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嵐娘和呂二姐在后堂捂著嘴笑得肚子疼,疾風站在堂前聽得津津有味,旋即才覺察不對:怎的,自己如今倒向著康娘子而不幫著自家侯爺了?他摸摸腦殼瞧著手里的玫瑰蜂糖糕,一定是這玫瑰蜂糖糕太過香甜的緣故。 吵吵嚷嚷,主要是馬老夫人單方面高要求下,這樁婚事也順順當當商定下來。 這日琬珠郡主的筵席。 慈姑也來了筵席,雖然她自己一切如常,背后地里卻少不了許多議論之聲。 “聽說那位便是與鎮北侯定親的鄉君。” “鎮北侯生的好相貌,人才又出眾,便是帝姬也尚得,怎的就輪上一位區區鄉君?”李聰兒一臉好奇。 “你這幾年跟著爹娘去任上了,有所不知,這位鄉君出身傳奇。” 于是便有人繪聲繪色將這位鄉君之事娓娓道來。直說到她以一己之力將問魁樓辦得成功遠超競爭者,便是別的行老們也都只能心服口服,如今順順當當坐了上總行老之位。 “或許是夸大罷?”李聰兒猶自嘴硬。 不多時大家便移步往花園里去,李聰兒還在四處打量尋找那位傳奇的康娘子,想多看看她,正東張西望—— 就在此時她忽得跳起來, 不知哪里來一只蚱蜢停在了她袖子上。 閨中女兒哪里見過這個。 身邊的小娘子們也嚇得尖叫起來,紛紛避讓開了。 李聰兒一下子嚇得眼淚都迸發了出來揮了揮胳膊:“走開!走開!” 那螞蚱蹦跶了一下,居然蹦到了她衣襟前。 她的丫鬟不知去了何處,至今還未回來,觸目所及也見不著花園里的婢女。 李聰兒眼淚流了下來,手抖得什么似的。 誰知這時候來了一位身著青衣的娘子,她走進李聰兒,小聲寬慰她:“莫動”,而后用一方帕子迅速捏住了蚱蜢腳,將它一路提到了遠處草叢處后才轉身回來。 見李聰兒面色猶自煞白,那位青衣小娘子安慰她:“莫怕莫怕,不過是一只蚱蜢。” 又勸慰了她兩句,見她神色如常這才扭身往前頭去了。 李聰兒當時被嚇得驚魂未定忘記了與那位好心娘子互通姓名,等她走了這才回過神來:“那位jiejie可親怡人,也不知她的姓名。” 席間有小娘子認得:“那便是康娘子啊!” “什么?那就是康娘子。”李聰兒猛地站了起來,她還以為康娘子是位長相艷麗為人精明的生意人,可今兒見她相貌傾城,人又溫和可親,著實慚愧。 同伴的小娘子笑道:“還有呢,你們可知道如今那位康娘子可是總行老了!” “果然舉止瀟灑,行事坦蕩。”李聰兒的眼神中流露出崇拜之意。 “對啊,巾幗不讓須眉,聽聞那問魁樓里許多對聯詩句都是她來品評。” “有才有財,哇,這樣的小娘子若是小郎君,我定然要賴上他。” 一眾小娘子們臉蛋紅彤彤,眼神中充滿崇拜與愛慕之意。 慈姑渾然不知這一趟自己多了許多崇拜者或者愛慕者。她想往后堂去看看王家老夫人,誰知走到半路,卻聽見一陣訓斥聲,慈姑少不得要探頭起瞧瞧。 “這般簡單之事你都做不到!”只見林中一位宮裝美人生得姿色艷麗,眉宇間充斥著的戾氣卻叫她看上去面目可怖,“你弄丟了那桃花簪,以后我還怎么辦?官家才剛稱贊了我簪那簪子粉面桃花,轉眼就不見了叫他怎么想?!” 那婢女嚇得磕頭求饒,對方卻仍舊不依不饒,將她一腳踹翻在地上,而后一腳往她手腕上狠狠踩了上去。 婢女吃痛呼喝了起來,宮裝美人脾氣越發暴戾,立刻甩了她一耳光:“喊什么?喊別人來救你?” 噼里啪啦幾耳光打下去,婢女臉上很快腫起了一大片紅腫印子。 慈姑不忍心,忙走遠后重重走了過來,邊走邊大聲道:“有婢女嗎?那邊園子里有只螞蚱在飛。” 只盼著自己此舉能幫那婢女。 果然那宮裝麗人見她過來立刻收了腳,遠遠只見一個女婢匍匐在她腳下。 慈姑松了一口氣,卻不知自己這回埋下了個隱患。 第106章 樊樓 京中出了一件大事。 