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
能夠成為帝都南站分局的局長,能夠成為這種魚龍混雜、混亂喧囂的交通樞紐的執法者首領,他的眼光閱歷可比這些警官強出了不少……所以,他當然知道喬不好招惹。 他審閱過喬提供的調令和一應的公文,他當然知道警務大臣身為他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更是不好招惹。 但是第四大學就是好惹的對象么? “康拉德殿下,是帝都第四大學的榮譽校長啊……”楊克爾喃喃道:“警務大臣是我們的頂頭上司,但是康拉德殿下……” 幾個高級警官同時悚然,然后紛紛閉上了嘴。 過了一小會兒,最早開口的警官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這就是帝都,沒一個是我們能招惹的……那,頭兒,我們的辦公大樓怎么辦?那混蛋,他踢碎了一根最主要的承重柱!” 楊克爾沉默了一陣子,狠狠的一腦袋杵在了破碎的玻璃窗邊框上。 幾塊碎玻璃劃破了他的額頭,鮮血一下子就流了滿臉都是……楊克爾抬起頭來,緩緩說道:“叫人過來,幫包扎一下,包扎得凄慘一些……我都成這個樣子了,我不追究喬·容·威圖的任何責任,我只要他賠償辦公樓的修繕費用……這非常的合情合理吧?” 幾個高級警官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同時咬咬牙,從玻璃窗的窗框上扯下幾塊碎玻璃,在自己臉上、胳膊上不輕不重的劃了幾道。 楊克爾的辦法,或許有效。 兩邊都是得罪不起的人,那么,他們只能擺出受害者的可憐面孔來見人了……或許,喬背后的人,以及貝爾芬教授背后的人,他們這些大人物看到他們這些可憐蟲已經這樣可憐了,或許就不會再追究他們責任了吧? 辦公大樓外,廣場邊緣,貝爾芬教授抱著那鮮血滿身的孩童,一步一步的逼向喬。 他雙眼發紅,聲嘶力竭的嘶吼著。 “來啊,劊子手!” “來啊,謀殺犯!” “黑暗的帝國啊,黑暗啊,天理無存的帝國啊……就讓我的血,給這黑暗的世界帶來光明吧……讓我的血和生命,激發民眾的正義之心!” “讓我的犧牲,換來帝國的浴火新生!” 貝爾芬一步一步的逼向喬,喬和身邊的一眾人等無可奈何的向后一步一步的倒退。 喬和他身邊的人,任何人都可以輕松一擊解決貝爾芬。 但是當貝爾芬抱著受傷的孩童,當他和那孩童都渾身是血的,高呼著貌似正義的口號一步一步逼近時,喬和他身邊的所有人,都徹底沒轍了! 打,不能打! 殺,更不能殺! 貝爾芬教授陷入了某種奇妙的精神狀態中,他被自己的‘偉大節cao’和‘犧牲精神’激動得熱淚盈眶,差點就屁滾尿流了! 他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燃燒,他的生命都在升華! 尤其是,當幾架四輪馬車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十幾個帝都大報社的記者從馬車上扛下了沉重的相機,朝著這邊布置好了拍攝位后,貝爾芬教授更是激動得熱淚盈眶。 他猶如年輕時站在帝都大劇場的舞臺上,演繹他最得意的那一部宮廷恩仇劇目一樣,扯著高亢、嘹亮的嗓音,用詠嘆調大聲控訴:“黑暗啊,黑暗……無恥啊,無恥……” “今天,我要讓帝都,讓帝國的所有公民都知道……世間猶有正義……世間猶有公平!” 貝爾芬教授終于當眾喊出了一句振聾發聵的口號:“波圖塞人的命,也是命!” “公平!”貝爾芬教授高高舉起了手中渾身是血,已經哭得聲嘶力竭幾乎昏厥過去的孩童,然后好似沖上高地,第一個占領了地方陣地的旗手一樣,將孩童用力的晃了晃。 喬抿了抿嘴,突然覺得意興闌珊。 這都是什么事啊? 這帝都。 這些人。 這些事。 嘖……喬感覺,他好似穿了一整套新衣服出門踏春,結果一出門,就被一大缸發臭的臭狗屎給噴了一身。 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喬看了看身邊的蘭木槿,又看了看蘭桔梗。 