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說不定她是裝死呢。”上官雪兒紅著眼眶,裝得不在意的樣子,聲音卻是不受控制地哽咽了:“她、她本來就最擅長裝死了,說、說不定是因為我太麻煩,所以才一個人……”上官雪兒說不下去了,眼淚有如斷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漸漸的,她忽然抱著陸小鳳嚎啕起來。 陸小鳳手足無措地被抱著,少女青澀的弧線抵在他胸口,令他尷尬不已。 “你知道嗎……知道嗎,jiejie是因為我死的……我被柳余恨抓起來,然后被霍天青關了起來,jiejie為了來救我,匆匆趕來,卻被他們倆殺了。我都看見了……看見了……我本來想逃的,卻看見jiejie就這樣仰面躺下死掉了……”殘陽似血,少女的嚎啕聲響徹了整條小巷。 花滿樓紅了眼眶。他仔細地聆聽著上官雪兒的話,忽然地伸手摸了摸上官雪兒毛絨絨的腦袋,這一刻,他感覺他和少女的悲傷,得到了共鳴。就像垂死的鳳凰,發出了一聲尖利而高亢的鳴叫,直沖云霄。 “你知道嗎,jiejie曾和我說過,若有機會,便帶我來白云城,有機會,她也想與盛名之下的白云城主葉孤城一較高下。其實,jiejie或許有喜歡過你。我問過她,她說你很好,所以她不值得。” 夜色低垂。 “這地方建個小樓不錯吧。”花滿樓忽然毫無預兆地對著陸小鳳開口。 “你在這里又能做什么,上官飛燕就算沒死,她也不會來……”陸小鳳震驚地望著他。他有點無法理解花滿樓這種想法,明顯上官飛燕已經死了,難不成他還會相信雪兒的鬼話,真以為上官飛燕只是“假死”?況且葉孤城早已經死了,沒了白云城主,上官飛燕就算活著也不會…… “你不了解她。”花滿樓輕輕搖了搖頭,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微笑了,他笑得如初見一般,有如白雪似的無垢,又有如微風般和煦,就像以前那個熱愛著生命熱愛著花香的男人,他好像從未改變過:“她這樣的性子,任何事情都一定會親眼確認的。況且,她meimei在這里,她就一定會來的。” “你不會是瘋了吧……”陸小鳳目瞪口呆,他雖然縱容花滿樓一直以來默默的尋找上官飛燕,但這并不代表他就不擔心自己這個朋友了。在他看來,花滿樓對上官飛燕雖有用情,但卻并不深刻。不是常言有說,愛情使人瘋狂嗎,陸小鳳以為他這朋友還和以前一樣,風淡云輕,毓秀俊敏,簡直難以想象他瘋狂的模樣,而且花滿樓也從未表現得瘋狂過,他一直溫文爾雅,有禮有節,微笑令人如沐春風。所以他本以為,花滿樓并沒有多么喜歡上官飛燕的。 現在他才知道,花滿樓并不是不喜歡,而是愛得太深了。已經情深至刻骨,所以這份瘋狂早已銘刻在他骨髓。陸小鳳以為,花滿樓要找不到,總有一天會放棄,但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若是沒有找到上官雪兒,一直沒找到上官飛燕的話,花滿樓也會一直找下去。他就是這樣固執的人。花滿樓的本性依舊這么溫柔,他知道陸小鳳會擔心,所以就連這份感情都不表現出來,好像藏起來就不會讓別人發現他在痛。 明明她就不愛你,值得嗎。陸小鳳很想這么問,但看著花滿樓唇邊的微笑,卻仿佛一把稻草堵在了嗓子眼里,他一句話也問不出來。 小樓在建期間,花滿樓回了一趟江南的家中。 時隔兩年的回家令母親相當高興,飯桌上她仍忍不住問起花滿樓喜歡的女孩子的狀況。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孩子了?你大哥說呀,你兩年前好像就有這個想法……”母親絮絮叨叨地說著,注意到他并沒有戴著家傳的玉佩,更是眼睛一亮,笑瞇瞇問道:“連定情信物也送出去了?” 