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說話間風如晦帶著姬少微來到湖邊,他指著湖底發光的地方:“祖師爺就是從那里得到武器的。” 姬少微突然警惕:“那你呢,你現在來這里要得到什么?殺了我報仇還是重生呢?” 我想你能和從前一樣。 風如晦還是沒能說出口。 第41章 他一定有個大病 柳雪意和謝恒趕到墜月湖的時候看到的只有姬少微的馬,柳雪意感覺到她就下面,讓謝恒在上面待著,他獨自下去找人。 而此時,正是姬少微和風如晦沉入湖底的第四天。 亮光分明來自湖底,但當他們下去的時候卻并沒有找到光源。湖底更像放了一個倒著的罐子,罐口朝下,可通三四人,進去之后往上游五六米,竟然出了水面,到了一處長滿奇花異草的地方。 他們通過的地方就像一個圓形小水潭,水潭周圍是陸地,有光,卻不知道光芒來自何處。 這里的花草美麗得有些虛假,無論是姿態還是顏色都恰到好處,許多花草更是只在書上見過,唯一的缺點就是一點味道都沒有。 兩個人繞著水潭到處走,這里的地方不算小,差不多可以容納千人了,但是除了這處水潭,其他地方渾然一體,沒有任何縫隙。等到兩個人逛完了這里,打算沖出去的時候,卻發現譚底也變成和這里一樣的玉石質地,嚴絲合縫。 姬少微和他面面相覷,覺得他這時候比當人的時候看起來順眼多了,“師尊,你有什么頭緒嗎?” “你還真實際,這個時候知道叫我師尊。”風如晦點評,看起來褒義多一點。 不過這是當然的了,她殺了自己,繼承的是力量也是詛咒,變成和自己之前一樣的怪物只是時間問題,現在只是恢復和以前一樣的性格而已。 姬少微不以為意,脫下外袍鋪在地上請他暫時一起坐下休息。 風如晦心里有一種奇怪的想法:這怎么說都應該是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情,卻被她先一步完成,而且她看起來似乎也沒有覺得哪里不對。 坐下來就代表接受了姬少微的好意,風如晦于是打算坐下來和她一起商量怎么尋找離開這里繼續探索的辦法。 沒想到姬少微開口詢問的并不是這一件事情,她好奇的是他們師從前的情況,既是關于人,也是關于事情。從前風如晦很少會浪費時間和她說這些,他們師門又不許大肆留下名聲,寥寥數語只能窺得些許。 風如晦開始從他的師尊開始說起。 “我師尊促成了我們羽國皇室南渡,不知道離開了多少人,但肯定沒有死去的人多。大晉私塾書院興起也是他一手促成……” “師祖喜歡整齊的東西,一百多年前地圖上四國邊境線條橫的橫,豎的豎就是他改的,不過我差不多又給改成了亂七八糟的樣子。就是他讓促成人類和其他種族和諧共處了好一段時間。” “太師祖在的時候,還是六國稱霸,其他小國瑟瑟發抖,他在的時候六國無不重武好斗,軍事嚴明,記過的賦稅最重。醫術也是在他那時候有了長足發展,不承認的弟子門徒千千萬萬,人口比之前面翻了一倍。” “在往上……” 總而言之,沒有一個安于現狀的,成則青史留名,敗則秋后問斬。但根據師門規矩,基本過段時間也不會有人銘記,換個掌門上一任的事情在世人記憶力被淡忘,而且一直秉承著不被抓住就沒問題,不然早就完了。 前面那些人不僅是過去,也會是姬少微的將來。 可能是受影響太大,姬少微開始覺得這些都不算什么事情。連日奔波,幾天幾夜沒有合眼的尋找,她有些撐不住了。 當她靠在自己懷里的時候,風如晦深感意外,他抿著唇,卻不愿意伸手推開姬少微,“你……你,做什么?” 姬少微閉著眼睛,反客為主,一點沒有自覺地調整一個讓她覺得舒服的位置:“還用問嗎?當然是睡覺了。” “你不怕我殺了你?” 風如晦低頭看著她,猝不及防對上她的眼睛。 “你不會。” 某種意義上來說,風如晦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愿意讓她死亡的人。即使是雪意,面臨天下蒼生和自己,也會非常痛苦地選擇前者,但風如晦幾乎不用想,肯定會救自己。 姬少微肯定柳雪意地選擇,她也明白這才是對的,雪意既然繼承了他父親的衣缽該有此覺悟。