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那——還是現在及時處理下吧?!背桃藢帗屧谶_巴前面窘迫的應道。 小五先前看到剛醒過來的蘇正卓和程宜寧兩人都還不太自然,他想著多半是蘇正卓這廝實在是沒用到家了,把自己弄成這個狼狽樣還沒搞定嫂子,加上蘇正卓這貨還是改不了對他職業的偏見,他也就懶得心疼那貨了,于是舉手之勞下毫不客氣的慰問了他一把。 眼下見著時候差不多了,小五上前示意蘇正卓也坐起來,他自己身子繼續彎下去,手上的鑷子無比靈巧的把蘇正卓嵌入眉間的木屑夾出來,之后夾著羊腸線的勾頭,靈巧的在蘇正卓的傷處穿針引線著。 不到半分鐘,小五就把蘇正卓的傷口縫好了,剛才他動手夾出木屑的時候,蘇正卓傷口上的鮮血一度狂流起來。 小五把蘇正卓的傷口處理好后,他自己手背上也是沾上了血跡。達巴心頭感激著,早已遞過去臉盆給他洗手。 “傷口這么長,不知道會不會留疤?”達巴不無擔憂的問道。 “肯定會留——”小五剛洗好手,回身時見著邊上的程宜寧也跟著眸光一黯,他腦海里不自覺的浮起小白的高談闊論,便又接著說道,“我聽人說現在不流行偽娘了,流行man點的男人味,嫂子,帶疤的男人最有男人味了!”他說完后又無比狹促的看了一眼變身獨眼龍的蘇正卓,再次接收到蘇正卓剩余那只眼里的警告后他臉上的笑意倒是愈發明顯起來。 畢竟他自己這陣子因為小白的私事纏身頭痛不已,他已經許久沒有樂子了。 “小白最近怎么樣了?”一直沉默著的蘇正卓等傷處包扎好了,也起來舒展了下手腳,順帶著關切了一下小五的私生活。 “咳——大部隊應該都撤離了,我們也趕緊走吧,免得掉隊?!币淮恋叫∥宓耐刺帲幻χD移話題,手腳麻利的收拾好醫藥箱就往外面走去。 ☆、第89章 等眾人走回到鎮上,天色已經大亮。附近村落受輕傷的也不在少數,醫護人員急缺,小五就沒有急著回去,蘇正卓和程宜寧則是打算先坐最近航班的飛機回a市了。 “老大,嫂子,你們回a市后記得第一時間去做下全身體檢,畢竟先前你們都有過昏厥的癥狀,不一定全是低血糖造成的體力不支,也不排除其余慢癥狀,尤其是嫂子腹部有重力壓過的痕跡,身體如果有疼痛或者其余異常狀況的話,一定要第一時間去醫院里檢查下?!迸R走前,小五又特地囑咐起來。 “知道了,你自己在這邊凡事注意安全。”蘇正卓點點頭應道,說時拍了下小五的肩側。 千言萬語,臨別時也只是道聲珍重注意安全而已。 蘇延全跟車一直把蘇正卓和程宜寧送到市里的飛機場那邊。 一行人都沒有來得及去換套衣服,雖然臉上泥巴胡亂擦拭了下,身上還是滿是泥漬,到機場那邊還是扎眼的很,過往的行人經常會望上幾眼。 “我到前面等你?!背桃藢幙闯鎏K延全要和蘇正卓說些什么,她自己說了一句后就走到前面的座椅那邊去等蘇正卓了。 “正卓——”蘇延全囁嚅著剛喊了聲他的名字,“你要是想了解趙姨的近況,你就自己回去看她吧?!碧K正卓說時并沒有去看蘇延全,小五把他眉毛上的傷口包了紗布,白乎乎的一大塊覆蓋著他的視線,他到現在還沒怎么適應一只眼睛的視力。 “我——還是不回去了,你說得對,有時候死人比活人更值得讓人懷念?!碧K延全說時忽然又低頭回去,其實他個子也和蘇正卓不相上下,不過因為年歲上去,削瘦的身板有些傴僂回去,這才顯得比蘇正卓矮了一些。 “記得讓桑措念書,這樣他才能走出大山。他不是你,沒必要一輩子都困在這里。”蘇正卓沒說幾句,又覺得煙癮泛了上來,他說完后又下意識的摸索了下褲袋,不過什么都沒有。 “我知道,我會讓桑措念書的,他剛上一年級,成績還不錯——我會讓他繼續念下去的——”蘇延全顯然也沒想到蘇正卓還會交代桑措起來,明顯受寵若驚的應道,握著他自己煙桿的右手無比明顯的顫抖著。 蘇延全是老了,長年累月被烈日曝曬后,他的臉上黑紅黑紅的,頭發花白,身上穿著自家縫制的棉襖,就連鞋子也是手工納出來的布鞋,渾身上下都看不到一點現代工業化的影子。 