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節(jié)
淡金色的神光在這些血袍教士的身上流蕩,隔著好幾里的距離,他們的聲音就好像海嘯一樣呼嘯而來,瞬間卷過了整個碼頭區(qū),然后傳向了圖倫港市區(qū)。 不多時,幾乎整個圖倫港的所有子民,都聽到了這些血袍教士的贊頌聲。 圣希爾德大教堂的鐘樓上,教士們扳動了機括,巨鐘左右搖晃,沉重的鐘槌敲擊巨鐘,發(fā)出高亢洪亮的鐘鳴聲,綿綿泊泊的傳到了港口區(qū)域。 一群圖倫港的頭面人物最前方,身穿一套大禮服的黑森皺眉看著六條金色巨艦。 “哇哦,真有個性。血色的神袍。這位阿提拉閣下,一如傳說那樣,看樣子,不好對付啊。”黑森抽出一條手絹,用力的擦了擦鼻頭:“哦,可憐的羅倫大主教,其實他做錯了什么?呃,我其實,蠻喜歡和羅倫大主教打交道的。” 羅斯公爵站在黑森身邊,今天的她穿著一裘黑色長裙,帶著一頂黑色寬檐帽,帽子上插滿了黑色的罌粟花。 她用小折扇擋住了半邊臉,低聲的嘟囔道:“誰說不是呢?羅倫大主教安分守己,甚至有點迂腐愚蠢,我也更喜歡和他打交道……他的那點小心眼,噢,哦,我現(xiàn)在就開始懷念他了。倒霉的老家伙,苦修院的首席大主教?” 嘆了一口氣,羅斯公爵幽幽道:“神之罰阿提拉……或者,用黑大陸那邊的說法,血屠夫阿提拉……這個家伙!看樣子,達缽岴發(fā)怒了,所以才會將這個該死的家伙派過來。” 黑森飛快的瞥了羅斯公爵一眼:“哪?你不是害怕他了吧?” 羅斯公爵朝著黑森翻了個白眼:“哦,哦,是啊,我害怕他……我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可憐寡婦嘛……而這位閣下呢?他在黑大陸,據(jù)說起碼砍下了五千萬土著的腦袋!” “媽的!”黑森罵了一句粗口:“圖倫港,可是個安寧和平的好地方!” 他和羅斯公爵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同時搖了搖頭…… 這位即將接替羅倫大主教的位置,成為圣希爾德大教堂新的本堂大主教,即德倫帝國南方郊區(qū)大主教的阿提拉,他在黑大陸兇名昭著,在梅德蘭大陸也是惡名遠播,堪稱金橡教會近三百年來最臭名昭著的神職人員。 他四十年前被派去了黑大陸布道。 他從一個最基層的傳教小教士做起,用無數(shù)黑大陸土著的腦袋,鋪成了青云直上的終南捷徑。 四十年時間,他指揮的教會騎士團,屠戮了超過五千萬土著——實際數(shù)量,可能只多不少。 他讓無數(shù)膽戰(zhàn)心驚的黑大陸土著匍匐在他的屠刀下,成為了‘穆’最‘虔誠’的‘新信徒’! 他更用他的屠刀,瘋狂壓榨黑大陸的土著,每年帶給了橡教會數(shù)以十億計的巨額利潤。 他以區(qū)區(qū)三萬教會騎士,駕馭千百萬土著組成的奴隸軍團,在黑大陸建立了規(guī)模龐大,疆域面積堪比好幾個德倫帝國的‘地上神國’。 出身達缽岴苦修院的他,更是以完美的個人品行,完美的秉持教會苦修戒律,完美的履行他在‘穆’的圣像前發(fā)下的諸般苛刻誓詞,于是在三年前,他被金橡教會當今的教皇,冊封為‘圣人’。 圣阿提拉,他乘坐巨艦,跨海而來。 金色巨艦越來越近,人群中,一名監(jiān)察部的高級監(jiān)察官艱難的分開人流,來到了黑森身邊,將一份信函遞給了他。 “黑森閣下,這是維格拉爾大人剛剛收到的,來自帝都的信函。