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不過馬上溫霖就回過了神。 “沒長眼睛么,當心點。”溫霖放開他,然后輕輕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罵道。就像最平常不過的,每一個男生對待哥們兒的態度那樣。 這好像是他們那次鬧翻以后,第一次對話。紀峣呆了一下,忽然感慨萬千。 比賽繼續,沒時間留給人多想,他們沒再說什么,匆匆分別,又開始下一輪的追趕。 打完以后,紀峣猶豫了一下,還是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地走到溫霖身邊:“那什么,剛才謝了啊。” 他和歷任情人都在分手后老死不相往來,像溫霖這種之前鬧崩的曖昧對象怎么處理,他還沒經驗,顯得有點心虛氣短。 溫霖腦袋上搭了塊毛巾,正在喝水,俊美的五官上同樣掛滿汗珠,汗水糊進了眼睛里,他隨手用毛巾擦了擦,動作很豪邁。 溫霖聞言一歪頭,然后擺擺手,笑得很爽朗——他記憶中溫霖從來沒有對他這么笑過:“我們不是兄弟么?” 紀峣站在那,盯著溫霖,他為溫霖這句話感到驚喜,盡管根據之前幾次打球的經驗來看,溫霖到底沒打算跟他鬧掰,然而真的從當事人口中得到肯定,他還是忍不住感到開心。不過另一方面,他卻又總覺得有哪點怪怪的——具體是哪又有點說不上來。 溫霖側頭看他,笑:“怎么了?” 口吻挺正常的,究竟是哪點奇怪呢…… 這時候小伙伴們都陸陸續續的收拾好了,決定回去收拾一下,晚上再約出來浪。一個和溫霖更要好的男生沖他們喊:“走不走?” 溫霖揮手,揚聲道:“你們先走,我跟紀峣有點事兒。” 紀峣一個激靈,終于明白剛才隱隱縈繞的違和感是怎么回事了——之前,溫霖從沒用過這樣的態度對待他。 隨意的,散漫的,不拘小節的。無論是說話的方式,還是表情和動作,就連拿起水瓶喝水,用毛巾擦臉這種小事,做起來都和原來紀峣看到的不同。 不是這種不好,而是,怎么說呢,以前溫霖呈現給紀峣的,無論在干什么,都是溫雅的,精心修飾的,賞心悅目的,以至于給了紀峣一種錯覺——溫霖就連上廁所都會很矜持。 見到溫霖利落地擰開一瓶新的礦泉水,罩著自己頭頂,直接兜頭澆下去時,他懵了一下,問了個白癡到了極點的蠢問題:“你不是都去廁所洗臉的么?” 紀峣有印象,以前打完球以后,別人都是礦泉水兜頭一淋,用毛巾或者球衣隨便擦擦就算,只有溫霖打完球以后,會去衛生間洗臉換衣服,把自己收拾利索了才出來。 溫霖聞言噗地笑了,他差點嗆水,咳了半天才恢復,然后往身后的墻上一靠,抬手指了指紀峣:“那是因為你好么。” 他看著紀峣,漂亮的漆黑雙眸里帶了點自嘲的意味,卻不顯得尖刻,反而有點別樣的瀟灑:“當時我不是想追你么,對待兄弟和對待妹子,表現怎么會一樣。” ——我又不是妹子。 紀峣想這么說來著,然而想想在直男眼里,可能追小零跟追妹子差不多,也就聳了聳肩,沒再糾結這個,反倒是有點新奇地看著溫霖。 溫霖這樣的態度,對他來說確實挺新奇的。 “你原諒我了?不喜歡我了?” 他問。 溫霖擦頭發的手一頓,回答卻很誠實:“沒有原諒,還喜歡你。” 這個答案驚天地泣鬼神一樣的粗糙,簡直堪比張鶴那個棒槌,紀峣呆了一下,瞬間不知道怎么繼續了。 你這話我沒法接.jpg 看到紀峣難得呆兮兮的樣子,溫霖笑了笑,伸手隔著紀峣腦袋上毛巾,按著他的頭發,使勁揉了揉,然后發出滿足的喟嘆聲:“早就想這樣干了。” 