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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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后才知犯錯,但沒得他道歉,已得來她千回百轉一聲嘆,催得人眼含淚,心滿情。 她轉而放下刀,去拿了干帕子給他擦頭發,于他背后說道:“我從不知道打仗原來是這樣,一刻也不能懈怠,原是比我想象的還苦了千萬倍。” 陸晉卻只叨念著險些被他擰斷的手腕,“疼嗎?” 云意道:“不疼,歇一會就好。倒是看你滿臉的絡腮胡,想趁這時候修一修。” 陸晉道:“修什么修,男人就該有胡子。不是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什么也不能動的么?” 她換了帕子,將他半干的長發松松挽成髻,繞著木桶到他正前來,“哪有人一輩子不剃須不剪發,況且你這模樣,我看著不大習慣。冬冬還小,當心嚇壞了他。” “好得很,那就你來下刀——”他笑得壞心,拎起她就往水里放,撲通一聲濺了滿地水,再看,人也已到了身前,正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珠兒怨他無賴,他便道:“水正熱著,不如你也舒服舒服。” 云意咬唇恨恨道:“出去久了,越發沒個正型。” “自個家里,哪談這些。來吧,娘子——”他雙手搭在木桶邊緣,抬高了下頜,等她動手。 她腕上還疼著,但幸好不是右手。看他那老神在在的模樣恨得牙癢癢,又想到他遠征辛苦,方覺心疼。先拿胰子來給他下頜抹上厚厚一層,再而拿起雪亮鋒利的小刀,咽了咽口水,略感緊張。 陸晉安慰她,“別怕,拿穩了,下刀要快,力道要足。” 她點點頭,替他刮胡像是奔赴戰場,心中擂鼓,但咬咬牙也能撐過去。 他稍稍偏過頭,等她,可說是引頸待戮。 她壯著膽子下了第一刀,感受刀片壓迫皮膚的緊張感,聽茲茲須根被切斷的利落聲響,專注地沉穩地將他下頜邊緣雜亂生長的胡須刮個干凈,漸漸迎來一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剛硬的線條,利落的輪廓,每一個起伏變化都在潛移默化之中如烙印一般刻在她心上。 刀刃往下,他仰起脖,側過臉,留給她廣闊的施展空間。雪亮刀刃緊緊貼合他頎長的頸項,緊壓皮膚下跳動的脈搏。她不敢顫,不敢猶豫,怕稍稍一動就劃破隱藏在皮膚之下的頸動脈。 她專注,全神貫注于手上動作。他亦然,全情投入于她的專情專注。不覺察時已含笑,仿佛將一生的溫柔繾綣都留在這一刻。 不期然地,她撞上他沉沉目光,一時停頓,雙雙相視而笑。 他問她:“剃完了嗎?” 沒等她回答,已然取走她手中剃刀,捏住她后頸重重地吻上去,不容拒絕,不容退卻。 這一來便一發不可收拾,澡洗得不夠正經,鬧了滿地的水,連屏風上都沾濕一大片,到最后帳子塌半片,鞋襪蹬了滿地,誰來收拾都要抱怨。 可嘆這一鬧就到日上三竿才醒,云意賴在床上,渾身無力,迷迷糊糊聽他說正事,“昨兒晚上我聽父王的意思,多半是要立肅王為帝,抓緊辦起來也就在這幾個月。” “什么!”她猛地坐起身來,惹得眼前發昏,要不是他及時伸手,就要栽倒在地上。 陸晉將她扶好了,嗓子里帶著清晨初醒的沙啞,“這事兒已經定了,勸也勸不住。不過……你我都明白,立新帝是遲早的事,天下三分,誰不存此心?” 明白是一回事,聽他口中坦白說出又是另一番感觸。她深呼吸,閉上眼,絕望的情緒翻江覆海席卷心頭。 他亦不解釋,靜待她釋然。 她長舒一口氣,問:“此事可有我二姐一份?” 陸晉道:“據我所知,是她暗中推動。”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她痛心疾首,語不成句。 “我知道。”他答得擲地有聲,決絕使然,“她如此作為勢必有人背后指使,立新帝,天下局勢將不再維持表面平靜,必將使戰火四起,民不聊生。但倘若不立,出師再戰便名不正言不順,封賞提拔自何處來?繳餉征兵奉何人旨?此事乃不得已而為之。” 她心中明了,只問:“昨日,王爺許你哪一等爵位?” 陸晉看著她,不躲不閃,“封安國侯,擢升正二品上護將軍,總領西北軍二十萬,內外京營四十八衛,為南下備戰。” 賀喜的話說不出口,她心中苦澀,苦不堪言。