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慈姑!”忽聽得一聲,石破天驚。 有一人從天地晦暗積陰彌月里大踏步行了進來。 第109章 鮮蝦rou團餅 “無事吧?”濮九鸞低頭快速檢視慈姑, 見她無事才放下心來。 他一聽下人稟告說慈姑店里著了火便立即過來,沒想到剛到巷子口就見呂二姐大哭著說:“慈姑進去了!” 濮九鸞一聽脫了大麾拔腿就進了火場,疾風拉了好幾回都沒拉住, 自己也跟著進了去。 大火熊熊, 好在慈姑進去的地方是炙rou店一角并不算太大,濮九鸞又有功夫在身, 一下便尋到了。 他索性低頭彎腰將慈姑攔腰抱起,結結實實抱在自己懷里, 這才又要起身往外走:“抓緊了。” 他聲音急促而有力, 慈姑來不及反對便已經起身, 她只好緊緊抓住濮九鸞前襟衣裳以免讓他分心, 一邊指路。 一邊疾風見嵐娘走動不便,也背起了她, 幾個起落就往外走。 可惜他們進門時還能輕松跨越的立柱此刻燒得正旺,將大門堵得嚴嚴實實。 “這可怎生是好?”慈姑急得臉皺成一團,適才她們就是被這立柱獨擋而折返, 沒想到還是又被堵住。 濮九鸞騰出一只手在她后腦勺一扣,使她額頭一轉離那煙灰遠些, 隨后將右手送到自己嘴邊打了個響亮的呼哨。 他右手本攬著慈姑背部, 此時勉力送到自己嘴邊就少不得要彎曲右臂, 將慈姑攬到自己懷里更緊, 似在緊緊擁抱她一般, 慈姑臉紅了一片。 那呼哨有了作用, 外頭的呂二姐聽見了, 急得將李軍漢拽了過來:“這里有人!這里有人!” 李軍漢他們是專業的,一看情勢就扛出一柄鎖鏈,幾個軍漢們“嗨乎嗨!”齊齊甩出去, 鐵鏈末端的鎖錨牢牢困住了已經著了火的房柱,幾個人齊齊將其拉了出來,火焰團團,呂二姐幾個立刻上前用水和麻袋將火撲滅。 濮九鸞這才抱著慈姑從火光里走了出來,后頭疾風背著嵐娘。 “慈姑!”剛趕到的黃翰飛忙趕上去。濮九鸞這才將慈姑放下:“她們恰好在近門口的池塘里,所幸未被煙嗆到。” 門廳處并無任何可燃燒物,原本的房柱被拖走后便徹底安靜下來,只余小件的火焰還在熊熊繚繞,叫人心有余悸。 呂二姐眼淚汪汪抱住慈姑:“可算安全出來了,我都快嚇死了。”又哭著說:“還好有侯爺進去,否則我都快見不著你們了。適才風大火旺,誰知侯爺說進去就進去,我們都嚇了一跳。” “我無事。”慈姑有些不大好意思,遮掩了一下,又找藥膏去給嵐娘敷。見她們無事,李軍漢便去救后面街上。 嵐娘一落了地便抓住慈姑手臂:“有人將我打暈塞了布條捆了手腳!”她驚疑未定,眼淚簌簌掉落下來。諸人聞之變了神色,這街巷上素來太平,為何有人綁了嵐娘?莫非這火并非意外而是有意? 濮九鸞沉吟片刻:“徐林去查此事。” 這一場火燒得著實旺,軍漢們舉著木桶四處倒水,百姓們也紛紛組織起來,幫忙從汴河里汲水裝滿他們的水囊水袋。 到最后火勢太大,唧筒便不再好用,轉而用大木桶澆水。 斧頭鋸子不斷拆除掉擋人的窗欞房柱,從里頭救出百姓,好在這一條街皆是商鋪,夜里都無甚人,只有幾個看商鋪的伙計,聽聞大火跑了出來,倒沒什么人員傷亡。可隔壁街巷就不一定了。 * 晨光熹微,終于大火滅了。 救火的軍漢們和百姓們終于筋疲力盡,也顧不得臟,各個在汴河邊尋一處陰涼地,胡亂躺在地上竟然睡著了。 濮九鸞點點頭:“這次火災非同小可,我須得進宮面圣,向官家說個究竟。” “嗯,你去吧。”