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爸,你以前是不是認識蘇正卓的父親?”程宜寧這趟過來大半是為了求證下當年的真相,明知道這樣的話題有些不合時宜,她沉思了下還是問出口了。 “什么認識不認識,你嫁了個白眼狼,算我們家倒大霉了!”粱舒娟滿肚的牢sao本來就還沒發完,眼下逮到個機會就忍不住嘀咕起來。 程竟興聞言臉色倒是驀地僵在了那里,原本掛點滴的手背不知為何握緊了一些,點滴上的塑料管立馬跟著輕微的晃蕩起來。 許是大病一場的緣故,他的渾身上下都泛著病人才有的衰敗氣息。 “爸,我和正卓離婚了。”程竟興這樣的反應其實已經告訴了她鐵一樣的事實,她先前心頭就已經有過這樣的預測,眼下親眼見著程竟興的反應,心里倒是沒有更多的波瀾了。 不過,總歸還是有點無法言語的失望的。 “離婚了?離婚也行吧,都是爸的錯,害你離婚——”程竟興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含糊的應道,不過明顯是頗為自責的。 “爸,你先好好養身體,其余的不用再去想了。我大學同學的公司現在正好在招人,崗位挺好的,薪酬也高,就是要立馬上崗,我打算過幾天就去外地工作了,今天過來和你說一聲。”程宜寧繼續說道。 “這樣也好,老實說圖書館的工作也沒多大前途,年輕人就該出去闖下,見見世面也好。”程竟興這倒是沒有攔阻,開口贊同道。 “恩,爸,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程宜寧說完后這才起來,打算往外面走去。 “宜寧——”程竟興又吃力的喊了一聲,“到外地工作了,一個人記得照顧好自己——”程竟興好不容易說完一句,立馬就氣喘吁吁的厲害。 他心頭顯然是清楚著程宜寧這一走,其實根本不知道幾時會回來。 “爸,我知道的,你放心吧。”程宜寧飛快的應道,說完后這才轉身大步朝外面走廊上走去。 倉促的甚至沒有再看一眼病床上的程竟興。 粱舒娟不知為何也跟了出來,“我看你臉色挺差的,回去早點休息。” 這么多年來,她還是第一次同程宜寧說這樣貼己的話。 “媽,我知道的,爸就麻煩你照顧了。” “都老夫老妻的,也談不上麻煩。”粱舒娟不以為然的應道。 “媽,宜琳要是問你要錢的話,你就說現在家里經濟困難,不要給她錢。還有——我怕她結交的朋友中有吸。毒的,等爸出院后,你有精力的話最好讓宜琳搬回來住吧。” “我壓根就管不住她,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喲——”一提到程宜琳,粱舒娟臉色瞬間就灰暗了下去,她顯然也聽懂了程宜寧的提醒。 楊樹遠一天都呆在辦公室里坐等蘇正卓回來。 這兩天來國際煤炭市場價格驟然暴跌,幸好蘇正卓早有先見之明通宵擬了新方案出來,趕在暴跌初期就立刻趕去印尼那邊協商相關事宜,并且當機立斷的同意支付部分違約金,這才及時止跌并且抽回了大半資金,避免公司運營陷入資金鏈斷裂的困境。 算上當初抄底時的利潤,這筆大投資戰線拖上幾個月也才險險的獲得百分之五的利潤,這在于他們的投資生涯當中是回報率最低的一筆投資,最讓楊樹遠難以忍受的是就在前幾天,公司正經歷著一場前所未有的危機,若不是蘇正卓及時過去和客戶談下的那場會議,公司興許就要栽在了這場毫無預兆的危機上。 