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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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懦弱,聽此言,當即就紅了眼眶,看云意刁鉆古怪的氣勢,又不敢真哭出聲,只能默默擦著眼淚,演一出惡婆婆磋磨小媳婦的老舊戲碼。 云意覺著無聊,捏著眉心,下逐客令,“好了,時候不早,本宮也乏了。” “那……那臣妾告退……” 蚊子似的嗡嗡聲,還沒等她應一聲好,徐氏便埋著頭,逃命似的跑出蘅蕪苑。 云意撐住下頜,看院外風霜驟起,蕭索肅殺,漸漸有了獨孤求敗之感。 無敵于天下,想來竟是寂寞。 徐氏是否將她的話帶給陸寅,此后不得而知。但玉珍嬤嬤終究沒能熬得過凜冽含霜的秋風,去時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連肚子都內凹,身上還帶著未能愈合的傷,觸目驚心。 生時風光無二,去時只有一只薄棺,一處枯墳,無處話凄涼。 “人總是要死的——”云意安慰槐序的話還在耳邊,夜里卻也按捺不住長哭不止。只不過此時再沒有人能掀開厚重的被,拂開被淚水沾濕的亂發,拍著她的背同她說,別哭,給你買糖吃。 而陸寅,因著心中那些個洶涌澎湃的情意,又或許是徐氏的話讓他愈發的癡心妄想。他竟換了法子,要迂回曲折旁敲側擊,卻不敢直面顧云意,追問寶圖下落。 這一回他想到的人選,與陸晉一般無二,還是肅王。 云意依舊平心靜氣地抄她的楞伽經,深夜與肅王再次相見,她眼中不見期許不見驚訝,只留下些微的無奈。 肅王站在桌前,垂目不語,生生是個犯錯領罰的幼童。 云意只好擱下筆,繞過寬大的書案,走到他身前來,輕輕喚一聲,“三哥哥——” 肅王的頭埋得更低,耳根子泛紅,羞愧難當,“哥哥沒臉見你?!?/br> 云意卻不再寬言細語與他寒暄,壓低了聲音說:“陸寅叫你來當說客,要勸我交出寶圖?” 肅王悄悄看她一眼,隨即點頭默認。 她擺擺手,示意他開口。 肅王便將準備好的話一骨碌全倒出來,無非是勸她識時務,還要腆著臉,勸她嫁給陸寅。 云意面無表情,“我還是那句話,我絕不做妾。至于寶圖,他若許我正妻之位,交予他也無妨。” 肅王神魂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隔壁偷聽的陸寅喜不自禁,立誓許諾有何難,哪個男人不曾毀約?指天誓日發個誓給誰聽,老天爺可沒空管你。 接下來的話倒不必聽了,這兩兄妹談起故國舊事,抱頭痛哭,都是無用之言。 小孔中漏出的光轉向黯淡,低低一陣腳步聲。云意與肅王交換眼神,彼此心照不宣。肅王適才收了眼淚,低聲道:“王府有密道,陸晉托我帶話,明日子時,自有援兵相救?!?/br> 不想,等來的不是感激涕零,而是對方審視目光。云意靜靜看著他,問:“陸晉許了你什么?你竟對他如此盡心?” “他可保晗兒一世平安?!?/br> “國破家亡,人心不古,他又如何可信?” “聽其言觀其行,如若世有梟雄,則非陸二莫屬?!?/br> 云意不悅,譏誚道:“什么梟雄英雄,三哥,別忘了你的身份!” 肅王難得正色道:“天下三分,南京一群烏合之眾不值一提,江北,賀蘭家雖兵強馬壯,又有五弟坐鎮,但到底,賀蘭鈺缺一分魄力,既非開國之臣,更難成開國之君,而陸晉,云meimei,我不信你心中不曾想過,他有驚世之才,開疆拓土不在話下!” “你…………你何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她固執己見,不能茍同。 