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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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孟云澤朗聲笑了,“速叫徐杰那小子前來見我。就說……”他蹙眉想了想,“就說半年前失蹤的孟云澤現在回來了!” 那個隊長尚在猶豫,孟云澤冷冷瞥他一眼,“還不快去!”這不怒自威的聲音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隊長看著孟云澤神情自若地立在船上,周身帶著一股凜人的氣勢,又見他開口直呼千總的名字,心里便生了幾分敬畏。想了想,他沖另一艘船上的士兵使了個眼色,那艘船便向岸上駛去,只留下隊長這艘船繼續守著孟云澤他們。 孟云澤便不再管他。他干脆收了船帆,讓船穩住,這才發現顧水璃一直一言不發地癱坐在船板上,已是花容失色,面色煞白,一雙美目通紅,渾身戰栗如篩,竟似失魂落魄一般。八公則在一旁依戀地蹭著她,發出嗚嗚的叫聲。 “阿璃,你不要怕!”孟云澤蹲下身撫著她的肩頭,輕聲安慰,“這都是自己人。這幾個士兵可能是近幾個月才招進來的,所以不認得我。你放心,等徐杰來了就好了?!?/br> 顧水璃失神地看了他一眼,并未說話,仍沉浸在自己的震撼之中。震驚之后她又受了驚嚇,現在腦中仍在嗡嗡作響,無法找回神智。 “阿璃,阿璃,你怎么啦,不要嚇我!”孟云澤從未見過她這幅樣子,不禁很有些著急和害怕,忍不住扶著她輕輕搖著。 他急切的聲音好似從很遠的天邊傳來,飄在顧水璃的耳邊,她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良久,顧水璃慢慢恢復了神智,她呆呆盯著一臉擔憂的孟云澤,一行清淚慢慢淌了下來,嘴唇顫抖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虛弱地吐出一句話,“潤甫,我……我只有你了……” 孟云澤心中升上一股深深的憐惜,他緊緊攬住顧水璃,在她耳側輕聲道:“阿璃,你只管放心,我必不會負你……”頓了頓,又道,“等過幾日安頓下來,我會親自送你回家見你父母,向他們提親?!?/br> 顧水璃聞言淚水更加洶涌,孟云澤不明所以,只好一邊擦拭她的眼淚,一邊柔聲安慰,倒把旁邊那艘船上的幾個士兵看得呆住了。 沒多久,一艘高大的木船駛了過來,船頭站著一位高大英武的男子,身披盔甲,頭戴盔帽,神情威嚴,一雙虎目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孟云澤,隨著船越駛越近,他的神色也越來越凝重和激動。 “孟將軍?你是孟將軍嗎?”兩船距離不過幾米之時,他一邊高聲喊著,一邊急切地從身旁士兵手里搶過了火把,照向了孟云澤。 孟云澤安撫地輕輕拍了拍顧水璃的肩,立身站起,面對徐杰朗聲笑道:“徐千總,好久不見,近來一切可好?” “孟將軍,果真是孟將軍!”徐杰激動地在船頭屈膝行禮,“屬下參見孟將軍?!?/br> 隨著暮色的降臨,海風漸起,孟云澤凌亂的發絲和襤褸的衣衫在風中飛舞,他的面容黝黑消瘦,但是他靜靜站在那里,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熠熠生輝的雙目里是無法忽視的威嚴,周身開始散發出一股無法遮掩的銳氣,和島上的那個終日累于生計的漁夫一樣的男子判若兩人。 “徐千總,快快免禮?!泵显茲衫事曅χ曇糁袔е玑屩刎摰妮p松,帶著劫后余生的感慨。 徐杰聽到孟云澤熟悉的聲音,神色更加激動,大聲道:“將軍,自將軍半年前在平海與倭寇一戰落海失蹤后,屬下們在平海一帶海域多番搜尋未果……”說著說著,堂堂昂揚七尺男兒居然也帶了幾分哽咽,“屬下……屬下還以為今生再也見不到將軍了……想不到將軍吉人自有天相,竟然能夠安然返回。”說罷,對兩邊士兵大聲道:“還不快快迎孟將軍上船?!?/br> 一旁的幾個士兵都張大了嘴巴,有些呆住了。梁國的軍隊近幾個月與倭寇多次對戰中屢屢失敗,梁軍損失慘重,這些兵都是剛剛招募進來不久,只聽說過半年前有一個姓孟的參將大人作戰時落海。據一些老兵們說,孟參將雖然年輕,又是京城貴胄子弟,但他毫無紈绔之氣,不但驍勇善戰,足智多謀,還愛兵如子,能與普通士兵同甘共苦,只可惜運氣不好,只怕已經喂了海底的魚了。想不到這個孟將軍居然大難不死,活生生地回來了,居然就是眼前這個男子。一時間,這些士兵也都很有些激動。 顧水璃聽了這一番話更是震驚。當時孟云澤身受重傷漂流到小島,又多次提起他在軍中的經歷,雖然對他的身份語焉不詳,但顧水璃已經能夠猜到他可能是軍中的某個小頭領,想不到他居然還是一個將軍。 孟云澤拒絕了徐杰請他們上大船的邀請,仍是駕駛著帆船向港口而去,徐杰的大船緊隨其后,不多久,便到了岸邊的港口。 這期間,顧水璃一直處于石化狀態,她呆呆看著越來越近的港口,那里停泊了許多高大的木質海船,一艘艘威嚴的古代戰船矗立在岸邊,隨著海浪輕微的搖蕩。海船上、岸邊,是一隊隊列隊行走的士兵,都是身披盔甲,手持利刃。再看向孟云澤,只見他一直鎮定的神色終于露出了些許的激動,他的身姿更加挺拔,面容更加肅正,眼睛更加明亮。盡管他一語不發,但是顧水璃似乎已經聽到了他心里在大聲吶喊:“我回來了,我終于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是兒童節,祝大朋友、小朋友們節日快樂!??!o(n_n)o~ 海島篇告一段落,接下來就是女主如何面對穿越后的生活了,請親們繼續支持哦?。?! 明后休息兩日,周四接著更。 ☆、翠花與桃花 一個小小的庭院里,四周青瓦灰墻的包圍下,顧水璃百無聊奈地靠坐在抄手游廊的圍欄上,仰頭呆呆望著陰暗蕭索的天空,又是長嘆一口氣。 冷風呼呼吹過,吹得院子里的兩株大樹顫抖著身軀,金黃的樹葉如蝴蝶一般飛舞著,飄落了一地;吹得顧水璃身上那件藕荷色襦裙的裙裾在風中飄舞,翻出漂亮飄逸的花朵。 這是一個一正兩廂的小院,院子里種了一株銀杏,一株桂樹,還有其它一些或綠或黃的灌木,擠在小小的院子里,愈發增添了一股局促和憋悶的氣息。在蕭索的秋日里,枯黃的樹葉呈現出頹敗的氣息,唯有滿院的桂花香氣沁人心脾,增添了幾分清新怡人的氣息。 這個小院處于孟云澤的府邸后宅,自那日上岸后,轉眼間,顧水璃已在這里住了十幾日。可是這十幾日里,她連孟云澤的面都難得見上一次。 每日早上她醒來時,孟云澤已經出門去公干,晚上孟云澤回來時,又已是夜深人靜時分,她早已進入夢鄉多時。 這段時間,盡管孟云澤不在,顧水璃仍是從身邊的丫鬟仆人那兒大概了解了這個地方的情形。這是一個和她自己原來所在的世界不一樣的時空,擁有不同的歷史。