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jié)
紀峣遲疑了一下,放下餐具:“老蔣。” 蔣春水有點不高興了:“只是‘老蔣’?” 紀峣不知道這位爺怎么忽然又毛了,他苦笑道:“其實是‘我家老蔣’。” 蔣春水又滿意了。她揚了揚下巴:“繼續(xù)吃吧。” 紀峣乖乖低頭吃飯。 蔣春水拖著腮,審視了他一會兒,終于大發(fā)慈悲似得給她愚蠢的表弟發(fā)了條消息:“把你手頭的事處理好,國內(nèi)有我兜著,在你回來之前,紀峣不會有事。” 就她本心而言,她不希望自己的任何一個弟弟跟那個攪家精在一起,但是如果非要選一個,那還是思遠好了。 于思遠總算是勉強按捺住了心焦,把一切事情都處理妥當后,才坐了最近的一趟航班,火急火燎地回了國。 這時已經(jīng)塵埃落定,網(wǎng)上的輿論已經(jīng)平息了,雖然紀峣的名聲在a市已經(jīng)臭了,但是這并沒有影響到普通人們的生活,也沒有影響到他們家的品牌,大家對這件事的印象只是:果然富二代沒有好東西。一轉(zhuǎn)臉連他的名字和臉都忘得一干二凈。 而蘇冰心的男友也被溫霖捉住,從他口中問出了背后下黑手的人,果然沒出所料,那人是紀家的一個對頭,為了爭奪接下來即將出臺的政策傾斜,用了這種臟手段。紀峣當然回敬了過去,沒多久對方就被查了稅,恐怕要傷筋動骨一陣子。 表面上看紀家似乎大獲全勝,然而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這和平只是暫時的。紀峣這顆地雷,只是從未標記狀態(tài)變成了標記狀態(tài),其實一直在那,一旦有人碰到,就是——bummmmm! 無論是幾個小輩,還是紀家、張家、溫家、和蔣于兩家,都要受到不小的波及。 因為干系這樣大,反倒叫怒急的長輩有所顧忌,不好出手,蔣春水也就左周右旋,真的把這事給支應了過去。 于思遠是在深夜趕回的h市,他回到從小長大的宅子,父母已經(jīng)睡下了,他沒有貿(mào)貿(mào)然吵醒他們,而是進了自己房間,把自己收拾干凈,也睡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急,更不能慌,如何對抗父母,他有經(jīng)驗極了。 第二天他爹媽下樓的時候,就看到于思遠已經(jīng)坐在沙發(fā)上等著了,于父對他正襟危坐等在那的原因明白得很,他沒有發(fā)作,只淡淡道:“我要出一趟差,一周之內(nèi)不會回來。” 一周!于思遠哪里等的了一周!他只是在非洲耽誤了幾天而已,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那么多事,再花一周,黃花菜都涼了! 于思遠毫不猶豫道:“給我五年,我把西南的點全部鋪開,您不能反對我跟紀峣在一起。” 他爸的一大目標,就是要自己的企業(yè)標志,出現(xiàn)在中國的每一家城市,每一條街道。于思遠這話算是掐住了他的癢處。 于父瞇了瞇眼:“五年太長了,我已經(jīng)給了你四年了。” 于思遠深諳有來有往的道理,立即加碼:“三年。” 三年是底線了,生意越往西越難做,大家都明白的。于父點頭:“我只能保證不對他們家出手。” 這已經(jīng)很輕松了,輕松到于思遠難以置信。誠然,之前他們還沒復合時,他跟紀家做生意,一方面是想追紀峣,給紀峣送錢,而另一方面,是未雨綢繆,擔心紀峣掉馬以后家里人出手——事實證明他的顧慮是對的。 但是,這也太輕松了一點吧??? 他已經(jīng)做好再砸斷自己一條腿的代價了! 于父看他詫異的表情,哼笑一聲:“你們倆如果以后能成,記得給蔣秋桐包一個媒人紅包,以前怎么沒看出來,那小子是個情種。” 這話刻薄至極,于思遠聽得愣住了,腦中一轉(zhuǎn)便明白了父親的意思,他喉嚨干澀得厲害,嘴巴張了又合,他臉上的表情很奇怪,嘴角上提,眉頭卻蹙著,像是在喜悅,又像是難過。緩了一會兒,他才道:“老爺子出手了?” 自家人自家最了解,能讓蔣哥低頭,肯定是蔣老爺子出手了。 