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第二日,尊主醒來。 三日后,尊主帶著暗聽、莫行,出發去一個地方。 “幽絕,你也去。”尊主對幽絕道。 “是,師父。”幽絕答道。 這是幽絕自來這座莊院以來,第一次下山。 他從不知道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也沒人告訴他,他也不曾問過。 但對幽絕來說,這里是哪里,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里是師父所在的地方。 師父所在的地方,就是幽絕的歸所。 **************************************************************** 下山之后,四人乘著一輛馬車,一路往西行。 黃昏時,來至一個小鎮。 馬車停在鎮上最大的一座酒樓,四人當夜便宿在此處。 尊主下車前,將黑色披風的帽子戴上,并將斗篷上的黑紗遮下,不見其面容。 這件黑色披風與冬日所著之厚氅雖不同,但亦精工繡制著青蛇老龜的圖案。 尊主自住一間,暗聽、莫行住一間,幽絕單住一間。 尊主進入房間后,并不再出來,一應物事皆由莫行、暗聽在門口接進屋內。 來送茶水、飯菜的小二伸著脖子往里探望,立刻被暗聽拎住衣領提了起來。 小二便乖乖下樓而去。 次日,四人早早便離店出發。 走了一會兒,尊主道:“車中有些悶熱之氣。” 暗聽便將車簾打起。 行得半日,遠遠見前方翠竹千竿,迎風挺立。 再往前行,幽絕愈覺眼熟。 待行至村邊,見了來往村人,幽絕便知不必再疑猜,此處正是自己出生之地,也是留給自己最為痛苦的記憶之處。 那些早已湮沒在記憶深處的片段毫無預兆地躍入腦海,幽絕不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如果,我早一點學會駕馭之法…… 如果,我早一點知道神獸的事…… 如果,師父早一點來…… 那么,這一切,也許就不會發生了…… 他自顧自己想著這些根本不可能的事,并沒注意到此時尊主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臉。 馬車徑直自村邊走了過去,并沒作半點停留。 當細竹村越來越遠,幽絕卻仍只沉浸在自己的悔恨與悲傷之中。 **************************************************************** 忽聞一聲馬嘶,馬車不知為何停了下來。 再看天色,竟已暗如黑夜。 算來此時不過是午后罷了,怎地天竟這般黑? 那匹拉車的馬在原地不安地踟躕,卻并不向前。 “去看看。”尊主道。 暗聽便縱身跳出,不過幾步,便已被墨一樣的黑暗吞沒。 “幽絕,你也去。”尊主道。 “是,師父。”幽絕便也往前躍出。 無邊無際、深沉的黑暗中,并不見有何異物。 但這樣的黑暗,卻讓幽絕的每一寸細胞都活躍起來。 他立在林中,凝神靜聽,然后向左急速飛出,手中猿杖白光掃出。 白光落處,一個黑影隨之躍起,落在了高處的樹枝之上。 幽絕亦躍上樹枝,雙足尚未立穩,對方已長鞭揮至。 鞭風凌厲,殺機暗藏。 幽絕忙向一側躍出,躲過這一擊。 身尚在空中,手杖橫出,白光卷向那人。 那人長鞭收回,順勢跌落,避過幽絕白光,自右側將長鞭又劈將過來。 幽絕側身避開,那人卻忽然將手一抖,鞭尾掃向他立于樹枝上的雙足。 若此時跌落,卻是不妙。 雖然黑暗中所見甚微,但此處下方起伏的呼吸雖然微弱,幽絕耳中聽來,卻清晰可辨。 然而此時長鞭逼人,無法立足。 幽絕向上躍起,長鞭卻又卷來。 只覺右邊、左邊及身后同時有勁風襲來,來者不弱,且殺意濃烈。 不知是誰,要取自己性命。 此時已躍至樹梢,向上再無可攀處,唯有下落。 然而,下方早有伏兵。 此番兇險,如何脫得? 千鈞一發之際,不容幽絕多想。 四方聽來,右側氣息最近,當下運足全力,杖中白光刺向右側。 他既身負朱厭神力,又是瀕死求生之技,此擊非同小可。 只聞右側之人慘呼一聲,一個黑影向下直直跌下。 右側一空,幽絕忙縱身躍出。 那三人卻不去顧跌下的一人,向著幽絕又撲過來。 底下埋伏之人知已暴露,也現身出來,一齊撲至。 這些人初時看他不過是個孩子,雖要殺他,卻并不曾盡力。 此時見他黑暗之中臨危不亂,判斷精準,攻擊凌厲,知不可輕敵,已鼓起十二分內力,定要置他于死地。 幽絕見他們如此兇狠,心下不由得擔憂起來。 這些人的目標只怕并非自己,自己不過是無名小卒,已是如此兇險,不知師父那邊是何情狀。 雖然他不知師父究竟是何人,但聽常來莊中的勿橫奚忍所報,師父定非尋常人。 這些人這般兇狠,只怕是針對師父而來。 如此想來,只想速戰速決,運起勢來,體內炙熱的氣流洶涌而至,手杖在空中劃過,一道一尺來粗的白光中夾雜著火焰般的艷紅卷向撲來之人。 四人皆被裹入此光之中,竟無力閃避或抵抗,紛紛滾落在地,慘呼聲此起彼伏。 幽絕凝神一回,縱身躍上此處最高的一棵古松上,紅白光芒直劈而下。 只聽一聲哀呼,一個黑影捂著右臂躍下樹梢。 漫天黑暗忽然隱去,明亮的陽光霎時灑滿整個樹林。 林木甚密,并望不見馬車在何處。 幽絕躍下樹梢,地上那些人皆已沒了聲息。 幽絕忙往馬車停處奔去。 遠遠便見暗聽跪在地上,向尊主說著什么。 車簾打起,尊主仍坐在車內,看起來并沒有受傷。 幽絕心下倒怪自己大驚小怪,以師父的修為,怎會有人傷得了他。 回至馬車前,與尊主行禮。 “如何?”尊主向幽絕道。 “走了一個,但已受了杖擊。”幽絕答道。 “嗯,”尊主直望著他,含笑點頭,眼中煥發著熠熠光彩,“下次要做得干凈點。” “是,師父。”幽絕回道。 尊主忽然盯著幽絕的臉看了一回,道:“走近來。” 幽絕便走至尊主跟前。 “這是?”尊主臉上露出驚奇的表情。 莫行與暗聽亦是如此。 幽絕的右邊的臉上,不知何時,長出了一層細細的雪白的絨毛。 如今尚只如初生的小貓的細毛一般,又短又細,若非近前相看,并不能發現。 “上車吧。”尊主對三人道。 四人再次坐上馬車,往前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