好在地理情況、風土文化大致差不多。 現在所處的這個朝代稱為梁朝,顧水璃感覺其物質文化發展程度類似于她那個世界的明朝。孟云澤的家在北方的京城,也就是后世的北京方向,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是福建的福州,她所處的小院則是深處福州高官云集地段的參將署后宅。 想不到孟云澤年紀輕輕,居然已經是一名參將,正三品的官銜。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孟云澤的出身也很高貴,據說還是京城榮國公府里的六少爺。顧水璃最初從仆人嘴里得知孟云澤的身份時,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實在是沒有想到,突如其來的一場海難,居然讓她穿越到這個時空,還遇到了一個高富帥的官二代? 不過,不管他是高官也好,貴族也罷,在顧水璃看來,孟云澤的日子一點兒也不好過,因為現在并不是和平年代,而是戰亂迭起的動亂時分。 福建以及沿海這一帶目前最大的憂患是來自海上的強盜,俗稱倭寇。孟云澤半年前就是在與倭寇的一場海上惡戰中不幸受傷落海,漂流到了那座神秘的小島,不,現在已是他們的云水島。 近幾年來大梁國官兵與倭寇多次征戰,都是屢戰屢敗。所以盡管孟云澤好不容易逃生回來,卻連一日的休息都沒有,直接馬不停蹄地日日出門,與一眾將領們商榷抗倭大計。 再加上他在軍中人緣甚好,這一次在閻王殿里轉了一圈,時隔大半年才回來,軍中將領日日設宴為他接風洗塵、去去晦氣,所以每日都是天不亮便出門,夜深時分則是帶著醉意回來。 ***** “小姐,起風了,您還是回屋里吧!”在她身側,一個穿一身翠綠色交領窄袖褙子的小丫鬟小聲勸道。 孟云澤后宅里人口簡單,仆人不是很多,基本上是些小廝和年紀大的仆婦。這個叫翠花的小丫鬟為前日剛剛從人牙子那里所買,專門伺候顧水璃。 翠花十五六歲的年齡,長得甚是嬌俏,瓜子臉,杏花眼,柳葉眉,唇紅齒白,體態苗條。據說以前也是福建境內一家大戶人家里的丫鬟,因為長得標致,被男主人垂涎,她又是個不甘屈服的火爆性子,男主人吃不著,女主人生厭,所以被賣了出來。 當日人牙子領了七八個小姑娘讓她選,她雖然非常反感這樣的人口買賣,但也深知即使自己不買,這些小姑娘們也逃不脫被賣的命運,萬一被賣到狠心殘暴的人家,她們的命運會更加慘。 在一眾目光或躲閃、或木訥、或怯懦的小姑娘中,她一眼相中了這個翠花。她雖然長得嬌俏,眼神靈動,但是目光純凈清澈,腰桿挺得直直的,靜靜地站在那兒,沒有半點不安分的神色。 記得她當時選了這個翠花時,周圍的仆人都是不解,連人牙子都瞪圓了眼睛,面露驚喜之色。過后才聽翠花說,她自從被賣到人牙子手里已有四五個月,一直未能順利轉賣出去,原因無他,都是因為女主人擔心她妖精般的相貌會勾引男主人。 顧水璃倒是無所謂,她以前看紅樓夢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聰慧靈巧、潑辣嬌俏的晴雯。有一個活波的伙伴畢竟要比木訥的要好很多。就目前看來,她的選擇無疑是正確的,因為她能這么快了解到外界的情況,這個叫翠花的丫鬟功不可沒。 至于翠花這個名字,顧水璃實在是有些叫不出口,便干脆叫她翠翠。 和翠翠一起買的還有一個叫桃花的小丫鬟。這個小女孩更小,才只有十一二歲,垂著頭縮著身子站在一旁,瘦骨嶙峋的一個小不點兒,臉上還隱隱看得到傷痕,讓人一見便心生憐惜。