他印象里那個可以為他撐起一片天的蘇延全早已不復存在了。 蘇正卓才看了一眼,便又快速的挪開了視線。 憤懣過后,理智還是會重新占據著他的大腦。 不管他曾經經歷過怎樣艱難困苦的時光,他的父親還是活在這世上,以他從沒有料想過的方式活著。 也許,他是應該覺得慶幸的。 至少蘇延全還是活著的,不是么? 過去的已然過去,他已經改變不了,還不如就早點面對現實。 “快登機了,你回去吧?!碧K正卓說時朝程宜寧坐著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他的未來在等著他。 “恩。”蘇延全點點頭,“正卓,那會你讓我帶人去山上找宜寧,我不是貪生怕死才不同意的,我、我只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村民去送死,他們不欠我的——”蘇延全知道以后不太會有機會再看到蘇正卓,這句話自蘇正卓醒來后他就想著要和蘇正卓說清楚的,他已經拋棄過蘇正卓一次了,他不想再讓蘇正卓再添心結,眼下憋了又憋終于鼓起勇氣開口說道,一邊說著雙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只是一直下意識的去搓他自己身上的破棉襖。 “我知道,所以后來你自己一個人過來找我們了,我和宜寧才會得救?!碧K正卓不假思索的接道,“爸——照顧好自己——”蘇正卓說完后終于大步往前面走去。 蘇延全以為是自己的幻聽,等他抬首朝前面望去時,蘇正卓都已經快走到程宜寧身邊了,這么多年一直壓攢在他心頭的重壓才難得輕了回去。 不舍、酸楚抑或是感恩,一時間他只覺得心頭五味陳雜,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上蒼已然對他不薄了。 你們都要好好的。 蘇延全在心里默念道。 “該登機了?!碧K正卓走到程宜寧身邊提醒起來,程宜寧起來時下意識的朝蘇延全先前站的位置望去,已經看不到蘇延全的人影了,她便也不再張望,和蘇正卓一起往登機口那邊走去。 這邊回到a市,不到三個小時就下飛機了。 蘇正卓上飛機前已經打電話給了司機,他和程宜寧下飛機后,未料到是楊樹遠過來接機的。 “你們兩個怎么出去過個年弄成這幅挫樣回來?”楊樹遠剛看到兩人就無比夸張的問道,程宜寧原本是想自己打車回去的,不過有楊樹遠在,她也不好弄得那么生分,便也尷尬的擠了點笑意出來。 “先去哪里?”楊樹遠看出自己有些冷場,這會干脆扭頭過來問后排的蘇正卓。 “先送宜寧回她住處吧,等她換套干凈衣服后再去醫院檢查下?!碧K正卓說完后就閉目休息起來,楊樹遠剛才看到兩人時,就看出兩人的神色都是疲憊的可以,他點點頭后就朝程宜寧的住處方向開去,也不再多嘴說話了。 程宜寧原本是想閉目休息著的,只不過坐進車內沒多久,她就覺得左上腹的痛覺越來越明顯了,先前在飛機上還只是隱隱作痛的,到這會覺得腹部的痛覺向渾身發散出去,她一手按壓在腹部,想要以此轉移下注意力。 “宜寧,你怎么了?”先前小五就提醒過蘇正卓的,所以下飛機后蘇正卓還是特意坐在后排,此時程宜寧挪動了下身子,他原本就沒有完全松懈下來,感知到后早已睜開眼睛朝程宜寧望去,正好見著她身子蜷縮著,右手抵在腹部,看之臉色已經是非常不舒服的了。 “正卓,我腹部有點痛——”程宜寧虛弱的應道。 “樹遠,先開去最近的醫院?!碧K正卓無比慌亂的吩咐起來。 幸好這會路況良好,楊樹遠一路狂飆,不到半小時就開到了醫院里。 到醫院的時候,程宜寧已經疼得休克過去了。 車子還沒停穩,蘇正卓就打開車門,從后座上把程宜寧抱起往急救室那邊跑去。 脾臟破裂,引發內出血,先前出血量少所以感知不明顯,過了這么久,腹腔內積血越來越多才引發休克癥狀,要立刻進行手術。 