紀峣:???你踏馬? 溫霖忍不住噗嗤一樂:“怎么?又不滿意了?不是你希望我別喜歡你,以后還能繼續做兄弟的么?你怎么這么難伺候?” 紀峣嘖了一聲,揮開溫霖的手:“不是,怎么變得這么快啊,下了降頭似的。” 溫霖懶懶地靠著墻壁,望向他的眼神依舊帶著柔和笑意,卻多了許多復雜的東西。 那天紀峣在yy里說的話,讓他想了很多。 紀峣是個除了張鶴以外,周圍朋友沒人知道性向的深柜,而他是個只對紀峣彎的直男;他們異地,他沒辦法一直跟紀峣在一起;一旦畢業,就會面臨各種現實問題…… 有情飲水飽,這些他都不怕,他相信只要給他機會,他都可以克服。 然而,最重要的是,紀峣不給他機會,紀峣不愛他,紀峣怕。 他怕出柜面對親朋,他怕打破現在的局面,他怕他們以后再也沒有關系。 既然紀峣不肯,那就隨他。他想讓他們是朋友,他們就是朋友。 “紀峣。”溫霖握住紀峣的肩膀,他比紀峣高一點,注視對方時,頭需要微微低下去,因此也顯得分外誠懇,“認真的,我們真的沒可能么?” 紀峣看著溫霖的眼睛,無論這個人對他的態度怎么改變,那里頭的感情卻從來沒變過。他忽然有點難過,掩飾性地抿了抿嘴唇,他笑嘻嘻地說:“真沒戲啦,我不吃你這一口,咱們倆一輩子沒可能。” “切。”溫霖一秒變臉,扶著他肩膀的手用力往外一推,然后果斷松開,“拜拜。” 他低頭繼續收拾自己東西,借機掩飾性地,狠狠眨了眨眼睛:“朋友就朋友吧,好歹不是備胎也不是千斤頂,更不是接盤俠和綠帽俠——這么一想,我為什么會看上你,眼睛瞎了么。” “大概是我臉長得好吧。” “……厲害了我的峣峣。”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溫霖仍是先開了口:“那么以后,你在我這的特權都沒了。” 他不會再等他,不會再溫柔地對待他,不會再為他的歡喜而歡喜,為他的憂愁而憂愁,他們以后是好友,哥們,兄弟,止步與此,各自生活,不再糾纏。 紀峣一抹臉,依舊是那副坦坦蕩蕩理直氣壯的渣樣:“行,你能那么想,我就最巴不得了。” “你到時候可別后悔。” “我才不呢。” 紀峣說得斬釘截鐵,一副完全不顧忌溫霖小心肝的模樣。 溫霖“嘖”了一聲,忍不住吐槽道:“你真的很狗。” 紀峣斜眼看他,滿臉詫異:“你居然才知道么?” 走出籃球場大門的時候,溫霖忽然想起來,有次他想紀峣想得不行,一大早跑去他的學校,然后在打籃球時沒有忍住,不但戳破了窗戶紙,還差點強jian了對方。 現在想想,還真是恍如隔世。 他因為打籃球而喜歡上紀峣,又因為這個而向對方表白,最后也借著這個被拒絕,想想,也算是圓滿。 “你在想什么?” 紀峣的聲音打斷他的回憶,溫霖扭頭,看到紀峣站在他旁邊,表情若無其事,眼圈卻紅了——紀峣大概不知道,其實,他真的很不善于掩飾難過的情緒。 盡管演技很好,笑得跟真的一樣,然而他一旦難過,眼圈就回發紅,這么多年,一直沒變過。 他不知道見過多少次,紀峣明明紅著眼圈卻一無所知,仍舊抬頭望著自己笑的模樣。 就比如上次,紀峣去學校找他,坐在咖啡館里,問他以后還能不能做哥們,那時這個人明明笑得賤兮兮的,眼圈卻紅得要滴出血來。 而他的回答,是,我覺得惡心。 他說完以后,紀峣的眼睛,似乎下一刻就要落下淚來。 然而萬萬沒想到,事情這么兜兜轉轉,他明明已經想要跟紀峣老死不相往來,最后卻又和好如初。 “你看著我干什么?”紀峣奇怪地問。 溫霖此時的心情,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塵埃落定似的平靜。