花滿樓想到她,忽然柔和了眉眼。聽著上官雪兒的話,他甚至覺得他有一瞬間是理解柳余恨和霍天青的想法的,她太令人抓不住,所以他們才用這樣極端的方式想抓住她。如果是他的話,他不愿甚至舍不得抓住她,只要他能“看”到她幸福,他就覺得足夠了。 “恩。我有喜歡的女孩子了。”花滿樓微笑著回答:“只不過,母親,我還在讓她也努力喜歡上我。”他彎起眉眼,笑得溫柔又幸福。 花家母親卻怔住了。明明是件值得開心的事兒,她卻忽然覺得,有些寂寞而悲傷。 小樓終于建成了,他住進了白云城下。雪兒對此有些不開心。 “哼,我有點后悔告訴你jiejie的心思了。jiejie才不喜歡你呢,你纏著她煩都煩死了,我之前那都是看你可憐,亂和你說的!” “謝謝你。”花滿樓卻笑了:“我早知道了。”她這樣的性子,又怎么會和個小鬼說她喜歡他,還覺得她不值呢。其實,不值的人,是他才對。 他這樣的瞎子,擁有了這么多早已經足夠了,不會再奢求更多。他也從未奢求過她喜歡他,更從未奢求過,她能留在他身邊。 他只是想,若是能夠幫她完成她的心愿,有朝一日聽見她的笑聲,看她能過得開心就夠了。 “哼。”雪兒卻有點說不下去了,她偷眼忘了花滿樓一眼,他依舊坐在窗邊,窗外的夕陽落在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上,他出神地“望著”窗外,唇角的笑容安靜祥和。雪兒忽然也跟著安靜下來,她怔怔地隨著他的目光望向窗外,視線所及是一片常青藤,正攀在屋子的外檐上,如火如荼的一片。 霎時,雪兒好似看見了上官飛燕沖她微笑的模樣。 雪兒忍不住移開視線又看了一眼花滿樓,花滿樓本就沒在等她的回答,他明明看不見,卻好像已經看癡了。 這一刻,上官雪兒忽然覺得自己沒有那么孤單了。在這一棟狹窄的小樓里,氣氛安靜卻并不尷尬,只因她與旁邊這個男人,正在溫柔地思念著同一個人。 ☆、第77章 番外陸:西門吹雪 萬梅山莊的梅花開了。西門吹雪停下練劍的手,有仆人自動上前遞上毛巾與他擦汗,并恭敬地候在一旁,連頭都不抬地恭謹道:“莊主,熱水已放好,您是否要入浴。” 往常他練完劍總會入浴洗凈身體,他點了點頭,隨著仆從走入浴池,拒絕了仆從的服侍,他邁入浴池。熱水蜂擁而上,很快將他擁在一片暖流里。往日練劍只覺得渾身有勁,今日卻不知怎的,忽然覺得有些累。他閉著眼,不一會兒就感覺到眼前閃過一片光怪陸離的景象,少女冷峻的眉眼近在眼前,手上抓著一把寬闊的大劍,他視線不移地望著她,她似有所覺地猛然抬頭,凌厲地望了過來。 明明有著柔美的長相,卻非要作出這副兇狠的模樣。她明明是細眉鳳目,卻總凜冽地皺著眉頭,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看到他,眉頭還要再緊三分,黑眼睛里滿是敵意。 他以為她像他似的,天生對人冷淡。 她卻對著自己的meimei微笑,全身柔軟下來,臉上有了笑容,視線愛憐而溫暖,與對著他截然不同。他遠遠地望著她,一向毫無所覺的心,忽然緊了一緊。 那是他第一次察覺到他對她有著不一樣的感覺。 或許陸小鳳說得對。西門吹雪這樣想著,他本以為是因為彼此都用劍,所以他對她多點在意也沒什么。更何況她是個女人,還用的是這樣一把與她不符的劍,或許是她對劍的認真讓他高看一眼。 他不停地告訴自己,甚至告訴她,“三十年后你或可與我一較。” 這一刻他卻忽然發現,其實這些都不過是他給自己的借口,他用了情,所以才對她這么在意。比起花滿樓能夠對她說出自己的心思,他卻連說都說不出來,因為他們本就彼此看不順眼,彼此厭惡。就算他喜歡上她,她對他的感情,也不過是厭惡。 