他平日里不怎么動用的腦子,此刻超負荷的運轉起來……他自己拿不出什么好主意,他開始回想,在他過去十八年的生命中,他見過的、聽過的,黑森對很多事情的處理方式。 他的瞳孔微微泛著緋紅色的幽光,廣場上,淡淡的猩紅色煞氣從那些波圖塞人身上涌出,然后不斷涌入他的身體。 胸口的力量海,小腹的能量海,兩團光輝璀璨的光團劇烈的收縮、膨脹,猶如心臟一樣跳動著。喬體內的血氣能量不斷的被力量海和能量海吸收,他迅速感受到了一陣陣瘋狂的饑餓襲來。 喬從腰間暗袋里,一把掏出了十支改良的力量藥劑,拔出塞子,一口吞了下去。 一道道熱流從腹中翻滾而出,喬下意識的運起了呼吸法…… 他的呼吸瞬間契合了某種奇異的節奏,他的力量海中的血氣能量,還有能量海中的騎士之力同時翻滾起來。血氣能量不斷涌入能量海,騎士之力則是化為一個巨大的漩渦。 ‘嗤’! 一道狂暴的洪流從能量海中逆行而上,頃刻間穿透了能量海,然后順著胸口一條原本阻塞的無形通道,狠狠扎在了喬的眉心某一微妙之處。 眼前有無數金色的星星閃爍,喬的腦子里一陣巨響傳來,一處奇妙的空間被打開了。 龐然血氣能量和騎士之力不斷涌入這一處新開辟的空間,然后化為一絲絲一縷縷晶瑩璀璨的緋紅色幽光。 喬的精神海,于此刻順利開辟! 他在魯爾城的時候,已經將力量海和能量海推演到了完美狀態的極致……只是他平日里極少動腦,而精神海的開辟,卻和腦力運轉、腦力消耗有某些奇異的關系。 如果不是今天被貝爾芬教授、斯圖亞特九世逼迫,以喬平日里的習性,他或許還要好幾個月才能自然而然的開辟精神海。 而此刻,腦力超負荷運轉的喬,終于開辟了三海中的最后一海。 從記事以來,就一直覺得腦子里有點混混沌沌的喬眼前一亮,他突然感受到了腦海傳來的前所未有的靈動和清涼……他感覺,自己思索的速度,都比平日里快了不少。 從小到大,他很多已經忘記的事情,此刻又從記憶的深處翻滾了出來。 黑森的好多話,他從小到大對喬說過的好多話,好多教訓的話語,此刻全都清晰無比的浮現腦海。 喬咧嘴笑著,他伸手進胸口暗袋,從那合金支票夾中,取出了兩張百萬金馬克面額的不記名旅行支票。 他高高舉起兩張青銅色鑲嵌大金邊的旅行支票,朝斯圖亞特九世燦爛的笑著:“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我知道了我的錯誤,我愿意賠償!” 喬笑看著斯圖亞特九世:“兩百萬金馬克,我們徹底解決這件事情……木槿,既然他們不受帝國法律的保護,那么如果我賠錢的話,而且簽署了諒解書的話,那么事情就算徹底了結了吧?” 斯圖亞特九世的眼珠在噴火,他直勾勾的看著喬手中的兩張巨額支票,身體都在顫抖。 斯圖亞特九世的族人們,那些滿地亂滾,磕頭哭喊,謾罵嘶吼的波圖塞人們,他們同時停下了所有的動作,一個個猶如窮兇極惡的野狗一樣,眼珠放著綠光,死死的盯著喬手中的支票。 “司耿斯先生,有勞您和木槿,起草一份諒解書。” 喬微笑著說道:“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完全都不是問題,不是么?” 斯圖亞特九世無比燦爛的笑著,他深深的向喬鞠躬行禮,畢恭畢敬的說道:“尊敬的喬·容·威圖老爺,您說得再正確不過了……能用錢解決的麻煩,我們為什么還要自找麻煩呢?” “我想,這些孩子的死,可能是個誤會……您是我見過的,最慷慨,最慈悲的‘圣人’!” 斯圖亞特九世異常虔誠的看著喬,一如見到了自家神明的狂信徒,眼珠里都閃爍著金光。 第二百四十六章 進駐 司耿斯先生擬訂諒解書,喬和斯圖亞特九世,在諒解書上簽名,打下了手指印。 貝爾芬教授憤怒的咆哮謾罵,指責斯圖亞特九世為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金錢,居然就忘記了族人、孩童被打、被殺的仇恨,這是何等卑劣的行為。 他更是氣得朝喬不斷的吐口水,瘋狂謾罵喬仗著幾個臭阿堵物,居然用金錢來洗清了殺人的罪名…… “黑暗啊,無恥啊……你們這些卑劣的家伙。”貝爾芬教授一如歌劇中的悲情人物,瘋瘋癲癲的在廣場上嘶吼、咆哮,卻沒人搭理他。 