他們畢業后到現在嘔心瀝血的創業也將付之一炬。 這兩天來他還聽聞程竟興的公司居然也不聲不響的買入了大量的煤炭,結果流動資金全部被套又沒有及時止損,這幾天一暴跌立馬就提前引發合作單位的恐慌性催債導致公司陷入運營困境,程竟興控股的公司算得上是a市的老企業了,居然也難逃破產的預兆,儼然成為a市投資圈里最熱門的飯后談資和反面教材。 程竟興這種老古董居然也會心癢去炒煤炭,不用多想肯定是受了蘇正卓的影響才去炒的。 可是憑蘇正卓的能耐,是根本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的。 他一直想不通這其間的緣由,干脆守在公司里等著蘇正卓回來當面質問他。 楊樹遠一直等到了下班,還是沒有看到蘇正卓的身影。 按照蘇正卓以往工作狂的習慣,下了飛機定然是先趕回公司處理要急的公事的。 楊樹遠打了好幾個蘇正卓的電話,始終沒有打通。他也不知為何,心頭隱隱上來不好的預感,又下意識的去打程宜寧的電話。 依舊未果。 楊樹遠沉不住氣便又打了周小蕾的電話。 “我一天都沒聯系上正卓和宜寧,你知不知道宜寧現在在哪?”其實他和周小蕾的交情也談不上很深,這樣驟然打過去詢問程宜寧的行蹤也是有些冒昧的。 “cao!別跟我提蘇正卓這三個字!”周小蕾剛接起來就沒好氣的應道。 “正卓怎么了?”楊樹遠不解的問道。 “宜寧和他離婚了,以后你也別來煩宜寧了!”周小蕾說完后就啪的一下掛了電話。 楊樹遠只覺得當頭一棒,腦袋被猛砸了一下。 宜寧和蘇正卓離婚了! 楊樹遠的腦海里反反復復的都是這句話,不過也就是周小蕾的這句抱怨,他就驟然想明白了公司這場危機的由來。 若不是蘇正卓不惜冒著把公司也拖入困境的大風險,按照程竟興這樣保守的老古董,根本不可能會動搖跟風去投資煤炭的。 憑他和蘇正卓的交情,他居然被蒙在鼓里絲毫都沒有察覺到他的計劃。 眼下程竟興的公司瀕臨倒閉,蘇正卓卻在這個節骨眼上和程宜寧離婚。 算起來,他楊樹遠還是蘇正卓和程宜寧的半個月老。 楊樹遠才想了幾個念頭,拳頭不知何時握的咯咯作響,眼下拿了車鑰匙便大步朝外面走去。 楊樹遠飆到蘇正卓住處的時候,果然在院子里看到他的車子,他車子隨便一停就大步下車朝屋里走去,才看到蘇正卓的背影就猛地一拳掄了過去。 ☆、第37章 楊樹遠的拳頭堪堪就要落到蘇正卓的后背肩處,背對著他的蘇正卓的腳步依舊壓根未動分毫,只是右手忽然鬼魅般的后扣,楊樹遠的胳膊剛靠近了些,蘇正卓手上一用力,還是背著站在那里,居然就把楊樹遠的手腕給死死的扣住了。 他剛把楊樹遠的右手腕扣住,這才猛然轉身,另一只手呼的一下就閃到了楊樹遠的面前。 不過在距離楊樹遠的臉頰還有幾毫之差,那樣大力道的拳頭說收就收,楊樹遠只覺得臉上忽然拂過一陣疾風,下一秒才聽到蘇正卓明顯不解的聲音,“樹遠,你怎么過來了?” 他說時原本扣著楊樹遠的那只手也下意識的松開了。 顯然方才不過是他條件反射的自我防衛而已。 然而蘇正卓的聲音剛落,隨即就聽得悶實的聲響,楊樹遠剛從蘇正卓手上脫身回來,他甚至沒有去松動活絡下脹痛的腕關節,呼的一下就直直的朝蘇正卓落下了結實的一拳。 蘇正卓毫無戒備之下被那股大力道甩的腳步也跟著踉蹌了下,嘴角邊立馬泛起了血腥味。 “你怎么了?”蘇正卓見著楊樹遠不聲不響的繼續發狠的朝他揮拳過來,他這才下意識的抬手去擋,然而楊樹遠就像是得了失心瘋似的,蘇正卓剛扣住他的一只手,他的另外一只手早已不管不顧的朝他身上繼續揮拳了過來。 “你他。媽。的都干了什么事!”才一交鋒,楊樹遠就知道自己的身手遠不及蘇正卓,眼下手腕被蘇正卓及時扣住,他朝蘇正卓怒吼了一聲后,便干脆朝他腿上掃去,蘇正卓腳步一移快速的避去,趁著這會松動的空隙間,楊樹遠立馬抽手回來,不管不顧的就去死按在蘇正卓身上。 楊樹遠這樣不討巧的打法,蘇正卓若是有心一招便可制敵,他一邊避著楊樹遠咄咄逼人的拳頭,手上始終還是留了分寸。 楊樹遠也看出蘇正卓的克制,不過他這會火上心頭,也早已無暇多顧其他的,見著自己勝不了蘇正卓,干脆就改成最愚笨原始的方法和他扭打起來,蘇正卓沒有料想到楊樹遠居然還沒完沒了的,兩人廝打著沒一會就滾到了地上,混亂間還能聽到彼此身上衣衫的針線崩裂聲。 蘇正卓本來心情就差的可以,也不知道怎么的,隨著嘴角邊的血腥味愈發濃重起來,他這才覺得渾身的壓抑都像是找到了新的宣泄口,不知不覺中手勁也跟著發狠了些。 也不知道多久后,楊樹遠筋疲力盡的癱軟在地上,蘇正卓這才收手回去。 楊樹遠方才已經使出了渾身的勁,加之廝打了這么久,他身上的耐力幾乎耗盡,蘇正卓收手時,他甚至不能利落的一下子就起身回去。 蘇正卓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此近距離的和楊樹遠搏斗,他身上也挨了不少的拳頭,混亂間也不知道是哪里掛彩了,身上蔓延著明顯的血腥味。 他收手后便利索的起來,許是見著楊樹遠撐了好幾次都沒有利落的站起來,他這才下意識的伸手要去拉楊樹遠一把。 未料到他的手剛遞過去,就被楊樹遠猛地一下甩了回來,下一秒楊樹遠已經踉踉蹌蹌的撐著站立回去了。 “公司的事情讓你擔心了。”研究生同窗三年加上創業合伙三年,兩人的關系甚至超越了一般的朋友友誼,所以從創業初到現在,即便楊樹遠在公司的實質運營上并沒有真正的花過大精力,蘇正卓卻從來沒有和他計較過這些,眼下楊樹遠會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就和他大打出手,蘇正卓自然也知道自己先前邁出這一步的代價和隱性的風險,眼下難得斂了鋒芒,向楊樹遠道歉起來。 “身為公司的第二大股東,我他媽的居然連公司到底在cao作什么項目都不清楚!估計哪天公司要是倒閉了,我在倒閉的前一刻都還不知道!”楊樹遠此時鼻青臉腫的狼狽的可以,他說時下意識的抹了把嘴角邊的血跡,冷笑著說道。 “你放心,不會有那么一天的。”蘇正卓篤定的應道,說時臉色微沉,像是永遠都不會被任何事情給激怒的喪失了理智。 明知道他說得的確是事實,然而楊樹遠就是看不慣他這副萬事都在掌控之中的篤定和從容感,什么事情都能被他預測的剛好,不會早一步也不會晚一步。 若是之前,楊樹遠還會為他的商業奇才而頗為欣賞,然而這一刻,楊樹遠只覺得蘇正卓的任何長處都是礙眼的可以。 “程叔叔公司的事情,是不是你插手的緣故?”楊樹遠努力讓自己深呼吸了下,這才開口問起了正事。 “我沒有插手,是他咎由自取而已。”蘇正卓無動于衷的應道。 “好,畢竟投資這種事總不會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著他去做這筆買賣的。那你和宜寧離婚是怎么回事?”楊樹遠忍住心頭的狂躁,繼續沒好氣的發問道。 