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燕灼華徑直過了內堂,又過了穿堂,再過了為皇帝駕臨而設置的后堂;期間都不曾放慢腳步。她知道這些場所里的大臣都有公職所在,必然不會是教十七習字之所在。然而過了后堂,便是藏書庫了。到了此處,燕灼華便不知該向左還是向右,不禁一時踟躕。 綠檀小聲提醒道:“公主殿下,奴婢仿佛看見東邊的劉井處有人。”此處乃是為前朝學士劉定之所浚,故名為劉井。 燕灼華知道綠檀心思細膩,看透卻不說穿,她便也只作心中無鬼狀,面色鎮定得往東邊走去。 鐘翰林卻并不在劉井旁邊,而是在劉井以東的清秘堂里,堂前是瀛洲亭。燕灼華一行人過來并未聲張,是以鐘翰林竟沒察覺長公主殿下悄然而至。 燕灼華想了一想,走上瀛洲亭,隔著下方的鳳凰池,透過打開的長窗,不遠不近得看著清秘堂里的情景。 清秘堂內,一襲六品文官綠色常服的鐘翰林正端坐在十七面前三尺遠處,手中捏著一卷合攏的書,眉頭緊皺,嘴角繃緊;而十七則直挺挺站在鐘翰林面前,只留給窗外人一個黑色的背影。 雖然聽不清鐘翰林在說什么,然而燕灼華卻能清晰得感受到他的憤怒。她幾乎能讀出鐘翰林此刻扭曲的表情在傳達的全部意思,那是一種懷疑對方智力低下,卻礙于良好的教養不得不拼命克制的憋悶。 意識到這一點,燕灼華整個人都被不理智的怒火點燃了。 ☆、第10章 放箭 然而在燕灼華發作之前,鐘翰林已經卷了書冊拂袖而出。他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徑直穿過鳳凰池邊的小徑向外走去,竟沒察覺坐在瀛洲亭中的長公主殿下。 燕灼華冷眼看著,直到他走過自己正前方時,這才出聲道:“鐘翰林,為何如此步履匆匆?” 鐘翰林在此地乍然聽到女子聲音,頓時腦中一懵,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身著紅色騎射服的妙齡少女正端坐在瀛洲亭中望著他,身后跟了一眾侍女仆從。那少女神色冷峻,目如寒冰,黃金項圈上的三枚東珠彰顯著她尊貴無比的身份。他腦中又是一懵,下意識地小跑過去,跪下身來,期期艾艾道:“臣下庶吉士鐘離奎,見過長公主殿下。” 燕灼華瞥了一眼還獨自站在清秘堂中的十七,側頭對丹珠兒低語道:“帶他回聽雪樓去。”待十七跟著丹珠兒走了,她才好整以暇得打量起跪著的鐘翰林來,“你叫鐘離奎?聽母后說,你原是在宋相國門下行走的。” 鐘離奎聽長公主殿下這話似乎和煦起來,有點話家常的意思,不禁放下心來,想來方才清秘堂中的事情她并沒有看到。他便一面笑著應答一面很自然得站起身來,“回長公主殿下,臣下本家清貧,托賴宋家家學這才得以讀書習字。中天七年,臣下中了進士后,便拜在宋相國門下做了學生……” 燕灼華一哂,“能讓宋相國收你做學生——想來你的學識定是極好的嘍?” “長公主殿下謬贊。”鐘離奎自謙著,然而眉梢眼角的笑意還是透露了他的自得。 “那想來……”燕灼華站起身來,慢慢騰騰走下瀛洲亭外的石階,停在第三級石階上,俯視著鐘離奎,驟然發難,“讓你這樣學富五車的庶吉士來教一個玉奴習字,你必然很是不甘。” 