喬,不會搭理他。 斯圖亞特九世,還有他的那些族人們,早就被喬拿出來的旅行支票弄得神魂顛倒,他們哪里還有心情搭理他? “祝您日安,慷慨的老爺!”斯圖亞特九世將兩張支票揣進胸口暗袋,然后深深的向喬鞠躬行禮。 “祝您日安,尊敬的老爺!”斯圖亞特九世的族人們,一個個萬分恭敬的向喬鞠躬行禮。無論男女老幼,此刻他們臉上都帶著天使一般神圣、純潔的笑容。 下一刻,斯圖亞特九世在幾個心腹的簇擁下撒腿狂奔。 斯圖亞特九世的族人們,一個個咬著牙,面孔扭曲的全力奔跑追了上去。 他們帶走了那些死去的孩童的尸體,他們帶走了掉落地面的各種零碎物件,他們甚至連地面上的血跡都在極短時間內擦拭得干干凈凈。 風吹過,卷起了幾片孤苦伶仃的落葉。 渾身是血的貝爾芬教授和幾個同伴呆呆的站在原地,猶如幾個呆頭呆腦的傻鳥,渾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剛剛他們的慷慨激昂,他們的仗義執言,就好像一場噩夢,被一場金燦燦的狂風一吹,瞬間就消失無蹤。 “你們怎么……能這樣!”貝爾芬教授嘶聲尖叫:“你們要堅持正義……你們要討取公道,你們……不能為了一點點蠅頭小利,就放棄公理和正義!” “呵呵!”喬悻悻然的看了一眼貝爾芬教授,他低聲嘟囔道:“兩百萬金馬克……放在圖倫港,兩個金馬克就可以干掉一個混蛋,這足以收買五十萬條人命……” 喬向蘭桔梗看了一眼,歪了歪腦袋。 蘭桔梗點了點頭,他混在人群中,身形逐漸朦朧,四周血斧戰團的戰士們擁擠了一下,他就原地消失了。 “愛因斯坦!”喬雙臂一震,泰坦之拳重新化為兩枚護腕,他大聲嚷嚷道:“帶我們去青松街一百五十八號……這都什么時候了?離這里遠么?” 長手長腳,長相機靈的愛因斯坦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他敬畏的看了一眼呆立原地的貝爾芬教授,然后向喬行了一禮:“先生,如果乘車的話,一個小時……如果騎馬的話,兩個小時多一點兒……” 喬被愛因斯坦的話弄得一頭霧水,等到愛因斯坦帶著他們來到了帝都南站廣場外的一處車站,喬這才明白了他的話是什么意思。 帝都海德拉堡占地面積極大,東西、南北,都有數十里之遙,如果步行的話,一個健壯男子循直線,從南到北、或者從東到西,一次單程都要耗費一天多時間。 帝都于是建成了三橫三縱九條公交路線,采用了小型蒸汽機車頭為動力,拉動專門的小型車廂,在專門鋪設的窄軌上往來馳騁,以此作為室內公眾交通的工具。 有了這些小型列車后,在市內的出行就變得極其方便。 喬帶過來的下屬,大部分都乘坐公共列車,從帝都南站,直達青松街附近的站點,這攏共就花了四十分鐘不到。 喬和一眾護衛騎著戰馬,在愛因斯坦的指引下,一路小跑,也只用了一個多小時,就趕到了青松街附近的公共列車站點。會和了乘車先到的下屬后,他們抵達青松街一百五十八號所耗費的時間,正好和愛因斯坦所說的兩個小時差不多。 “這里就是青松街一百五十八好,先生。”愛因斯坦麻利的跳下戰馬,有點戀戀不舍的拍了拍長長的馬臉,然后向喬行了一禮。 喬點了點頭,向司耿斯先生看了一眼。 司耿斯先生掏出兩枚金馬克,而不是預先說好的一枚,隨手拋給了愛因斯坦。 喬背著手,看著面前那一座高大的,已經銹跡斑斑的金屬花藝大鐵門,沉聲道:“愛因斯坦,我們大概在帝都還要待一陣子,我們需要一些熟悉情況的人幫忙處理一些雜務……一個月五個金馬克,我雇傭你,怎樣?” 愛因斯坦身體一抖,他猶豫了一下,然后用力握緊了手心的兩枚金馬克,深深的向喬鞠躬行了一禮:“如您所愿,您在帝都期間,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必定傾盡全力。” 喬滿意的點了點頭。 此刻他的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輕靈,黑森向他說過的很多話,他此刻全都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