西門吹雪覺得心悶悶的,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 察覺到鼻尖一縷梅香,他忽然警覺地繃緊了身體,睜開眼才發現自己還在浴池里,方才竟是在入浴的時候睡著了,那梅香則是一枝從窗口探進頭來的白梅。 西門吹雪不由皺起眉頭。他從未犯過這樣的錯誤,這還是第一次……竟然作出這么愚蠢的舉動,在浴池里睡著了,這是怎樣的奇恥大辱。他嘆了口氣,有些懊惱地五指插進黑發,卻發現…… 頭發差點把手指纏住。平日入浴他總會留人侍候,所以長發總有專人打理,望著指間的長發,他一時有些發愣,忍不住微微蹙了眉頭。縷縷黑發纏繞著指間,他漠然地收回手指,卻忽然想到了上官飛燕的長發。 他其實從未與上官飛燕近距離相處過,更遑論碰觸她的頭發。她確實有一頭長長的秀發,光滑秀麗,她喜歡將它綁得高高的,露出光潔的額頭,模樣兒秀美,卻凜然不可侵犯。 明明從未碰觸過,卻在那一瞬間忽然想了起來。 今天,他好像有些失態了。整理了一下思緒,西門吹雪踏出了浴池。 只要是男人,他的心就會永遠灼熱,只要是劍士,他一生就會執著于第一的稱號。即便是齊名的第一,西門吹雪也無法容忍,而他相信,葉孤城也是如此。因為都是劍士,所以才想知道,誰才是最強。 他們定下了八月十五,決戰于紫禁之巔的約定。在臨行之前,他難得地沒有練劍,明天一役,他其實也并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強者勝負就在一念之間,不是天下第一就是死。他并不怕死,他胸膛的熱血不會允許他不去爭奪天下第一,但是,有那么一瞬間,他發現他有點舍不得。 月光如紗,輕柔地籠罩在漫山遍野的花上,周圍一派安靜,整個山莊都在安眠,他卻在想念著一個姑娘。那是個壞脾氣壞嘴巴的小姑娘,她有一雙比星星還明亮的眼睛,看著他的時候,時常是怒氣騰騰的。他時常是沒什么心情波動的,遇上她,卻總反常地會想讓她更生氣一點,她生起氣來的樣子也很好看,眼睛因為怒氣更加明亮,帶著些絕不屈折的驕傲與倔強。 漫天星光,他從劍鞘里抽出劍來,他劍身很薄,樣式奇古,烏沉沉的,映著月光,刃上閃過一抹白光,他愛惜地擦凈劍身,令人難以察覺地微微笑了笑。 比劍的結果是他贏了,卻讓他有些不滿意。他與葉孤城決斗時,葉孤城已經抱了必死的心,所以,他總覺得雖然拿到了天下第一,但他卻好像還沒有真正贏過葉孤城。但是,他也永遠沒有機會贏葉孤城了,葉孤城死了。 他孤零零地站在紫禁城巔,握著手里的劍,劍上的血還在向下滴落,月盤圓圓的掛在夜空,忽然一道閃電劃過,映亮了西門吹雪的身影,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屹立著,有如那道孤傲而刺目的閃電,卻讓人覺得他好像有些孤獨寂寞。 大約,強大到了一定地步,總會是需要一個人走下去的。他明明是一個人,那一刻,被閃電映亮的那一道身影,卻讓人覺得仿佛他已成神。 在拿下天下第一之后,西門吹雪短短一夜間,覺得自己仿佛大有進境。那一刻,他一個人站在紫禁城頂,覺得仿佛已與劍融為一體,心境寧靜悠遠,仿佛老僧入定,再無任何多余的情緒波動,他即為劍,劍即為他。 他已化作劍,所以他的劍將成為天下第一快的劍。但在了然這一點后,他卻忽然有些寂寞了,是因為可能會再無對手而寂寞嗎,還是因為,即便拿到了天下第一,卻也沒讓特定的那個人看到而寂寞呢。 那一刻,他產生了強烈的想見一見上官飛燕的想法,或許,能再見她一面,便能知道答案。 旁人都知道,萬梅山莊的莊主不喜出門,除了一年必定會出門殺四個該殺之人外,其余時間都會躲在莊中并不出門。 其實劍哪里都能練,西門吹雪不出門,只不過是他覺得自己并無出門的必要。