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蘇正卓?”他明顯狐疑的問道。 “恩,就是你今晚看到的那個人。” “前妻?”他又接著追問道,前一刻還略顯抱歉的臉上此刻明顯寫滿了大大的問號,說時還扭過頭來將程宜寧從頭到腳都打量了下,顯然還是難以置信程宜寧說出的這個事實。 “恩,我已經離婚兩年了。”她說時雙手不自覺的拽緊了放在膝蓋上的西裝外套,然而神色還是依舊如常的平靜著。 “兩年了?”唐緒江依舊不可思議的問道,顯然這個事實還是讓他震驚的可以。 “恩,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就是我剛離婚的那會。”程宜寧說時臉上不知何時現出自嘲的神色。 “我以為小爺我藏得夠深了,沒想到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今天還真是開眼界了,你居然藏得比我還深!差點嚇死本寶寶了!”前一刻還一臉嚴肅的某人一秒鐘切換回到油腔滑調的德行,一邊說著一邊還用力捶了下他自己的胸口,似乎還在努力消化著程宜寧離過婚的這個重磅級事實。 “那你自己也從來沒有過問我,我就懶得主動和你提起這事了,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程宜寧依樣學樣的回敬道。 “可是聽我哥說蘇正卓算得上是a市這邊靠前的人物了,你和他怎么會湊到一起?”唐緒江也不知道是貶是褒,臉上依舊寫滿了疑問,不過沒等程宜寧答復,他又一臉慶幸的說道,“還好離了,你看那個蘇正卓,比我老多了,估計身體狀況也大打折扣,以后跟著小爺混,有小爺罩著你,保管你吃香喝辣的,重點是跟著小爺我絕對有rou。吃!”唐緒江說著說著就不由自主的激動起來,也不知道他想到什么不正經的事情上去了,說時連著喉結都跟著明顯滑動了下。 程宜寧見著他這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德行,干脆懶得搭理他,把膝蓋上放著的西裝外套往自己身上蓋了下,就閉眼休息了起來。 “喂,剛聊到高。潮,你就不出聲了,多掃興啊!”唐緒江頗為氣憤的喊了一聲,見著程宜寧還是如如不動的裝睡,他這才意興闌珊的嘆了口氣,發動車子開了出去。 開到周小蕾的樓下時,程宜寧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還給他,下車關門后就打算往里面走去。 未料到身后忽然傳來吊兒郎當的口哨聲,她不知為何立馬浮現出兩年前他第一次送她回去的那次,清亮的口哨聲瞬間劃破寂靜的夜空,她只覺得心頭也毫無預兆的跟著震動了下。 “晚上你都沒吃什么東西,回去記得煮碗清新小白粥吃下去。”唐緒江倚在車門上,雙手閑適的環在胸前,他依舊穿著件單薄的v領線衫,整個人都沐浴在皎潔的月光下,甚至將他好看的唇角都朗照的一清二楚。 “唐總,不管如何,謝謝你——”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說時忽然朝他露了個真心實意的笑臉,雖然那笑意中還泛著點清冷的苦澀,然而卻是她打心底里滲出來的笑意。 “說謝多見外啊,好歹你也是小爺我的人,要是吃虧了多丟小爺的臉。下次你要是覺得碰到前夫難堪的話,記得隨時call我出現,二十四孝男友什么的小爺我最在行了,反正是本色出演也不多收你什么亂七八糟的費用,放心使用吧。”唐緒江繼續輕佻佻的說道,本就多情的桃花眼愈發波光流轉起來。 “你自己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參加這邊的會議。”程宜寧無視他的眼泛桃花,一句話就終結了面前的旖旎暗涌,說完后她就往里面走去了。 