顧水璃想到在她的世界里,像這樣的女孩子應該正坐在陽光燦爛的教室里讀書,可她卻任人隨意發賣。她心中不忍,便將她也買了下來。 一個翠花一個桃花也是令人醉了,顧水璃想著他們的名字不管怎樣也是人家父母起的,她沒有給人亂改名字的嗜好,便干脆叫她小桃。 這小桃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她本出身于福建沿海的漁民之家,因幾個月前實行海禁,父親不能出海捕魚,家里入不敷出,后娘一教唆,父親一咬牙,便將她賣給了人牙子。因年紀太小,又太過于瘦弱,在人牙子手里輾轉了數月,也是一直沒能賣出去。 決定要買下小桃的時候,人牙子當時又意外了一次,兩個最難得賣的的丫鬟居然都被這個“傻大姐”給買下來了,她數銀子的時候嘴角都樂得抽搐。 “小姐?小姐?”翠翠又小心翼翼地叫了她幾聲。 顧水璃如夢初醒,她坐直了身體,望了望天色,蹙眉道:“現在幾點鐘了?”見翠翠一臉不解的站在那兒,嘆口氣又道:“現在什么時辰了? “申時已過,快到酉時了。小姐,您是不是肚子餓了,要不要奴婢通知廚房準備晚膳?” “不餓不餓。”顧水璃不自在地扶了扶頭上繁復的發髻,一頭秀發被手巧的翠翠垂垂累累地盤在發頂,還插了幾只金釵玉簪,害得她老是擔心會不會掉下來。她煩悶地站了起來,慢慢沿著抄手游廊向屋里走去,語氣中帶了些郁悶和無奈,“成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的,哪里餓得那么快?” 翠翠掩嘴笑了笑,“小姐,不知道多少人家想過這樣的日子都過不到呢!” 顧水璃蹙了蹙眉,眉梢眼角皆是惆悵。她倒是無比懷念當初在島上的日子,雖然每日勞累,但過得充實快樂。現在這幾日如坐牢一般地困在這個宅子里,雖然衣食無憂,但實在是毫無趣味。 她起身走向正屋旁邊的左耳房,也就是她的臥房。坐的久了,腿腳有些麻,起身打了個踉蹌,翠翠急忙攙扶住了他。 顧水璃禮貌地謝過了翠翠,令翠翠又是一陣惶恐。顧水璃已經松開了她的手,笑道:“翠翠,不要總是一副怕我被風吹跑的緊張樣子,我的身子骨可比你要結實得多呢!” 翠翠倒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主人,顧水璃從無居高臨下的一面,總是親和待人,有時候甚至太過于隨意和隨性,實在是令她不知道該如何相處和服侍才好。翠翠才稍稍恍惚了下,顧水璃已經走了好幾步遠,她只好邁開小碎步緊跟了上去。 顧水璃的臥室不是很大,布局也比較簡單,里間擺著一張高大的花梨木架子床,床上掛著青色的床幔。床對面的窗下是一張美人榻,鋪著厚厚的褥子,還擺放著幾只大大的靠墊和迎枕。另外還擺放著妝臺、桌椅等幾件家具,簇新的家具泛出幽亮的光澤,還散發著木料和油漆的味道。 這個叫平夷院的小院本是孟云澤以前的住所,現在讓給了顧水璃,他自己則搬到了另一處偏院。孟云澤以前住的時候一切從簡,所以現在房間里面除了架子床,其他的家具都是這些天新購。孟云澤雖然不在家,但早已囑咐仆人將顧水璃伺候得妥妥當當。 顧水璃百無聊賴地歪在美人榻上,還沒有靠一會兒,突然探起身子問道:“小桃怎么還沒有回來?” 翠翠和顧水璃相處了這么幾日,也了解了她的脾性,和她說話便沒有那么小心翼翼,帶了些打趣,她掩嘴笑道:“小姐,您給她的任務太艱巨了,她八成嚇得還在半路上磨蹭呢!” 