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 還是嵐娘推她一把:“呂jiejie,田家小哥要回家稟告父母來提親啦。” “吧嗒” 卻是庭院落下一朵花。 呂jiejie將蝦餅不慌不忙送進嘴里,細細咀嚼之后 才嗚嗚嗚嗚的哭了起來:“個沒良心的,故意到這時候才告訴我!” 田獲小哥忙過去撫慰她:“莫哭莫哭,是我不好,我想讓你意外之喜,是我不好,你打我出出氣罷。” 嘖嘖嘖,膩膩歪歪。嵐娘一臉嫌棄:“噯吆我做了什么孽要聽你們打情罵俏,快一邊去,別礙著我吃飯?!?/br> “不不不,我也要吃,”呂jiejie瞬間止了眼淚,拭拭眼睛就又拿起筷子,聚精會神瞄中了蝦餅,哪里還像個才哭過的人。 田獲默默回到了座位上。 張大官人瞄中了那杏醬豬頭,他夾起一塊紅褐色的豬頭rou在筷頭顫巍巍顫動,堪堪一挑富有彈性。 那杏醬豬rou是豬頭洗凈,再加花椒、當歸、鹽腌制,白酒黃酒一起浸泡,而后用荷葉包裹上鍋蒸透,最后剔去骨頭切片,碼在百合片上,淋上杏醬而成,稱得上是紅艷、鮮雅。 吃一口—— 第42章 枇杷冷萃青茶、清蒸鰣魚、…… 豬頭rou肥美的外皮在口中融化, 帶著無數油脂豐腴的香氣,在嘴里一吃即化; 軟熟的瘦rou在口中絲毫不柴,卻能感覺到每一絲纖維都帶著鹵汁的清香, 一絲若有若無的荷葉清香增加了豬頭rou的風味, 瘦rou帶肥,肥rou不膩, 咸香十足,著實美妙。 配上那酸酸甜甜的橙色杏醬, 原本軟糯的豬頭rou變得酸酸甜甜, 彷佛注入了靈魂, 滿嘴rou香油香吃多后, 更覺杏子醬酸甜開胃,清新解膩。 就連墊在豬頭rou下面的百合片都有妙處:每每吃完豐腴的豬頭rou、酸甜的杏醬后, 再吃一片清新淡甜的百合片,就覺得適才嘗過極樂味道的舌尖味覺重新歸零,又可以重新再吃一遍, 清香盈口,樂此不疲。 汪老則中意那清蒸鰣魚, 網格狀的豬網油已經在蒸魚的過程中被高溫融化, 包裹在魚皮外頭, 這樣處理, 一能讓魚皮不破, 美觀好看, 二能使得鰣魚更加豐美。 他老人家用筷子夾起一塊魚rou, 雪白的魚rou呈現出蒜瓣狀,單是看這點,便知鰣魚極其新鮮。 送進嘴里, 先是豬網油獨特的濃郁鮮味,而后是鮮甜。 這時候便知豬網油的巧妙之處,它霸道地將鰣魚rou裹在里頭,最大限度地保存了鰣魚的新鮮。 鰣魚的鮮美自成一國,迅速占領所有味蕾,而火腿片則畫龍點睛,那一抹咸香無處不在卻又不喧賓奪主。 呂jiejie心心念念的白蝦蝦餅由蝦仁被打碎攪打成泥而做,被煎得微微焦黃,金燦燦放在盤中,焦香的氣息飄了出來。 夾起一塊送進嘴里,最外層的蝦餅皮被炕得脆脆的,吃一口鍋氣十足,酥脆滿口,內里的餅芯則口感細膩,慈姑刻意處理過蝦仁餡兒,八成蝦泥兩成蝦粒的比例使得蝦餅既保存了細嫩的口感又不失筋道,時不時吃到粗糲的蝦仁顆粒,口感豐富而不單調,鮮香滿口。 茭兒菜上青下白漂浮在澄澈清湯里,一人一碗,盛放在小碗里越發清清爽爽,潔白鮮嫩。 “居然用白水做湯么?這不是慈姑做的吧?”濮寶軒先質疑。 大松示意他喝一口, 濮寶軒喝了一口,瞪大了眼睛—— 原來這并不是白湯,而是慈姑將煮好的高湯用雞rou茸濾洗一遍,看似清澈見底,實則味道鮮香甘美。