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這位公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公子不相信我,就請放我走吧!”浮生頗有些不大高興,這讓她如何回答?難道告訴他,人家是從現代穿越而來的? “不,我信姑娘!”白衣公子上上下下將浮生打量一眼,笑道:“因為如果姑娘想要做任何對家父不利的事,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浮生一個寒顫:這哪里是信任,分明是威脅!看他的樣子,明擺著,這病,她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 看來,她真是上了賊船了! 為了小命著想,浮生只好識趣地放低姿態,“一切全聽公子吩咐,但不知尊父在何處?草民這便去替他診治!”先探探情況,走一步算一步。 “不急,家父這兩日在他處靜養,不在府中,待我明日將他接回,姑娘再行診治不遲!只是要委屈姑娘暫時在府里住下來了!” 浮生一聽,心里忐忑起來,雖說有地方住是好事兒,可住在這里,實在放心不下!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兒,現在是由不得她選擇了! “請問公子,尊父患的是哪方面的疾患?我也好提前做些準備!” 白衣公子凝眸沉默了半晌,才道:“家父患的是頭疾。” 頭疾?浮生腦中靈光一閃,脫口道:“難道是曹丞相!”一張口,才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話。 白衣公子果然警惕道:“你怎么知道?” “我看了榜文,所以知道!”浮生擦了一把汗,還好自己反應夠快! 白衣公子頓了頓,卻并沒有再問,只是說道:“不瞞姑娘,家父正是當今曹丞相,我便是他的次子,曹丕?!?/br> 甘夫人 當晚,曹丕特意命下人收拾出一間上房,撥給浮生暫住。 忐忑也沒有用,倒不如放寬心。既來之,則安之,曹丕既然是請她來給曹cao看病,最起碼眼下,她的性命無虞。 洗一個痛快的熱水澡,換上干凈的衣衫,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浮生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使女送來早飯,浮生草草吃罷,然后將隨身帶來的藥箱整理一番,自己也穿戴整齊,便一直在屋內等著曹cao召見??墒侵钡竭^了正午,也沒見著曹cao,就連曹丕也是一直沒有露面。 浮生等得有些不耐煩,忍不住詢問旁邊忙忙碌碌的使女,道:“這位jiejie,可知丞相幾時回府?” 使女正拿著抹布擦拭桌椅,聽了浮生的話,忙直起身,老老實實回道:“回尊客的話,奴婢不知丞相幾時回府!” 浮生見那使女年紀尚幼,神情又有些呆呆的,便知問不出個所以然,于是轉了個念頭,道:“二公子可在府中?能否引我去見他一面?” 等倒是不怕,就怕這種沒頭沒腦的等。浮生本是風風火火的性格,等了這么大半天,她還真有些坐不住了。于是便盤算著見了曹丕,興許能問出點兒確切的消息。 使女見浮生問起她家二公子,忙道:“二公子一早便出府去了,此時也還沒有回來!” 浮生嘆一口氣,真是鬧心,這丞相一家,怎么都這么忙!她好不容易來趟許都,可不想將時間耗費在這座宅子里! 浮生問道:“你可知二公子去了哪里?” 使女蹙眉思索半晌,才回過神兒道:“奴婢不知!” 這個答案也值得思考半晌!浮生不由急了一腦門的細汗,見使女遲鈍木訥的樣子,又不忍心為難她。于是干脆從椅子里起身,將那藥箱重新放回柜子里,提足便向門外走去。 使女忙在身后叫住她,“尊客要去哪兒?” 浮生頓時覺得好笑,怎地這會兒子倒反應靈敏起來!也罷,跟她交代一聲也好,于是轉過頭,道:“我去街上轉轉!” 使女急道:“這——” 浮生一愣,“怎么,我不能去嗎?” “不是,”使女不好意思地提醒道:“如今兵荒馬亂,奴婢是擔心尊客的安全,再說,丞相也許很快就要回府了!” 