而風如晦這樣病態的感情,才是不正常的。但這并不妨礙她暫時卸下心防,在風如晦的保護下休息。 亡者不需要休息,風如晦抱著她觀察四周,但也看不出所以然,開始仔細回想門中關于祖師爺得到武器的記載。 醒過來的姬少微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活動了兩下,對風如晦說:“我沒猜錯,這里的時間是靜止的。”風如晦是亡靈還感覺不到什么,但是姬少微是活人,這么久了自己身上的變化怎么會好無所覺。 她扭頭看向風如晦:“你看上去一點也不著急。” “我急什么。”風如晦慢悠悠地說,“你被困在這里正好,無論愿不愿意都要和我為伴。既成全了我一腔情意,也讓你不必擔心這個糟糕的師門會傳承下去,豈不兩全其美?” 姬少微覺得他的病還沒完全好,但是總體有進步。以前是明知道自己有病,非要她吃藥,現在是知道自己有病,但就是不吃藥。 “我是一點沒感覺到你的情意,我只覺得你和我有仇。”不能說完全感覺不到,只能說知道有,但是從種種事跡上看,有點分不清他是愛多一點還是憎恨多一點。 風如晦說:“愛憎表里一體。” “再說了,普通的感情也無法動搖你。” 所有陽間的不行搞陰間的嗎? 姬少微說:“任何感情都不行,這不是你教我的?” “可不是有人做到過的嗎?為什么不能再一次呢?” “我這不是都回來了嗎……”姬少微突然醒悟過來,他是在說簫如寄,而不是自己的夫君。“你是不是有點離譜?你多大了,我當時還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你竟然騙我!” 風如晦沒有一點不好意思:“首先,當時你可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你要是,你死的死瘋的瘋的的弟弟meimei算什么?被你玩弄股掌之中的群臣又算什么?其次,我當時可算不上騙你,只是簫如寄不算,那是在我意料之外的,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不過時間不對而已,你要是答應和他在一起,就會出現和他一起殺死我的發展。” “然后等你死了,他也消散,讓我贏了,在讓我傷心一次?”姬少微反唇相譏,“你猜我知道了那是你,還會不會傷心?” 肯定會的,但姬少微絕不會承認,甚至于現在三番兩次試探風如晦的底線,她也不會承認。 但風如晦不知道,他更愛姬少微,理智之外的感情,從來不是他的擅長。 “讓你傷心并非我本意。” “可你就是這么做了。“ “如果,如果一開始百日紅沒有死呢?或者他剛復活,我就告訴你呢?” 姬少微似笑非笑看著他,語氣溫柔:“也許我會按照你的想法,成為大夏帝王,然后不會遇到我夫君……” 風如晦的心被提起來,又聽她繼續說:“那大概會和百日紅師弟成親,讓他做我的賢內助吧。” 即使知道只是她隨口的玩笑,風如晦依然免不了難過,就在從前,她也是這樣傷心嗎? 現在的姬少微已經被影響,不像離開之前在乎他的時候,也不像剛回來被外面條條框框的道德準則束縛的樣子。亡靈不能也不想再殺死,但是讓他傷心極為擅長了。 風如晦想說那也沒什么不好,卻怎么也說不出來,現金哪怕說出來了,少微也能一眼看穿這不過是逞口舌之快。 突然就變得很沒意思。若說開始的寧愿兩個人都留在這里還是玩笑,現在他真的有那么一絲這樣的想法了。 “師尊,你看這個!” 風如晦被她的聲音吸引,又覺得她還是活著好一點。 走過去,是兩行字:心于何處,身于何處。 姬少微:“我覺得這會是我們離開這里的關鍵。你看,剛剛還沒有出現,我把這里的花摘了,它就出現了。” “沒準是有人隨便寫的。要是你被困在這里走不了,你要寫什么?” 姬少微想也不想:“把你的惡行都記下來,公之于眾。” 風如晦:“寫在這里,除了你我也不會有人看到的,看到也不一的走的出去。我是認真問你的。” “刻上‘姬少微到此一游’暗示雪意我都走了,萬一死在這,讓他不必那么傷心。”姬少微開始撥弄旁邊的花草,想看看還會不會出現別的字。 