仆從會為他做好一切,而他,眼里從來都只有劍。 管家得知他要出門時大吃了一驚,他恭敬地彎著腰問道:“莊主這次要殺的人是很遠嗎?所以莊主才要出遠門?”按道理,仆從是不能置喙主人家的決定的,但老管家在西門吹雪還是個小孩時就已經在萬梅山莊,算是看著莊主長大,早把他當自己孩子疼愛,如今見西門吹雪忽然要出遠門,便擔憂地問了出來。 “不。”西門吹雪并無不悅,他帶的東西并不太多,將劍細致地綁好后,他道:“我去找一個人。” 為什么要找上官飛燕的原因他不知道,只是因為那一刻,他強烈地想要見她罷了。或許,他潛意識里也在想,只要見到她,一切就能了然了,所以他想要去尋她。 他離開萬梅山莊后約莫半年,陸小鳳與花滿樓便找到了上官雪兒,得知了上官飛燕的死訊。花滿樓執意留在白云城,陸小鳳勸不動他,見他沒什么異常,依舊如以前一般,做飯彈琴喝茶散步,好像如之前一個人住在小樓里似的,終于有些放心了。不過有一日,陸小鳳才發現,他之所以與之前無二,不過是因為,他將自己一個人活成了兩個人。 那日,陸小鳳看見花滿樓洗好了碗,習慣性地往身邊一遞,卻是身體僵住了,因為他身邊已沒有一個其他人來接過他手里的盤子。 殘陽似血,花滿樓一個人站在洗碗池前,孤零零的影子落在地上,看著這一幕,陸小鳳只覺得心中一酸,再不敢多看下去,也不敢再多做停留,與花滿樓告別后就匆匆離開了。 離開花滿樓白云城的小樓后,陸小鳳想起了自己這另一位朋友。陸小鳳對西門吹雪還是比較放心的,畢竟西門吹雪情商低,他都沒能發現自己的喜歡,那這喜歡能深到哪里去。陸小鳳當初還拿這個純打趣來著呢,不過,再想到對花滿樓的判斷失誤,陸小鳳也不敢再“自以為”,想了想,還是即刻啟程去萬梅山莊通知西門吹雪這個消息。 不想,等他到了萬梅山莊,卻得到了管家“莊主出莊未歸”的消息,陸小鳳心中“咯噔”一跳,涌起一陣不怎么好的預感,他忍不住抓著管家,裝得若無其事地問道:“西門吹雪這是又出去殺人去啦?”他也是知道的,他這位好朋友的怪癖就是一年一定會殺四個人,還是該殺之人。 他有些緊張地等待著管家的答案,管家卻搖了搖頭:“不曾。莊主說他是出莊尋人。” “完了完了完了。”陸小鳳面色灰白下來,迭聲嘟噥道:“這些完了,西門吹雪果然也喜歡上官飛燕得緊啊!” “上官飛燕?”管家不由詫異,蒼老渾濁的眼睛卻忽然一亮,臉上有了笑容,如褶子般皺成一團:“莊主這是去找未來的莊主夫人了?!” 不怪老管家這么興奮,自家莊主少爺天天抱著劍完全把劍當媳婦的模樣他看在眼里,怎么不著急,沒想到莊主忽然做出離開的決定,是去找媳婦兒了!這讓老管家怎么不開心!來莊里找莊主的老是陸小鳳這樣的大男人像什么話,老管家覺得自己的心都要cao碎了。他還想看到以后的小莊主啊,莊主你可千萬別想不開看上陸小鳳。 “這上官飛燕是怎樣的女子,莊主都出去大半年了,怎么也該找到帶回來了呀。”老管家樂呵呵道。 “只怕帶不回來。”陸小鳳嘆了口氣:“她已經死了。” 老管家瞬間閉上了嘴,那一刻他忽然覺得,莊主就算喜歡陸小鳳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起碼陸小鳳還是個活人。 西門吹雪還并不知道自己的老管家和朋友正在編排八卦他,他武功高強,又帶足了銀子,為人孤傲,喜歡斗笠覆面,充滿了神秘感,路上還英雄救個美什么的,導致勾到了不少小姑娘的芳心,他即便不透露自己的名字,名聲也逐漸響徹江湖。 他一路走一路細心打聽追蹤,卻依舊沒找到上官飛燕的蹤跡。按道理上官飛燕不該消失得這么徹底,她若停留,就應該會留下蛛絲馬跡才對。不過上官飛燕會易容,聲音也能改變,可以是女子,也可能變成少年,甚至老人家……而他掌握的信息只有她的身形。 西門吹雪還是第一次覺得這么棘手,找個人有如大海撈針。