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節(jié)
遠(yuǎn)遠(yuǎn)已望見兩扇大紅宮門。 還似從前熟悉的樣子,似乎從未曾改變什么。 漸漸走得近了,只覺門內(nèi)一片靜寂,再不聞從前那個(gè)愛聒噪的宮女的聲音,亦再不見從前進(jìn)出這宮門的許多熟悉的身影…… 終究,都已經(jīng)不同了。 推開大紅宮門,花苑中雜草已長得高了。 那一株高高的海棠,還立在墻邊,隨風(fēng)搖動(dòng)著滿枝青葉。 甬道盡頭,梨花門一如從前。 遲凜望著凝神不語的寧葭,輕聲道:“怎么不走了?” “這里、也變了很多吧……”寧葭道。 “是啊,變了很多……”遲凜道。 梨花門忽然打開來,六順和桃葉自門內(nèi)走出。 六順已興奮地跑了過來,大聲道:“小棠jiejie,這就是你住的宮殿嗎?真是太漂亮了!” “漂亮嗎?”寧葭笑道,“比六順的家如何?” “自然比六順的家里漂亮多了。”六順道。 “六順,以后要叫三公主,知道了嗎?”桃葉走來拉過六順道。 “桃葉,為何又要改口?”寧葭道。 “在皇宮里還這么沒規(guī)矩,怕給三公主添了麻煩,那可怎么好?”桃葉道。 “皇宮也好,啟州也好,我還是我,就如從前一樣即好。”寧葭道。 “這、合適嗎?”桃葉猶豫道。 “桃葉,在你心里,我是三公主,還是小棠jiejie?”寧葭道。 “都、都是。”桃葉頓道。 “都是?”寧葭笑道,“那我就選小棠jiejie吧。” “你選?”桃葉奇道。 “對(duì),我選了這個(gè),那現(xiàn)在就是二對(duì)一,三公主輸了,小棠jiejie贏了。”寧葭道。 “我也選小棠jiejie,現(xiàn)在是三對(duì)一了。”六順拍手笑道。 “好吧,小棠jiejie。”桃葉亦笑道。 眾人進(jìn)得梨花門,屋內(nèi)顯得有些雜亂,但并無灰塵。 桃葉已將屋內(nèi)大致收拾了一番,總算還能看得過去了。 寧葭初初回轉(zhuǎn),此宮空關(guān)已久,尚無人來打掃。 屋中那扇海棠盛開的屏風(fēng),迤邐如前。 雖蒙了些灰塵,但艷麗之姿尚可窺見一般。 寧葭等尚未曾言語,柳重蔭先耐不住性子,道:“將軍,難道真的要讓你那個(gè)皇叔坐了蟠龍椅嗎?” “文武朝臣說得并非無禮,浣月自古并無女子即位之理。”寧葭道。 “可你在啟州可是做了墨仁府的主帥!”柳重蔭道。 “戰(zhàn)時(shí)非常,自然有些不同。”寧葭道。 “那這么說,女子就一無用處了嗎?”柳重蔭道。 “若女子有用,你還須每日著男裝嗎?”孔懷虛在旁道。 “我、我就是不想一世做個(gè)無用之人,才著這男裝的,先生難道不知道嗎?”柳重蔭道。 “我知道,要不要我再送你兩身?”孔懷虛笑道。 “先生不要存心嘔我。”柳重蔭道。 又轉(zhuǎn)向?qū)庉绲溃骸皩④姡憧墒俏覀兣又械暮澜埽俏伊厥a佩服的人,你文才武略,哪一點(diǎn)不比你那個(gè)皇叔強(qiáng)?何況,斗倒青龍惡皇帝,將軍可是頭功,他算什么,怎么能跟將軍爭(zhēng)這皇位?” “問題是,如今朝臣們皆推靖王為皇。”孔懷虛搖頭道。 “都是些糊涂蟲!”柳重蔭道,“要是讓靖王即了位,浣月恐怕比惡皇帝的時(shí)候還要糟糕!” “何以見得?”孔懷虛道。 “惡皇帝好歹是為了浣月打江山,你沒看靖王剛才的樣子,還沒即位已經(jīng)奢靡妄想了,他要真做了皇帝,地皮還不被他刮掉三尺?比之啟州,恐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柳重蔭道。 “柳小姐既然跟了三公主,自然會(huì)有門好親事,便是刮亦刮不到你和夫家,大可不必憂慮。”孔懷虛道。 “先生,我拿你當(dāng)正經(jīng)人,你可別總這么消遣我。”柳重蔭道,“要是先生真心這樣想,從前先生在學(xué)堂上所解之書,豈不都是信口雌黃了嗎?” “孔某只是替你謀算,怎么還翻起舊賬來了?”孔懷虛搖頭笑道。 “將軍,”柳重蔭向?qū)庉绲溃澳憧梢苍竼⒅葜轮貋恚俊?/br> “自然不能。”寧葭道。 “從前我以為雖然隨先生聽解得以開豁,恐怕今生卻要虛度了,不想浣月竟有此大變,將軍敗了惡龍,必然是天意要興浣月,”柳重蔭道,“如今便是時(shí)機(jī),將軍,可千萬不能退讓啊!女子能不能坐這皇位,全憑將軍一念。” “我便是想坐,如何能坐得?”寧葭笑道。 柳重蔭聞她此問,一時(shí)語塞,望向孔懷虛,道:“先生,你也該給拿個(gè)主意才好。” 寧葭亦望向孔懷虛笑道:“當(dāng)日孔學(xué)士曾言,無人能與我爭(zhēng)這天下,如今看來,似乎并非如此啊。” 孔懷虛大笑兩聲,道:“只一個(gè)周挺、一個(gè)殷穆敘,又豈是將軍的對(duì)手?不過是將軍一念為仁,給他們一條生路罷了。” “如今這般情勢(shì),孔學(xué)士可有何好計(jì)策?”寧葭正色道。 “今日朝堂之上,并不見懷化大將軍費(fèi)橫,或者,可去尋他一尋。”孔懷虛道。 “正是,并未見他來。”寧葭點(diǎn)頭道,“若有他支持,此事或可成得。孔學(xué)士怎地也識(shí)得他嗎?” “從前游學(xué)之時(shí),曾見過幾次。”孔懷虛道。 “懷化大將軍官拜一品,若得他出面,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柳重蔭喜道,“事不宜遲,現(xiàn)在便去吧!” “且不急,”寧葭道,“我還有一事未了。” “何事?”柳重蔭道。 “出宮。”寧葭道,面色凝重,起身向梨花門外走去。 眾人便要隨她走出,寧葭回身道:“遲凜,紅蘿jiejie,你們陪我去就好了。” 孔懷虛便拉住正朝外走的柳重蔭,桃葉則拽住了六順。 寧葭獨(dú)與遲凜、紅蘿二人出門而去。 三人乘了小桀子,寧葭默然不語。 “要去哪兒?”紅蘿道。 “遲凜,父皇、娘親、大哥他們、葬在哪兒,你知道的吧?”寧葭緩聲道。 “嗯。”遲凜只輕聲應(yīng)道。 小桀子載著三人,來至凈月城外一處空山之中,在兩座墳前落下。 當(dāng)日,馳天帝將永平帝并嬪妃、子女皆埋在此處,并未將他們送入皇陵之中。 其他宮人則另做一xue,亦在近處。 寧葭并未帶得香燭供奉,只在墳前跪下。 遲凜亦與她同跪。 紅蘿自立身一旁。 寧葭叩頭至地,淚涌難禁。 遲凜在旁扶住她,亦是淚流不止。 然而,此時(shí)傷心,無以解得,兩人只并跪共哭。 紅蘿見寧葭傷心,不覺亦是慘然。 “娘親、父皇,寧葭、來晚了……”寧葭哭道。 遲凜亦是面色慘然,傷心難抑。 “鄴妃,從前之事,并與娘親無干,還望你們能在那一頭好好相處……”寧葭哭道。 “他們、都會(huì)好的……”遲凜安慰道。 “大哥從來最護(hù)寧葭,可惜,寧葭連你最后一面、也沒能見到。”寧葭又哭道,“弟弟、meimei、他們還那么小……” 寧葭絮叨起種種舊事,傷心難抑,哭泣不止,遲凜在旁輕聲安慰。 寧葭忽然望著遲凜,道:“要不是幽絕救了你,我是連你也見不到了……” “沒想到竟然是他救了我,這都是榆兒她……”遲凜說至此處,忽然住了聲。 寧葭聞得‘榆兒’兩字,果然淚水又再?zèng)坝慷觥?/br> “榆兒她、我欠她的、實(shí)在是太多了……”寧葭哭道,“她不該、不該就這樣走的……” 她愈哭愈傷心,仿佛幾世的淚水都要在此時(shí)流干似的。 便是榆兒離去時(shí),她亦未曾落過淚。 這一切已經(jīng)壓在她心中太久、太久了。 遲凜便不再勸她,任憑她哭個(gè)暢快。 紅蘿亦在旁默默地望著她。 寧葭哭得好一會(huì)兒,漸漸止住了哭聲。 與遲凜在墳前恭恭敬敬地叩了頭,道:“父皇一生辛勞,卻未能換得浣月安寧,寧葭不知是否能做到,就請(qǐng)父皇在天之靈,保佑浣月百姓安樂吧。” 當(dāng)日夜間,寧葭與遲凜、紅蘿悄然來至懷化將軍府。 費(fèi)橫整冠出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