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她坐在床邊猶豫好久,景海琛約她晚上九點半到山后竹林“談劇本”,其目的可想而知。去吧,她實在不甘心再次受辱;不去吧,又有把柄握在景海琛手中,要是真的把他惹惱了,將光盤里的內容在網上公布出來,她的星途便算是徹底葬送了。 考慮良久,最后還是決定再去見景海琛一次。 她在心里暗下決心:一定要借這個機會,跟他作個徹底了斷! 牧芝下樓的時候,正好碰見華叔叼著煙斗從四樓走下來。 “丫頭,出去呀?”華叔向她打招呼。 她點點頭說:“天氣太熱,出去散散步。” 她不想讓華叔看出什么,所以撒了個謊。 華叔說:“是呢,天氣悶得很,只怕有大雨下呢。我也想去街上透透氣。” 走出山莊大門時,忽然聽見一陣“哇哇”的聲音,牧芝轉頭看去,只見男一號舟小揚正用手扶著門口的大石獅子,蹲在地上使勁嘔吐。 她皺皺眉頭,心想這孩子真的是喝多了。走過去遞給他一包紙巾。 舟小揚頭也沒抬地接過紙巾,擦擦嘴巴,若無其事地往大門里走去。 從山莊向東步行約十來分鐘,有一片楠竹林,每一株楠竹都有碗口粗細,數十畝竹林連成一片,頗為壯觀。 白天的時候,有一些游人到此觀光拍照,一到晚上,風吹竹葉,發出可疑的沙沙聲,就沒有人敢貿然靠近了。 牧芝沿著一條水泥小道向東走著,路上燈光昏暗,看不見一個行人。來到竹林邊,遠遠的就看見路旁停著一輛摩托車,她認得那是景海琛的坐騎。這輛雅馬哈本是他那位礦主同學棄置在別墅里的,正好被景海琛派上用場,整天騎著它在片場橫沖直撞。 牧芝從停摩托車的地方走進竹林,果然看見景海琛背對著水泥小道坐在草地上,身子靠著一株楠竹。 牧芝叫了一聲“景導”,景海琛居然沒有反應。從背后走近一瞧,才知道他耳朵里塞著耳機,頭上戴著工作時常戴的鴨舌帽,正在聽手機音樂。難怪聽不見她的叫聲。 她站在他身后,正想大聲再叫,忽然瞥見腳下的草地上裸露出一塊磚頭大小的石頭。 她的心猛然一跳。 她本來是抱著要跟景海琛作個徹底了斷的心思來的,但她心里明白,景海琛是個老jian巨滑貪得無厭之人,絕不會就此輕易放過她。如果《死神來了》第三部賺了錢,他會繼續以光盤為要挾,逼她拍第四部、第五部…… 等待她的,將是無邊噩夢。 要想真正徹底了斷此事,那就只有一個辦法——讓這個可惡的男人立即死去! 這個想法倏地冒出,就再也揮之不去。 她看著地上的石頭,努力回憶著,今晚景海琛約自己到竹林里來,并沒有旁人知道,自己一路走過來,也沒有碰見其他人。 如果景海琛死在這里,絕不會有人懷疑到她頭上。 她酒量有限,晚餐時喝了幾杯啤酒,本已有些微醺之意,此時酒意上涌,酒壯人膽,心中殺意更濃。彎下腰去,撿起地上的石頭,高高舉起,猛然往景海琛頭頂砸去。 景海琛猝不及防,挨了這致命一擊,連哼也不哼一聲,就側著身子,軟軟地歪倒在地,再也不動彈了。 牧芝一顆心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顧不得再多看景海琛的尸體一眼,扔下石頭,轉身朝竹林外跑去。 3 牧芝奔回南岳山莊,看門人佟伯正準備關門,兩扇厚重的大木門已合上一邊,她趕緊閃身進門,跑上樓,沖進自己房間,砰一聲關上房門,人就靠在門背后,軟癱下來。 她牙關打顫,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我殺人了,我殺人了……又驚又怕,眼淚狂涌而出。 她沒有開燈,就那樣在黑暗中一動不動,倚門而坐,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忽然扯起一道慘白的閃電,緊接著一聲驚天劈雷,在頭上炸響。 牧芝臉色煞白,抱緊自己雙肩,在黑暗中驚懼地戰栗起來。 雷聲過后,嘩啦一聲,瓢潑大雨就鋪天蓋地下了起來。 也不知在黑暗中呆坐了多久,她終于恍過神來,支撐著站起身,摸索著摁了一下電燈開關,倏然亮起的燈光,刺得她兩眼生疼。 