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節(jié)
“若新皇能用先生之道,當為黎民之福。可惜我身為女子,報國無門,先生才學在胸,為何不去參加科考,好上效朝廷、下恤百姓。”柳重蔭向孔懷虛道。 “科考?只怕皇上連我的考卷也不要看的。”孔懷虛笑道,“你要真這么想上效朝廷、下恤百姓,其實倒有一條明路可走。” “什么明路?”柳重蔭立刻兩眼灼然地望著孔懷虛道。 “你可應選入宮,做個皇妃,好每日向皇上進諫忠言,豈不比朝臣們方便多了。”孔懷虛道。 一聞他此言,本是一臉期盼的柳重蔭愣了愣神,寧葭在旁亦是吃驚。 “孔先生,你這是……”寧葭頓道。 柳重蔭笑著搖了搖頭,拍了拍寧葭的肩膀道:“還道他有什么好主意,竟然拿人家做消遣,罷了,算我問錯了人了。” 孔懷虛撣了撣衣袖,笑道:“走吧,該回學堂了。” “好,這就走。”柳重蔭應道。 兩人便一前一后出了房門。 ****************************************************************************** 午后,學生們散去,柳重蔭自騎了馬回轉(zhuǎn),陳忠外出未歸,孔家便只余下寧葭與孔懷虛。 寧葭在院中陽光灑落之處坐了,孔懷虛自坐于另一處靜讀手中書卷。 寧葭望了他一回,緩緩開口道:“今日柳小姐所言,孔先生意下如何?” “柳小姐?她說什么了?”孔懷虛道。 “孔先生才學滿腹,何不去考取功名,也好侍奉君側(cè)、為民請命?”寧葭道。 “道不同不相為謀,孔某雖不惜命,但也不想短命。”孔懷虛笑道。 寧葭便默然不語。 “就算茍且于此,也不知何日會禍從天降。”孔懷虛仰頭望著長空中掠過的一行飛鳥道。 “禍事?”寧葭奇道。 “國安方得民安,新皇置浣月于血雨征伐之中,民何能安?”孔懷虛道,凝重的眉色沉思繁復。 “聽聞新皇攻打御風是為舊時之怨,此后當不會如此了吧?”寧葭試探地道。 “他雖是你的伯父,你卻對他一無所知啊。”孔懷虛嘆道。 “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寧葭道。 “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孔懷虛重復著這句話,望著遙遠的清空,緩緩道:“他對御風所做的一切,僅僅只是個開始……” “一個、開始?”寧葭頓道。 孔懷虛回頭望向?qū)庉纾凵裰谐錆M探究、疑惑,竟還夾雜著一絲期盼。 然而,他并未再說些什么,立起身來,道:“我尚有些筆墨未完,你自忙吧。” 說罷,穿過院中樹影,走入屋內(nèi)。 寧葭見他已走了,復又拿起手中針線,一針一針地縫制起來。 ****************************************************************************** 又過得十余日,桃葉家被煙火所毀的房屋終于修葺完畢,三人便重又搬回居住。 自此便仍是五更起來,蒸好包子交予六順前去叫賣。 桃葉與寧葭白日便各做各的活計,晚間兩人還是一床睡。 日子又恢復了往常的模樣。 春風日暖、新綠初現(xiàn),院外的那一株嫣紅的梅花已凋落殆盡,只余一樹青翠隱著聒噪的鳥雀,人至之時便展翅飛起。 寧葭仍在梅樹之下縫制活計,坐得久了,有些腰疼,便起身取了掃帚將院中打掃一回。 正低頭掃至門前,忽聞身后一聲微微顫抖的輕聲喚道:“三公主……” 寧葭大吃一驚,手中的掃帚立時掉落在地,驚望回頭,卻見院門前立著一個熟悉的淺藍身影。 “榆、榆兒……”寧葭驚呼道。 她伸出手來擦了擦眼睛,再望了望院門前,果然站著的正是那日與她在芳綺墓前分開、一直以來生死未卜的榆兒。 寧葭連忙跑到榆兒身前,緊緊地握住了她的雙手,眼中不覺滑落了溫熱的淚珠,哭道:“榆兒!真的是你?你沒事!太好了、你沒事!” 榆兒卻一聲不回地直望著她,帶著萬分驚詫、不可置信地呆望著她。 “三、三公主?”榆兒頓道。 她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滿臉疤痕、憔悴落魄、十足村姑模樣的人,竟然就是自己蘇醒后便心急如焚、不遠數(shù)千里飛來、欲要找尋之人。 