這信,是給您的。維格拉爾大人說,非常高興,他能夠在返回帝都的旅途中,有您和您家屬的陪伴。” “什么鬼東西?”黑森瞥了一眼漸漸駛來的金色巨艦,迅速拆開了信函,飛快的瞥了一眼。 然后,黑森就僵在了當場。 “喬這混蛋,他做了什么?” “我……晉升帝國侯爵?而且,中名從‘容’,更迭為‘馮’?” “見鬼,溫德姆行省距離圖倫港最近的下洛克森郡,成為威圖家的封地?我,還會被授予皇家海德拉徽章?” “呃……這,這……我要去帝都,參加迎接新年的宮廷宴會,即我的冊封典禮?” “該死,我還真要帶著一家子人,跟著維格拉爾那家伙,一起去海德拉堡?” 黑森只覺渾身一陣燥熱,他一臉莫名其妙的看向了羅斯公爵。 三號新碼頭上鼓號齊鳴,規(guī)模龐大的軍樂隊奏響了隆重的迎賓曲,一隊隊教會騎士從金色巨艦上緩步而下。 最終,在碼頭上無數(shù)人的歡呼聲中,在漫天飄落的花瓣雨里,一名身穿血袍,身形高挑枯瘦,面色平和寧靜,氣質(zhì)儒雅恬靜的光頭男子,慢悠悠的在一群血袍教士的簇擁下,順著舷梯來到了棧橋。 “黑森,惡鬼上門了。”羅斯公爵低聲嘟囔了一句,然后堆砌起無比燦爛的笑容,向著那高挑男子迎了上去。 第三百二十八章 圣阿提拉 圖倫港,山頂區(qū),腓烈特行轅。 豪宅屋頂,一架極大的雙筒軍用望遠鏡,正鎖定了碼頭的方向。 高空中兩架飛艇懸浮,巨大的金橡圣像白旗迎風飄蕩,其實不用望遠鏡,都能看到這面巨大無朋的旗幟。 透過望遠鏡,腓烈特看到了飛艇的吊艙里,身穿華服的工人正將一袋一袋鮮艷的花瓣拋向四面八方。海風吹過,五彩繽紛的花瓣就猶如雨點一樣落下。 碼頭方向,一支支煙花不斷升上天空,然后爆出一團團奪目的光華。 腓烈特看了一陣子,然后嘆了一口氣,轉身坐在了一張柔軟的藤椅上,懶洋洋的翹起了二郎腿:“神之罰圣阿提拉……這是個什么樣的人?” 呂西安懶洋洋的躺在另外一張?zhí)僖紊希炖锏鹬桓浌埽蔽恢r椰子里清甜可口的汁水。 聽到腓烈特的問題,呂西安也沒吭聲,他用力的吮吸著軟管,直到將椰子里的汁水吸得一滴不剩,這才舉起了椰子殼,隨手丟在了地上。 “管他是什么人……這里是德倫帝國。”呂西安‘咯咯’笑著:“哪怕他是教會冊封的圣人,哪怕他擁有號稱神靈之下最強大的超凡之力。” 搖搖頭,呂西安慢條斯理的說道:“他可以在黑大陸,砍掉幾千萬個黑漆漆的腦殼,但是這里是德倫帝國。等到我們的海軍陸戰(zhàn)隊整編成型,擁有了足夠的戰(zhàn)斗力,他就算把他的三萬教會騎士全帶來又能怎么樣?” 腓烈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真是好奇,我真想去看看最近百年來,金橡教會冊封的唯一一位圣人,究竟是什么模樣。” 呂西安翻了個白眼:“噢啦,親愛的腓烈特,以后有得是機會……但是今天,絕對不行。作為帝國皇室成員,有時候,你只能這樣……我們的女皇陛下對教會的態(tài)度,整個梅德蘭都知道。你如果出現(xiàn)在圣阿提拉的歡迎典禮上……你絕對不能出現(xiàn)。” 腓烈特冷哼了一聲。 他掏出了一支細長的煙卷叼在嘴角,手指輕輕一晃,一抹火光點著了煙頭。他噴吐了幾口青煙,輕聲問道:“說起來,我很好奇,帝國和教會的關系……就真的如此惡劣么?呂西安,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情,但是就連我父親在內(nèi),沒人敢對我說這件事情。” 