她抹抹臉上的淚水,到浴室仔仔細細沖了一個澡,又把換下的衣服鞋子全都洗了,確認自己身上再也沒有留下涉足過山后竹林的痕跡,才略略放心。 牧芝看看手機,已經是夜里十點半了,收拾心情,正要上床休息,忽然聽到風雨中傳來一陣“嗵嗵嗵”的聲音,似乎連房子都要一起震動了,側耳一聽,原來是有人在外面使勁擂著山莊的大門。 這么晚了,會是誰從外面回來呢?她心生疑惑,打開房門,從走廊的木欄桿上探身下看,只見佟伯聽到打門的聲音,光著膀子從門房里跑出來,嘴里一個勁地喊:“別敲別敲,來了來了。”從里面移開門閂,吱嘎一聲打開大門。只聽一陣油門轟響,一輛黃色的雅馬哈箭一般從臺階斜坡上竄進來,一直沖到天井中央,才熄火停下。 摩托車上的騎手個子高高的,穿著一件十分特別的火紅的雨衣,戴著頭盔,牧芝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不正是景海琛嗎? 她身子晃了晃,差點一頭從欄桿上栽下來。 這、這怎么可能?景海琛不是明明已經被我用石頭砸死了嗎?難道他根本沒死?對,肯定是我當時驚慌之下用力太輕,只是將他打暈過去。 想到這里,她頓覺心頭一輕,畢竟自己還不是殺人犯。 但是轉念一想,我用石頭襲擊了他,他會不會報復我呢?嗯,應該不會,當時他坐在竹林里聽音樂,一直沒有回頭,應該不知道在背后襲擊他的人是我。雖然不必再為自己是殺人兇手的事擔心,可是隨著景海琛的“復活”,她跟他之間的恩怨仍然沒有了結,這可怎么辦呢? 她心中一連轉了好幾個念頭,一顆剛剛放下的心,又不由得懸了起來。 她站在走廊暗影里向下看,只見景海琛取下頭盔掛在摩托車上,穿著雨衣戴著雨帽,走進樓梯間,噔噔噔上了三樓。 景海琛住在南面三樓,與牧芝的房間正好隔著天井相對著。 景海琛掏出鑰匙打開門,然后又砰一聲關上房門。 屋里很快亮起燈光,將他瘦長的身影映在拉著窗簾的窗戶上。 只見他進屋后,先取下雨帽,脫下雨衣丟到一邊,然后彎下腰,撣了撣鞋子上的泥水,就在這時,似乎是掛在腰間的手機響了,他掏出手機接電話。 不知是因為下雨,聲音嘈雜,還是信號不好,他說話的聲音很大,牧芝隔著天井,也能勉強聽清。 “喂……嗯,是我……是你呀?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嗎?……這事非得今天晚上說清楚嗎?……見我?現在呀?好晚了呢……哦,那好吧,你等著,我馬上趕過來……” 從斷斷續續地談話內容判斷,似乎是什么人有緊急事情要立即見他面談。 景海琛只得又穿起雨衣戴上雨帽,下樓走到摩托車旁邊,戴上頭盔,自己打開大門,跨上摩托車,屁股一冒煙,又沖進了屋外的雨霧夜色中。 等佟伯聽到聲音出來關門時,摩托車早已不見影兒了。 牧芝望著緩緩關上的大門正自發呆,忽然聽到頭頂有些聲音,抬頭一看,卻是男一號舟小揚也在樓上探頭觀望。 他住在四樓,正是牧芝頭頂的那間房,與劇組男二號同住。 舟小揚似乎沒有看得太清楚,見牧芝也在探頭察看,就俯下身來問:“牧芝姐,剛才是景導回來了嗎?” 牧芝點頭說是的,回來又出去了,好像有人打電話找他有急事。 舟小揚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很快將身子縮了進去。 牧芝心情復雜地回到自己房里,一時睡意全無,就坐在床上拿出手機上網玩。 屋外雨聲漸小。 她剛在qq上跟別人玩了幾局斗地主,就聽得天井里傳來“砰”的一聲響。 幾秒鐘后,樓道里忽然有人扯著嗓子喊起來:“不好了,有人跳樓了,有人跳樓了……” 牧芝嚇了一跳,急忙奔下床,開門探身下看,只見天井中央趴著一個人,周圍一片鮮紅的血跡。 她心中一緊,趿著拖鞋就跑下了樓。 第2章 死亡劇組(2) 佟伯聽到聲響也跑出來,打開了天井里的大燈。 牧芝定睛看去,趴在血泊中的人,居然就是剛剛還跟她說過話的男一號舟小揚,不由驚得呆住。 