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
“我都等了半天了。” “……?”紀峣懵了。 他腦子不笨,現在溫霖的表現足以讓他有了猜想,可他的情感卻還在裝糊涂。 “就是你想的那樣。”溫霖又一次這么說。 紀峣傻了似的,只顧著死死盯著溫霖看。 “你看我干嘛,怎么,舍不得了?” 溫霖笑。 紀峣皺著眉,張了張嘴,聲音卻啞了:“你是不是……” 溫霖低頭看他,半晌,輕輕“嗯”了一聲。 一切盡在不言中。 “更正一下,峣峣。”還是溫霖先整理好了心情,一本正經地說——他甚至還笑了下,“世界上沒有誰真離了就過不下去了,你不可以這樣想,甚至還因為這種理由,去背負別人的期待。那樣太……怎么說呢,我覺得太可憐了,也太傲慢了。” 一路上他背著紀峣,無數次無數次想反悔,反倒因為紀峣一句憂心堅定了想法。 “哪怕那個人是你么?” “哪怕那個人是我。” “……” 紀峣不說話了。 他在他的頰邊落了一個淺淺的吻:“再見。” 溫霖眨了眨眼,沖他一笑,然后起身走了。 紀峣站在那里,怔怔碰了碰唇角,呆呆地注視著溫霖的背影逐漸遠去,就像漸漸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前方的于思遠站起身,大步向他走來。 - 紀峣想起剛才他們的對話。 “你知道在我心里,你是怎樣的形象么?” “嗯……很浪蕩的碧池?” “才不是,你太妄自菲薄了。” 男人笑了,目光如掬在掌中的一捧春水。 “是《如歌的行板》。” - 紀峣渾渾噩噩,任于思遠拉著,繼續向前走。 他隱隱感覺,他好像回頭看了他一眼。 那目光足夠雋永,又那么溫柔,輕而緩地落在他的背上。 像是一聲悲傷的長嘆。 : ——“所以我是勇者?”“對呀。漫長的路程,是為了得到最后的獎勵。” ——狂暴的快樂,必然也會產生狂暴的結局。 第161章 chap.79 于思遠拉著紀峣的手,見他怔怔的,調侃道:“怎么,舍不得了?要不要過去追?他肯定盼著呢。” 紀峣用力捏了下發酸的鼻子,把那股難受勁咽了下去:“要說沒有舍不得是假的。只是……” 他眨了眨眼睛,又笑了下,咽下了后面的話。 大家都是成年人,告別就該像溫霖這樣,做得漂漂亮亮。 現在想想,第一個和他告別的,其實是徐葉葉。 可笑他當時根本沒發覺,還在傻不愣登地想為什么她不吃飯就回去了。 紀峣轉頭看于思遠,一雙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干干凈凈:“你呢,你也是么?” “…………” 于思遠苦笑起來。他伸手掩住紀峣的眼睛:“你這樣看著我,讓我怎么舍得說出口。” 那就是“是”的意思了。 紀峣把他的手拿下來,握緊,于思遠反扣住,兩人十指相扣。 山路還是那條山路,清風還是那陣清風,人卻又換了一個。 一路無言,唯有清風颯颯。 于思遠的心漸漸開始發慌:“喂,峣峣,你都不說點什么的么?” 紀峣心里很亂,很空,像是被割走了一塊那樣疼,面上卻倒還穩得住。他長舒口氣:“因為我不意外。” 之前的平靜,只是彼此的僵持妥協,是暴風雨前的海面,他們之間,總是要有一個結果的。 理智上知道,感情上,卻很難接受。 “老蔣這份禮物真夠驚喜的。”紀峣壓下心里亂糟糟的思緒,喃喃道,“他到底跟你還有溫霖說了些什么?” 于思遠就笑:“秘密。” 紀峣也跟著笑,強笑:“我感覺自己不是在過生日,而是在玩解密游戲。” 于思遠搖頭:“不是解密,是rpg。” “嗯?” 提起這個,男人勉強提起了些精神,用宣傳廣告一般的語調道:“就是最傳統的那類rpg游戲——勇者踏上未知的旅途,展開一場奇幻的冒險之旅。” 他的表情聲音都太營業了,紀峣忍不住樂了:“所以我是勇者?” “對啊。” “那你們呢,難道都是小怪?還是守關boss?” “唔……”于思遠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道,“姑且都算吧,反正都是經驗包嘛。或者文藝一點說,是必經的磨難。” 紀峣用相互交握的那只手捏了捏他的指節,警告意味很明顯,口氣卻還算溫和:“阿爸不允許你這么說自己。” 于思遠攤了攤手,神態頗為不以為然。 “事實如此,按蔣哥的話說,這程度簡直是過情劫。” 紀峣噗地笑了:“神仙過情劫以后能重新位列仙班,我們過情劫又有什么好處。” “不是我們,是你。” 于思遠咧開嘴,吊兒郎當吊兒郎當指了下紀峣:“漫長的路程,是為了得到最后的獎勵。” 至于他們自己?別想了,這輩子都過不了了。 但這話就沒必要說給紀峣聽了。 “獎勵是什么?”紀峣笑問,“一頓散伙飯么?” 說真的,千萬別是這個。一想到老蔣可能在山頂上等他,而且很大概率要跟他吃一頓散伙飯,紀峣就覺得胃疼。 “幾年前我和老蔣分手,就是在外面吃的散伙飯,又淋了場雨,回去我胃疼了一晚上,發了兩天燒……他這次他要是也這么來一下,我大概能對在外面吃飯這事,產生心理陰影。” 于思遠卻神秘兮兮道:“我得保密。” “嗤。”紀峣撇嘴, 兩人相貼的掌心滲出汗水,紀峣想松手,卻反被于思遠緊緊攥住。 力道很重,捏痛了他的骨頭。 紀峣終于從這微末的失控里,察覺到于思遠隱藏在嬉笑之下的,更深沉濃烈的情緒。 他忽然嘆了口氣:“算了思遠,咱們兩個都別裝了,笑不出來就算了。” 突如其來的挑明,把于思遠弄愣住了。 他下意識反駁:“我沒裝——” 紀峣指了指他另一只手:“拳頭一直是攥著的,你。” 他們從前,曾一起讀過一個日本作家的書。 于思遠的性格思想更偏西化,日本人寫的東西,通常過于細膩和婉轉,他往往很難欣賞得來。 包括他們讀的那本書也是,于思遠對其嗤之以鼻,稱之為“除卻傾泄負能量外,毫無意義的自我剖白”。整部小說唯有一句,他覺得有點意思。 「人是不可能一邊攥緊拳頭一邊微笑的,唯有猴子才會那樣。那是猴子的笑臉。」 他當時還很氣盛,看到后曾對紀峣說:“這種人,我在平時見過不少來著。明明不想笑還要咬著牙逼著自己笑,有些不但要笑,還得笑得歡歡喜喜,想想還挺可憐的。” 真是高高在上的評價。 當時的他肯定不曾想,兜兜轉轉到如今,他也成了其中一員。 于思遠觸電般松開了緊攥成拳的手。 紀峣對待于思遠,遠不如對待溫霖那樣小心翼翼。他噗地樂了。 又是兩廂沉默后,紀峣長嘆口氣:“按理說,這時候應該說點感人肺腑的叮囑,好顯得正式些,但我對你,實在沒別的話好說了。” 這并不是氣話。 他們之間沒有誤會,沒有不解,沒有欲言又止的萬語千言,就連彼此過往都被叭叭了個底掉。 該說的,想說的,早就說過了。 于思遠搔了搔臉頰:“草,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