畢竟這高湯是扎扎實實用了老母雞、蹄髈、鴨架等多種材料熬燉而成, 被慈姑用雞rou茸處理得清澈見底,宛若白湯,可是喝上一口后便立刻知道滋味不同。從開業那天就支在灶間的高湯長期都未滅過爐下火,小火咕嘟咕嘟,不斷添入新的熬湯材料,早就吸收了許多鮮美的陸地、海產、飛禽的精華,鮮美異常。 其實這單只是這高湯就已經很鮮美了,但加了茭兒菜便立即升華了湯味。 白嫩的茭兒菜被剖開成絲,在湯汁里柔軟旋轉,夾起來咬一口,飽含湯汁。 茭兒菜口感爽脆,吃起來咔嚓咔嚓,而吸收了高湯精華后的茭兒菜脆生爽鮮,高湯的鮮美與茭兒菜本身的清新匯聚在一起,富有口感,讓一個簡單的湯都變得趣味盎然。 喝完這湯,似乎置身初夏雨后,湖邊蘆葦搖曳,水中藻荇交橫,茭兒菜青青嫩芽冒出來,格外青澀動人。 肥香滿口的豬頭rou、清新淡雅的蠶豆糕、鮮美細嫩的清蒸鰣魚吃膩之后,還可拿起旁邊的枇杷冷萃青茶喝一口。 枇杷剝皮切塊與蒸青團餅茶冷萃,在井水里湃了一頁,如今淡褐色的茶水中漂浮著橘黃色的枇杷塊,散發出水果鮮甜的清香,最絕的是最上面還漂浮著一層云朵一樣蓬蓬松松的奶油。 喝一口,傳統的茶香上加了酸酸甜甜的枇杷滋味,間或點綴濃郁香醇的奶油,口感豐富。 嵐娘更是抱著枇杷冷萃青茶不撒手,“頓頓頓”喝個不停。 田獲吃著櫻桃畢羅,生出了主意:“康娘子有無想過做些能長期攜帶的蜜餞點心售賣?”他行商生涯中從未吃過這般好吃的美食,自然于公于私都想鼓動慈姑售賣。 幾位大廚來了興致,汴京許多館子都有售賣點心的傳統,一則為了多賺錢,二也是為著揚名。 慈姑思忖片刻:“如今廚下有些做好的雕花蜜煎、亦有些點心果子?!彼泊嬷叫?,呂jiejie那模樣分明是情根深種,田獲固然說要提親,山高水長他父母不見得同意,可若是觸及利益,田獲販賣自己的蜜煎,那便少不了要有利益糾葛,商人重利,這一樁大進益或許可給呂jiejie增加些份量。 幾個人便說起如何包裝如何保存運輸的事,正說得暢快,勺兒喊慈姑:“師父,外頭有個客人尋你?!?/br> 這事稀松平常,眾人也沒懷疑,慈姑便告了罪自己出去迎客。 大門“吱呀”開合—— 門外那個人,卻是濮九鸞。 適才宴席上的笑容還未從慈姑臉上褪去,濮九鸞便看到一個笑語晏晏清風拂人的慈姑。 他一愣,又想起適才大門開合之際,從門縫里瞧見濮寶軒正興高采烈坐在桌前大碗喝著酒,神色飛揚,眸子登時一沉。 慈姑忽然覺得濮九鸞的眼神有些不對,卻轉瞬即逝,再看已經蕩然無存,她便權當自己眼花。 “我是不是來的不巧?”濮九鸞的聲音有些低沉。 “無事無事,院里正辦開工酒席?!贝裙眯那檎茫Σ[瞇解釋,又與他說,“上次你送來的櫻桃好吃,多謝?!毕肫鹗裁矗Φ溃骸澳愕鹊取!?/br> 再出來時卻帶了一個食盒出來遞與他:“我做了櫻桃畢羅,正好給你嘗嘗?!?/br> 濮九鸞的委屈登時煙消云散,接過那櫻桃畢羅,慈姑又說:“大伙都喜歡吃呢?!?/br> 大伙? 也包括濮寶軒那個傻小子? 慈姑覺得眼前的人似乎又沉郁了幾分,自打上次兩人分別,她見他便有些微的尷尬,此時登時安靜下來,立刻渾身的不自在,想了想將個信封遞給他:“我哥哥寫好的文章?!?/br> “好?!卞Ь披[將信封用心放在衣袖里,“等我好消息?!闭f罷便欲轉身就走。 “哎哎哎……等等!”慈姑叫住他。 濮九鸞充滿期待回過身來,就見慈姑遞給他一個三角紙包,散發出淡淡藥草香。 “這是?” “這是我自己配的驅蚊藥草,還有安神清醒的作用,那天見你在山上揮了揮手,似乎是被蚊子侵擾。”慈姑解釋道。 “噢——”原來還是在意自己的嘛。 濮九鸞心情大好, 不過—— 他眼珠子一轉,接過紙包:“這要怎么用?藏在袖子里?墊在腳下?” 慈姑狐疑瞧他一眼:“當然是放在荷包里,掛于腰間,走動時驅蚊。”市面上不都是如此么?還有人不會用驅蚊草的? 濮九鸞抿了抿嘴唇,眼神里多幾份無賴,將紙包遞回去:“我沒有荷包?!碧固故幨幒雎宰约貉g正系著一個制作精良的荷包。 這……慈姑要頓上一頓才要明白他的意思,“那……是要我縫一個……?”她不大確定他的意思,幾乎是略帶驚訝喃喃自語。 沒想到濮九鸞立刻干脆地回答:“好!” 這…… 慈姑只好接過紙包,不過還是硬著頭皮將丑話說在前頭:“我女紅可真的是不好……” “無妨。我也不挑剔。”濮九鸞大言不慚。 “慈姑,你與誰說話呢,快來吃烤兔腿!”濮寶軒在里頭大聲呼喊。 “噢噢來了”慈姑胡亂應著,怕他們出門瞧見濮九鸞,忙往里頭走。 濮九鸞瞧瞧門里,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悅。再看向慈姑復又關懷誠懇:“既你忙,我便先回了,若有信了,我便回來尋你?!?/br> “好?!贝裙脹_他揮揮手,瞧他英朗的背影走遠了才戀戀不舍轉身進門。 院內他們幾個年輕人吃完不盡心,又起了一個小桌正在吃從灶間翻出來的烤兔腿,那是慈姑做好的夜宵,緊致的兔腿上抹一層蜂蜜和胡椒醬腌制后呈現出蜜褐色的光澤,被炭火烤過后散發出濃郁的香氣。 “誰啊,你在門口耽擱那么久?”濮寶軒正拿小刀分割兔腿,見慈姑進來立刻好奇發問。 話音剛落立刻感到兩腳一陣劇痛,“哎哎哎哎啊誰踩了我的腳?” “是我。”嵐娘沒好氣翻了個白眼。 寶軒納悶:“可我右腳也被踩了?” “是我?!眳文镒雍敛槐苤M,“我是不當心?!?/br> 嵐娘昂首一指:“你吃得兔腿也太多了,瞧著富貴出身怎么與我搶?” 濮寶軒與她爭執:“這么好吃的兔腿便是御宴上都吃不到!” “呵,吹吧,就你還吃御宴呢!”嵐娘嗤之以鼻。 “我干嘛要騙你?哎哎哎別搶我的rou?!眱扇舜虼螋[鬧起來,話題被成功岔了過去,無人再關注慈姑,慈姑悄悄舒了口氣。 巷子外一輛馬車上,濮九鸞從食盒里拈出一枚櫻桃畢羅,眼神微動,原來這就是“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么?他忽得心情大好,珍而重之嘗了一口。 馬車外的疾風聞著櫻桃果醬酸酸甜甜的滋味:好餓。 庭院內,酒過三巡。 嵐娘想到慈姑說過的鹵牛rou便抱怨起來:“可惜尋不到牛rou,不然定要讓慈姑給我們好好秀一手!” “我可以啊!”喝得迷瞪瞪的濮寶軒立刻相應。 嵐娘不屑推他一把:“你可真行!吹起牛來好笑掉我大牙!莫不是將你家的耕牛來充數?” 這濮寶軒可就不服氣了,他將手中的兔骨頭往盤子上一扔:“我怎么不能?!我是國公府三少爺,我十一叔是當世聞名鎮北侯,區區一頭牛算甚!”放過狠話又撿起兔腿巴巴兒吃了起來。 嵐娘、呂娘子的筷子齊齊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