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節
“殷家自負仁以治天下,可天下卻不知還有多少無辜被你們殷家殘害之人、或是他們的子孫、親信,但凡要覆滅殷家江山的,尋殷家仇怨的,都是我折戟山莊的座上之賓。”姜威道。 “看來,我殷家的仇人還真是不少。”寧葭搖頭嘆道。 “原來如此。”孔懷虛道,“那么,你之所以助啟州之危,其實不過是想鷸蚌相爭、你好從中漁利,可是嗎?” “不錯。”姜威道,“殷穆虞就是個怪物!不殺了他,何談顛覆殷家皇室?” “就憑你們這些人,要殺他簡直是異想天開,”孔懷虛道,“所以你們也將賭注押在了初露鋒芒的三公主身上。” “她竟能伏得金鳳,當有些本事,又自與殷穆虞為敵,當然是上上之選。”姜威道。 “可惜呀,你的如意算盤就差這最后一步,孔某真是替你可惜得很。”孔懷虛道。 “你父亦是為朗乾帝所冤,你為何還要偏袒殷家皇室?”姜威道。 “是啊,孔某想要的東西,和姜莊主似乎有些不同呢。”孔懷虛道。 “你想要什么?”姜威道。 “這卻和你說不著。”孔懷虛道,“我來問你,你殺了殷寧葭,得了殷家江山,預備如何?” “這卻和你說不著。”姜威道。 “你是不敢說吧?”孔懷虛道,“你本是仙竹舊將,此后仙竹軍進駐浣月便毫無阻礙了,圣威將軍,孔某說得可對嗎?” 姜威怒瞪著他,只哼了一聲。 “而你折戟山莊中這些憎恨殷家的浣月之士,自然也是死不足惜的了。”孔懷虛道。 姜威仍只是怒瞪著他。 “莊主、果然是這樣想的嗎?”陶門主望向他道。 “我怎會做這種事?陶門主,你千萬別信他,他這不過是要離間我們罷了。”姜威道。 “陶某糊涂,竟然聽信仙竹小人之言。”陶門主道。 忽將劍指向寧葭道:“但是,你們殷家欠下的血債,我陶復絕不會忘記!殷寧葭,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說罷,挺劍便向寧葭刺來。 紅蘿一把紅鐮上前攔住,卻被寧葭拉住,道:“紅蘿jiejie,讓我來。” 說著抖開衡水劍,接住了陶門主刺來的劍。 陶門主一擊不成,挺劍又再刺來。 寧葭便再接住他的劍。 幾個回合過去,陶門主絲毫便宜亦未占到。 “小心了。”寧葭道,將衡水劍刺向陶門主。 陶門主閃避不及,被她一劍指在喉嚨前。 “陶某技不如人,我若化作厲鬼,定要找你殷家人索命!”陶門主怒瞪著寧葭道。 寧葭卻收了劍,道:“陶門主,貴表妹之事,寧葭慚愧,逝者已矣,他日寧葭必當給你們、以及天下浣月之民一個交代,你若愿留下、便留下,若要走,寧葭絕不難為于你。” 陶門主呆望了她一回,提劍轉身,道:“那陶某便告辭。” 他向外走了兩步,突然急速轉身,凌空而起,一把劍直向寧葭刺道。 遲凜連忙拔劍上前,飛身而起,截住他此劍,再提身揚起一腿,正踢在他下顎,陶門主向后跌出。 他剛一著地,立刻翻身而起,擺好架勢,怒瞪著寧葭與遲凜,終咬牙道:“我陶復今日殺不了你,總有一天,會讓你償還干凈的!” 說罷,轉身躍上墻頭,向外疾步而去。 寧葭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轉向院中折戟莊眾道:“你們誰還與殷家有仇有怨,要報的、便是現在,殷寧葭恭候。” 蕭恒期提著劍踏了上前。 “蕭三公子,請吧。”寧葭道。 蕭恒期卻只望著她,稍時道:“蕭恒期已敗給你一次,今日就此告辭。” 說罷,躍上墻頭,又回身道:“蕭家一門忠侍朝廷、卻遭此厄運,殷寧葭,若你果真做了這浣月之主,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如何給天下人一個交代的。我蕭恒期必會尋得名師,練就武藝,再來與你一戰!” 他話音落去,人已去得遠了。 “還有誰要找我殷寧葭報仇報怨的?”寧葭道。 其他眾人互望一回,便有幾人向寧葭拱了拱手,自離去了。 