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他想到他帶著某任去找張鶴玩,晚上大家喝了點酒,他迷亂情迷,和那人在發小的地毯上鬼混,一抬眼,就看到張鶴站在陽臺上,靜靜等著他完事。 風灌進來,窗臺的紗簾層層疊疊,卷著裊娜煙霧似的月光,朦朦朧朧,將對方的身影半明半暗地掩住。 他身邊的男人來來去去,唯有一個張鶴,永遠在他的身旁。 ——越是在意的東西,越不敢伸手,因為怕一碰就碎。 紀峣仿佛成了一個白癡:“我、我不知道……” 他總是這樣,裝出這副不知所措的樣子,有張鶴就依著張鶴,沒張鶴就依著他的男人們,就是不肯自己拿出主意。 他哪里是不知道?他只是自私地把選擇權給了他們,想要逃避責任罷了。 張鶴以前總罵他白蓮綠茶,紀峣還生氣,說自己不是那種人。他哪里不是?他只不過段數更高,糊弄了自己,糊弄了所有人。 包括這次也是,蔣秋桐太溺愛他了,于思遠溫霖甚至徐葉葉都太疼愛他了,他們聯手給紀峣送了一份大禮。到頭來,紀峣是被甩的那個,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個,他是最痛苦難過的那個。 那些受害者還反過來安慰他,說你已經很努力了。 ——世界上怎么有這么懦弱自私的人? 張鶴深吸一口氣,強忍暴打他一頓的欲望。他微微彎腰,雙手按在對方的肩膀上,和紀峣平視。 紀峣幾乎要顫栗了。 “紀峣,聽好了,這些話,我只說一遍。” “你對我很重要。非常重要。比我自己都重要。” “…………” 紀峣沉默許久后,忽然扯著嘴角笑了下:“我真是個垃圾。” 張鶴就看不慣紀峣這副樣子。 他真的搞不明白,為什么一群大男人非要為了情情愛愛要死要活,他和徐葉葉有說什么么? 他沒理紀峣寫滿了難以承受和抗拒的臉,自顧自說:“所以不要問我,問你自己。紀峣,我問你,你想跟我在一起么?” 紀峣仿佛在忍受著什么痛苦一樣,壓抑道:“——但你又不喜歡我啊!” “你只要回答我,想,還是不想。” “如果……如果我說‘想’……你就會和我在一起么?” “先回答我的問題——對了,提前說句,如果你回答‘想’,那紀峣,你那群姨太太,我這輩子都不會讓你見他們一面。我做得到,紀峣,你是知道的。” 紀峣剛鼓起勇氣想開口,瞬間又沒了主意。 他不知所措,就那么看著張鶴。仿佛一個一路摸爬滾打走來的勇者,在終點望著他毫無辦法的大魔王。 紀峣看起來太狼狽了,看來之前被刺激得不輕。 張鶴不動聲色地打量發小的模樣,心臟抽搐了一下。 也怪我。 他想。也怪我舍不得下狠手,哪怕知道這是個什么樣的爛人,還是縱著他。 狠了狠心,張鶴繼續道:“如果你回答‘不想’,那……那——” 他忽然說不下去了。 哪怕是最清醒的那個,哪怕明白事理,臨到了頭,仍舊難以承受。 他喉結滾動了幾下,怎么都沒辦法,把那句話說出口。 痛。 太痛了。 他的氣勢xiele個一干二凈,最后自暴自棄道:“……反正,你明白的吧。” 明白,紀峣當然明白。 二選一,他不能那么貪心,他只能得到一邊。 可他拖延那么久,就是不想選啊!做了斷已經夠過份了,為什么非要逼他親手做? 他一直都在等別人做選擇,做了斷,放手,不放手,3p,同居,分道揚鑣又成朋友,他從來不曾真正邁出過一步。 他不想做主動拿起剪刀、剪斷緣分的那個。 越是珍視的東西,越是在意的東西,越不敢開口,越不敢伸手,因為夢遲早會碎。 畢竟他就是這么一個爛人,他知道自己的結局是什么,哪怕現在再花團錦簇,以后也不過是斷壁殘垣。 如果他伸手了,他努力了,那等一切結束,他會多么痛苦? 所以無論溫霖伸出的手多么執著,于思遠的吻多么深情,蔣秋桐的擁抱多么用力,紀峣的回答永遠都是“你滿意了就好”。 