慈姑想起昨夜他抱著自己的情形就有些臉紅,又少不得叮囑一句,“路上小心些。” 她想了想,到底沒忍住問:“你為何要救我?” 適才那么大火,為何要冒著生命危險救她? 自然是因為她值得。 濮九鸞想起自己在火場前,聽聞她被困在了火場之后幾乎是毫不猶豫就進了火場,他甚至都沒有在心里想任何理由,一切像是身體本能的反應,自然而然便知道要與她在一起。 這不過這話若說了倒有賣乖之嫌,濮九鸞便笑著不語。只抬手幫慈姑檢去額發間的一柄灰燼,想起昨天她乖乖縮在自己懷里的模樣就覺心動,也笑道:“店鋪的事莫焦心,人無事就好,我與你建個新的。” 說罷便摸了摸她頭頂,自己這才離開。 兩人告別后慈姑就回家,想起適才李軍漢和他們同僚們的辛苦,便自去做幾道金錢蝦盒之類便捷好吃又好拿的菜肴送過去。 這道金錢蝦盒須將蝦仁剁碎,混入大量豬rou,而后加入馬蹄攪拌,取的就是其中清淡爽口之意,最后用冰rou皮包裹下鍋油炸。 李軍漢正躺在槐樹下呼呼大睡,便被同伴們推醒:“來吃的了!” 他睜開朦朧睡眼,有那一瞬間不知今夕何夕,旋即看見慈姑正提著一籃子吃食分發,再看身邊殘垣斷壁,才想起適才在火場睡著了。 他胡亂拿巾帕擦擦手,接過一碟子吃食。 這吃食金燦燦黃澄澄,散發著好聞的焦香味道。 放到嘴邊,先是一股子脂肪香氣,焦皮酥脆,肥厚的冰rou前身便是經過腌制的肥豬rou,經過高溫油炸外面形成一道脆皮,滿口的肥香滿口,咬開脆皮,里頭彈牙的蝦仁被包裹其中,咬一口餡料,咸香適口,格外入味。 旁邊還有小碟的蘸料,蘸取之后小粒的紅茱萸沾在冰rou外皮上,吃進去椒香十足,配著細嫩的蝦rou,叫人欲罷不能。 旁邊還有鮮蝦rou團餅,這餅是將新鮮蝦rou裹了豬rou餡兒面糊后放在油鍋里炸熟。 油炸的香氣撲鼻而來,吃起來脆而不膩,蝦仁的鮮甜盡顯,富有彈性的蝦餅在嘴里回味,還有一絲淡淡的麻辣咸香,越吃越過癮,恨不得連指頭都嗦上一嗦。 第三道菜是一道麻辣鴨塊。 這鴨塊是早就鹵在鹵湯里預備第二天賣的,只不過今日著急便先撈了出來,涂了麻辣汁水進了烤爐。 放進嘴里,花椒麻香登時先上舌尖,把人辣得先出一陣汗,而后再嘗到辛、辣、麻等多種復合香味,可謂是滋味立體豐富。鴨皮緊致,鴨rou松軟,叫人忍不住大快朵頤。 吃一口鴨翅膀,用牙齒撕扯下來一綹鴨翅上的rou絲,一絲一縷麻香入口,又鮮又香,十分耐嚼,就這般咀嚼在口只覺越嚼越香,微微的香氣滲透進鴨rou,格外過癮。 李軍漢吃了幾口,連里面的骨頭都舍不得就扔掉,不斷砸吧幾下,將上頭的鹵香汁水都吮盡才好。 救火的軍漢們紛紛陳贊起來:“真好吃!” “忙了一夜肚子里正餓呢。” “就是,吃點有勁,一會還得去清理火場。” 附近沒被燒的百姓見狀也紛紛端來了索餅、臘rou、包子等自家做的食物,還有大嬸將自己家熬的一鍋粥米端了過來,熱氣騰騰招呼著軍漢們吃:“今兒多虧了你們!” “對啊,我家小子睡在廂房里,要不是你們給扒拉出來……” 還有人送水送糧給家里被燒的百姓:“吃口吃的就不那么難受了。” 原本呆呆坐在地上的人,木然被塞一口吃的,麻木送進嘴里,冰rou液體一般融化在嘴里,蝦仁彈牙的口感撲面而來,登時像回到了人家一樣,嗚嗚嗚哭了出來:“我的家啊!” 給他遞吃的人拍拍肩膀:“哭吧兄弟,哭出來好受些。” 眾人忙忙碌碌,死寂一片的火場有了些許的生機,只有一人獨坐汴河水邊,神色黯然抱著滅火的唧筒,有一搭沒一搭喝著酒葫蘆里的酒。 