他信息滯后了太多,蔣春水一直語焉不詳,紀峣的電話不知道為什么怎么都打不通,他什么都不曉得。 于父微哂:“否則我會輕易放過你?” 比起蔣家又是讀書人又是當官的,面子大過天,于父一個商人就靈活得多了——這件事的好處和壞處是什么,他腦子一過,覺得跟兒子翻臉太劃不來,再加上底線——兄弟倆同時跟紀峣在一起——因為蔣秋桐的主動退出沒被踩到,他索性不管了。 他倒要看看,以紀峣的花心性子,他這個天驕兒子能伏低做小到什么時候。 于思遠捂著臉,遮住了自己的表情,他低低笑了起來,聲音卻不大歡喜:“我該謝謝他老人家。” 家事以輕松到難以置信的程度解決完,于思遠就急急忙回了a市,去找紀峣。 結(jié)果沒成想他敲了半天都沒人開門,倒是對門開了,張鶴皺著眉看他:“你怎么來了?” 他頭上的紗布已經(jīng)被拆下來了,額角一道結(jié)了痂的口子。于思遠看到他就火大,此時勉強安耐住了脾氣,還算和氣地問:“紀峣呢?” 張鶴面無表情:“我怎么知道。” 于思遠心想你們倆不是成天黏糊在一起么,你怎么就不知道了。 張鶴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冷笑一聲:“紀峣說等我老婆懷孕生崽兒前,都不跟我私下見面了,怎么樣,滿意么?” 什…… 于思遠這下是真的愣了。 他整個人全部傻在了那里,腦中空空茫茫一片,巨大的喜悅和幸福感將他淹沒,于思遠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怎么會呢? 怎么可能呢? 紀峣他……明明這么愛張鶴啊。 他甚至從來沒有妄想過要取而代之,已經(jīng)捏著鼻子認了那個該死的白月光,準備好了膈應自己一輩子。 他甚至在那天清早,已經(jīng)做好了紀峣跟張鶴攤牌,張鶴被掰彎,他被無情掃地出門的準備。 結(jié)果沒想到…… 如釋重負的感覺沒令他笑出來,大概是負擔太久,一直被壓抑著,他此時甚至想哭。不對,他已經(jīng)哭了,他感覺臉上涼涼的,一抹才發(fā)現(xiàn)全部是淚。在(偽)情敵面前哭是很掉份兒的行為,于思遠的理智一下子回來了,他別過臉,不想讓張鶴看笑話。 張鶴抱著手臂在旁邊欣賞夠了,才懷著種微妙的惡意——類似于那種,你把我的好朋友搶走了,現(xiàn)在別人把他從你身邊搶走了,略略略——非常小孩子的報復心理,慢吞吞道:“雖然我很久沒見紀峣了,但是他現(xiàn)在,應該在跟溫霖在一起吧。” 于思遠:????? 發(fā)生了什么,怎么紀峣又跟溫霖攪合在一起去了? 喜悅感頃刻煙消云散,于思遠那聰明的腦袋瓜一時沒想通到底怎么回事。 張鶴愉悅地笑了——他最近真的非常郁悶,郁悶到了看到于姨太變臉都覺得開心的地步,他學著記憶里蔣秋桐給他們上課時,那種刻薄又做作的語調(diào)說:“對了,還沒恭喜你,跟紀峣分手愉快。” 于思遠險些被這句話氣得原地去世:?????? 他什么時候跟紀峣分手了??? : ——溫霖輕描淡寫道:“想送你就送了,你不想要就扔了吧。” 第146章 chap.64 張鶴沒說錯,此時的紀峣,確實跟溫霖在一起。不對,確切點兒說,應該是下了班后,溫霖捧著把玫瑰,施施然來紀峣公司來找他了。 前臺剛準備下班,一看來了這么個男人,便停下了收拾的動作,她不認得溫公子,但看他周身的打扮,也曉得這是個正在追人的富家子弟。她一邊在心里暗嘆怎么沒優(yōu)質(zhì)男看上自己,一邊揚起公式化笑容:“您好,請問有預約么?” 溫公子彬彬有禮道:“麻煩稍等。”然后打了個電話,沒過一會兒,紀峣親自下來接人了。 他正好下了班,溫霖打電話說一起去吃飯,現(xiàn)在在大廳等他,他一面想著溫霖怎么忽然來找他了,一面毫無防備地下了樓。 結(jié)果一打照面,紀峣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的臉,就先被一大捧怒放的玫瑰糊了一臉。 溫霖動作不怎么溫柔——可以說是強硬地,將它們?nèi)M紀峣的懷里:“喏,給你。” 此時正好是工作了一天的社畜們下班的時間,他們?nèi)齼蓛上聵牵巳窍麻_車的,都要從這里經(jīng)過。