鐘離奎一怔,還沒想好說辭,燕灼華第二問又至。 “你心中不甘,怎得不直言明說,卻要接了旨意,又來心懷憤懣?”燕灼華冷笑著。她自知這是強人所難。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只是去教個玉奴習字。鐘離奎一個小小的庶吉士,怎么敢違抗皇太后的懿旨?然而燕灼華卻看不上他既不敢秉持文人清嘉違抗圣命,卻又覺得玉奴低賤不堪教誨——本質上,這鐘離奎骨子里不也是個奴才嗎? “臣下……”鐘離奎漲紅了臉,最終道:“臣下原本是要堅辭的。若不是宋家三公子勸說……” “宋元澈?”燕灼華心頭悚然一驚,聲音不由自主得拔高了,“他說什么?” 鐘離奎好似自知失言,抿緊嘴唇,眼珠亂轉,卻是一時不再開口。 燕灼華冷笑連連,好一個宋元澈,好一個宋家。 綠檀見燕灼華聲氣兒不對,不禁與含冬對望一眼,都有些擔憂。她倆是從燕灼華八歲上才近身服侍的,雖比不得丹珠兒和朱瑪爾親厚,卻也摸清了自家公主殿下的脾氣。長公主殿下平時是個直脾氣,火氣來得快也去得快,心里也存不住事情;但是她若動了真怒,那脾氣卻是陰著發作的,當下也瞧不出什么來,可是若不當場察覺解勸開來,長公主殿下卻能折騰的人好幾個月不得安寧。 眼下,這鐘翰林可算是惹得長公主殿下動了真火氣。 燕灼華在怒氣之下,其實還有一層驚懼。她是深知宋家圖謀的,現下這鐘翰林竟然是宋元澈勸來的人——豈能不讓她警惕?她盯著抿緊嘴唇的鐘離奎,冷笑道:“你不肯說?” 鐘離奎身上一顫,總覺得長公主接下來要使出些厲害手段來。這長公主殿下向來喜好武藝,誰知道會怎樣折磨人?但是一想到自己功名在身,又有宋家可以依靠,鐘離奎那一絲膽顫又漸漸消退了。 燕灼華見他那副拒不開口的模樣,真是氣得心都硬了——原來跟宋家比起來,她這個長公主的話都不好使了!既然如此…… “原來是長公主殿下在此。”一道溫柔的男子嗓音悠悠響起。 燕灼華聞言一愣,循聲望去,就見身著靛藍色寬袖袍子的宋元澈步履閑適得從西邊慢慢走了過來,他清俊的臉上仍帶著令人如沐春風的笑。 “他怎得在此地?”燕灼華低聲問綠檀,卻也知道自己來得突然又隨意,底下人來不及先來清凈場地。 宋元澈走到瀛洲亭外石階下,立在對峙著的燕灼華與鐘離奎之間,對燕灼華輕輕一躬身,“見過長公主殿下。繼之原本在西邊柯亭處等候父親,不想聽到這邊響動,過來一看,沒料到竟是殿下……”他淺淺一語,解答了燕灼華的疑惑,而后瞥了一眼垂頭立著的鐘離奎,笑問道:“離奎向來敏于才學,卻訥于言語,若是有沖撞了長公主殿下之處……” “還要我多多包涵?”燕灼華挑眉接了一句,瞪著宋元澈,卻是又恨又怒。她原本也是要發作鐘離奎一場的,此刻卻不甘心自己做惡人,反倒讓宋元澈做了好人。她瞪了宋元澈片刻,忽然面色一變,也換上了笑容,親自俯身,親切又體貼得扶住了鐘離奎的胳膊。 鐘離奎大驚失色,半邊身子都麻了。 燕灼華只是做做樣子,雖然扶住了他的胳膊,卻只用兩根手指貼著,寧愿將手掌都懸在半空中,“我不過同你開開玩笑——鐘翰林莫要驚慌……”語帶笑意,仿佛方才的冷語詰問都只是她這個公主殿下的小小惡作劇。 