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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腹黑毒女神醫相公在線閱讀 - 第214節

第214節

    司季夏眼神微寒,隨之彎腰將棉帕撿起,未沾血,他便將棉帕在自己身上輕輕拍拍,將其重新折合平整,收回了衣襟里。

    這是阿暖每日都為他準備著的一方干凈帕子,每次阿暖都會親手將疊好的帕子塞進他衣襟里,道是或許會有用得著的時候,擦汗或是擦手這些小事也可以用到。

    阿暖給他備著,他便帶著,即便他從未用過,而就算他從未用過,阿暖依舊每一日都會將一方干凈的帕子塞進他衣襟里。

    “在下是昨日為大人診過脈的大夫,白拂公子應當向大人提及了。”司季夏邊將棉帕收回衣襟里邊沉聲道,“在下今晨再來見一次大人,不過也是受白拂公子之托,來問一問大人,大人是想就這么在‘等我’之毒中死去,還是想要繼續活下去?”

    司季夏道得開門見山,毫不拐彎。

    然司季夏的話音才落,他的眼神瞬間冰冷如寒潭,身子微微繃僵,只因為——

    李悔竟是站起身抓住了他的“雙臂”!

    而在李悔抓上司季夏“雙臂”的一瞬間,他竟受嚇似的倏地松開手,瞳眸圓睜,一副震驚的模樣,緊緊盯著司季夏右臂的地方看,不僅雙手雙肩顫抖得難以自控,便是雙眸都晃顫得厲害,面無血色,發白的雙唇顫嚅不已。

    “你……你……”李悔抖著唇,將目光從司季夏右臂的方向慢慢移到他面上來,瞳眸圓睜著晃顫著,似要問什么,卻又始終問不出口,就只這么定定地看著司季夏。

    “大人想說的可是在下的右臂?”李悔的反應在一瞬之間讓司季夏又想到了兒時那些悲哀的往事,想到了那一聲聲“怪物”,若換作從前,怕是他早已落荒而逃,然現下的他,雖說被人這么盯著還是會不習慣,卻再不會悲哀地想要將自己狠狠藏起,因為這個世上,還有人不嫌棄他。

    人數不多,卻讓他覺得足夠了,所以,他不會再逃。

    是以司季夏非但不因李悔的反應而心生悲惱,而是平靜地道著事實:“在下天生殘疾而已。”

    “不,不,我不是這番意思,我不是……”李悔看著神色平靜的司季夏,自己如何也平靜不下來,抬在半空中的雙手顫抖不已,落不下也伸不往前,似乎想要再抓一抓司季夏的手臂,又似乎想要碰碰他的臉頰,面色蒼白得比書案上任何一張紙都要慘白,唇色亦是泛白不已,晃顫不已的眸子有震驚,有激動,有不可置信,還有痛苦悔恨與悲哀,數種情感雜陳在一起,讓他語無倫次,“你……我……”

    看著這樣的李悔,忽有一道白芒在司季夏眸中閃過,讓他的心猛地一縮,打斷了李悔語無倫次的話,問道:“大人可是見過在下?或是……認識在下?”

    司季夏問這兩句話的時候,擋在斗篷下的左手微握成拳,微微顫抖著。

    震驚中的李悔好似沒有聽到司季夏的話一般,只是激動卻又怔怔地看著他,尤其盯著他的一雙眼睛,久久回不過神。

    不知過了多久,李悔再一次的劇烈咳嗽聲打破了沉默,一聲又一聲,聲聲如要斷氣一般,他依舊將手捂到嘴上,可這一次,他喉間的血像破了堤一般,竟是大口大口地噴涌而出,將他的手完全染紅,大滴大滴地滴落在地,在地上綻開一朵艷比一朵的紅花。

    忽爾間,李悔的這一咳嗽聲又戛然而止,如昨晨一般,他又重重跌回到身后的椅子上,失去了意識。

    司季夏微微蹙眉,轉身快步走向門扉處,拉開掩闔著的門扉時,一直在屋前空地上等待著的白拂隨即轉身到書房前來,司季夏未說話,只是往旁側開身,把路讓出來,白拂神色一凜,連忙沖進了書房里。

    待白拂從書房里出來時,他的背上背著昏迷不醒的李悔,只見他面色陰沉,邊背著李悔往臥房方向走邊向司季夏道:“公子請到這邊臥房來。”

    待得白拂將李悔放躺到臥房的床榻上正幫他脫下身上染了血的外袍時,只聽站在旁的司季夏依舊聲音淡淡地對白拂道:“這位大人,還未回答在下的問題,看情況,若要等他再醒來怕是困難了,那么接下來的事情,閣下如何定奪?”

    “接下來的事情……”白拂手上動作一頓,將手中李悔那染了血的外袍扔到一旁,替他蓋了衾被后站起身,朝司季夏深深躬下身,低沉道,“就拜托公子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北霜國不能沒有大人!

    大人,絕不能有事!