顧水璃便起了身,“走,隨我一起去看看八公去,順便把那個膽小鬼找回來?!庇忠姶浯湟桓避P躇不前的模樣,不禁莞爾,“八公那么可愛,真不知你們倆有什么好怕的!” 原來,剛剛搬進來時,顧水璃本想將八公的窩安在自己的院子里,可是翠翠和小桃住進來后,得知八公是一只狼,兩個小丫頭嚇得半夜里睡不著覺。 孟云澤前幾日夜歸,探望顧水璃時,見八公在院子里亂跳,兩個丫鬟嚇得不敢出門,便在馬廄旁邊給八公安了一個窩,讓八公搬了出去,并為它買了一只正在哺乳的母羊,又安排一個家丁專門飼養它。 顧水璃方才在院子里無聊,便吩咐小桃去將八公帶過來,想不到那小丫鬟居然一去不返。 作者有話要說: 簡單地交代了一下時代背景。此外,向從《軍戶小娘子》看過來的親們說明一下,本文故事發生的時間為梁惠帝親征的前一年,再過一年,隨著梁惠帝的親征被俘,男主就要北上勤王了。兩文的主角可能在本文的后半段有些交集,也許會讓宋蕓娘他們出來冒冒泡,打打醬油。o(n_n)o~ ☆、八公的不適 顧水璃帶著翠翠出了院門,沿著青石板鋪就的小道走了沒有多久,就隱隱聽到前方傳來八公的聲音。果不其然,穿過一扇小門,赫然看到前方的石路上出現了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走在前面的單薄矮小的那個自然就是方才遲遲不歸的小桃,她身后那個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則是新上任的八公“飼養員”——王海,王海的身后則是小小的八公。 王海本是孟云澤在一眾家丁中精心挑選的一名孔武有力、又有一身好功夫的強壯男子,只是這個王海本來立志于跟隨著孟云澤上陣殺敵,對于伺候一只小狼實在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好在他是忠心事主之人,盡管滿心不情愿,他仍是耐心耐煩地照顧著八公。 跟在王海后面的八公見到了顧水璃,歡快的嗚嗚叫著,撒開腿向她跑過來,可是跑了沒幾步脖子被猛地一拽,勒得往后一個猛彈,發出一聲凄慘的叫聲。 顧水璃大驚失色,急忙快步跑過去,發現八公的脖子上居然套上了一個項圈,繩子的另一頭牽在王海的手里。 “王海,你這是干什么?”顧水璃蹲下身,心疼地撫著八公的頭,一邊抬頭怒斥王海,“你怎么能給八公套上繩索?” 王海愣了愣,急忙屈身行禮,“回顧小姐,這只狼……八……八公,它畢竟是野獸,在府內行走的時候套上繩索安全一些?!毕肓讼胗盅a充道:“這件事情小的已向孟將軍稟報過,將軍他也同意。” 顧水璃看著八公脖子上的項圈,這明明是栓狗的東西,現在卻栓到了八公的身上??粗斯蓱z巴巴的樣子,她突然驚覺,自己將八公帶到這里是不是一個錯誤,八公再這樣圈養下去,會不會野性喪失,銳氣全無,如果它變成了一只像狗一樣溫順的狼,成為她的寵物,這樣對八公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八公依戀蹭著顧水璃,一邊嗚嗚叫著,目光中帶著委屈和驚惶。顧水璃摸著它光滑的皮毛,突然發覺現在的自己和八公又是何其的相似,都是被關在一個陌生的不適應的環境,都被人忽視和拋棄,八公是被自己所忽視,自己則是被孟云澤所忽視。 