程宜寧到a市后的第一個周末才回家了一趟。 程竟興先前從醫院里出來后,雖然僥幸沒有偏癱,身體狀況卻是大不如前,只能在家里休養著。沒多久公司破產清算,他名下的房子車子也全被抵押掉了,后來便搬到a市臨近拆遷的城南那邊了。 程宜寧打的到了程竟興租的樓下,見著外面臟兮兮的墻上寫著大大的拆字,上面還用紅漆畫了個突兀的大圓圈,剛下車沒走幾步,她就被外面垃圾桶里的惡臭熏得有點作嘔。 這兩年在c市工作,她甚至一次都沒有回過家,她是知道程竟興的生活有些艱苦,眼前走進去時才一帶到旁邊臟亂的環境,她還是覺著鼻翼莫名的發酸起來。 程竟興租的是在一樓,程宜寧過去的時候粱舒娟正在廚房里熬藥,整個住處都飄蕩著一股難聞的藥味。 “宜寧,你回來了?”粱舒娟過來開門時,未料到是程宜寧,臉上明顯是頗為驚愕的。 “恩,我爸呢?”程宜寧平淡的應道進去。 “你爸在午睡。”粱舒娟說時雙手下意識的在衣服上互搓了下,臉色悻悻的尷尬著。兩年不見,她也明顯蒼老了很多,許是很久以前染過頭發的緣故,頭發的下半截還是黯淡的黑色,近發根處的卻是雪白的,形成突兀的色差,而她像是絲毫沒有覺察到這些,和以前注重打扮的她簡直是天差地別。 “藥是熬給我爸喝的嗎?”里面的空間小的逼仄,狹窄的客廳里堆滿了東西,程宜寧覺得進去后便無處可以落腳,她說時便又往廚房那邊走了過去。 “你爸的早上熬好已經喝掉了,現在熬的是我自己喝的。”粱舒娟尷尬的應道。 “哦。”程宜寧應了一聲后,她才剛走到廚房邊便又停了下來,視線隨即落到前面的狹窄的陽臺上,因為是一樓的住處,外面的林木雜草有些探了進來,那陽臺上殘落著一些枯黃的樹葉,旁邊則是幾雙破舊的拖鞋。 “一樓濕氣重,我爸身體不好住這邊不合適。”她深呼吸了下才神色如常的開口說道。 “恩,我也知道,不過這里租金便宜——”粱舒娟囁嚅著應道,仿佛面前的程宜寧是過來興師問罪似的。 “我每個月匯給你的幾千足夠你租個條件好點的住處了吧?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我匯給你的錢不要給宜琳花,你這是在親手害她知不知道?”程宜寧忽然神色犀利的質問道,聲音不大,然而她自己才說了幾句胸口就止不住的起伏的厲害。 “我、我也是沒辦法,她跑過來問我要錢,我不給她她就亂摔東西鬧得鄰居都不安生——”粱舒娟繼續囁嚅著說道。 “宜寧回來了?”臥室里忽然傳來程竟興的聲音,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詢問著。 臥室的門本來就開著的,程竟興說時已經從床上起來,正要下床穿了拖鞋。 “爸,你醒了?”程宜寧說時已經疾步往臥室里走去,上前扶了一把踉蹌欲倒的程竟興。 “恩。回來就好,工作怎么樣,還順利嗎?”程宜興開口問道。 “工作挺順利的,現在公司要在這邊籌備個辦事處,我回來就是為了處理這個事情。”程宜寧如實應道。 “挺好的,工作要用心做,我和你媽在這邊住的挺順心的,也不愁吃穿,你別掛心,好好工作就成。”程竟興交代道,神色里并無半分對生活不遂心的抱怨。 “爸,我知道的。”程宜寧點點頭應道。 她在這邊沒呆多久就回去了,過來的時候她也沒有特意去取現金,粱舒娟送她出來時,她把包里僅有的幾百都塞給粱舒娟了。 “這幾百我會拿去買菜用的。”仿佛是為了讓程宜寧放心點,粱舒娟接過去時尷尬的解釋道。 程宜寧從這邊離開后,她自己就打車回去了周小蕾那邊的住處。 生活就像是沒有盡頭的軌道,不管她如何努力,她都填不了家里的無底洞。 她不知道要怎么辦。 她從車上下來時,心頭茫然的朝前面走去,甚至連側邊上停了多時的車子都沒有留意到。 ☆、第47章 程宜寧快要走到周小蕾住的那幢一層樓道時,這才后知后覺的察覺到身后似乎有腳步聲響起,她以為是同幢的小區居民,下意識的朝墻角邊避了一點,直到身后傳來蘇正卓的聲響。 “宜寧,我們談談吧。”兩年不見,他的聲音低沉了不少,聽著就讓人覺著莫名的沉抑。 “蘇先生,不知道我們之間還有什么好談的?”她潛意識里以為是入了久違的魔障,幾秒過后心頭立馬清醒過來,說時已經轉身,順帶著不易察覺的挺直了脊背。 饒是如此,兩人的身高之差擺在那里,打量他時,她還是需要腦袋微揚才能清楚的看得到他的神情。 “聊下你和唐緒江的事情,他是唐嶼安的弟弟——”蘇正卓說時開始去摸煙盒,不過剛碰觸到煙盒,他又抽手回來,唯有臉色愈發陰霾起來。 程宜寧還站在樓道的口子上,寒風撲面,轉到樓道口的弄堂風呼呼作響,那風勢愈發變得肆意猖狂起來,將她垂下來的圍巾都掀的直往后面帶去,順便將她的碎發也帶的風中飄揚起來。 “我知道,不需要你的重復提醒。”程宜寧依舊淡淡應道,甚至連呼吸都沒有紊亂急促分毫,她說完后把在風中晃蕩的圍巾下擺隨意朝自己的脖頸上圍去,順帶著若有若無的遮住了下巴,明顯是不太有耐心在這里和他聊上太久的。 “你應該知道唐嶼安這人的品行——”蘇正卓頓了一會后才開口說道,語句蒼白且乏味。 “不知道蘇先生指的品行是關于哪方面的?”她才說了一句臉上就浮起了一絲冷笑,襯著慘白的臉色,顯得格外的清冷傲然,“或者說蘇先生一貫都是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人?可惜的是,我沒有蘇先生這樣的喜好和空閑去揣測別人。” 才兩年不見,程宜寧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蘇正卓印象里的程宜寧還停留在唯唯諾諾不太有主見的狀態,尤其是對著他的時候,此時見著面前語氣犀利的程宜寧,他像是被噎的無話可說,一小會后他才繼續艱難的開口說道,“宜寧,我們就事論事——我只是不希望你——” “蘇先生,我想這世上最沒有資格說這話的應該就是你了吧?當初是我自作自受,我也認了,畢竟是我爸做錯事在先,不過我們已經兩訖了,我現在衣食無憂也沒有什么非分之想,所以麻煩蘇先生也不要對我的私事妄加評論。” “還有,蘇先生你有這空閑的話還是——” “爸爸,妞妞走不動了,要抱抱——”外面忽然傳來小孩子的撒嬌聲,程宜寧循著聲源抬頭望去,見著外面正踉踉蹌蹌的走過一個幾歲的小女娃,胖乎乎的,一邊走著一邊無比委屈的扯著大人的褲腿邊。 還是蹣跚學步的年紀,加上大冬天的衣服穿的厚實臃腫,小女娃走的并不利索,那大人倒像是有意要逗自家小孩似的,身子略彎手上牽著小女娃rou嘟嘟的手心,一邊寵溺的逗著自家女兒,“妞妞,你明明走的比爸爸還快?哪里走不動了?” “妞妞走的好累,爸爸抱抱——”那小女娃說著就停下來,張開雙手做出抱抱的姿勢。 那大人像是無可奈何之極,不過下一秒倒是無比輕松的把小家伙抱了起來,開始往后面那排的停車位那邊走去。 程宜寧一直目送著那人把小女娃放到車上的安全座椅上才收回了視線。 這么一打岔,她方才說到一半的話便也不了了之。 蘇正卓的視線明顯也是剛從那人的身上收了回來。 聊到這份上,兩人其實都已經無話可說。 她干脆就轉身打算往里面走去。 “宜寧——”他像是還不死心,繼續在她身后出聲。 “蘇先生,以你現在的身家影響力,我想應該也不希望讓外界知道你還有過籍籍無名的前妻吧?不巧的是,我雖然身家清貧,可是也不想讓外人知曉我離過婚的事情。所以以后如果公眾場合不巧碰上了,也麻煩蘇先生裝作不認識我,以免污了蘇先生的眼睛。”她毫不留戀的說道,終于不再理會旁邊的蘇正卓,邁開腳步往樓道里面的樓梯大步走去。 程宜寧回去的時候還是下午而已,大概是受了點風寒,她回到周小蕾的住處后便覺得額頭有點發燙起來。 她看了下外面陰沉沉的天色,洗了把臉后就去睡了一覺。 