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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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晉手中的茶,涼了。 ☆、第26章 血腥 第二十六章血腥 夜風起,吹起煙塵模糊雙眼。 他立在風里,自始至終僅出手一次,殺一人,斬一顆頭顱。 云意卻在落寞的夕陽里望見一尊殺神,所到之處,無人可擋;他遇神殺神,遇父噬父。 她從未認清他。 殺聲滅,棧道上的人將尸體爹成小山,潑一層火油,燒得轟轟烈烈。 陸晉收起斬馬刀,吩咐“車夫”,“府里缺只圓凳,撿起來,只當是下面人孝敬他。” 車夫將人頭拎起來,那人雖死不能瞑目,碩大的眼球還保持著刀落時的驚詫,怪異外凸好似一只破損的銅鈴。然而臉上一滴血也未沾,脖下傷口整齊利落,倒過來能看清陡然收縮的血管,以及白森森被斬碎的頸骨。 云意捂住嘴,攥緊了曲鶴鳴的衣袖,一聲不吭。 但陸晉的眼風掃過,曲鶴鳴即刻讓開身子,毫不猶豫。留下她,仿佛是孤身一人,在大漠孤煙里對上陸晉這樣一個殺紅眼的狂人。 “過來——”他招手。 “我…………”她害怕,退不敢退,進也沒膽。 不過陸晉的話從來不必說第二遍,自有曲鶴鳴從身后推她一把,亂了重心,她好似投懷送抱,一頭扎進男人胸膛。 她倚著他,聞到一股血與汗交疊的氣息,像是啟封一壇烈酒,熏得人莫名興奮。 “怕什么?”他歪著嘴角,短短一瞬已從肅殺換回寵溺。 “怕你……” “好人也怕壞人也怕,世上還有誰是你不害怕的?” 她捏著他胸前染了血的衣襟,漆黑如夜的眼睛里攢一層晶瑩水光,她是水中月鏡中花,是琉璃碎夢,再是剛硬的心,也注滿秦淮旖情。 “那……二爺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眸色深沉,粗糲的手指在她纖細柔嫩的脖頸上緩慢滑動,思量她如此脆弱,只需他一點點力,就能在最后一抹晚霞消散前將她捏碎,但再看她眼中秋水橫波,又能讀到堅忍、沉靜、不屈。 女人的美好興許就在此處。 他笑一笑,捏起她下頜說:“自己猜。” “我笨得很。” “笨還知道要留在楓橋鎮?”他越是不拆穿,她越覺得危險。 “那個……我聽說楓橋鎮上風景好,嗯,對,風景好……” 陸晉懶得聽她胡扯,自腋下提起她,物件一樣擱在桌上。拿起刀,轉身就走。“子通,你留下來看住她。岳翎與我同去,時辰不早,不可再行耽擱。”車夫一言不發,跟著陸晉向外去。 陸晉至棚外再回頭看她一眼,與曲鶴鳴說道:“她腳好了,讓她自己走。” 曲鶴鳴心里躊躇,二爺的醋勁不是一般二般啊。 得了令,他站在一旁冷眼相待,壓根不想與她多待。 云意扶著桌角,原打算自己慢慢下來,一個不小心抓了滿手鮮血,那血似乎還帶著溫度,叫囂著燙她掌心。 這一下,先前人頭落地鮮血淋漓的畫面閃回眼簾,她閉上眼,卻看得更加清晰。胃中翻滾,她忍受不得,趕忙跳下桌往外沖上幾步,抱著茶棚立柱搜腸刮肚地吐。 早晨喝的粥,馬車上進的玫瑰香餅,一個個都跑出喉嚨。 更沒有什么儀態可言,她漲紅了臉,眼淚鼻涕都被嗆出來,連整潔都談不上。好在身邊也就剩曲鶴鳴一個,他恨她恨到骨子里,再添一分厭惡也無所謂。 天黑了,月亮換走了太陽。她以為誰都看不見,雙臂緊緊抱著棚柱,側臉緊貼粗糙的圓木,從先前的壓抑、克制,最終變為撕心離肺的嚎啕。 