使女倒是很老實,浮生不由搖頭輕笑,安慰道:“不用擔心,我一會兒就回來!” * 出了丞相府,浮生一路打聽起關羽的住處。當日他出錢相助,如今得去還他個人情,或者在浮生心底,也許是想找個托詞,去見一見他罷了。 幾日不見,也不知道他過的怎樣。 因著關羽的名氣,許都大部分百姓都認得他,故而浮生只問了幾個路人,便順利地找到了曹cao賜給他和甘,糜二位夫人的住所。 看到這處‘住所’,浮生大吃一驚,都說曹cao最愛賢才,尤其最賞識關羽,卻沒想到他賜給關羽的住所,竟如此簡陋寒酸。 不過是臨街的兩間屋子,青磚紅瓦,毫不起眼地淹沒在一排高門大戶之中。 這么袖珍讓人怎么住? 揣著一肚子疑惑,浮生抬手叩響了木門。門‘吱呀’一聲被人拉開,一個稚氣未脫的小丫頭探出頭,好奇地打量一眼浮生,脆聲問道:“你找誰?” 浮生被小丫頭臉上故作老成的稚嫩模樣逗樂,笑道:“我是關將軍的朋友,特來求見關將軍!” 小丫頭面露狐疑,仰起腦袋認真地審視浮生,復用一口稚嫩的嗓音質疑道:“你說你是我家將軍的朋友,如何證明?” 浮生一下子被問住,這個?還真沒法兒證明! 正尷尬間,忽聽屋內響起一個輕柔的聲音,“蕓兒,是誰在外頭?” 這聲音輕細柔和,浮生一驚,莫不是劉備的兩位夫人? 小丫頭回頭沖里邊兒喊道:“回夫人,是一位姑娘,說是二爺的朋友!” 浮生一陣緊張,果然是劉皇叔的夫人! 這劉備的兩位夫人在三國史上著墨不多,故而關于她們的事情,浮生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這二人皆出自名門,有身份顯赫的父兄庇佑,絕對不容小覷。 浮生正浮想聯翩,又聽房內的劉夫人道:“既是二叔的朋友,就請她進來吧!” “是”,被喚作蕓兒的丫頭轉回頭,抬眸看一眼浮生,將木門全部打開,攤開手說了個‘請’字。 浮生步入屋內,被蕓兒讓到席上坐下,蕓兒便在一旁沏茶。浮生趁機抬眸掃了一眼,只見外間布置得實在有些寒酸,除了簡單的幾件粗木家具,別無長物。 外間與內室連個門都沒有,只掛著一塊布簾草草隔開。布簾旁邊兒放著一方矮榻,上面整齊地鋪放著枕頭,被褥等物,像是有人在上面睡覺的樣子。 兩間青瓦房,除了客廳,便只剩下一間臥室。這樣的屋舍,竟讓一個大男人和兩個并非他妻室的年輕少婦一起居住,曹cao的用心何其陰險! 浮生心中忿忿,復看一眼矮榻,見上面的床褥干凈柔軟的樣子,一顆心陡然緊張起來。 盡管腦海里忍不住浮想聯翩,她卻仍盡量裝出隨口一問的樣子,道:“這外間也有人???” 蕓兒未加多想,脫口回道:“是奴婢睡在外間!” 原來虛驚一場,浮生放下心來,轉而又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于是追問道:“那關將軍呢?” 蕓兒見浮生問得迫切,不由覺得奇怪,蹙眉道:“二爺一直借住在城東的廟里呀!” 原來如此,浮生摸著心口,暗自松了一口氣。心中竟還隱隱有些歡喜,關將軍果然是正人君子,并不中曹cao的jian計!轉而又心疼起關羽,暗暗替他抱不平,她家關二爺竟讓曹cao這個‘賤人’如此欺負,改明兒一定找機會替他出口惡氣才好! 門內響起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有一少婦掀簾而出,未央忙起身離席,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禮,道:“見過夫人!” 少婦含笑打量著浮生,點頭指指席子,與浮生對面坐了下來。 浮生冒然闖入,本有些不好意思,此時低著頭,鼓了半天勇氣才敢抬眸。只見眼前的少婦生的清秀婉約,只穿著素白的衣衫,發髻上也沒什么值錢的配飾,卻別有一番溫婉莊嚴的氣質,一看就是出身于朱門繡戶里的大家閨秀。只是不知是甘夫人,還是糜夫人? 少婦似看出浮生的疑惑,笑道:“妾乃劉皇叔的妾侍,娘家姓甘!” 