寧葭終于察覺到了她的眼神,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沒嚇著你吧?” “你的臉、怎么會……”榆兒頓道,眼中已滾落了淚珠。 “沒事,我現(xiàn)在、挺好的……”寧葭道,“看到你沒事,我終于可以放心了。” 說著便一臉欣慰地笑望著榆兒。 而榆兒望著她,卻是淚珠漣漣,哽咽道:“都怪我,沒能保護好你,辜負了遲凜的囑托……” 聞她提起這個名字,寧葭的目光倏然黯淡下去。 “對了,遲凜呢?”榆兒忙問道。 “他、已經(jīng)、不在了……”寧葭黯然道。 作者有話要說: 《梵蓮封》 第160章 弦月西樓 ☆、陳舊事靈狐返青峰 “他果然沒能逃出來……”榆兒亦是神傷哭泣,望著寧葭歉然道:“對不起,我沒能救得他……” “你不要這么說,你為我們做的,已經(jīng)夠多的了。”寧葭復又拉住她手道。 兩人淚眼相望,各自落淚。 “我要是早些來就好了,你何至于……”榆兒先開口道。 寧葭擦了擦眼淚,笑著向她搖搖頭,道:“雖然我的臉毀了,但我現(xiàn)在過得挺好的。” 榆兒環(huán)望了一回這個雖然方才修葺完成、卻仍滿透著陳舊、煙火氣息的農(nóng)家院落,又看了看眼前這個仿若從未見過的人。 若不是她身上散發(fā)著相同的氣息,自己無論如何是不敢相認的。 “跟我走吧。”榆兒反握住寧葭的手道,“跟我回青羅峰,清漪jiejie會照顧你的。” “清漪jiejie?”寧葭道。 “嗯,你見了她就知道,她極好相處的,況且你又是我的朋友,她一定會替我好好照顧你的。”榆兒道。 “替你?”寧葭道,“你不在那兒住嗎?” “我、我還有點事要辦。”榆兒頓道。 “什么事?”寧葭道。 “以后再說吧。”榆兒只道,扯了寧葭的手向院外走去,“你先跟我回去。” “榆兒、”寧葭卻拉住了她道,“我、我想,我在這里也可以過得很好,你放心去辦你自己的事吧。” “這里哪里好了?”榆兒道,“你跟我去見清漪jiejie,她說不定能治好你的臉。” “不用了,”寧葭向她微笑道,“我的臉不用治,這樣挺好的。” “三公主,你這是、怎么了?”榆兒奇道。 “榆兒,一直以來,你幫我做得已經(jīng)太多了,而我卻什么都沒為你做過,我不能再給你增添負擔了。”寧葭道,“我已經(jīng)習慣了這里的生活,跟桃葉和六順都相處得很好,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桃葉?是誰?”榆兒道。 “她是這家的孩子,比我還小一歲呢,她真的很好,你可以見見她。”寧葭道,“你先進來坐,她黃昏時才回來呢。” 說著拉起榆兒朝屋里走去。 榆兒進了屋,便坐在舊得發(fā)黑的、yingying的木凳上。 “對了,”寧葭道,“上次那兩個人那么兇,你沒事吧?” “我、受了點傷,不然、你何至于……”榆兒道,望著寧葭一張殘痕橫臥的臉,不覺哀從中來。 “什么?你受了很重的傷嗎?要緊嗎?”寧葭連忙問道。 “有點嚴重,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榆兒道,“多虧了清漪jiejie他們,不然,我恐怕就……” 榆兒開口,說起那日自己瀕臨死地…… ************************************************************************ 青羅峰中,冬日暖陽灑落,枯葉堆滿山道。 栗原懷中擁著一個粉色嬌柔的身影,靠著一顆大石坐在陽光灑落的枯葉之上,在簪花發(fā)髻上深深地嗅了一回,嘆道:“真香……” “當然了,我這香連人間的皇帝也愛呢。”粉衫女子回頭半睜著一雙媚眼向他笑道。 “皇帝都愛牡丹、芍藥,還有愛你這小蒼蘭的嗎?”栗原道。 “怎么沒有?”蒼蘭道。 “你見過人間的皇帝?”栗原道。 “這個、倒沒見過,你見過?”蒼蘭道。 “皇帝而已,我什么沒見過?”栗原道。 “真的?那下次也帶我去好不好?”蒼蘭來了興頭,興奮地翻身壓住栗原道。 “帶你去也不是不行,不過,你要怎么謝我呢?”栗原道。 “你這個壞蛋,你想怎么謝?”蒼蘭湊近他的臉笑道。 “這還用說?”栗原翻身過來,反將她壓住,向她臉上湊了下去,卻突然抱著蒼蘭向一旁連翻了幾回,滾了出去。 一條翠綠綢綾鞭在方才栗原二人所在的枯葉堆,頓時黃葉紛飛而起,復又散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