這才是他如此怒氣沖沖過來質問的真正原因。 “這是我和宜寧的私事,與他人無關。”蘇正卓說完后唇角緊抿,顯然吝嗇的不愿和楊樹遠多浪費一個字。 楊樹遠也知道蘇正卓這人向來薄情淡漠的可以,可是眼下聽他面無表情的說出這句話,他這才意識到,站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他認識想象中的蘇正卓。 如此漠然絕情的蘇正卓,就連他這樣的事外人都看得心頭發寒起來。 楊樹遠想到這時,知道自己多說無益,干脆退而求其次的問道,“那我好歹要知道下你們離婚的原因吧?” “抱歉,無可奉告。”蘇正卓依舊不為所動的應道,原本微沉的臉色已經隱有慍意。 “好一句無可奉告!”楊樹遠繼續冷笑了一聲,他說這時甚至都聽到了自己牙關咬的咯咯作響的聲音,“蘇正卓,我想你還真是忘記了吧,當年要不是我先認識的程宜寧,她哪里會注意到你,后來還巴巴的倒追你?當年我要不是看在程宜寧真心喜歡你的份上,我會這樣心甘情愿的拱手讓人?離婚了是吧?我看還是離婚了好,至少她用不著這樣倒貼作踐自己!” 楊樹遠的話音剛落,蘇正卓的臉色驟然凜冽肅殺起來,就像是被觸了逆鱗的火龍,深邃的眸光不知為何卻是瞬間暗斂了所有的鋒芒。 饒是如此,隔著幾米之遠,楊樹遠還是立馬感應到他迎面而來的凜然寒意。 這樣可怕的蘇正卓,相識這么久以來,楊樹遠還是第一次見著。 “怎么,難道我就不能喜歡宜寧?以前我是礙著朋友妻不可欺的立場,這才刻意對宜寧避而遠之的。現在反正你們也離婚了,我也管不著那些破道理了!蘇正卓,你好自為之吧!”瞬間捕捉到蘇正卓一閃而過的軟肋,楊樹遠心頭這才莫名舒坦了點,他說時還頗有閑情的整理了下他自己身上臟兮兮的破西裝,覺得收拾的差不多了,這才倜儻正步的從蘇正卓面前轉身離開了。 程宜寧從醫院里出來后又去了趟趙慧珍的住處。 她到那邊已是晚上。 “怎么這么晚了還過來?”趙慧珍精神難得不錯,過來開門時見著程宜寧臉上一直在冒汗,不無心疼的嗔怪道。 “正好順路,就上來看下您。”程宜寧說完后把手上買的水果放到客廳那邊,她沒有閑聊一會就回去了。 她訂的是凌晨最早一班的火車票,從這里回去后還得和周小蕾告別,于她而言,時間并不寬裕。 趙慧珍臨睡前去關客廳里的燈,忽然留意到沙發的角落上不知何時多了個熟悉的小布袋,她有些奇怪便上前拿起來打開看了下,里面卻是她給程宜寧的兩塊銀元。 這是蘇正卓父親蘇延全留給她的遺物。 有一陣子蘇延全忽然開始熱衷炒銀元,按照他當年的預測,手上倒買過來的銀元過個十幾年后能夠翻上幾十倍。 這點來說,蘇延全的確是夠有遠見的。 只不過他也就毀在心思太多,貪。欲不足,所以最終才落得那樣的下場。 蘇正卓和程宜寧結婚的前一年,趙慧珍正好有個熱衷收藏的朋友幫她鑒定了下,她手上的這兩塊中華民國十八年的圓背雙旗的孫。中。山像的銀元居然炒到了五十多萬一個。她那位朋友是這方面的行家,當即就讓她繼續收藏著。 趙慧珍向來不熱衷于金器玉器類的物件,加上她的身份有些尷尬,后來便順手把這兩塊銀元給了程宜寧算是當做見面禮。 “這是延全留給我的東西,你收藏好。” “趙姨,我不能要,你自己收著吧。”程宜寧一開始是下意識的推辭起來,她自然知道這兩塊銀元對于趙慧珍有非同尋常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