肅王卻難得地堅持,“云meimei,睜大眼看看吧,哪還有什么國,哪還有什么朝廷社稷,天下早已經不是顧家的,往后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她心中大慟,不由得閉了眼,將涌出的淚全然逼回眼底。“不必他來救,你跟他說,即便他戰功累累,也改不了混雜的血統,低賤的身份,遠比不得他大哥。將來若陸占濤擁立有功,王府也輪不到他來承繼。嫁給陸寅本就是委曲求全,更何況是他?你教他收收心,別再癡心妄想!” “你——” “我如何?” “這都是你的真心話?” “是與不是有什么要緊,三哥回去吧,這樣的光景,本就難熬,何必來管他人閑事?!?/br> 原本就該是肺腑之言,他配不上她,世人皆知。但當真說出口,卻留的滿口苦澀,也不是痛,也不是難舍,竟然是掙扎與猶疑。 她恨她自己,也恨陸晉,他害了她,毀了她,令她偏離軌道,驀然遠去。 肅王無言相對,只能沉默。忽而握住她雙手,沉沉道:“你素來聰穎,你要如何,三哥都無話可說。只求你,千萬保重?!?/br> 云意粲然失笑道:“怎么回事?一個個的都以為我要慷慨赴死不成?哥哥放心,我一定好好活著,比誰都快活。” “保重——”他用力握她的手,似訣別,因他與她心知肚明,亂世一別,恐怕經此一生再不能相見。 “哥哥也是,千萬保重,這世上云意也只上下三哥與五哥了。” 痛到心頭還須微笑,微笑,是最美的離別。 次日一早,陸寅興高采烈地來與她飲茶。著急呈表他對美人的拳拳之心,一套套老掉牙的說辭都是早先對徐氏說過,對程了了亦背書一般誦讀,還有里里外外嬌妻美妾無數。今生今世還沒過完,先許了來生來世,再不成就是三生三世,聽的人雙耳滴油,耳后起繭。 云意卻還需陪著他演下去,裝出個嬌羞模樣說:“那圖是我救命的東西,怎能輕易予人?除非…………” 眼珠兒一轉,靈得好似山間狐。勾得人口干舌燥,只差豁出去撲上來,要了卿卿性命。 “除非什么?” “除非…………”還要賣關子,拖長了音,笑盈盈逗他。 陸寅等的不耐,趁這機會一把握住勾了他半晌的雪白柔夷,這一時得了滿足,心底里無比熨帖,還記得方才追問的是什么,早已經渾然忘我,眼睛里只剩下她了。 “心肝兒,我對你的心你還不明白么?還要除非些什么?真要等我將心挖出來送予你驗上一驗?” 云意掩嘴偷笑,彎彎紅唇似桃花粉嫩,聲音也嬌,吐出來每一個字都沾著蜜糖,“除非你立誓,得了寶圖,必要八抬大轎名正言順娶我過門?!?/br> 陸寅歡喜得魂魄都要跑出天靈蓋,沖到云霄浪一回。從前與徐氏的山盟海誓立時跑到腦后,從來只見新人笑,更何況這“新人”帶來的將是無窮無盡的好處,那糟糠妻也就只能“大肚讓路”,退居幕后了。 云意冷眼看著,現下似乎將男人的卑劣與無恥都讀盡。無怪有人說,天下烏鴉一般黑,天底下男人也一樣壞。陸寅豈止是壞,簡直教人作嘔。 她緩緩站起身,借口要與他避嫌,匆匆回了蘅蕪苑,否則只怕忍不下來,給他一口唾沫。 夜深,無人私語。 云意躺在床上,直直看著帳頂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心中愁云未散,一切都順著預先計劃的軌道前行,但不知為何,心中惴惴,始終難安。 偶然間想起他,說什么當世梟雄,私底下就是個無恥無賴的大狗熊,二十五六還長不大,真日里纏人,不知羞。 嘆一聲,指尖滑過光滑的錦緞。一雙眼望向無邊無際的黑暗,怔怔出神。 “誰!” 她撩開床帳猛然坐起,守夜的丫鬟昏沉沉人事不醒,那人一路走來,如入無人之境。 云意認得這身形,冷冷笑道:“我的話三哥不曾帶到?你怎還有臉來此處?停下!再敢往前一步,我便開窗叫人!要你今次有來無回!” ☆、第51章 夜闖 五十一章夜闖 夜風悄然捧起翻飛的紗帳,也吹開他垂落的衣角,劍尖映著月華,折射出壯士不歸的蕭索壯烈。 要站在山巔,吟一曲七闕歌。 衣裳的寬大,越發襯出身體的瘦削,他的臉藏在月光之后,看不清容顏。 “看守之人都已暈厥,你來,我領你自密道出去?!?