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妃并沒有回答。

    “娘，皇爺爺他、是不是……”

    “不是。”承妃道，聲音不大，有些微顫。

    “寧葭，”承妃扶正寧葭肩膀，望著她雙眼道，“你皇爺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浣月國，為了浣月國的子民，你明白嗎？”

    寧葭亦望著她，不明白她為何忽然這么嚴(yán)肅，但是似乎自己確實(shí)問了不該問的話。

    “我、明白……”寧葭輕聲道。

    “那就好……”承妃的臉色又恢復(fù)了柔和，對寧葭道。

    承妃走至琴桌前，端身坐好，纖指輕撫，奏出一曲，正是《臨淵散》。

    琴音潺潺，靜如永夜。

    寧葭亦靜靜聽著，不再言語。

    ****************************************************************

    承妃走后，寧葭坐于琴桌前，輕輕撥響琴弦。

    只是，琴音錯(cuò)亂，勉強(qiáng)能聽出她所彈亦是那曲《臨淵散》。

    “你現(xiàn)在可彈不了這個(gè)曲子。”榆兒自榻底踱出，跳到榻上趴了下來，對寧葭懶懶道。

    寧葭指下卻并未停下，反而更是急急彈奏，卻沒有一個(gè)音彈準(zhǔn)。

    “只在這里跟這琴較勁有什么用，趕緊想想辦法才是真的呢。”榆兒打了大大的哈欠，將頭蜷在四條腿及雪白尾巴圍成的圈中。

    琴音忽然住了，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寧葭眼中滑出，她趴倒在琴身上，大聲地哭了起來。

    “三公主！”芳綺、芳容忙進(jìn)來看。

    “三公主，怎么了？”芳綺道，“承妃娘娘她、說什么了？你怎么哭成這樣？”

    “就是的呀，”芳容亦急道，“這到底是怎么了嘛？”

    寧葭也不回答，只是一個(gè)勁兒地哭。

    “芳容，去打盆熱水來。”芳綺向芳容道。

    “好。”芳容應(yīng)了一聲，便出去打水。

    “三公主，”芳綺向?qū)庉缛崧暤溃皠e哭了，總會有辦法的。”

    “辦法？哪里還有什么辦法？”寧葭哭道。

    “承妃娘娘說了什么？”芳綺道。

    “娘她、她讓我、嫁給蕭丞相家的三公子。”寧葭說了這一句，又大哭起來。

    “啊？”芳綺聽了，亦吃了一驚，“怎么會……”

    頓了一回，向?qū)庉绲溃骸叭鳑]告訴承妃娘娘嗎？”

    “娘、她都知道……”寧葭哭道。

    “這……”芳綺聞言，也沒了主意。

    還待再勸，卻不知如何開口。

    芳容已打了水進(jìn)來。

    “三公主，洗洗臉吧。”芳容道。

    寧葭兀自哭個(gè)不住。

    “不如、去找遲校尉，讓他想想看有什么辦法吧。”芳容道。

    寧葭聽了，住了哭聲，抬頭望了望芳容。

    “這倒是個(gè)辦法，不過，怎么見呢？”芳綺在旁道。

    問到這里，芳容也犯難了。

    “這幾日我留心著，若有機(jī)會，總要讓你們見上一面。”芳綺道。

    “這、能行嗎？”寧葭遲疑道。

    “總要試上一試吧。”芳容道。

    寧葭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

    榆兒趴在榻上睡著，偶爾輕輕搖搖尾巴。

    ****************************************************************

    這一日，寧葭比平常更少說話，也不思飲食。

    芳綺勸了幾回，勉強(qiáng)喝了幾口湯。

    晚間，寧葭早早便歇下了。

    躺在榻上卻是輾轉(zhuǎn)反側(cè)，良久未睡。

    聽聽外面，已響過三更鼓了。

    榆兒躍下榻來，化出人形，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睡不著就起來吧。”

    寧葭便坐起身來，道：“你怎么也不睡？”