于是這兩個拉拉扯扯的狗男男在大廳里,就格外扎眼起來,一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很多打算過來跟紀峣打招呼的人看這情況頓在原地,心里比紀峣還尷尬,不知道是該裝作沒看見,繼續(xù)若無其事地過去,還是干脆扭頭走人。 畢竟紀峣是同性戀這事兒,大家都知道了。 紀峣險些原地去世,他下意識看了看四周,絕望地發(fā)現(xiàn)有好多人——他壓低聲音:“你瘋了?忽然送花給我???我才出柜你懂不懂?” 溫霖卻輕描淡寫道:“想送就送了,你不喜歡就扔了吧。” 這哪里是喜不喜歡的問題! 紀峣額角青筋突突直跳,他粗魯?shù)匾话炎е鴾亓氐氖滞螅瑢⑷擞彩亲С隽碎T。一路上他絕望地想,完了完了,今晚肯定又有他的新八卦,然后到了明早,肯定整個公司都知道了,他們浪蕩的小紀總在剛剛被出柜以后,就迫不及待正大光明地跟男人在一起成雙入對,以流言傳播的速度,大概明天下午就是小紀總跟野男人打野炮被看到之類的了…… 他右手捧著花,左手牽著溫霖,悶頭走了好長一段路,忘了可以開車,也忘了可以打車,而溫霖就乖乖任他拽著手腕,亦步亦趨地跟著。 最后紀峣徹底破罐子破摔,算了,反正都出柜了,隨便他們怎么說吧。 把差點崩了的心態(tài)調(diào)整好,紀峣這才板著臉教訓溫霖:“你在搞什么?反正我已經(jīng)沒什么好名聲了,也無所謂,你可還是干干凈凈清清白白的溫公子,怎么可以當眾送男人玫瑰??” ——別人會認為你是同性戀的。 他咽下了這句話。 溫霖歪頭笑了一下:“我陪你一起出柜,不好么?” 紀峣腦仁又在疼,他呻吟了一聲:“救命——溫霖,我現(xiàn)在真沒心思談感情了……” 這兩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溫霖的存在感特別強,總是來找他,或者給他發(fā)消息,或者約他吃飯。不過最多的還是點外賣,支持外送的私房菜館子啊,某家很好喝的奶茶啊,碰巧溫霖吃到的好吃的啊,甚至還有加班時的宵夜披薩——而且不是只他一個人,而是整個45層。 45層是他的地盤,空間被大致分割成了兩半,一半是他的辦公室,一半是他的助理團,以及一些歸他管的部門。 每次外賣小哥都會說:“這是一位叫‘知名不具’的先生定的。” 他手底下的人就會起哄:“哇哦……”“吃人嘴軟,紀總透露一下這位先生的名字呀,我們好幫他追人!”“這么財大氣粗,一定是個霸總!” 這其實都是些小錢,紀峣犯不著像那些總裁文里的貧窮女主角一樣,很有骨氣地要給溫霖轉(zhuǎn)賬,他只是頭疼。 真的頭疼。 你說有沒有感動?不,并沒有。但是頭疼之余,確實覺得有點好笑,覺得溫霖真是笨死了。 有次他被手下一個失誤氣得胃疼,順手抄過桌子上的杯子往口里倒。一入口,他滿腦子就是:好好喝!!! 再一看,發(fā)現(xiàn)原來是溫霖點的外賣。 他當時一下子噴笑了,火氣頃刻間煙消云散,捂著臉喃喃自語:“傻子么他……” 總而言之,那是一種很微妙的,被強行撩到的感覺,又讓人不滿,又讓人有一點開心。 就像以前跟溫霖在一起時,半夜他睡得正香,被溫霖口醒,他剛要發(fā)火,溫霖就很可憐地說:“我好想抱你,好想進去。” 他便一點脾氣都發(fā)不出來,身體困倦得要死,卻還是不甘不愿地被挑起興致,只能哀嘆一聲,無奈地盤腿圈住溫霖的腰,還不忘打著哈欠囑咐道:“你要快一點哦。” 而此刻,那種熟悉的、溫霖式壓迫感又來了。 紀峣一面想,溫霖又拿他當女人追,這家伙什么時候能改改;一面想,他好像還沒被送過玫瑰,花捧到手上,有點微妙地理解為什么玫瑰這個梗那么老,大家還是喜歡用。 因為玫瑰真的很美,有種驚心動魄的艷麗。 他好氣又好笑:“不要拿追女人那套來追我啊,你這個偽直男。” 如果換做之前紀峣這么說,溫霖一定會溫柔地說好,偷換概念說那我下次換種方式——他們之間討論過很多次這個問題。 而這次,溫霖的反應卻出乎意料。他從容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