    “既是如此,那便照昨兒在下與閣下說過的去準備吧,越快越好。”司季夏將手中提著的書奩放到床頭旁的小幾上,瞟了床榻上的李悔一眼,“此刻開始,任何人不得靠近這座院子,任何人不得來擾。”

    “公子放心。”

    “去準備吧。”

    白拂旋即退下。

    司季夏站在床榻旁凝視著李悔的臉,心中微顫,他還在想著李悔方才見到他時候的反應。

    就好像是……段府太夫人見到他時的反應,像,卻又不一樣。

    因為段府太夫人見到他時,除了震驚與不可置信之外,只有怨恨與憤怒,而他看著他的眼神,除了震驚到駭然之外,便是痛苦與悲哀。

    他為何痛苦為何悲哀,他不知曉,然他知曉,他必定知道些什么。

    就像段理一樣,知道些什么。

    *

    “融雪,醒一醒。”冬暖故坐在床沿邊上,輕輕搖晃著正睡得香甜的融雪。

    融雪支吾一聲,還以為是蚊子在叫,皺著臉在冬暖故手背上拍了一巴掌后翻了個身,繼續睡。

    冬暖故沒有收回手,還是微微晃了晃融雪的肩膀,輕聲喚她道:“融雪,融雪。”

    “哎呀師兄!你煩死了!”融雪忽地惱了,蹭地坐起身,瞪了這擾她好夢的人一眼,卻發現,竟然不是她那煩人的師兄,瞬間苦了臉,呵呵道,“夫人您怎么過來啊?這這這,天好像還沒亮哪。”

    “夫人找我有事?有急事?”

    “嗯,借用你一小會兒時間。”冬暖故站起了身,神色嚴肅,“到外邊說吧,別吵到小余姑娘了。”

    “嗯嗯,好,我馬上來。”融雪是個熱心腸,加上又是她所喜歡的夫人有事找她,自然不會推脫,很快便出了屋,見著冬暖故站在欄桿旁等她,瞧著冬暖故面色低沉嚴肅,不由問道,“夫人,您要找我有什么急事?”

    “融雪,我想問你,你昨日說的你鉆到這兒來的狗洞,在何處?能否帶我去看看?”

    “狗洞?”融雪眨了一眨眼,很是不解,“帶夫人去看當然可以,不過,夫人您這么急著找那個狗洞做什么?”

    “夫人不是要去鉆狗洞吧!?”

    ☆、065、李某,能否知曉公子姓名?【二更】

    日升,日跌,直到日頭完全落到西方天際之下,冬暖故都未等到司季夏回來,她等到的,只有一名身穿藏青色布衣的年輕男子送來的晚飯而已。

    這名男子她見過,是今日午時為她送來午飯的男子,名喚小東。

    他還帶來了司季夏的一句話,道是要到明日卯時左右才能回來,冬暖故只道知曉了,并未多問什么。

    冰刃則是在旁邊將食盒里的菜飛快地拿出來邊道:“看來那人病的不輕,你覺得是不是,五百兩媳婦兒?”

    “應當是。”冬暖故微微點頭,不介意冰刃粗魯地就直接用手指拈了一塊rou來扔進自己嘴里。

    只聽冰刃又叨叨道:“那我虧了,五百兩回來了之后得補給我三頓夜宵才行。”

    “會的。”冬暖故淺笑著微微點了點頭,看向小東離開的方向。

    “哎,我說,五百兩媳婦兒,五百兩不就是少陪你睡一晚上而已,你用得了這么心不在焉的?”冰刃邊將食盒里的飯菜捧出來放到廊下擺放著的方桌上,今兒中午他們也是在這屋廊上用的飯。

    融雪聽著冰刃這么說,忙扯了扯他,冰刃連忙瞪她一眼,“怎么了,老子說得不對?難道你不覺得五百兩媳婦兒這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夫人,我師兄他的嘴就是這樣,您別往心上去啊。”

    “沒事,坐下吃飯吧。”

    冰刃吃得不亦樂乎,道是要是有酒的話就更好了。

    冬暖故則是食不知味。

    平安與燕蘇……可是認著了?

    夜深深,竹林別院。

    偌大別院,只有一盞風燈在竹林間隨風而搖,將黑壓壓的竹影晃得零碎。

    除卻竹林間的那一盞隨風而搖的風燈外,只有靠西邊一間的竹屋里有微弱的火光透亮,昏黃的火光透過窗欞漏到屋外,已然變得朦朧。

    正是丑時已過,人們正熟睡時。

    竹林別院的臥房里只點了一盞燈,這盞燈,擺在床頭旁的小幾上。

    與燈臺一齊放在小幾上的,還有一只小小的陶爐,爐里燒著炭火,爐上燉著一只小陶盅,不知正溫燉著什么。

    床榻前擺放著一張竹椅,椅背上搭掛著一領深灰色的斗篷,而司季夏,就正坐在這張竹椅上。

    只見此刻的他正將左手肘撐在椅把上,微斜低著頭,以手撐額,眼瞼輕閉,似在小憩。

    他的面色尤為青白,下眼瞼上那經過昨日一眠已然減淡不少的青灰現下又變得濃重,重得他的眼眶似乎都微微往下凹陷,本是由冬暖故梳得整齊的頭發也變得有些毛糙,他似乎,又是疲極。