“往后……二爺少不得要殺我親眷、毀我江山,我已嫁做人婦,此事無從勸解,二爺既下定決心要一爭到底,便決不可如我一般瞻前顧后,婦人之仁。今后無論是誰,若有不服,皆可殺之。” 他一時間百感交集,卻無從說起,只得握緊她雙手,以此傳遞他難以意表的心緒。 云意站起身,突然在他腳下跪地不起,他要攔,她不肯,一定拜過這一拜才直起腰,跪坐在地,仰望他,“但求侯爺……手下留情,為我顧氏一家留一息香火,將來或是讓他南下安南國,或是北去高句麗,從此隱姓埋名,再不問世事。” “唉,你這又是何苦呢……”他蹲下*身攬起她來,內里少不得五味俱在,許多心事不堪言。 他繼而說:“世事難料,成與不成都看天命。我這里且應了你,若有可能,則必重諾。” 她點頭,擦了淚,忽而不明白究竟悲從何來。 陸晉道:“咱們盡早搬進侯府,地方都已經挑得差不離,總之是離王府越遠越好。” 云意問:“不再重新建府了?” “如今城內空置的府宅多得很,挑一間好的摘了牌子就是。也不拘什么風水格局,我去了,任是大兇之地也成興旺之宅。” 這人在衣食住行上,卻都不大講究,再同她說:“不過你二姐在,我總是不放心。過幾日派胡三通領兵西行,入蜀地,趕跑了早先占地威望的順賊許義,正好在四川駐兵,以備不時之需。” 云意不甚贊同,“這個時候分兵,恐怕不妥。” 陸晉自有判斷,“你放心,南京與江北各懷鬼胎,要聯合起來絕非易事。對付賀蘭家,四成兵力已足夠。” 他早已經成足在胸,從未將賀蘭鈺那位書生公子爺放在眼里。戰場上的事他更有遠見,她不好多說,便轉了話題,嬌聲道:“我這里還有一樁正經事,二爺可得給我辦好了。” “夫人有事,我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倒也不必你赴湯蹈火,只不過需你翻翻書,寫寫字。” 他不解,打完了仗就懶得費腦子再想其他,她捏他一把,面含慍怒,“冬冬滿月都過了,還沒個正經名字,你這個做爹的就一點不著急?” 他適才恍然大悟,連忙賠笑道:“著急,著急……夫人息怒,我這就翻書去。” 頭懸梁錐刺股,折騰了三天三夜,才終于擬出一個“澤”字來,捧著書咬文嚼字,“澤者,言其潤澤萬物,以阜民用也。我認為極好,夫人以為如何?” “陸澤?”反正乳名已歸了她,大名反倒不在意,因此極快地點頭答應,“我看極好,便就是如此了。” 他這廂得了肯定,自有萬分歡喜。但離家太久,總歸不放心。閑下來便找人來問,這一問便惹出了另一樁事,鬧得京城里風風雨雨,眾人皆知。 ☆、第109章 登基 一百零九章登基 事情發生得出乎意料,不在預期。 他辦完正事,將綠枝召來回話。潛心埋伏多時的暗線,總歸要派上用處。他離家之時發生了什么,云意見過什么人,與旁人說過什么話,事無巨細,全然上報。 先說永安侯府不識抬舉,指派個燒火丫頭打發人。他最氣不過這類事,于座上冷哼,當即指派查干領一隊齊顏衛到永安侯府拿人,“沒得推脫,給夫人調理身子是他們三世修來的福分,若不惜福,便去詔獄里吃一回苦。” 查干領命而去,斜陽落日前奔赴永安侯府,鬧了個人仰馬翻雞飛狗跳。 永安侯紅著臉指著他大罵狗賊,竊國之臣,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卻還敢上門來辱我一門忠烈。舉起拐杖來就要打,被查干一掌揮出,到底不起。 外頭只聽見女人哭,各處推搡,似生離死別,還當永安侯犯了吵架滅族之罪,平日里走得近的幾家人眼下都開始戰戰兢兢后怕,唯恐被牽扯了去。 再說宜安公主府,陸晉借地辦公,正聽綠枝說到生產艱難之時,云意臨終托孤,對德安一番囑托,可嘆是驚心動魄。 他于高座上繃緊了面龐,眉心有陰云籠罩,令人猜不透,看不明。 忽而出聲,問:“夫人說了什么,一個字不許漏。”聲音冷得駭人。 綠枝跪在當下,心中惴惴,可憐一家子性命都讓人攥在手里,哪敢保留,坦白陳述只差跪地求饒,“夫……人同德安大人說如是夫人不成了,囑咐德安大人務必帶孩子回太原去,就此隱姓埋名,安穩度日——” 啪——極其慘烈的一聲響,桌上茶盞被掃落在地,帶著滿身怒氣,重重砸向地面,落了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綠枝讓嚇得淚流不止,牙齒緊咬下唇,叫自己沒辦法哭出聲來。接連不斷地磕頭,想在盛怒之下的陸晉手中求一條活路。 夕陽落盡之前,血紅微光慢慢移動,將暗影都留在身后,也同時將他僵直挺拔的影埋在晦暗中。 綠枝猜不準黑暗中他是何種表情,會又何種動作。 