顧水璃看著八公,突然心中凄然,忍不住摸著八公的頭,看著它水汪汪的圓眼睛,她的眼圈也紅了,“八公,看來你我同命相憐,我們都不喜歡這個地方……” 她這一番舉動倒將一旁的王海他們看得目瞪口呆,翠翠和小桃顧不得害怕八公,急忙上前去攙扶顧水璃,王海更是漲紅了臉,結結巴巴道:“顧小姐,小的……小的錯了,小的這就把八……八公的繩索解開。” 他一說解開繩索,翠翠和小桃的身子都是一抖,顧水璃便嘆了口氣,起身靜靜看著王海,“算了,你說的很對,八公畢竟是野獸,小心一點為好。只是……”她低頭看著八公可憐兮兮的眼神,突然無法繼續說下去,頓了頓才道:“晚上睡覺的時候,務必將它的項圈取下來,不要讓它太難受……” “顧小姐請放心,這個項圈只是出了狼圈的時候使用,在狼圈里面是不套的?!毕肓讼耄鹾7诺土寺曇?,語氣躊躇,似有些擔憂,“現在八公還小,還可以控制。小的擔心……以后八公大了,到時候再想給它套上項圈,可就難了……” 顧水璃也是無言,不禁又一次感到頭痛無比。 經過了這么一場不甚愉快的會面,顧水璃也沒有什么心情和八公嬉戲,便提出送八公回它的狼圏。 八公很是興奮,一路上蹦蹦跳跳地跟著她走,王海他們相覷了一眼,默默跟在后面。 到達狼圏的時候天色愈加昏暗陰沉,遠遠地聞到一股難聞的動物sao臭味。狼圈緊挨著馬廄,因空間有限,狼圈不是很大,而且里面還有一只咩咩叫的母羊,令顧水璃不禁想到了動物園里的那些可憐的動物。 看到這樣的環境,顧水璃心中更是難受,略待了一會兒便準備離開。她走的時候,八公一直在狼圈里嗚嗚地叫著,兩只爪子搭著欄桿想跳出來。顧水璃不忍回頭再看,低著頭匆匆走著,心里暗自盤算該如何才能更妥善地安置八公才好。 ***** 回到她所居住的平夷院時,朦朧的夜色中,隱隱看見門口站了兩個人影,一個是身穿暗青色對襟褙子的中年婦人,一個是扎著雙髻的小丫鬟,手里似乎還提著一個食盒。顧水璃心中暗叫一聲“不好”,急急加快了腳步向院子走去。 “吳mama!”她笑著打招呼,“您在門口等了多久了,為什么不進屋里去坐?!?/br> 吳mama端正的襝衽行禮,“給顧小姐請安?!?/br> 顧水璃臉一下子臉漲得通紅,急忙彎腰去扶吳mama,一邊急道:“吳mama,這可使不得,您可是長輩?!?/br> 吳mama板著一張臉堅持著施了一禮,這才半垂下眼,一字一頓地道:“顧小姐,您是六爺特意囑咐要好生服侍的尊貴客人,我們可不敢輕易怠慢?!?/br> 她嘴上說的甚是慎重,表情卻是不以為然。她的腰身挺得板直,發髻盤的一絲不茍,面容也是十分嚴肅,全身散發著一股抗拒和排斥的氣息。顧水璃不禁一陣頭痛。 這位吳mama四十多歲,既是孟云澤的奶媽,也是現在這座內院的管事mama。孟云澤十七八歲便從京城來到福建,他家里不放心,便令吳mama和她的丈夫孟泉一起隨著前來,照顧孟云澤的生活起居。孟泉本是孟家的家生子,吳mama則是孟云澤生母的丫鬟,這兩人都對孟云澤十分忠心?,F在,這夫妻倆男主外,女主內,打理著孟云澤外院內宅的大小事宜。 吳mama自從見到顧水璃的第一眼,便對她不甚滿意,始終是有禮而疏離,常常有意無意地流露出瞧不起的神色和抵觸情緒。在她眼里,她一手奶大的孟云澤出身高貴,卻又毫無紈绔之氣,年紀輕輕便已靠著自己的努力成為正三品的武官;他相貌堂堂,品行端莊,這樣優秀的世家公子,怎么也要配個簪纓門第、鐘鼎人家的高門貴女。而這個不知從哪兒鉆出來的野丫頭既不懂禮數,又莽撞粗魯,實在是配不上她的六爺,連做個通房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