鐘離奎才從冰窟里爬上來,就遇上這么一派春光明媚,真是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了,一腳深一腳淺的,竟被燕灼華扶出七八步,這才幡然驚醒,擦著額頭的汗落荒而逃了。 春寒料峭,鐘離奎頂著一頭冷汗一路急行回家,當夜驚夢不止,次日便高燒風寒,若不是年富力強體魄旺,只怕就一病歸西英年早逝了。這是后話,且不提它。 卻說鳳凰池畔,瀛洲亭下,燕灼華與宋元澈相對而立,一個杏眼圓睜,一個卻是從容含笑;又俱都生的好容貌,不知道的看了,還當是一對璧人鬧了別扭。 宋元澈望一眼天色,“長公主殿下贖罪,繼之少陪了。” 燕灼華見他便要轉身,心頭怒極,冷笑道:“怎得?怕再留下,我讓人推你入水不成?”她這是影射前幾日自己落水之事。 宋元澈微微一怔,卻是面色如常道:“若公主真有此意,不如過幾日去長明山的青河畔,那里水流湍急,正是拋尸棄野的好地方。”他望著氣得面色緋紅說不出話來的燕灼華,忽然輕輕笑出聲來,只覺她方才忍著惱怒也不讓他在鐘離奎面前做了好人的行徑,頗有幾分可愛,便笑道:“繼之亦是玩笑話。長明山下碧草如茵,正是踏春好去處。殿下可愿給繼之這個榮幸?” 這個“繼之亦是玩笑話”很明顯是在調侃燕灼華方才扶著鐘離奎說是“玩笑”的事情。 燕灼華本已面色緋紅,聞言竟然更紅了一層,連耳根都紅透了,卻是又羞又怒,眼見宋元澈放出邀請不等回復便已經施施然走出兩丈開外。新仇舊恨疊在一處,她心頭怒極,熱血沖頭,三步并作兩步沖入瀛洲亭,抓起石桌上放著的弓·箭,拉弓搭箭,在侍女的掩口驚呼聲中,只見那紅色羽箭去如流星,直奔宋元澈后心而去! ☆、第11章 師生 宋元澈不通武藝,乍然聽到這尖銳的利器破空而來之聲,只來得及稍側身子躲避。那紅羽箭便正中宋元澈右肩頭,撞得他整個人都晃了一下。而后“啪”的一聲,那紅羽箭竟跌落在地——原來這箭竟已經去了箭頭。 宋元澈回過神來,忍著右肩劇痛,看似鎮定自若得從地上撿起那枚紅羽箭,還能微微笑著道:“多謝長公主殿下賜箭。”言罷,寬袖輕輕一擺掩住那箭,仍是施施然走出了翰林院,好似根本沒受傷。 丹珠兒卻是在燕灼華射出這一箭時便驚呼出聲,周圍的侍從也多白了面色。待見到宋元澈無礙,想起那箭早已去了箭頭,眾人都放下心來,丹珠兒拍著胸膛笑嘆道:“嚇死奴婢了!萬幸殿下方才練習射箭之時,這箭已經去了箭頭。” 燕灼華冷著臉拋下弓箭。且將宋元澈的狗頭寄在項上! 綠檀心思細膩,卻在想,不知道長公主殿下激憤之下射出這一箭時,心里可記得此箭已經去了箭頭?若不記得,難道殿下方才竟真的想取宋家三郎性命不成? 同樣的問題,另一個當事人也在思索著。 宋元澈獨自坐在書房中,左手摩挲著那枚紅羽箭。他自幼體弱多病,被父親送到先藥王處醫治,也因此與先藥王的關門弟子黑黑戈及熟悉;雖然年歲漸長,身體漸漸康泰起來,卻終究習不得武藝。 燕灼華一箭射來,即便是沒有箭頭,竟也將他右肩頭的骨頭震裂開來。為了敷衍燕灼華留下來的朱瑪爾,黑黑戈及又去了南安;宋元澈這傷只好找旁的大夫來診治。 