久等不來,連恐懼都懶得持續。收尾處等來他平靜依然,仿佛方才的暴怒只是他人錯覺,他依然故我,擺擺手,“下去吧。” 根本不必叮囑其他,身家性命通通在他手上,她必然盡心竭力以求茍活。 等到人影散去,他艱難起身,莫名蹲下*身去拾地上碎瓷片,一片片撿起來,拼不回一個完整的茶盞,也拼不回瞬間撕裂的胸腔。 但他做得尤其認真、格外專注,事情做完了,抬起頭,才發覺渾身乏力,需得坐會原處好生將養。 直到夜幕拉開,四下寂寥陡生嘈雜,聽喬東來回話才知道,查干自永安侯府將二夫人抓了過來,只聽人說這是個做藥膳的厲害人物,才不管身份幾何。 他問詢趕來時,正廳里云意正指派紅玉去將發髻散亂衣衫狼狽的永安侯府二夫人周氏攙起來,自己口中只輕輕巧巧一句,“都是下人們不懂事,冒犯了夫人,我定要好生罰他們一回,讓這些個平日里欺上瞞下的東西也知道知道厲害。” 再瞧她啼哭不止,少不得要再出言安慰,“夫人快擦擦眼淚,這是我的不是,我這兒便給夫人陪個不是,還請夫人大人大量,原諒我這一回。” 話都說道這份兒上,再哭就是給臉不要臉。余家人經此一劫,知道陸家這位二爺是個霸道人物,再也沒膽量鬧騰,從前口口聲聲的氣節?早藏在眼淚后頭。 周氏低頭一拜,擦了擦眼角,哽咽道:“是臣妾的錯,臣妾原早該來伺候殿下,只不過家中事忙,一時脫不開身,才鬧到今日。還勞動齊顏衛查干將軍親自來請,真是罪過。” 云意適才勾了勾唇,對周氏的卑微乞憐尚算滿意。一抬頭瞧見門邊站了許久的陸晉,見他恍惚中沉默不語,心下已有了思量,面上仍是笑,脆生生開口道:“二爺來了,正巧我這里來了客,是永安侯府二夫人,說起來早先也與二爺說起過。” 陸晉微微頷首,緩步向前,沉著臉吩咐說:“夫人就在此住下,公主產后體虛,還需夫人盡心調理。”口吻就像是支使下人,半點情面不講。 周氏或是見不慣如此滿身殺氣的武將,嚇得喉嚨眼里都打著顫,結結巴巴說道:“是……是……” “如此便好——”再抬眼看紅玉,“還不送夫人下去歇息?” 紅玉連忙將周氏往外帶,小聲說:“夫人這邊請。” 合著還真敢拉著侯府夫人給他家當牛做馬服侍主母,天底下除了他,再沒人鬧得出如此荒唐之事。 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至親至疏。 陸晉仔細打量她,從眉眼到唇峰。 未語人先笑,她輕聲問:“怎么?半日不見便悶悶不樂的,遇上煩心事兒了?倒不如與我說一說,我若幫的上忙自然好,若幫不上,替二爺理一理也是好的。” 男人粗糙寬闊的手掌撫上她側臉,伴隨著近乎癡迷的目光,讓人益發的迷惑不解。她忍住探究,聽憑他動作。 等到他指尖靜靜穿過她烏黑長發,等到他收起茫然無焦距的眼神,問:“云意,你過得開心嗎?” 她立時警醒,沒敢有片刻猶豫,也沒敢露出半點心緒,裝出了一派天真,順勢答:“開心呀,有二爺疼我,又有了冬冬,往后要是能一輩子霸著你,那自然更好。” 他審慎地看她,她也似渾人不覺任他打量,沉默中千回百轉,一閃而過時多少個心思都走完。結束是因冬冬的哭聲,奶娘抱著小胖子來找爹娘,小家伙還沒長開,還是個瞇瞇眼小rou團。 奶娘進門四顧,等云意含笑望向陸晉,吩咐說:“去,讓二爺也抱一回。” 陸晉的注意力全都讓冬冬拉走,陡然間緊張起來,看奶娘抱著孩子一步步走近,心中也一下下緊縮起來,比打馬上陣更加可怕。 他試探著伸出手,到半路沒敢再伸,等奶娘主動將孩子送到他手中,才皺著眉撈起來,不正不歪地摟在胸前。冬冬稍稍蹬一蹬腿,他都要經過翻江倒海一般的心驚。 而云意偷偷擦干了掌心的汗,稍稍喘上一口氣,慶祝自己順利過關。 慢慢摸索,終于找到入門之法。轉過身來,抱著咿咿呀呀亂叫的冬冬,得意地沖著她笑,等她夸獎。 原算得上驚心動魄的劫,就此一筆帶過。陸晉挑了個吉利時日搬進安國侯府,雖說人手不夠,多數院落還空著,但云意可算舒心,終于能有個清凈地好好過日子。 因全京城都在準備新皇登基之事,冬冬的百日便簡之再簡,吃過飯就抓鬮,滿桌子物件他只抓了書和逼,一只狼毫倒置著握緊在手里,拿筆尖一下一下掃自己rou呼呼的臉頰,瞇著眼睛,沒一會兒就把自己哄睡著。 往來親友說上一車子吉祥話,云意抱著睡得天昏地暗冬冬先去后院歇息。陸晉迎來送往,皆是達官貴人,從前不可一世的高貴,現如今一個個在他面前都得點頭哈腰伏低做小,少不得又是一番志得意滿春風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