/br> 風來,云起。 云意卻穩坐帳中,挑高了眉,冷聲道:“走?出了王府再往何處去?依舊讓你們找一處小宅院看管起來?等你主子回城,再心甘情愿給他做妾?” 提刀的手,緊了又緊,他一忍再忍,終究抵不住胸中翻滾的情誼,咬牙沉聲道:“我帶你走,離了這是非之地,我與你天涯海角,自由自在?!?/br> “私奔?你如何對得起陸晉?” “二爺的恩義,唯有來世再報。” 隔著重重黑暗,她于寂寂清輝中,仔細將他研讀。 他站在暗影里,如赴生死一般焦灼難耐。 云意驀地站起身,三兩步朝他來,一抬手,重重給了他一耳光。似陶瓷落地,把一整個寧靜安然的夜晚都撕碎。 她帶著莫名的升騰的怒火,呵斥道:“叛主潛逃!這話你如何說得出口?曲鶴鳴,你本就是罪臣之后,如無陸晉提拔,你這輩子讀再多書也就是個擺著攤替人寫信的落魄書生。他如此信你,你卻還想著帶著他的人遠走高飛?什么天涯海角什么自由自在,你想去哪?西到高昌不毛之地,東往東瀛化外之方,還是下南洋屯荒開疆,北至蒙元茹毛飲血?” 曲鶴鳴攥緊了拳頭,低著頭,用最后一絲勇氣喊出來,“我就是喜歡你,我想帶你走,想帶你去過好日子!再沒有什么寶圖,也沒有世子與二爺,就我們兩個,男耕女織,白頭到老,難道不好嗎?” 直截了當拒絕才是正道,于己于彼都好。但他僵直的身體,顫抖的雙肩,卻無一不讓人心生憐憫。 她無奈嘆息,低聲道:“在你眼里,天下就只剩下兒女私情?” 沉默隨黑夜滿眼,本以為僵持不下,等不來任何回應。過了許久,竟聽見他說:“我眼里只剩下你——”隱約帶著哭腔,卑微得讓人心碎。 他是瘋魔了,中邪了,明知道不能愛不能碰,卻根本無法控制自己。越是苦澀,越是期待,他無時無刻不在渴望與她相見,哪怕是厲聲呵斥冷眼相待,于他而言,亦是甘甜。 “你走吧…………”她轉過身,背對他。脆弱的情感與卑微的心,一切的一切都令人不忍淬讀。 “那你要如何?你不愿意跟我去,我無話可說。但你不能這樣糟踐自己,真跟了陸寅,你讓二爺怎么辦,你自己又怎么活?” 云意道:“我的命,我自己看顧,就不必曲大人cao心了。此處隨時有人查問,我勸你,先走為妙。” 曲鶴鳴不應,“我奉命要帶你出去,便由不得你胡鬧?!?/br> “由不得我?”她悠悠然轉過身來,反問道,“你最大的錯是沒能將我與丫鬟侍衛一道藥暈了了事?!闭f完不等他反應,便提起裙角迅捷地推開窗大喊,“刺客!有刺客!” “你——”曲鶴鳴氣得要嘔血,這一下再去拉她也晚了。便只能在與她的短暫對視中找尋謎底,結局仍是遺憾,他與其余死士分頭逃竄,陸寅的人追出十里地,拐個彎躲進山里才甩脫。 回想起她方才所言,一顆心一時沸騰guntang,一時冰冷刺骨,翻來覆去苦痛折磨。 他靠著山石跌坐在地,仰頭看漫天繁星,內里卻痛苦得想要就此死去。 “云意…………” 他甚至不敢喚她姓名。 回到忠義王府,陸寅趁機留在蘅蕪苑安撫云意。又是老掉牙的說辭,不怕不怕,爺在這,爺一定護著你。 云意嚶嚶嚶哭得好生別扭,連自己都覺得矯情,偏偏陸寅買賬,聽得心疼肝疼,立志要將賊人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一時湊到她近前來,正經問道:“來者究竟是何人?公主可曾看清他樣貌?” 隔著眼中水霧,怯怯望他一眼,流轉的眼波里盛滿了婉轉風情。她說什么,他自然都照單全收。 “是…………是曲先生…………早先專職看管我,這下終于逃出來了,沒想到還是這樣不依不饒…………” “狗東西!敢到爺跟前來搶人!必要教他死無葬身之地!”他氣得拍掌大喝,過后又怕驚嚇美人,少頓,再換個表情輕聲細語安慰,“公主放心,我與公主保證,此事決不再有。只是沒想到老二賊心不死,為了寶圖窮追不舍!真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