汴京城里最大的一座酒樓——樊樓, 居然經營不善,店家自己向官府請求收回樊樓,年初他向司釀寺申請時已經耗了大量銀錢, 后續又與賭坊里借了大筆印子錢, 本想著靠著這借貸一鼓作氣,沒成想一蹶不振, 非但沒將樊樓經營起來,自己也傾家蕩產。 官府收回樊樓后便犯了愁, 這樊樓作為汴京城里的招牌酒樓, 每月收來的酒稅都有六萬錢, 每年從官府手里購買酒曲五萬斤, 有這許多銀錢,若是它倒閉官府的稅銀可要大大減少。 思及此, 司釀寺便稟告上去,一層層到了宰相,宰相又向官家請示, 最終決定在汴京城里公開買撲1,這次買撲便是向整個汴京城里招募, 誰出價高便將樊樓轉包于他, 還劃撥三千座小酒店專門銷售樊樓的酒水, 好叫這位承包者有利可圖。 這消息一出, 汴京城里自有一番震動。有人嘆惋這樊樓或將消失, 有人打聽如何買撲, 當然最激動的當屬經營酒樓的這批人, 年初的司釀寺考核,許多酒樓都未獲得正店的考核,可這樊樓卻是通過了的正店, 若是能買到樊樓,那就等于不用考核白得一個正店。如今是四月,還有八個月的時間可來經營一家正店。 何況那可是樊樓,是汴京城里第一酒樓,光是那招牌就自有一番攬客效應。 于是到了樊樓競價的日子,早有許多人已經蠢蠢欲動準備競拍。 這日慈姑早早便到了樊樓樓下,三層五座大酒樓矗立在汴京地界上堪稱汴京城里最老牌的酒樓,圍觀許多百姓們此時紛紛議論:“這樊樓可是汴京城里數一數二的大酒樓,便是尋常人家也難籌得這許多銀錢。” 再看參拍者,其中居然有個瘦瘦小小的小娘子。當下驚呼起來:“怎的來了個小娘子?莫不是來鬧著玩的。” 不遠處的茶樓上端坐一個滿臉橫rou的男子,看見慈姑眼睛便瞇了起來。 上次小插曲慈姑很快便忘記了,誰知對方卻是鼎鼎大名的唐妃,因著備受官家寵愛而特許她出宮參加郡主的筵席散心,責打女婢被人察覺,唐妃心里始終忐忑不安,待查明對方身份是新晉的鄉君而并不是什么好欺壓的小門小戶后,就更加擔心了,她不便出宮,便派了自己親爹與唐伯父唐衛坐鎮。 慈姑混不在意他人議論,她手里如今的康娘子酒樓固然生意紅火,可這樊樓卻是滿汴京城頭一座,自然對她有極大的誘惑。 百姓們里頭有懂行的人:“這話可說早了,那小娘子是鼎鼎有名的康娘子。” “可康娘子也不一定有那么多銀錢罷?”有百姓質疑道。 一個肥胖掌柜模樣的人冷笑道,“這可不一定,聽聞康娘子與鎮北侯定了親,有這么一個大財主在背后,怎會沒錢?” 這話卻有些道理,百姓們紛紛點頭。 “哼!只要女人豁得開,哪里會沒有銀錢來?”那胖子又繼續污蔑道。他正是唐衛,上回模仿康娘子開店賠了本正恨著康娘子,誰知接到唐妃的消息叫他盯著點康娘子,這下一拍即可,當即決定也來參拍樊樓經營權,好設計擺康娘子一道。 是以他也走進去:“我也參加。” 不遠處的嵐娘一見這唐衛就開始灰心喪氣:“唐衛那人背后可是唐妃,唐妃是官家最寵愛的妃子,還能少了錢花?我們這次招標贏不過他。算了,我們再另想法子” 慈姑搖搖頭,這次競標樊樓為的不是她一個人,這單生意要為汴京城里的廚子們謀求福利。 她計劃選中其中技藝高強者入樊樓,一則叫樊樓重振當年響亮名聲,二來也是為著叫汴京城里的廚子們能夠有著向上的勁頭 合本 從前樊樓為何能從數一數二的大酒樓到如今居于二流,還不是因著里頭的人都不思進取么? 若沒有個勁頭在,只怕汴京城里的廚子們今后也會步樊樓后塵,漸漸泯然眾人。 要鬧處2的官員們很快便來了此地,搬運到正當中一個木柜,慈姑便知這次采用的是實封投狀,這法子便是每個人寫好自己的買撲價投入木柜中,最后由官府統一拆,價高者得。 官府的官吏說完注意事項后,便大聲喊道:“今日每個人將自己能出的競買價投入柜中。” 唐衛大搖大擺跟人借了紙筆:“我唐某今日便要試一試。”