呂西安眨巴著眼睛。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嘆了一口氣:“您說的這件事情,我聽說過一點點風聲……但是,我也不敢對您說什么……不過,在這件事情上,教會是理虧的。” 呂西安瞇著眼,歪著腦袋思忖了一會兒,然后輕輕搖了搖頭。 “這件事情上,教會是理虧的,所以……您看,帝國對教會的態(tài)度,一貫如此的惡劣。但是這次,教會為什么會將這個臭名昭著的屠夫派來呢?” 腓烈特皺了皺眉頭,有點心煩意亂的將煙卷丟在了地上,然后狠狠踩了一腳。 “管他為什么是這個屠夫圣人,反正按照規(guī)則,他要去帝都覲見陛下后,才能返回圖倫港……相信,帝都那邊,很快會有消息傳過來吧?” 腓烈特抬起頭,看著晴朗清澈的天空,口風突然一轉:“也不知道海妮薇在帝都怎么樣了。她,應該不會受到太嚴厲的懲罰吧?還有,那個該死的胖子,他去帝都,到底是去做什么呢?他,現(xiàn)在又怎么樣了呢?” 三號新碼頭。 羅斯公爵在前,黑森稍稍落后一步,他們連同圖倫港七人委員會的其他六位家主,以及圖倫港的大小貴族、大小官員等頭面人物,已經(jīng)堆砌著笑容,來到了圣阿提拉的面前。 羅斯公爵笑著向圣阿提拉行了一禮:“尊敬的圣阿提拉主教閣下,歡迎……” 圣阿提拉的目光越過羅斯公爵,迅速掃過面前歡迎的人群,然后他張開雙臂,向拖在后面的羅倫大主教迎了上去:“哦,我的兄弟,您可安好?” 羅倫大主教吞了一口吐沫,強擠出一絲笑容,同樣張開雙臂迎了上來:“偉大的穆的恩賜,我一切安好。您遠道而來,海洋上風波險惡,您可安好?” 兩名身份尊貴的大主教熱情擁抱,然后行了貼面禮,最后兩人額頭緊貼著額頭,同時念誦起贊頌穆的祈禱詞。 羅斯公爵的臉一下就陰沉了下來。 她主動向圣阿提拉行禮,主動向他致歡迎詞,而圣阿提拉的表現(xiàn)卻是如此這般……羅斯公爵絞盡腦汁想出來的歡迎詞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氣急敗壞的她直接扼殺在了嘴邊。 俏麗的面龐微微抽了抽,羅斯公爵翻了個白眼,然后‘嚯嚯嚯’的尖笑了起來:“兩位主教閣下實在是感情深厚……羅倫閣下,不知道您對圣阿提拉閣下接替……哦,不,是拿下您的職位有什么想法?您,說幾句?” “聽說您就要去達缽岴的苦修院了……那可是個清苦無比的地方,遠不如圖倫港繁華舒適,您現(xiàn)在,一定有很多話想要說吧?畢竟,能留在圖倫港,誰愿意去苦修院呢?” “其實,我個人覺得,您更適合圖倫港呢……反而是圣阿提拉閣下,他作為教會最近百年的唯一一位在世圣人,他才應該去苦修院喝涼水,吃黑面包嘛!” 圣阿提拉之前的表現(xiàn),完全是當眾打了羅斯公爵的臉。他無視羅斯公爵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表明了他對德倫帝國的態(tài)度。 羅斯公爵完全是報仇不隔夜的性格,所以,她立刻當眾,用極其低劣的挑撥之詞,挑撥羅倫大主教和圣阿提拉之間的關系。 羅斯公爵的話極其的赤裸,完全不留任何情面,手段極其的低劣。 但是她倨傲的挑起了下巴,翻著白眼瞅著圣阿提拉——姑奶奶我就是用這么低劣的話術,這么低劣的手段,當眾挑撥你們前后兩任大主教的關系。 我就這么做了! 你不服,來打我啊! 