于是余下諸人亦陸續踏出院門而去。 不一時,便走得干干凈凈,只剩了姜威一人。 “仙竹不缺志士,倒缺幾個有義氣的呢。”孔懷虛道。 姜威鐵青著臉,道:“姜威今日失敗,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將軍要殺了他嗎?”孔懷虛道。 “人命豈可輕賤?只廢去他的武功,讓他自回仙竹去吧。”寧葭道。 “為何不殺我?”姜威道。 “死去的人、已經太多了……”寧葭道。 夜色漸漸褪去。 天邊泛起了一縷晶亮的晨光。 “將軍,天亮了呢。”柳重蔭道。 “嗯,”寧葭點點頭道,“是該回去了。” 又轉向桃葉與六順道:“桃葉、六順,你們可回青云村嗎?” “小棠jiejie要去哪兒?”六順道。 “凈月城。”寧葭道。 “將軍終于要回去了嗎?”孔懷虛道。 “有些事,已經不能再等了。”寧葭道。 “將軍做好準備了嗎?”孔懷虛道,“真愿做這浣月之主了嗎?” “不,我無須做這浣月之主。”寧葭道。 孔懷虛奇道:“將軍不做浣月之主,還有誰能做?” “從前、父王尚在時,我整日禁于深宮之中,全然不知人間世事。父王其實真心為民、仁心治國、起居多從簡,我以為浣月便是最安樂的國家……”寧葭道,“在離開皇宮的這段日子里,我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不一樣的人,也看到了許多從前想也未曾想過的事,才知天下之大,皇宮中的一切籌謀,都不過是坐井觀天。” “此話怎講?”孔懷虛道。 “記得孔學士曾問過我,‘若是讓你做皇帝,你希望自己的國家是什么樣子?’”寧葭道,“那個時候,我全然不知該如何作答,或者說,只覺這是一個完全不需要答案的荒謬的問題。” “那現在呢?”孔懷虛道。 “現在,我亦不知該如何回答,不過、是該好好想一想這個答案了。”寧葭道。 “也好,總要想好了才好。”孔懷虛道。 “孔學士,你呢?可有答案嗎?”寧葭道。 “我?”孔懷虛道,“我又不會做皇帝,為何要答?” 寧葭向他笑了笑,道:“總之,先回凈月城。” 又向桃葉、六順、秦留思道:“你們亦與我同去,如何?” “好。”六順興奮地應道。 桃葉卻未應聲。 “桃葉、你呢?”寧葭道。 “我、還從來沒去過京城呢,到了那里什么都不會,豈不是給將軍你抹黑嗎?”桃葉道。 “當日我曾與桃葉說好,等事情平靜、要再教桃葉讀書識字,你不與我同去,可是要讓我做個言而無信之人了?”寧葭道。 “我、真的可以學嗎?”桃葉道。 “那你可愿與我同去?”寧葭道。 “嗯!”桃葉使勁兒點了點頭道。 寧葭則笑望著她。 再看秦留思卻仍默然不語。 六順拐了拐他道:“你怎么了?快答應啊。” “我、想回去替爹、娘,還有弟弟看護墳墓,我們家只剩我一個人了,總得有人給他們修修墳、理理野草才好。”秦留思道。 寧葭上前,將他攬過,摸著他的頭,道:“留思,照顧好自己。” 又將他身子扶正,望著他道:“希望我能為你做點什么。” “三公主,”清漪道,“既然此間事已了卻,我們便回青羅峰了,就此告辭。” “清漪姑娘、柳公子、桀風,浣月之難、多虧了你們,寧葭永記在心。”寧葭道。 “不必如此,”清漪笑道,“只要你平安無事,紅蘿她總算能安心了。” 桀風已乘上赤雪。 紅蘿向他揮了揮手。 清漪、柳默并小彌、雪爺爺、栗原、蘅蕪等亦各乘青思并赤雪,向寧葭、紅蘿、遲凜等作別。 “遲將軍,你好生修習,過段時日,我自會再來。”柳默向遲凜道。 “師父,多多珍重。”遲凜道。 柳默向他點了點頭,鯤雀振翅入云,眾人向青羅峰回轉。 “孔學士,你們可與我同去嗎?”寧葭轉向孔懷虛道。 “將軍有令,孔某自然相從。”孔懷虛道。 “不,這不是將軍的命令,是寧葭想問問孔學士、你自己的想法。”寧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