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是你給了我一把傘
宋錦宵把手機攥進手心,望著灰敗的、垂死掙扎的天色,吐了一口氣。 天還沒有黑。 這樣大概等了十幾分鐘,雨依舊沒有停,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然后一輛黑色奔馳出現在宋錦宵視線可及范圍中。 沈漫下車,撐開一把黑色的傘,樸實無華,沒有任何裝飾,傘柄也是冰冷的顏色。 傘面旋轉時水花四濺。 星光從濃淡漸變一般的長裙上傾斜而下,載滿一整個夜空蒼穹,高跟鞋踏在薄水急流的地上,發出特有的清脆聲。 一切都像慢動作。 沈漫妝容精致,發型一絲不茍的被精心打理過,眉眼間略有微弱疲態,宋錦宵能看出來。 她應該是剛從哪個頒獎典禮或者采訪節目下來,昂貴的鞋子濺上泥水,可她毫不在意。 直到她走到宋錦宵身邊,他才說出自己該說的話。 “你怎么來了?你不怕被別人看見嗎?”說著宋錦宵捉住沈漫持傘的手,帶著她一同向車走去。 沈漫就笑他,“你也不看看,人都走干凈了。再說我都不害怕,你害怕什么?” 宋錦宵噎了一下。 她說的對,堂堂當紅明星都不are,他一個未出校園象牙塔的小人物怕什么。 這么想著,他跟著沈漫上車。 剛適應車內昏暗光線,宋錦宵才看見,沈漫的經紀人,助理和司機都在車上。 他愣了一下,因為已經坐在車上,下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在這當口,沈漫打破了他的進退維谷。 她向人們介紹道,“這是宋錦宵,以后可能還會有很多類似今天的突發狀況。提前麻煩你們照顧一下。” 經紀人沒有說話,她只上下打量了宋錦宵一番,然后微笑著,和他握手。 沒有自我介紹,純屬禮貌,還是看在沈漫面子上的那種。 那個笑的弧度力度,也是宋錦宵熟悉的,是他經歷巨變前,十八年人生里見慣的笑容。 不過那時給予這種恩賜般笑容與人的,是他的父母親,是宋氏家族的高傲。 現在反輪到他頭上。 但他理解,畢竟自己身份擺在那兒,是人手下炙手可熱大明星包養的小情兒,一個不乖巧懂事,要毀人前途,這個經紀人就要先毀了他。 宋錦宵有點不高興,特尷尬。 他不喜歡這么突然被沈漫牽出來,遛玩意兒一樣展示給別人看,好像唯恐人不知道他不入流身份似的。 因此宋錦宵沉默,一路上垂著個頭,沈漫何其擅于看人臉色,自然知道他情緒不高。 但她沒把這原因當回事兒。 說白了,他宋錦宵既然跟了她,就得做好哪一天被沈漫朋友認識得準備,只把他圈在個房子里,他把自己當寵物,沈漫還不愿意呢。 宋錦宵站在沈漫面前,說,“所以你認為我不該這么......矯情?” 沈漫坐著,屋里沒開燈。 她看他一眼,說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她的疲憊,鏡頭下必須滴水不漏的緊繃,言笑晏晏演累了,見到對方的那點好心情也煙消云散。 為了這事,兩人幾天沒說話。 最后還是宋錦宵先開了口,他說,“那把傘,能不給送給我?” 沈漫看外面的天氣,晴空萬里,烈日當空,蟬鳴尖銳。 她想說我給你的錢,金子造的傘你都能買來,要那把破傘干什么。 但她只是點頭,說傘在車上,我讓姜善給送過來。 她沒有問原因,宋錦宵也沒有說。 宋錦宵聽過王菲一首歌,歌詞里寫,是你給了我一把傘,撐住傾盆灑落的孤單。 于他而言,災難突然降臨,砸的人眼冒金星倉皇逃離時,是沈漫遞過來一把傘。以后或許還有別人,她不是最后一個,但永遠是第一個。 說是情人,更像戀人。 也許是他自作多情。 后來,宋錦宵一直用那把傘,盡管無數次被沈漫吐槽過顏色太壓抑,像為人送葬的冬日干冷清晨,站在墓碑前撐的傘。 他問她畫面感怎么那么強。 沈漫就笑著說,“那是我為自己死亡規劃想象過的場景。” 她說,天空中一定要下著凍雨,人穿著羊毛大衣也特別冷,淚在眼眶里打轉也刺痛,心也悲戚,身也陰寒,永生永世都不會忘記,參加過一個這么難受的葬禮。 宋錦宵把傘收好,放進傘桶,然后走到沈漫對面,看著他。 “你叫我來,要說什么?” 沈漫說,“你坐下,我們估計會談很久。” 宋錦宵就端端正正地坐下。 沈漫說,“我想結束我們之間地關系。” 砰。 她在宋錦宵平靜的心里丟下深海魚雷。 在另一個人心中,是盛開的漫天煙花,恢弘壯麗。 “為什么?你要提前結束?”他想說,你就這么厭倦我,連堅持到一個圓滿的紀年都不行? 沈漫搖頭,“我是想,讓你結束這種生活。你明年大學畢業,會全身心踏入演藝圈。也許沒有靠山會很難前進,但我會盡己所能地幫助你,但不是建立在這種前提下。” 宋錦宵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仿佛要望進沈漫最深處的想法,他說,“我不明白。” “我已經被毀了,被迫的、自找的,兼而有之。”沈漫攤手。 “但是你不同,你生來不該是這樣的,你還有機會......” 宋錦宵霍然起身,他罕見露出激烈的神情,“你是說,讓我去過所謂干凈清白的生活,不用委身于誰,無關權色交易,把過去的一切都一筆抹掉?” 他逼視沈漫,“包括你?包括這三年,當作什么都沒發生?” 沈漫毫不畏懼,平靜地看回去,兩個人對視著,她說,“是。” “當作什么都沒發生。” “這是你的污點,它不會毀掉我,但是毀掉你,足以。” “你在威脅我嗎?” “并沒有。”沈漫說,“如果你需要這段故事,可以拿它加工潤色,爆料我們兩個曾經談過戀愛,能令你大爆一場。” 宋錦宵久久凝視女人的側臉,終于他失去了憤怒、不甘,也許還有什么別的情緒。 “我不需要。”宋錦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