曲鶴鳴就在身后注視,看著她彎下腰、站不穩,哭得渾身顫抖,涕淚橫流。 終于他等得不耐煩,握住她手臂將整個人都提起來。同時亦詫異,不知她幾時瘦成這副模樣,纖纖弱弱剩一把骨頭,風大一點就能吹散。 “二爺早走了,你矯情給誰看呢你!” “用不著你管!”云意被他拖著,又走回棚內,她腹中酸水上反,嗆得喉嚨一陣重咳。她彎著腰,身體弓得像一只小蝦。看得曲鶴鳴也擔憂,“喂,你他媽要死別死這兒,回頭讓我怎么交差。” 云意好不容易安靜下來,抽出帕子來擦干凈臉,挑了挑眉,譏誚道:“我就是想死,要你多管閑事?” 他冷冷道:“一點屁事要死要活。昨兒是誰跟我說,做人做事愿賭服輸,丟了性命只怪自己。你眼下是干什么?哭哭啼啼怨誰?怨老天還是你那橫征暴斂昏庸無能的父親?” “你閉嘴!” “我為何要閉嘴?當年我孤身一人流落西北,比你艱難千百倍,我死了嗎?我如今堂堂正正就在你眼前,看著你哭哭啼啼要死要活。什么是報應?我告訴你顧云意,這就是報應!” “那你殺了我吧,殺了我你才算手刃仇人,這血海深仇才算報得轟轟烈烈。”她雙眼通紅,眸中帶淚,仿佛風吹雨打后一朵半凋零的花,頃刻間就要粉身碎骨。 他不明白,為何心頭酸澀,為何想要去觸碰她眼角藏著的淚。 “我殺你做什么?我殺了你,二爺不會放過我。” “子通抬舉我了。” 曲鶴鳴道:“你把自己看的太輕,二爺不在,你大可不必如此,裝模作樣,撒嬌賣癡。” 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直起腰,換一副笑臉。如不是眼底仍藏著血絲,他幾乎要懷疑方才的一切從未曾發生過。 “懶得理你!”哭完了又像沒事人一樣,快步往回走。曲鶴鳴看她腳步,全然不是重傷初愈跛足難行。 他遠遠望著,于心中給自己一句警醒,這人是毒藥,沾染不得。 再說陸晉,領著公主車駕再入烏蘭城。忠義王府已成軍機重地,里里外外重兵把守,他要入內院見陸占濤,還需搜身解甲,驗明之后方可放行。 早幾日便已報信,公主沒了,隨扈一個沒少。他心知大哥不會輕易放過,眼下一見面便開戰。進了門,陸寅還是老樣子,天生一個白面書生,卻費盡心力要在行軍打仗上與他爭長短。 “我記得二弟辦事,從沒出過紕漏,如今為了千萬雪花銀,也能有不慎之舉,悔之莫及了?” 他坐在陸占濤右側,手中一只圓山窯彩地金辰大茶盞,來回晃著青葉浮茶,話是輕描淡寫,意卻深在其中。 一個不慎,就是陸晉故意所為。 陸晉卻全然無畏,語速平緩,專心自述,“李得勝派出兩撥人來,兒于龔州就地斬殺南闖王周鳳順,次日于白狼河河口遭遇定西王趙智,趙智一行二百余人,熟識水性,鑿開船底,使船沉于河心,公主順流而去不知蹤影。兒已派策那留守龔州繼續尋找,自快馬北上,將隨行之人帶回。” 陸寅道:“剩下幾個奴才能有何用?打斷了骨頭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 陸晉垂目不言,他要說的話已經帶到,信與不信并不取決于他與陸寅之間的口舌之爭。 全賴陸占濤—— 他今日照例飲酒,至夜深便有些熏熏然不明就里。然則陸晉獻策有功,京城稍有異動,他即遣人回城密奏,再三進言要將肅王軟禁在烏蘭城內。若依舊是顧家江山,便借口保護皇親,若如眼下,亂行無主,則可挾皇子占盡先機。 更何況如今西北兵強馬壯,京城里李得勝又是一群烏合之眾,他那顆早年間讓今上澆滅的逆反之心再次重燃。王侯將相做到頂,也該自己給自己往上升一升。至于寶藏,他倒不似陸寅那般熱切。 他沒有,旁人也得不到,這就是好消息。 