這里是德倫帝國,姑奶奶我是這里的地頭蛇,姑奶奶我手掌數(shù)十萬精兵強將,呵呵……你有種不給我面子,你有種當場翻臉啊! 圣阿提拉松開羅倫大主教,緩緩轉過身。 陽光照在他光溜溜的頭皮上,反射出奪目的光彩。這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保養(yǎng)的,他的腦袋油光水滑,就好像鏡子一樣,一點頭發(fā)渣都看不到,幾乎能反射出他身邊的羅倫大主教的影子。 沉靜的目光凝視著羅斯公爵,圣阿提拉緩緩說道:“在我主的榮耀面前,請謙卑。須知,是我主普照大地,才有了世間蕓蕓眾生。” “仁慈的穆忒絲忒,愿她悲憫的榮光永遠照耀我的rou體和靈魂。”羅斯公爵輕快的搖晃著小折扇,側面表明了她是一名虔誠的穆忒絲忒的信徒。 她快活的笑著,再次挑起了剛才的話題:“歡迎來到圖倫港,尊敬的圣阿提拉閣下。圖倫港是個好地方,您一定會喜歡上這里,這兒可比蠻荒的黑大陸,還有清苦的苦修院好太多了。” 嘆了一口氣,羅斯公爵挑了挑眉頭:“您初來乍到,想必沒什么好說的。羅倫大主教,您……真的不想說點什么?” 羅倫大主教張開嘴,想要說點什么。 圣阿提拉轉過頭,輕輕的瞥了他一眼。羅倫大主教頓覺心臟一抽,渾身一陣冰冷,一股可怕的寒意幾乎將他的rou體和靈魂同時凍結。 羅倫大主教立刻閉上了嘴,乖巧的低下了頭。 圣阿提拉凝視著羅斯公爵,輕聲說道:“請原諒剛才我的失禮……向教中的兄弟表達我的祝福和問候,重要性定然超過了接受世俗信徒的歡迎。” “我主的奴仆沐浴神輝,他們就定然凌駕于凡人之上。”圣阿提拉的聲音很是柔和,充滿了一種莫名的魅力。而且,也不見他怎么用力咆哮,他的聲音就神乎其神的,傳遍了整個碼頭區(qū)域,讓聚集在這里的數(shù)以十萬計的圖倫港市民聽得清清楚楚。 “故此,尊敬的羅斯公爵,無論你在世俗中擁有多尊貴的地位,多不可一世的權勢,請謙卑。”圣阿提拉輕聲說道:“我所做的一切,定然是正確的,因為我沐浴我主的神輝,掌握他賜予我的權柄。” 羅斯公爵瞠目結舌的看著圣阿提拉。 該死的,這是一個比羅斯公爵這輩子見過的所有神棍加起來,還要難對付的神棍。 “我是穆忒絲忒的信徒,我沐浴……”羅斯公爵妙眸一轉,就想要用圣阿提拉之前的話來攻擊他本身。 “我主是眾神之王,神中之神,故此,我主的仆人,凌駕眾生之上。”圣阿提拉柔聲說道:“請謙卑,且,停止你的狡辯……羅斯公爵,你并不是一個合格的、虔誠的信徒,我的雙足剛剛踏上這塊罪惡的土地,我就感受到了異端的存在。” 羅斯公爵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圣阿提拉當眾說她不是一個‘虔誠的信徒’,在梅德蘭大陸,這幾乎是最嚴重的罪名……如果放在神權統(tǒng)治一切的過去,就這一個罪名,足以讓羅斯公爵和她的家屬、族人,統(tǒng)統(tǒng)上火刑架走一遍。 “您的話,未免偏頗。”羅斯公爵的語氣變得很不好聽。 “一切異端,都將在我主的榮光下,灰飛煙滅!”圣阿提拉舉起了右手,然后他的手掌放出了淡淡的光芒。 虛空中,太陽驟然爆發(fā)出比平日里強烈了數(shù)倍的強光。 可怕的光芒中,一道道拇指粗細的金光從天而降,碼頭上的人群中,數(shù)十名男女同時被金光從天靈蓋穿透了整個身體。 他們的身體,迅速被金色的火焰包裹,猶如火把一樣熊熊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