的一個小時時間,景海琛是一直在這竹林里,還是在其他什么地方?他手機里只有你們后來打給他的未接電話,之前的通話記錄都已經被刪除,所以昨晚到底是誰打電話約他出來見面,我們一時半會還查不到。你們有這方面的線索嗎?” 牧芝和男二號同時搖頭。 男二號說:“我們只聽說景導跟南岳山莊的主人是同學,可是那位同學現在正在國外旅游。除此之外,沒聽說景導在這鎮子上還有其他朋友?!?/br> 范澤天點點頭說:“嗯,這一點我們也想到了。所以警方推測,昨晚打電話約他出來的人,極有可能就是殺死他的兇手,而且這個兇手極有可能就是你們劇組的人?!?/br> 牧芝聽到這話,身子又晃了一下。 男二號摸摸后腦勺說:“可是昨晚十一點半至十二點鐘,景導遇害的這段時間里,我們劇組的人全都在南岳山莊接愛那位彭所長的調查,誰也不可能有作案時間呀。” 范澤天想了一下,問:“那么昨天晚上,景海琛接聽那個神秘電話的時候,有誰不在劇組里?” 男二號回憶了一下,說:“好像只有華叔不在?!?/br> 范澤天又問:“昨天晚上,你們劇組回來得最晚的人是誰?” 男二號說:“也是華叔。” 牧芝說:“我記得舟小揚跳樓之后,我們正圍在天井里束手無策時,華叔就在外面叫門。舟小揚的手表摔爛后停在了十一點過三分這個時間點上,大約十多分鐘后華叔就回來了。那時應該是十一點十五分左右吧,誤差不會差過三五分鐘。” 范澤天向站在警戒線外面的劇組人員看了一眼,問:“華叔是干什么的?哪一個是華叔?” 牧芝用手指了一下,說:“他是我們的編劇,就是年紀最大的那一個?!?/br> 范澤天說:“你去叫他過來,我有話問他?!?/br> 6 牧芝把華叔從警戒線外面叫進來時,華叔嘴里正叼著他的石楠木煙斗,煙斗里的煙絲早已熄滅,他卻渾然不覺,仍然津津有味地抽著。華叔其實并不老,也就四十多歲年紀,只是在這班年輕大學生中間,顯得有點鶴立雞群了。 范澤天上下打量華叔一眼,開門見山地問:“昨天晚上,你是最晚回劇組的人,是不是?” 華叔點點頭說:“是的,我回來的時候,除了導演,其他人都在天井里?!?/br> 范澤天話鋒一轉,盯著他問:“昨晚你去了哪里?” 華叔呵呵一笑說:“我這人沒有別的愛好,只喜歡在閑暇時間摸兩把麻將。昨天我吃過晚飯回劇組洗完澡就出去了,在樓道里還碰見牧芝這丫頭來著。當時大概是九點多鐘吧。我逛到街上,找了家麻將館,搓了兩個小時麻將,直到深夜十一點多才散場回去?!?/br> 范澤天眼里露出懷疑的目光,看他一眼,說:“那你告訴我,你在鎮上哪家麻將館打麻將?” 華叔皺皺眉頭說:“這可就難說了。我看這里街上麻將館挺多的,一家挨著一家,我當時也只是隨意走進一家,并未多加留意,現在已經不記得到底去的是哪一家麻將館了。” 范澤天語氣生硬地道:“這么說來,你是提供不出昨天晚上九點至十一點,你確實是在打麻將的確切證據啰?” 華叔叼著煙斗說:“如果你一定要這么理解,那也可以?!?/br> 范澤天道:“我再問你一次,昨天晚上,你有沒有到過竹林?” 華叔用調侃的語氣說:“沒有。這里是小青年談戀愛的地方,我從來沒有來過?!?/br> 范澤天點點頭,又上下瞧了他一眼,忽然盯著他腳上那雙黃皮鞋問:“你穿多大碼的鞋?” 華叔說:“我人瘦腳大,穿44碼的鞋?!?/br> 范澤天臉色微微一變,說:“把你右腳的鞋脫下來給我看看?!?/br> 華叔眼里掠過一絲狐疑之色,但還是照著他的話去做了,彎腰脫下一只皮鞋,遞給他。范澤天叫過旁邊一名痕檢員,要他把鞋子拿去比對一下。 范澤天掃了華叔及旁邊的牧芝一眼,說:“昨晚下過大暴雨,兇手留在現場的痕跡基本都已被雨水沖刷掉了,但是我們仍然在死者摩托車旁的泥土上提取到了一枚鞋印,經初步分析驗證,那是一只44碼的男士皮鞋腳印。” 第3章 死亡劇組(3) 華叔聽到這里,不由得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那只踩在草地上的光腳板,眼里掠過一絲驚慌之色。不大一會,警方痕檢人員來向范澤天報告,基本可以確認,現場提取到的大碼鞋印,就是這只黃色皮鞋留下的。范澤天目光如電,直朝華叔望過去。華叔臉色蒼白,目光閃爍,竟不敢與他對視,只是叼著煙斗一陣猛吸。 范澤天提醒道:“你的煙斗里已經沒有煙絲了?” 華叔一怔,這才注意到煙斗已經熄火,慌忙拿下煙斗,要往里面裝煙絲。范澤天已經心中有底,用已然洞察一切的口吻道:“說吧,你為什么要殺景海???” 牧芝一愣,道:“范隊,你搞錯了吧?景導的死亡時間是在昨天夜里十一點半至十二點之間,但華叔昨晚十一點十五分左右就已經回劇組了。景導被殺的時候,他正在南岳山莊,這一點劇組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