此刻相府上的大夫傅連年正在給宋元澈處理傷處。他手上一絲不亂給宋元澈包扎著,心里卻不由驚駭:這是什么人做的?什么人有這么大的膽子、又能有得手的機會?他掃了一眼宋元澈右肩處,那里已經血氣瘀滯,烏紫一片。 宋元澈崩緊了牙關。他自幼錦衣玉食,這等身體上的苦楚還是一遭經受。大夫用傷藥推開他右肩瘀滯之處時,那股火燒火燎的痛讓他幾乎忍不住要發出呻·吟來。想到他回身時望見的女孩臉上神情——那種無法掩飾的痛恨與決絕,宋元澈竟覺得心頭一寒。長公主不是一向癡慕于他么?雖然這種關系并不讓他感到享受,但至少能省去很多麻煩。 如今這殺氣畢露的一箭,徹底擊碎了宋元澈的錯覺。 宋元澈右臂被白色繃帶固定在胸前,眼睛卻仔細端詳著那枚紅羽箭。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長公主對他的態度簡直是大逆轉。看了一眼旁邊幾份需要他的親筆簽名與私章并用才能下達的命令文書,再看一眼自己吊在胸前頗為滑稽的右臂,宋元澈在疑忌之外,心頭惱火起來。 既然長公主這條路不通,那就別怪他從她身邊人下手了。 宋元澈扯了扯嘴角,眼中閃過一抹狠辣。 *** 燕灼華那一箭射出后,滿心快意之外,尚有一絲迷茫的悔意。她唯一比宋元澈有優勢的,就在于她現在知道宋家的圖謀。她也知道自己最好是隱忍不發,虛與委蛇,靜待時機——畢竟現在她在暗處。 然而她實在做不到! 她無法忍著惡心,假作還喜歡他的樣子;旁人看宋元澈興許是滿目高華,她看去,卻是一具散發著惡臭的骷髏。她忍不下!心頭的恨,兩世的怨,她做不來虛情假意的樣子! 綠檀小心翼翼覷著長公主的面色,待回到寢宮后,便跪地請罪,“奴婢失職,此前去翰林院,不曾親眼查看過十七公子的情況便回轉來。請殿下責罰……” 燕灼華從自己對宋元澈的恨意中回過神來,聞言微微一愣,輕輕擺手示意綠檀起來,溫聲道:“不怪你。”燕灼華自己覺得,從理智上來講,她看待十七與身邊這四個婢女是一般的。十七與她們一樣,上一世都是為了護住她而死。沒道理,為了十七學話受點委屈,卻要怪綠檀沒查看好。 綠檀聽命起身,臉上猶有愧色。 燕灼華想了想,溫聲道:“依我看,十七學話這事兒不如就交給你們幾個。你們每常有了閑暇,便教他幾句,慢慢的也就學起來了。”丹珠兒拍手叫好,忙不迭答應了。綠檀與含冬也都一一應下。 燕灼華知道綠檀心思細膩、行事小心,待綠檀出去后,她叮囑丹珠兒,“你開解她些,此事與她無關的。”丹珠兒性子活潑,又愛與人談天說地,倒是四婢之中的開心果。 緊接著卻是先帝祭日。 燕灼華同母后石氏一同,啟程去了皇家寺院長樂寺為先帝例行齋戒。燕睿琛因是皇帝,只第一日與她們一同去。待到十五日后,燕灼華與母后這才回宮。 在長樂寺住了半月,每日茹素,聽著晨鐘暮鼓之聲,燕灼華倒覺得原本壓在心頭的舊事紓解了許多,整個人都清爽了許多。 回宮之時,已是仲春三月。 燕灼華望著開了滿園的花,只覺心情也好了起來,帶了丹珠兒與綠檀兩個,在園子里散心。轉過瀑布般的迎春花花架,燕灼華一眼就看到一身玉奴黑衣的十七正立在遠處的柏樹下。