值班醫生沒多久就診斷清楚了,并且要立馬給程宜寧安排手術。 幸好有楊樹遠跟著,還都是楊樹遠跑前跑后的去安排付款事宜。蘇正卓自從程宜寧被推進手術室后,整個人都像是被掏空了似的,一動不動的站在手術室前面干等著。 “積血很嚴重了,再晚幾個小時過來就很難說了——”他腦海里一直回蕩著主治醫生的話語,身上的冷汗一茬跟著一茬的冒出來,先前上飛機的時候他就察覺到她怏怏的似乎不太舒服,此時回想起來,只覺得難以想象的后怕。 等程宜寧從手術室里推出來到入住病房全都弄好,已經是晚上了。 楊樹遠原本是想過來當個車夫的,沒想到遇上這種事,跑前跑后的也是累得不行,他自己本來晚上和周小蕾有約的,有心不想告訴周小蕾又怕周小蕾事后埋怨他,便又忍不住和周小蕾說了實情,果然周小蕾一聽問了醫院就火燒火燎的掛了電話。 程宜寧從手術室里推出來后就一直在昏睡,醫生告訴蘇正卓已經沒有大礙,他這才放心下來。 “正卓,小蕾就快到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下,這里暫時我和小蕾守著?!毕嘧R這么久,楊樹遠還是第一次看到潦倒的無以復加的蘇正卓,不單是衣衫臟亂,加之左眼上面包扎著紗布,整個下巴卻是泛起了青壓壓的胡渣,而且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是差的可以,他便開口提議起來。 “沒事,我等宜寧醒來就回去休息?!碧K正卓的嗓子還是沙啞的可以,他自己說完后就一動不動的朝病床上望去。 楊樹遠見他完全勸不動便也放棄。 沒多久程宜寧倒是短暫的醒過來一次,大概是麻藥的勁還沒有完全退去,她稍微翻動了下又沉沉的睡了回去。 楊樹遠看程宜寧沒有大礙,便出去到醫院門口去接周小蕾。 “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提前和我說一聲?”周小蕾剛從出租車下來就無比心急的抱怨起來。 “我也沒想到宜寧居然會脾臟破裂,也不知道怎么弄的,等她醒來你再好好問下——不過好在她已經沒事了——”楊樹遠有些心虛的應道,之后帶著周小蕾往住院部那幢大樓走去。 “你不是說蘇正卓也在嗎,宜寧只要一碰到他就沒什么好事,我待會先問下他吧?!敝苄±偈莻€急性子,還沒問清程宜寧住的樓層就風風火火的先走在了前面。 “也行,不過我看正卓似乎也累得可以,可能兩人去了偏遠山區什么地方了吧——”楊樹遠點頭應道。 兩人一邊說著,沒一會就走回到了程宜寧住的病房里。 就這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沒想到蘇正卓居然趴在程宜寧的床沿邊睡了過去,還有點泥印的右手則是一直握著程宜寧沒打點滴的左手,腦袋微側,有紗布包扎的那邊正好枕靠在床單上,這樣把傷口壓在下面,似乎也不覺得疼。 “他怎么也睡著了?”周小蕾過來的路上還是對蘇正卓頗有意見的,直至到了病房里見著蘇正卓胡子拉渣的趴在那里睡過去了,語氣倒是收斂了點,不太自然的問起了楊樹遠。 “我也不清楚,他應該是太累了。就讓他先趴一會吧。”楊樹遠無奈的搖搖頭,之后走到蘇正卓身邊輕輕喊道,“正卓,要不你先去休息吧?” 楊樹遠一連喊了好幾遍,而且手上也是用力的去掰蘇正卓的手心,未料到蘇正卓都是毫無知覺,而且手勁也沒有送掉分毫,楊樹遠試了幾次便干脆放棄,和周小蕾一起在旁邊的沙發那邊坐下來,安靜的等待起來。 程宜寧到第二天早上就醒了過來。 “宜寧,你終于醒了?”周小蕾晚上也就靠在沙發上過了一夜,醒來覺得渾身酸乏,她剛才外面買了小籠包回來,就看到程宜寧虛弱的挪動了下,立馬無比欣喜的喊道。 “小蕾,你怎么在這?”