他早在出發之前就應該有這個認知的,她太會躲,而他很有可能找不到她。這么愚蠢的舉動,在做之前就應該想到了的,但是,他依舊這么做了。 他為什么這么想找到她?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他卻能肯定,只要找到她,他就知道原因了。 遍尋了一年左右,西門吹雪終于回莊。而這一回莊,他就從老管家那里得到了消息。 “死了?”聽到消息的西門吹雪愣住了,心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覺。老管家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出神的表情,忍不住憂慮地勸道:“莊主,請您節哀順變,情緒一定要發泄出來呀……” “什么情緒……”西門吹雪收斂了出神的表情,握緊了手里的劍,忽然覺得他已經好久沒有在梅花中練劍了,如今又是一年冬季,萬梅山莊萬梅怒放,他忽然很想在那里練劍,他抓著劍直奔后院:“我去練劍。” 老莊主望著他形影單只的身影,忍不住憂慮地嘆了口氣,這輩子想要小莊主少爺的夢想,還能成真嗎。 西門吹雪的劍已臻至化境,有如他的手一般應用自如,一朵梅花在他的劍尖旋轉,還能保持完整,他甚至能讓梅花上那顆露珠都不跌落下來。 練了會兒劍,他用劍從露珠中央插過,正好將梅花劃成兩半,卡在劍尖,露珠便從劍尖里緩緩跌下,有如一顆破碎的眼淚。 西門吹雪遲鈍地發現心臟在疼。他忽然想起老管家的話。 “請您節哀順變,情緒一定要發泄出來呀……”什么情緒,不過是上官飛燕死了而已,為什么會說他會有情緒呢。可是,若是沒有情緒,他又為什么會這么在意。 練劍本就該心神合一,他剛剛卻走神了。雖然劍術高超,但他自己知道,自己走神了。那一刻,他失卻了劍神之心。 為什么會想找她,為什么覺得見她一面就能知道答案了呢。 大概是因為,她就是答案吧。 小雨綿綿,夾雜著雪花一同落下,一朵又一朵,飄落在西門吹雪的發上,額上,臉上,雨絲化作水珠順著他俊美的下頷流下,跌落在地,有如一顆淚珠。 他忽然想起這一年在江湖上的游歷。江湖上說書人有講過他的故事,西門吹雪,吹的并不是雪,而是血。在殺了人之后,他輕輕一吹,劍尖上的血就如雪花般飄落。 西門吹雪緊緊握著手里的劍,好像在用劍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似的。他的劍尖上,沾著的是雪花——卻也是血,他的心頭血。輕輕一吹,就感覺到心臟上的血隨著他這一吹,緩緩飄落而下,心臟在抽痛,他第一次這么直白而鮮明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感情。 原來是這樣啊。那一刻,他站在紫禁城的最高點,他終于拿到了天下第一,整個世界安靜地匍匐在他的腳下,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整個世界,高處不勝寒。那一刻,他最想將這分享的人,是她。所以他想找到她,或許他只會和她淡淡說一句“現在我是天下第一了,三十年后,我會等你來殺我。”接著轉身就走,不顧她想要拔劍的沖動。 他用的是殺人的劍法,那時他其實不想與她比劍,所以才會說—— “她可是個女人,而我不殺女人。” 她的劍術其實還沒好到讓他等三十年的程度。 只不過是他一廂情愿,想要與她能糾纏三十年。 不,或許更久。 想與她糾纏一輩子。即便是恨與被恨的關系。 所以,你怎么能死呢,你不是還沒有殺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