她在長樂寺這些日子,倒沒見過十七了;只聽旁人匯報,朱瑪爾將神醫黑黑戈及從南安請來,倒是已經為他查看過眼睛,也開了傷藥,先治著外傷。 “咦,你們瞧……”燕灼華伸手點點十七所在的方向,又做個噤聲的手勢,與兩名婢女輕手輕腳靠過去。 卻見十七只是喃喃念著什么,好似和尚念經入了定一般,竟像是沒聽到她們的腳步聲。其實十七倒不是沒察覺,只是這靠近并無殺氣,他心神都在別處,身體便沒有做出警戒的反應。 燕灼華離得近了,就聽到十七翻來覆去念著,“嗡嗡、嘩嘩、呼呼……”。她聽得擰起眉頭來,這說的是什么?她看了一眼左右,卻見綠檀低頭抿嘴笑,丹珠兒卻是憋笑憋得臉都紅了。 “怎么回事兒?”燕灼華一看便知其中有鬼。 丹珠兒頓時笑出聲來。 綠檀笑道:“回殿下,是丹珠兒促狹。您原本吩咐奴婢們閑暇時教十七公子說話,奴婢等三個倒是教得中規中矩。只是丹珠兒……她昨兒知道公主您要回來,歡喜勁一起,卻來教十七公子說些怪話。什么蜜蜂飛是‘嗡嗡’、樹葉搖是‘嘩嘩’,大風吹是‘呼呼'……” 她說到這里,那邊十七剛好一遍念完,又重新開始,“嗡嗡、嘩嘩、呼呼……” 燕灼華也忍俊不禁,側身瞅著丹珠兒,在她腦袋上輕輕彈了一下;負手往十七身邊走去。 丹珠兒揉著腦門,沖著綠檀呲牙一笑,兩婢善解人意,輕手輕腳得退開一段距離。 燕灼華走到十七三步以內,他頓時便停下了口中發聲,遲疑了片刻,才發出一點不規范的音來,“殿、殿下?”聲音有種奇特的腔調,卻意外的悅耳。 燕灼華挑挑眉毛,沒想到他還學得蠻快,“你看不到,卻也知道是我?” 十七立在柏樹下,聞言皺起眉頭,卻是聽不懂她的話了。 燕灼華在前面慢慢走著,十七跟在后面。她走到幼時先帝為她建造的秋千處,四周還搭著花架。 輕輕坐上秋千,燕灼華側頭望著立在花架旁的十七,興致一起,也決心叫他說點什么。想了想,她慢慢念道:“燕、灼、華。” 十七側耳。 “燕,灼,華。”她把語速放得更慢了。 十七這次懂了,跟著念道:“念、著、花。” 燕灼華忍不住笑,仰望的姿勢讓她不得不面對有些晃眼的陽光。她有些忍耐得閉了閉眼睛,伸手壓在十七胳膊上,示意他轉到另一側背光的地方去。 “燕、著、華。”十七一遍又一遍跟著她讀,只那個“灼”字因為是濁音,怎么都發不準。感覺到那只壓住自己胳膊的手,十七卻是微微一怔,繼而安靜得跪了下來。在他成為玉奴之后,這樣的動作就是示意他跪下,然后,沉重的枷鎖便會覆上來。 他一跪下,倒是換燕灼華愣了一愣。她本意只是讓他換個方向站著。不過燕灼華身為大燕國獨一無二的長公主,見她不跪的人實在兩只手就數的過來——她倒也被跪習慣了。只是少年跪下時,異常溫順的姿態,卻讓她心頭一軟,左手搭在他胳膊上一時忘了挪開。 灼。 十七努力想發出這個音,卻不了解其中所需要的喉間震動。他的唇微微嘬起上翹,唇色在春日明媚的陽光下透著亮。 燕灼華的目光不由自主得落在他唇上,那嘬起上翹的唇瓣——倒似在索吻一般。這荒誕又旖旎的念頭讓她有些恍惚,只覺這一春的天光云影都落在心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