他抬手,使勁按了按紀峣濕漉漉的頭發,以前他顧忌形象,一直沒這么干過,每次見到張鶴這么做都很眼饞,現在倒是可以揉個夠本了。 他收回手,眼角彎起,然后微微一哂:“傻子似的。” 兩人在校門口分道揚鑣,紀峣拖沓著步子,往停車場走。天已經快黑了,他摸了摸仍舊有些濕的頭發,腦子里空蕩蕩的。 他游魂似的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他以為對方早就走了。 發小正倚在他的車頭上,高大的身材和硬挺的面容,配上黑色的牧馬人,顯出格外的視覺沖擊力。他垂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手里的籃球,似乎是有點不耐煩了,眉頭正微微皺著,一臉的想打人。 當然,想打的這個人,毫無疑問就是紀峣。 紀峣知道張鶴懶,懶得說話,懶得等人,懶得浪費時間。他一直都知道。 他站在原地,靜靜看了好一陣子,才笑嘻嘻地跑了過去。 “哎喲喂您老怎么還沒騎車走人啊。” “……剛才腿抽筋了,酸。” “臥槽……你就把單車放后備箱了?你怎么打開的?……我的鑰匙……你什么時候把鑰匙給摸走的?你征求過我的同意么?你看車蓋合不攏了,這樣好丑!!” “……又不是你嘴巴合不攏了,急什么。” “你居然也會說葷笑話了,你變了……” “我哪有……臥槽——嘔——你他媽,別讓我想到這種場景,太惡心了。” “哈哈哈哈該,你個恐同。恐同即深柜懂么?” “……皮癢了是吧?” “哥我錯了我錯了……” 如果有這么一個人,無論周圍的人形形色色,來來去去,都一直在身邊…… 這樣很好。 真的很好。 第40章 chap.42 蔣秋桐自從上次半夜突發奇想,跟于思遠來了個圍爐夜話以后,就一直被自家熊弟用一種微妙的目光盯著。那眼神分析一下,大概就是“厲害了我的哥,一出手就薅了把小嫩草,6666666”…… 他難得有點無言以對,心想不是我主動薅的小嫩草,而是小嫩草自己湊到我嘴邊,千方百計讓我吃下去的…… 然而這話跟于思遠沒法說,如果說了,對方肯定會很奇怪地問:“那你為什么還要說人家不喜歡你?” ——難道他要直白地告訴于思遠,那個小屁孩看上了你哥我的美色和身體,閑得無聊只想撩一波么…… 沒錯,他問于思遠的問題是,“我喜歡了一個小我十多歲的男學生,現在吃到嘴了,可他不喜歡我怎么辦”。 紀峣自從裝直男被他戳穿以后,又浪又花sao氣沖天,連喜歡他的樣子都懶得做一下,每時每刻都一副要去日天日地的樣子,氣得蔣秋桐肝疼。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就是這樣的紀峣,才讓沒點人氣兒的蔣秋桐動了心。 他張揚又薄情,每天作妖作得飛起,臉皮厚得堪比城墻,但是蔣秋桐就喜歡他這鮮活勁,喜歡到看到了,就忍不住想笑的程度。 蔣秋桐的心,像是一個椰子。 它擁有最堅硬厚重的外殼,然而里頭,卻盛滿著溫醇如水的內芯。紀峣干的事,就是把自己當做鉆子,一點一點,在蔣秋桐的心上鉆出了個洞。 這個洞不大,甚至小到連紀峣自己都不知道,可它就在那,只要紀峣肯低頭,肯用心看一看,就能發現,原來他早就有了品嘗果實的資格。 于思遠現在教他的,就是讓蔣秋桐怎么自己把殼掰開,引誘紀峣來吃,甚至喜歡上他的果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