醒來的時候周小蕾還沒有回來,程宜寧便打開手機去網上搜索了下租房的信息,畢竟她在這邊起碼要工作上一年才會回到c市的總部,長此以往她肯定還是要早點找個新住處搬出去的。 她搜索了一會又打了幾個電話,約了明天晚上去看房子。 程宜寧剛掛了電話,周小蕾卻打了過來。 “考試結束了?”程宜寧問道。 “恩,一大把年紀了還動不動就組織考試,勞資真是快受不了這破銀行了。全國物價都在漲就我們支行不漲工資,今天才得知我們行里經手貸出去五千萬的私企居然不聲不響的倒閉了,尼瑪這直接要成為一大筆壞賬了,今年的年終獎已經完全無望了,我全部的家當又套在股市里,現在看來是回本無望了,勞資感覺已經生無可戀了——宜寧,你說我到底要不要割rou?”周小蕾在電話那端無比激動的訴苦起來。 “你以前不是說不繼續投進去的了,怎么又把全部家當投入進去了,既然深套了就暫時放著吧,當是為你將來的孩子存學費好了——”程宜寧先前閑談時也聽唐緒江聊起過股市,有所耳聞當前的股市情況,眼下略一思索后勸道。 “我本來的確是想金盆洗手不玩了的,都是楊樹遠這貨,有次打電話過來詢問你的近況,聊著聊著聽說我也在炒股,后來動不動就打電話告訴我有□□什么的,一開始我想著就憑他的能耐和人脈,打聽到的□□估計也是有點靠譜的,沒想到這貨給我的信息根本就不怎么對路,后來么見我虧進去了又時不時的提醒我抄底,結果每次都是抄到半山腰,勞資這幾年的家當全都貢獻進去了——”不說還好,程宜寧這么一提,周小蕾簡直滔滔不絕的倒苦水起來。 程宜寧和楊樹遠的交情還不錯,眼下倒是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她到c市后就換了手機號碼,也已經許久沒有聯絡過楊樹遠,雖然也聽周小蕾提起過楊樹遠曾經數次問詢過自己的情況,這么一想她倒是覺得頗為歉疚,眼下關切的問道,“那楊樹遠他自己有沒有虧進去很多?” “他還好吧,估計才虧了幾十萬進去。”周小蕾心塞的應道。 “他也虧挺多的。”程宜寧惋惜的說道。 “哪里,重點是對于他那幾十萬不過是他的毛毛雨而已,我的二十萬就是我畢業后的全部身家了,我把自己的嫁妝都賠進去了,到現在我都還沒找到男朋友,楊樹遠是難辭其咎的。”周小蕾義憤填膺的總結道。 “額——”兩邊都是自己的好朋友,程宜寧倒是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才好。 “對了,楊樹遠今晚請客,我和他說了你會過來的。我考試的地方剛好離吃飯的地方近就直接在那里等你了,我把地址發過來,你收拾下好出門了。”周小蕾忽然話鋒一轉又毫無違和的聊到了吃飯的話題上去了。 “要不今晚我請吧?”程宜寧想著楊樹遠和周小蕾都對自己照拂挺多的,眼下開口問道。 “你以后有的是機會請我。楊樹遠這貨請我吃一百頓飯都彌補不了我的損失,活該他請。”周小蕾毫不猶豫的否決了程宜寧的提議。 程宜寧想著下次再回請他們也行,便點頭同意了,不過掛電話前她又開口問道,“小蕾,那我多叫個人過來吧,是我的同事——” “是不是你那位天天專車接送來回的二十四孝男朋友啊?”周小蕾打趣道。 “是我要好的同事,你到時候不要亂說話。”程宜寧囑咐道。 “放心吧,沒有你的允許我保證不亂說話。”周小蕾一聽到程宜寧要正式介紹這位潛在的男朋友,立馬心滿意足的掛了電話。 算起來,程宜寧也已經兩年沒有見過楊樹遠了。 眼下一想到要去見他,她倒是百感交集起來,她也說不清楚那種感覺,總覺得是有點近鄉情怯。 程宜寧揉了下隱隱脹痛的額頭,便又打了個電話給唐緒江。 “晚上我朋友請吃飯,你要不要一起過去?”程宜寧問道。 “算你還有點良心。”唐緒江果然一口應了下來。 “不過吃飯歸吃飯,你可別一時興起亂說話。”程宜寧倒是的確有點擔憂唐緒江又要不分場合的傲嬌炸毛起來,眼下便先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