是曹軍曹。 慈姑正要過去,李軍漢攔住她,輕輕搖了搖頭:“不用,我們軍曹慣常這般。” “八年前也是汴京大火,曹軍曹當初還不過是個巡兵,他們整個軍巡鋪里的人皆在救火時陣亡,就余了他一人,此后他便常年喝起了酒。如今每每救完火他便如此。” 慈姑想了想,將百姓們送來的各色點心揀了一碟干凈些的,又拿了一壺酒,拿過去遞給曹軍曹:“今夜一場大火,您可拿來拜祭火中涂炭生靈。” 曹軍曹先是一愣,旋即放下手中的酒葫蘆,找個干凈的高處,將祭品擺好,又接過酒,倒了一盅傾撒在地。 街面上的百姓見了,也紛紛過來默哀行禮。一時之間只聽得失去親人的人家在小聲抽泣。 天光漸漸亮了起來,軍漢們吃了食物又緩了一陣,又起身去幫百姓們搭梯子上火鉤搬運房柱。 慈姑也帶著諸人從廢墟里翻檢尋找是否還有能用的物品。只翻檢出幾個大水缸,粗陶瓷盆,一個小石磨。 正尋找著,忽見一隊衙差挨挨擠擠過來:“哪位是康娘子?” 慈姑一愣,上前道:“我是。” “《宋律》有云,縱火者若燒他人資財五匹絹以上則流放二千里,十匹絹布則絞殺。此次火災由你炙rou店而起,按律當羈押你。”打頭的衙差板著臉宣布道,說罷便揮揮手,“帶走!” “什么?!”嵐娘上前來一把抱住慈姑,“不許你們動手!” 衙差一把撕扯開嵐娘,卻被疾風擋在了前頭,他一臉無奈:“兄弟,我也是執行公務,何況這兩條街死了多少百姓?燒了多少店鋪?你若是有些良心就莫要坐視不理。” 此言一出,果然旁邊站著的百姓們紛紛讓了開來,原本上前預備來阻攔的曹軍曹和李軍漢也是一滯,倘若慈姑是始作俑者,那么她自然要受應有的懲治。 “倘若真是我店里的緣故,我自然會跟你去。”慈姑毫不退縮。 第110章 抓人 開封府大牢內。 灰塵遍地, 還有些許灰暗潮濕陰冷。 慈姑獨坐在一處單獨的小牢房里。 或許因著有鄉君的誥命,開封府的衙差們并未過多為難她,客客氣氣將她送到了牢房, 還給她提供了單獨的牢房。 可若真是縱火罪那可便不再是這般輕松, 此次著火損失又何止十匹絹?平民階層不是絞刑就是流放,慈姑雖然有個鄉君的名頭, 可只怕最終也難逃削爵流放。 她雖靜坐不語,腦海里卻迅速盤算起來:對方能將嵐娘打暈, 只怕就是沖著自己店里來, 這次火災非但是這人放的, 還預備陷害她于囹圄中, 一環扣一環,甚至入獄只怕也是那人的算計。 可是是誰呢? 唐妃。幾乎沒用太大功夫慈姑腦海里就浮現出這個名字。 她用合本制當眾挫敗唐妃的陰謀, 而后聽濮九鸞說唐家如今自顧不暇,唐衛釀造私酒被官府抓捕入獄。 只怕就是這家人惱羞成怒狗急跳墻想要報復。 可是大火一場,便有任何證據都會被大火掩蓋, 又如何證明呢?慈姑慢慢盤算起來。 濮九鸞剛出宮,就見宮墻外望眼欲穿的呂二姐, 她哭哭啼啼跟著疾風, 看見濮九鸞過來立即迎了過來。 “是康娘子, 被抓進大牢了。”疾風稟告。 黃翰飛臉色陰沉:“要我去, 就說那店是我的。” 濮九鸞瞬間變了神色, 他問清了緣故, 一句話也沒說, 鐵青著臉轉身又進了宮里。 “怎么辦?侯爺有把握嗎?”呂二姐眼淚撲簌簌掉下來。 “侯爺出手,自然是萬無一失。”疾風堅定地說道。 黃翰飛點點頭:“那我們先去開封府與嵐娘他們會齊,將當時的情形好好描述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