他故意往慈姑那里瞧一眼,冷哼一聲。 他也不躲著別人,明晃晃白紙黑字寫下個一萬兩。 惹得在場的百姓紛紛驚呼。 各位參與者一般都保密價碼,像他這樣明晃晃當著眾人面寫明的卻罕見。 別說百姓們,便是會場上一些參與者都紛紛退縮。 一萬兩啊,會場上有許多出價的買家都出不起這銀錢,知道這買撲參加也是白參加,便只好黯然放棄。 “一萬兩,出的起么?”唐衛一揮手里的紙張,瞥一眼慈姑,一臉的小人得志。 “這可怎么辦?”嵐娘急得上火,她管著慈姑的賬,她們有多少錢她能不清楚嗎?目前所有店鋪的賬冊加起來滿打滿算也不過 慈姑毫不猶豫在紙上寫了數目:“一萬一千兩。”她一點都不畏懼,直視著唐衛。 唐衛哆哆嗦嗦起來,宮里的唐妃總共就給了他一萬兩銀票,再多他也沒了啊,再轉眼看看那邊茶樓里的堂兄弟,誰知對方壓根兒沒有回應。他咽了咽唾沫,一時茫然起來。 實封投狀本就保密,沒想到這次接二連三有人明晃晃現出自己的價碼,雖然看不見別人的,但幾乎能把穩是康娘子中了標。 果然,司釀寺的官員們收齊了投標后,就當眾打開了木柜,一一念了起來投標價格。 不多時便有人宣布:“康娘子競得!” “天老爺!怎么可能?!” 圍在外頭看熱鬧的汴京城百姓紛紛驚呼起來。 唐衛早就離開了場地,誠惶誠恐去茶樓尋自己堂哥:“這……這可如何是好?” 唐濟得意笑道“誰說這次要競標?”原來他這次壓根兒就沒想中標。 “宮里的唐妃娘娘說了,要的就是與康娘子義氣相爭,叫她心里氣不過自己先投個高價。”唐濟得意洋洋,”年輕的小娘子們最受不了與人爭奪意氣自然要上鉤。果然被唐妃娘娘料中了。” “唐妃娘娘的意思是……”唐衛忽得醒悟了過來,“官府為防止有人戲耍官府,便規定了競標之人若是反悔,就要罰她一成的投標價碼……” “如此一來,她寫了一萬一千兩的高價,要么自己出個一萬一千兩出來,要么自己咬著牙拿出一千零一百兩銀子交于官府。不管是哪種都有夠她受的。”唐濟早得到女兒的指示,如今就端坐看著康娘子當眾出丑。 “可……可萬一鎮北侯拿出個一萬一千兩呢?”唐衛也知道那兩人定親的消息,不由得嘀咕道。 唐濟不屑一顧 :“哼!男人,怎么會有男人為個一時之歡付那么大代價?便是一起生兒育女的妻子都不一定愿意,何況還是個未過門的妻子?” 百姓們也都等著看慈姑交錢,嵐娘急得團團轉,就算慈姑名下所有店鋪加起來賬冊都上湊不出這么大一筆現銀。就在此時疾風走過來小聲問慈姑:“侯爺就在旁邊那茶樓,這張信封他叫我交與您。” 慈姑接過信封,一摸又軟又薄,應當是銀票,她往遠處一看。 遠處林蔭緊簇里,茶樓一角開著窗,正有個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前,正關切盯著她。 四目相對,能有這么個人不遠不近關照著她著實就人感動。慈姑甜甜一笑,卻輕輕搖了搖頭。 唐濟也吃了一驚:“怎的,有人愿意給她出這個銀子?”他聲音都顫抖起來,“鎮北侯?!” 適才的妄言被自己親手打破,唐濟的臉上火辣辣一片,似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 誰知那康娘子并未拿出那張銀票。 “什么?莫非她要以勢壓人?”唐濟只能想到這一個選項,他近乎瘋狂得撲到窗邊,想看分明其中端倪。 慈姑笑道:“謝謝各位辛勞,我這就拍下了樊樓。” 唐衛不忿:“我定能尋到其中紕漏。”他快步“蹬蹬蹬”幾下就下了茶樓,走到樊樓樓下便要伸冤:“區區一個鄉君,何來這許多銀錢?”他青筋畢露,聲嘶力竭大喊道。 嵐娘不服:“有鎮北侯給的銀錢,怎么,你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