風如晦也和她一起摘掉別的花:“你這么肯定他會來這里找你?” “當然了,我留下的線索那么明顯,笨蛋都找得到。而且雪意和他父親一樣,是個圣人,隨便遇到的路人遇難都會心生憐憫,何況是我。” 風如晦沒再說話了,嫉妒一個死人實在沒有必要。這么想著,突然反應過來自己也是死人了,不過憑借一副虛假的軀殼留戀世間,不肯離去。 所謂留戀世間,其實也只是留戀一個人。 第42章 那個人永遠活在了她心里…… 找遍了這里均無所獲,風如晦感覺他們就像志怪傳說中的石中魚一樣被困在這里,要想出去只能等有人從外面打開。 姬少微試著用腳步丈量從水潭到石壁的距離,“我覺得最壞的可能是這里就像怪物的口中一樣不斷收縮,我們兩個被壓碎吞噬掉。” “……你在哪里看到的這種故事?”風如晦無語到,墜月湖底的東西是沒有生命的,更沒有生命惡意,怎么會到這種地步。 “雪意父親告訴我的,他在外面經歷過。”他在外面晃悠,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都見過。 提到柳雪意的父親,風如晦又不想說話了。 這個人是他人生路上最大的意外。 好在他已經死了,姬少微也接受他無法復活的事實。他不過是春日降臨之前,就要融化的雪,沒有什么好在意了。 姬少微并沒有看上去那么悠閑,即使這里很大,但依舊掩蓋不了被困住的事實。雖然她經常做一些在別人眼里看起來是自尋死路的事情,但是總的來說她其實還是很惜命的,至少不會為了不值得的事情浪費生命。 想一想還是從風如晦這里找線索更加靠譜,師門的傳承她繼承的并不完全,風如晦只把他自己覺得重要的東西教給她。 這一點上風如晦倒是不吝嗇,他博聞強識得超乎想象,把那些晦澀的東西娓娓道來,既通俗易懂又生動有趣,除了野心太大控制欲太強之外,倒也算是一個很優秀的師尊。 哦,還有喜歡自己徒弟這件事情,最開始她還以為又是這家伙的新花樣,打感情牌打錯方向了來著, 姬少微被他教的利益至上,必要時候連法律都會踐踏更改,何況是道德問題,因此不怎么能體會到這一點上的問題。不過這也不妨礙她有正確的認知,知道這是不對的,但這一點上來攻擊風如晦顯然不行。道德譴責、法律約束、武力制裁都不能影響他,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這家伙估計也只是會夸獎一下她的刀法。 不管從哪方面看,風如晦都非常的不‘人類’。 但百日紅師弟被他復活這件事情讓姬少微對他又有了一點新的認知,或許風如晦并沒有他認為的那樣冷酷無情,也沒有自己想的那么不在意。 姬少微折了這里的草開始編螞蚱,看也沒看問他:“難道你在傷心?” 是的。 風如晦說:“這倒不至于多傷心,我只是覺得你的喜歡未免太淺薄,你看起來可沒有一點為他傷心的樣子。” 姬少微手上動作沒停,“我不為他傷心,他才能寬心。他一生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忠君愛國、品行高潔,最怕別人為他掉眼淚了。要是他走了,我不能堅強走出他離去的陰影,一味沉溺于悲傷,才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不過我比較奇怪的是,為什么你老喜歡給自己找不開心?你完全可以不問這些的。” “無論我有什么想法,總是關心你的,這和你喜不喜歡我沒關系。”風如晦被她堵的也不開心,索性盤膝而坐,在一旁閉目養神。 姬少微補充:“甚至和我討不討厭你沒關系。說真的,不知道你們羽國皇室什么情況,但你真的挺適合在大夏皇室生存的。娶弟媳的、養面首的、逼迫出家人的……我真是常常因為太過正經和你們格格不入。” 風如晦睜開了雙眼:“別擔心,我們會出去的。” “我沒擔心。”姬少微迅速說,“不過這話你來說太沒說服力了,你都死了一次了,當然不害怕。” 風如晦輕哂:“差點忘了,你還有欺師滅祖這一宗,和大夏皇室其他人相比,似乎也沒有好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