    許是因為便于行動的原因,他將肩上的斗篷解了下來,掛到了椅背上,他的右邊衣袖干癟癟地貼著他的身子,末端堆在椅子上。

    正悠悠轉醒的李悔不敢出聲,哪怕是呼吸的聲音,他都克制得久久才喘一口氣,就這么躺在床榻上微側著頭看著正靠坐在太師椅上小憩的司季夏,渾身又不自控地微微顫抖著。

    他是……他是……

    太像了,太像了啊……

    那雙眼睛……還有那,沒有的右臂……

    “咳咳咳咳——”一想到司季夏那沒有的右臂,李悔只覺心一陣抽搐,又是忍不住咳嗽起來。

    小憩中的司季夏在李悔的咳嗽聲中醒來,從竹椅上站起身,走到床榻邊,微微躬身,伸手用手背探了探李悔額上的溫度。

    而咳嗽中的李悔在司季夏的手背碰到他額上的時候如遭雷擊一般,渾身猛地一抖,瞳眸大睜,咳嗽聲在一瞬間止住,而后則是咳得愈發猛烈,咳得他的身子一抽又一抽。

    然這一回他只是咳,未有再咳出血來。

    司季夏收回手,站在床榻旁垂眸看著咳嗽不止的李悔,少頃,從書奩里取出一只細頸小瓷瓶,倒了一粒墨綠色的藥丸在手心,將其放進了李悔嘴里。

    李悔一怔,隨即將藥丸咽了下去,藥丸才入喉,他便覺一陣清涼在自己喉間化開,清化著他喉間的黏癢,平息著他的咳嗽聲。

    可就算李悔再如何咳,心下再如何震驚緊擰抽搐,他的目光始終都落在司季夏面上不舍離開,好似他不多瞧他幾眼的話,他隨時都會消失不見似的。

    李悔這樣的眼神,司季夏自是看在眼里,他心里亦有激動有期待,只是他早已習慣了失望,是以他不會再將期待再表現在面上,且他已決定要走,不管有無答案,于他來說,都不重要了。

    李悔看著司季夏,嚅著唇,似想說什么,卻又遲遲說不出口,換來的又是一陣輕咳與要坐起身。

    而就在李悔想要坐起身的那一瞬間,他再次怔住了,弓起身微睜圓著眼定定盯著他的雙腿看。

    只因,他的雙腿,重如千斤巨石,動彈不得,更不受他的控制,就好像……那已經不是他的雙腿一般。

    “大人的雙腿,從今往后,都只能如此了。”就在李悔弓起身有些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的雙腿看時,司季夏語氣淡淡地開口了,聲音平平,沒有情感,只是將事實陳述道,“這就是讓大人繼續活下去的代價,以大人的雙腿來換。”

    “其實說來也不算是代價,因為大人的雙腿始終都是要動彈不得的,在下不過是大人的這種直覺提前并且提到了大人腰間部位而已。”司季夏說著好似事不關己的話,將手中的細頸瓷瓶放回書奩,“留得命在,總比就這么死了強。”

    留得命在……

    這一瞬間,李悔震驚至極。

    “你解了我身上的毒?”怎么……可能!?沒有制毒之人的血rou,‘等我’的毒,如何能解!?

    “在下還沒有如此通天的本事。”司季夏又重新看向李悔,聲音依舊平冷,“在下不過是將大人體內的毒一并逼至大人腰間以下部位借以保住大人的命而已,若大人覺得從今往后不能再用雙腿來行走無法接受的話,在下可以讓毒素重新蔓延至大人全身。”

    “你是……詭公子?”李悔此一瞬的注意力已不在自己的雙腿上,而是在司季夏身上。

    從他的神色上瞧,似乎站在他面前的司季夏,于他來說要遠比他的雙腿還要重要。

    “大人覺得是便是,覺得不是便不是,這個問題,并不重要。”忽然之間,司季夏覺得頭有些沉重有些目眩,便往后退了一步,坐回到身后的竹椅上,未有將自己的異樣表現出來,只還是面不改色地冷淡道,“在下只是受白拂公子之托而已。”

    “這天下間,除了詭公子有此等本事外,我也不知還有誰有此等能將病入膏肓的人從鬼門關拉回來的本事。”李悔長嘆一聲,將雙手撐在床面上,拖著無法動彈的下半身緩慢地坐起了身,隨之朝司季夏深深躬下身,緊閉著眼微顫著聲音道,“多謝公子救我一命。”

    司季夏不語,只是靜靜看著李悔,看著他這躬下身卻久久沒有抬頭。

    正當司季夏正張口要說什么時,只聽得李悔那帶著微顫的聲音輕輕低低地問道:“李某有一問題,想求公子解惑。”

    司季夏的心微微一顫,微微頷首,道:“大人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