張鶴慢慢松開了他的肩膀,很失望地看著他:“膽小鬼。” “紀峣,你真是我平生僅見的,最懦弱的懦夫。” “……” 紀峣閉上眼,不愿看到張鶴的眼神,更不愿肯看他離開。 他自暴自棄地想,他就是這樣的膽小鬼,他也沒辦法。 他聽到了張鶴離開的腳步。 是要放棄他了么?這也……一點都,不意外。 “紀峣,睜開眼。” 張鶴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 紀峣心中驀地升起巨大的喜悅。他睜開眼。 卻看到張鶴站在欄桿外,身體在山風中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跌下山崖。 “張鶴——!!!!” 那一刻,仿佛大腦被攪碎了,心臟被捏碎了,血液被燒干了,只有腿腳還是自己的,他不顧一切地奔向站在崖邊的男人。 “——別過來!” 張鶴的喝止令紀峣停住腳步,他停在十步開外的地方,崩潰罵道:“你他媽在干什么?” 崖頂的風不算大,卻也足夠將樹枝吹地搖晃。張鶴在獵獵風中,回頭看紀峣,露出了“我贏了”的愉快笑容。 “二選一。給你五分鐘的時間,不肯選的話,我就從這里跳下去。” 說著,掏出手機,還真的煞有其事地開始計時。 “不是,一直不想活的那個人是我啊,你為什么要崖?關你屁事!?你給我滾回來!” 紀峣暴跳如雷,他扯著嗓子罵張鶴:“你這個腦殘,以為自己在演什么電視劇?我看就該讓干娘一巴掌把你打醒!” 張鶴不說話,只看了看表,等他沒詞了,道:“還有三分鐘。” 見男人一點回轉的意思都沒有,紀峣真的慌了,他意識到張鶴是認真的。 他小心翼翼地挪過去,想把張鶴拽走,可對方站的地方太危險了,張鶴的運動神經比他發達,他怕兩人拉扯,反而壞事。 他開始示弱。 “不是吧張鶴?你不會真要跳吧?——你先過來好不好?求求你了,你先過來,我們慢慢說。” 紀峣簡直要瘋了。他只覺得荒誕、荒謬、荒唐,別說張鶴真的跳崖,就是看到現在這個場景,他都難以承受。 張鶴深深、深深地看著他,依舊是那副皺著眉頭的樣子。 “你這種懦夫、人渣、騙子,如果不逼你,你就永遠不會長進。做個選擇而已,很難么?” 紀峣真的慌了,這哪里是做選擇的問題,這是張鶴要為了他的破事自殺! 他駭極而笑:“你不會真的會因為這種事跳崖吧,張鶴?” “紀峣,你真是不明白那個‘很重要’,到底有多重要。”張鶴深吸一口氣,“別讓我重復那么多次這種話,太惡心了。” 然后他又笑了下,露出一對又深又甜的酒窩:“我有可能跳,也有可能是在騙你。看你對我的份量咯,所以你猜呢?” 說著他看了眼時間:“還有兩分鐘。” 紀峣不想猜,他只想要張鶴回來,張鶴卻不理他。 “思考。取舍。選擇。你要做的是這個——告訴我,你想,還是不想?” 還有一分鐘。 如果想,就和過去一刀兩斷,放棄所有跟他有糾葛的、愛他的人。 如果不想,就…… 就—— 就—————— 紀峣抱頭崩潰地大叫:“——我不想啊啊啊啊啊啊!” 他哭到窒息,脫力地跪倒在地,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那里痛到他發抖,他從來沒這么痛過。 張鶴跨進欄桿,慢慢走到他面前,同樣紅著眼眶。 “……看,這不是做的很好嘛。” 他像是也失了力氣,也學著紀峣坐在地上。 “……” 紀峣把自己蜷成一團,像只豎著刺的刺猬。 男人不顧刺猬背上的尖刺,也沒管自己鮮血淋漓的手指,輕輕撥開了刺猬藏起來的肚皮。 然后抱住了這只刺猬。 紀峣拽著他的衣角,泣不成聲:“過份……太過份了……你這個大魔王,變態抖s,暴君……” 張鶴:“嗯。” “以后我走在路上,都要裝作不認得你……路過周黑鴨的店鋪,都要呸兩聲——你就是……這么討人厭!” 張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