即便陸晉私下有些小動作又如何?橫豎一只潑猴,翻不出他掌心。 于是乎抬一抬手,讓他們早散早了,“行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眼下最要緊的是守住畢照、原山、龔州三鎮,李得勝再狂,也別想碰咱們的地兒!” 陸寅輕易不肯甘休,當即起身,“父王!五鬼圖一事關系重大,怎可如此輕輕揭過?” 陸占濤摸摸胡子,覺著酒勁又上來,有點兒暈,“行了,人都死了,咱們沒有,江北與南京也都夠不上,寅兒不必憂心,掂量起來還是咱們西北最穩。” “今日不知明日事!父王,傳聞玄宗內帑多過朝廷三年稅銀,若能找到,則可擴兵養馬,以圖東南。” 陸占濤卻道:“有肅王在,賀蘭祉與趙謙也只得俯首稱臣,否則即是亂臣賊子,天下皆可誅之。眼下最要緊的,是守住東線三鎮。” 陸晉上前一步,拱手道:“兒愿代父王出兵,與順賊一戰。” 陸寅道:“二弟將將敗在順賊手中,即刻出戰,或無勝算。兒雖不才,愿領三萬兵馬會一會順天王。” 陸占濤未做猶豫,定定道:“首戰尤為關鍵,老二久在軍中,又與順賊打過照面,想來已知要領,令你月底之前,整頓出兵。” “兒領命。” 陸寅不忿,“難不成公主之死就此不再追究?” 陸占濤有些為難,視線在陸寅與陸晉之間逡巡游移,猶豫間其實早已有了答案,人的心都是偏著長的,隨便捏個理,讓陸寅平了這份怨恨就是。 “有罪當罰,老二明日一早去找孫管家領二十板子。” 他一身銅皮鐵骨,早年間在軍營里什么沒挨過,二十個板子原也算不上要緊。 陸晉垂下眼瞼,低聲道:“是,兒遵父王旨意。”多余的,求情的話,一句也沒有。 過后陸占濤與陸寅獨處時才松快三分,揉著太陽xue勸道:“你何苦同他去爭,他上陣迎敵,拼來的還不是成就了你?也就這個么個得用的兄弟,你啊…………先學著放寬心吧。” 這才是父慈子孝,有的人生來多余。 ☆、第27章 藏嬌 第二十七章藏嬌 再說曲鶴鳴。 他獨自一人駕著馬車至城西一處僻靜民宅,門匾上的主人姓余,想來是名富商。但看曲鶴鳴輕車熟路模樣,顯然這宅邸與余姓老爺并無太大關聯。 走近看,宅子稱不上大,也就是間三進三節院,花木陳設尚算周正。于云意而言,只算是勉強可以住人。 曲鶴鳴引她自內廊繞進后院,院子里種著四季海棠、何氏鳳仙,但或因無人打理,花開都透著一股寥落,星星點點沒有章法規制。 花下設一處秋千,木柱上繞著彩繩,藤編的座椅上還夾雜著三五只絹花,秋千四周圍都是開著花的海棠,顯然是有心人所留。云意便裝作隨口一問,贊說:“這秋千好別致,難不成是你做的?” 曲鶴鳴看她一眼,打量她多半是無心,進而陳述道:“這宅子雖記在我名下,但都是二爺的東西。怎么用的,建了什么,問我也問不出答案。” 他推開門,側身一讓,“你現在此住下,有什么想要的都跟李總管說。外頭那個圓臉丫鬟叫綠枝,能聽不能說,獨留她一個伺候你,先將就著用。” 說完朝院外招招手,綠枝面帶羞赧,進門給云意行了個萬福。云意扶她一把,笑呵呵說道:“好看,臉圓圓像個小湯圓,看著就開心。” 曲鶴鳴噎了一會兒,好半晌沒能開口說話。又聽她提議,“要不就叫湯圓吧,我喜歡芝麻花生餡兒。” 曲鶴鳴認為這樣不妥,“想吃什么叫廚房給你做,亂改人名字是哪來的臭毛病。” 怎奈云意根本不理他,這廂握住湯圓的手,親親熱熱說:“湯圓,我想吃湯圓,你讓廚房給我現做一碗成不成?” 你你你你要要要吃我啊…………湯圓害怕得內心里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