    “帶你去個(gè)地方。”榆兒道。

    “去哪里？”寧葭道。

    榆兒牽了她的手，轉(zhuǎn)過海棠屏風(fēng)，打開大紅梨花門。

    “這么晚了，宮里不能亂走的。”寧葭向后退了一步道。

    “宮里不讓亂走，那、不如我們到宮外走走。”榆兒笑道。

    “什么？宮外？”寧葭瞪大了眼睛道。

    榆兒忽然將她抱了起來，躍上墻頭，向?qū)m外縱去。

    她去速甚急，只見藍(lán)影晃過，已在皇宮之外了。

    “這是要、去哪里？”寧葭憋著的一口氣，才放出來，喘了一口氣問道。

    “去了就知道了。”榆兒笑道。

    并未停步，一路竟出了凈月城，來至城外林中。

    又走得一段，方才放下寧葭。

    榆兒四處望了一回，不見人影，對寧葭道：“來早了一點(diǎn)兒，就在這里等一會兒吧。”

    夜色如墨，林中只見樹影重重，偶有飛鳥之聲。

    寧葭扯住榆兒胳膊，顫聲道：“這、這是哪里？”

    “樹林啊。”榆兒道。

    “這里、一、一個(gè)人都沒有，我、我們還是回、回去吧。”她心里害怕，說話也不太利索了。

    “回去？你可別后悔。”榆兒向她笑了笑，手指著前方道，“看，來了。”

    林中忽然多了兩個(gè)黑影，正向她們所在之處走來。

    “有、有人來了……”寧葭扯緊榆兒胳膊，躲在她身后。

    榆兒拍了拍她的手，向走來的兩人笑道：“你來晚了。”

    “這個(gè)家伙、不肯跟我走，費(fèi)了點(diǎn)功夫。”一人搖搖頭笑道。

    兩人走近來，漸漸看清了模樣。

    一個(gè)臉色微黑、長眉薄唇、嘴角透著些邪魅笑意。

    一個(gè)水繡赭袍、豐神俊美，臉上帶著些青紫，見了榆兒、寧葭，愣在當(dāng)?shù)兀倍⒅恕?/br>
    作者有話要說：　　《梵蓮封》 第26章 弦月西樓

    ☆、宮墻外咫尺心聲

    “三公主這不梳妝的樣子倒比平日里更美了幾分，不如給我做娘子吧。”栗原望著三公主笑道。

    眼盯著寧葭，向前快走了幾步。

    寧葭一雙眼睛卻驚異地直瞪著他身后的遲凜，眨也不眨，并沒聽見他說的話，怔在榆兒身后，一動不動。

    旁邊遲凜卻亦快步趕上前，伸手擋在栗原面前，沉聲道：“站住！”

    “栗原，你老毛病又犯了？”榆兒亦向栗原道。

    “榆兒，要不你趕緊嫁了我，我這毛病估計(jì)就好了。”栗原望了望遲凜，轉(zhuǎn)而對榆兒笑道。

    “就知道貧嘴。”榆兒翻了他一眼道，“你倒說說，他怎么不肯跟你走了？”

    “我要知道有這么個(gè)美人兒在冷風(fēng)黑夜里等我，早就飛來了，他倒好，拔了劍就來刺我。”栗原不滿地抱怨道。

    “你沒跟他說是見誰嗎？”榆兒道。

    “說了，這小子非但不信，還說我心懷不軌。”栗原道。

    “那你也不能把他打成那樣吧，臉上都青了好幾塊了。”榆兒道。

    “我只是輕輕推了他幾下，他自己撞的，不關(guān)我的事。”栗原攤開兩手，無辜地嘆了口氣。

    他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自顧說著。

    那邊遲凜的雙眼在二人臉上來回掃了幾回，又回身望著寧葭，微微皺著眉頭。

    寧葭望了望自己身上，這才覺察到自己尚穿著就寢的薄薄紗衣，頭發(fā)散垂著，也未曾梳理，登時(shí)臉上便辣辣地?zé)似饋恚椭^，向榆兒身后挪了挪。

    “好了，我們走吧。”榆兒走到栗原旁邊，扯了他的袖子，往前走去。

    “榆兒！”寧葭慌忙叫道。

    叫出了這一聲，方才想起來，自己還是第一次聽說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