原來是甘夫人,既然甘夫人在此,卻不知為何不見糜夫人的身影,正疑惑間,忽聽里間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 甘夫人見浮生目光飄向布簾,忙解釋道:“里間的是糜夫人,這幾日受了些風寒,一直躺在床上靜養,不方便見客,姑娘不要見怪!” 浮生連連擺手,“夫人這話折煞浮生了!”口上說著,心里盤算:還好只是些許風寒,若是嚴重之疾,看在關將軍的面兒上,少不得明日帶上藥箱,替她診治診治才是! “浮生?”甘夫人凝眸輕笑,露出一對淺淺的酒窩,贊道:“好名字!”說著,似是遲疑了一下,又道:“姑娘既是二叔的朋友,為何從未聽他提到過?” 浮生一怔,尷尬地笑笑,道:“浮生乃是關將軍的同鄉,已經好多年不曾見過面了,這次來許都,正好聽說關將軍也在此地,故而前來拜訪!” 情急之下,只得胡亂編一個說辭,也不知甘夫人信了沒有,反正她沒有再問。 甘夫人吩咐蕓兒沏好茶,便將她遣到內室里去照顧糜夫人了。 外廳只剩下浮生與甘夫人兩人。不知為何,面對甘夫人的時候,浮生總覺得無形中好像有一股壓力,壓得她略略喘不過氣。 這好沒道理,眼前的甘夫人明明是親切溫柔,平易近人的樣子?。?/br> 甘夫人見浮生視線左右飄忽,不敢看她,不由目光一轉,笑道:“可是不巧,二叔方同我與糜夫人問過安,剛剛回廟里去了?!?/br> 那可真是不巧,浮生不由嘆一口氣,“夫人可否告知關將軍棲身之所的具體位置?” 甘夫人面露難色,“不是不告訴姑娘,只是妾實不知,每日都是二叔過來問安,我與糜夫人都不曾往廟里去過!” 浮生心中不由掠過一絲疑惑,怎地她們竟不知關羽的住處,這萬一有事,豈不是找不著人? 甘夫人見浮生目露疑色,又解釋道:“姑娘切勿多疑,是二叔見廟里人員復雜,囑咐我二人不可前往。” 就算人員復雜,將地址告訴丫鬟仆人總可以吧!這個理由真心有些牽強。 浮生心中疑惑更甚,卻怕甘夫人見疑,忙笑道:“原來如此!還是關將軍顧慮的周全?!?/br> 甘夫人點頭,端起茶碗輕輕呷了一口,似是遲疑了一下,方意味深長地問道:“妾觀姑娘身姿窈窕,形容貌美,不知與我家二叔是什么關系?” 這話里有話,未央聽了,窘了又窘,她全然沒想到甘夫人竟然會如此發問,不由結結巴巴地‘我’‘我’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 甘夫人似有所悟,不由眼角掛笑,淡淡道:“妾只是隨便問問,姑娘不必介懷?!闭f著,又伸出素手,復給浮生斟了一碗茶。 浮生咧開嘴笑笑,又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甘夫人也未多留,只將她送至門外,揮手作別。 浮生聽見木門重新闔上,精神一下子放松下來,才覺查到背上涼涼的,原來竟被甘夫人問出了一身冷汗。 浮生覺得納悶兒:奇怪,她怎么如此害怕這個甘夫人? 丞相有疾 沒有見到關羽,浮生不免有些失望,于是郁郁地在街上胡亂閑逛。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也不知走到了哪里,浮生一抬頭,才發現迷了路。余光瞥見旁邊似有一廢棄的破廟,不由轉眸多看了一眼,就這一眼,竟讓她嚇了一跳,只見灰蒙蒙的破窗內,竟點著一盞豆大的煤油燈。 是鬼是人?鬼大概是不用點燈的,那必是人了!是誰這么晚還在破廟之中?難道是無家可歸的乞丐?還是別的什么人? 這樣想著,心中突然沒來由地‘咯噔’一下,忙湊到破窗前,扒著窗臺向里一望,只見昏暗的燈光之下,一人正盤膝坐在破舊的矮榻之上,閉目練功。 浮生眼眶一熱,心口酸酸的難受起來,她一眼便認出來,那燈下不是別人,正是她尋了一個下午的關二爺! 怪不得不讓兩位夫人來此,原來他竟屈身住在這樣一個破爛的地方,真真是太委屈他了! 為了二位夫人不被冒犯,為了不給人落下話柄,他竟坦然忍下了這些委屈,簡直—— 唉!浮生又氣又惱又急,氣惱的是曹cao欺人太甚,急的是如今正值嚴冬,這樣一個四面透風的地方,如何抵御得了寒冷! “是誰?”聽到動靜,關羽猛地睜開眼,犀利的目光穿過窗欞,精準地落在浮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