程宜寧不甚清醒的應道,原本想抽手回來,未料到蘇正卓依舊發緊的拽著她的手心,她甚至不能抽手回來,她一連試了數次,發現毫無作用之后才放棄。 “樹遠說你脾臟破裂做了手術,把我嚇了一跳。你們兩個跑去哪里了,怎么弄成這樣?”周小蕾無比好奇的問道。 “我現在沒事了,你們熬了一個晚上也早點回去休息吧。”程宜寧看出楊樹遠和周小蕾也陪在這里守夜了,不無歉疚的應道。 楊樹遠看出程宜寧還是虛弱的很,知道周小蕾這個話茬子一打開就很難收回來,反正眼下也看到程宜寧沒有大礙了,他隨便找了個借口就把周小蕾給拉回去了。 “我還沒和宜寧好好說會話呢?”周小蕾被楊樹遠拉出病房時還不情不愿的。 “正卓一會就醒來了,你先等宜寧和正卓說會話,我們晚點再去看他們?!睏顦溥h連哄帶勸的應道。 “這樣——那也行吧?!敝苄±龠@才勉強同意下來。 周小蕾和楊樹遠一走,病房里立馬就安靜回去。 程宜寧又側頭過來看了下趴在床沿邊沉睡的蘇正卓,她也留意到蘇正卓傷處的那側挨著床沿,也不知道會不會壓到傷處,這才繼續去喊了幾聲,想把他喊起來去旁邊的陪床那邊去睡。 不過蘇正卓睡得實沉,不管她怎么發出動靜,他都沒有醒過來,唯有握著她的右手繼續下意識的拽緊了些,她嘗試多次無果后便干脆作罷。 程宜寧一個人躺在病房里,實在無聊的很,想要起來,微微挪動了下就覺得腹部上傳來隱隱的痛楚,畢竟剛做完手術她也不敢亂動,便又干脆躺回去,加上自己的右手還是被拽在蘇正卓的手心里,捂得這么久了,還帶著他手心特有的糙意,她冰冷的手心也被他捂的發熱起來,她此時心頭再想到蘇正卓的名字,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平和寧謐起來。 劫后余生,的確是讓人能想明白很多事情的。 一直到那天下午,蘇正卓才醒了過來,睡得太久了,他剛醒來時稍微翻動了下,還是一動不動的趴回到那里,好一會后他自己抬頭去看,正好對上程宜寧的目光,他這才下意識的一怔,原本還握著程宜寧的手心才松了回去。 “你醒了?身體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我要不要去叫醫生過來?”蘇正卓身子還沒站直回去就無比緊張的問道,前一刻還睡意惺忪的臉上立馬就緊繃起來。 “我沒事,不用去叫醫生了。”程宜寧的手心被蘇正卓同個姿勢握太久了,抽手回去時還是酸麻的可以,她自己一邊說著,下意識的去揉自己酸麻的右手。 “哦,那就好?!碧K正卓也明顯舒了口氣,不過隨即又見著程宜寧把被子掀開一點,似乎要努力坐起來,他立馬無比緊張的上前扶著她,“你要拿什么,我去幫你拿?” “我想起來——”程宜寧小聲應道。 “剛動完手術,還是不要下地了,要是牽扯到傷口就不好了。”蘇正卓這方面的常識明顯比程宜寧要好上許多,雖然是走到床頭扶著她點,不過還是沒有讓她下床的意思。 “我——要去洗手間——”程宜寧支支吾吾的應道,原本沒有血色的臉上才難得有點紅暈泛回來。 “哦?!碧K正卓的確是沒想到這一點,應了一聲后才笨手笨腳的幫程宜寧蓋著的被子挪去,之后小心翼翼的扶著她坐起來,生怕一不小心會碰到她的傷口,程宜寧被他這么如臨大敵的伺候著,反倒是渾身不自在起來。 “我沒事。”她繼續小聲提醒起來。 “小心點總歸是好的。”他也沒有理會她。 先前原本以為終于是劫后余生的了,連那樣沒有盡頭的黑暗都熬過來了,他是好不容易歇了口氣,未料到在車里看到程宜寧毫無預兆的休克過去,那種真實恐懼的感覺,他此生已經刻骨銘心的不想再經歷了。 程宜寧小心翼翼的從洗手間里回來后,看到蘇正卓還是一絲不茍的呆在房間里,她想了好一會才開口問道,“我手機還沒買回來,你幫我發條短信給周小蕾,讓她發個唐緒江的號碼給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