劇組里的其他人聽到聲響,陸陸續續跑下來。 雨還在不緊不慢地下著,天井里濕漉漉的,眾人冒雨圍在舟小揚身邊,一時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只有佟伯大著膽子上前,扳過舟小揚的臉看了一下,搖著頭說:“腦漿都摔出來了,沒救了。” 眾人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人群中,忽然有個女孩捂著臉尖叫起來:“詛咒,死神的詛咒!” 眾人心里一寒,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關于這部電影的恐怖傳說:拍《死神來了》第一部時,女一號常薇璐離奇跳樓自盡;拍第二部時,男一號成云飛身一跳,上演最真實的死亡鏡頭;現在第三部剛剛殺青,男一號居然雨夜墜樓…… 電影版的《死神來了》,居然在現實生活中真實上演。 下一個,死神會看上誰呢? 冰涼的雨水中,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錐心的寒意。 “佟伯,開門,開門!” 屋外忽然響起拍門聲,把沉默中的每個人都嚇了一跳。 佟伯急忙跑去開門,進來的是編劇華叔。 他沒有打傘,幾乎被淋成一個落湯雞。 一邊進門一邊說找了個麻將館打麻將,不成想回來的時候碰上了大雨…… 話音未落,一抬頭,看見大伙都站在天井里,地上躺著一具尸體,頓時呆住。 牧芝把事情經過跟他說了,華叔就問:“景導呢?” 牧芝說:“好像有事出去了。” 華叔環視眾人一眼,劇組里都是一班年輕人,他算是年紀最長的。 他很快寧定下來,說:“大伙退后一點,不要移動尸體,保護好現場。”回頭對佟伯說,“快打電話報警。” 4 十多分鐘后,雨勢漸止,一輛警車呼嘯而至,停在南岳山莊門口,從車上跳下幾名警察,為首一人是個胖子,一頂警帽戴在他頭上明顯的小了一號。 他一到場,就亮出了警官證,并自我介紹,說他姓彭,是鎮派出所所長。 彭所長先蹲下身查看了死者尸體,見尸體已經冰涼,確實早已身亡,便回頭讓幾名警察控制現場。又找劇組的人問了死者的姓名和身份,了解到劇組來青陽鎮的原因后,才開始詢問事發經過。 大家面面相覷,都說自己是聽到砰的一聲,出來察看時,才知道有人跳樓了。 彭所長得知死者生前與人同住四樓一室之后,掃了眾人一眼,問:“你們,誰跟他住一個房?” “我……”正蹲在臺階邊瑟瑟發抖的男二號舉了一下手,結結巴巴地說,“是、是我……” 彭所長招手叫他過來,問:“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二號也還是一名在省城影視藝術學院念書的學生,顯然受到了不小的驚嚇,臉色蒼白,說話都有點哆嗦。 他說:“我、我今晚吃完晚飯,就到街上閑逛,一直到晚上十點才回房。我回來的時候,舟小揚已經在房間里,正在沙發上用他的手提電腦看電影。不過我看他兩眼發直,表情木訥,與其說是在看電影,還不如說是在對著電腦屏幕發呆更貼切。我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我知道他晚上喝了不少酒,有點反常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大概到了夜里十點半的時候,天井里傳來摩托車的聲音,他出來看了一下,回到房間的時候,忽然說了一句:‘他回來了。’我隨口問他,誰回來了?他說景海琛。我心想,景導經常晚出夜歸,這有什么奇怪?所以也沒往心里去,見手提電腦里的電影好看,便也坐下來一起看。但舟小揚卻再也坐不住,一會兒坐下,一會兒站起,在房間里不停地走來走去。過了一會,他走出去,在走廊里站了一會,忽然一聲不響地越過欄桿,從四樓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