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寅哼哼兩聲，對自己重傷太子一事，頗為得意。

    關氏笑吟吟道。“瞧你，多大個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只太子死了有什么用，對康熙來說，或許有一些打擊，別忘了，他還有那么多兒子呢！胤禩能幫著我們，把他的其余兒子們一桿子打死，但對付康熙，還得我們自己來才是。”

    余寅眼睛亮起來。“額娘這么說，是有什么好法子嗎？”

    關氏笑笑，“自然是有的，你且等著看就是。”

    她自小跟著老太妃學兵法智計，可不是白學的，滅了太子一脈，只是第一步而已。

    關氏笑起來優雅端莊，親手端著羹湯遞給兒子，看著倒像是個普通的賢妻良母。

    *

    回了毓慶宮，寧容覺得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了。

    本來初去暢春園，她還新奇呢，覺得處處皆是美景，看久了也就那樣，還是毓慶宮里舒坦。

    胤礽看她癱軟在塌上，就笑。

    “孤的太子妃可是越來越懶了，還說要伺候孤，日日給孤洗澡......”

    寧容被太子調侃了，也不覺絲毫羞赧。

    她摸摸肚子，故意挺起來，叫胤礽看清楚，“妾身可是孕婦呢，力有不逮也正常。”

    太子朗聲笑起來，并不同她計較。

    隔了一會兒，丹桂過來稟報。

    “殿下，您該吃藥了。”

    兩位“名醫”配的藥都不一樣，但有個共通點，就是苦。

    有一股子黃連混合著苦瓜的味道，一口就能放倒一群人。

    太子聞言默了默，許久不曾開口。

    寧容一下子笑起來，“快端來，殿下正等著呢。”

    兩位名醫頭一次給胤礽用藥，當著眾人的面，寧容不好直接說不吃，到底讓他嘗了一回。

    就那么一次，太子就對那味道刻骨銘心，聞之色變。

    如今只是聽一聽，他就覺得有股子苦味，在空中泛濫。

    不過這個小秘密，僅有寧容一人知道。

    在丫頭們跟前，他還是把自己“英明神武”的人設，立的足足的。

    丹桂領命下去了，胤礽才皺眉看向寧容。

    他委屈巴巴道，“容容，你明知道我大好了。”

    寧容悶笑，“好了好了，不叫你真的吃藥，只是擺出個樣子來。”

    換了剛成婚那會兒，她再沒想過，有一日太子會對著她撒嬌。

    都是些細枝末節的小事，只兩人知道內情，夫妻更覺親密。

    在外人跟前，一舉手、一投足都有難言的默契，羨煞旁人。

    到了半下午，太子歇晌起來，便有宮女來報，說阿哥們都領著福晉過來探望，如今花廳里擠了滿滿當當的人。

    可不是該來探望，太子地位特殊，圣眷優渥，于情于理都該來看一看才是。

    也不管這些人是真心還是假意，寧容都一塊兒招待了，省得下回再麻煩。

    眾人都算至親，各位爺也都在，倒是沒什么好避諱的。

    團團坐在花廳里，喊櫻桃上了茶點，圍在一起說話。

    太子到底受過傷，身子還未好全，寧容便格外照顧他幾分。

    他跟前擺的糕點，都是以往偏愛的那幾種，連茶也沒給他上，是加了玉露的溫水。

    探過溫度，覺得不冷不熱，才放到他手心里。

    八福晉看了便贊，“二哥、二嫂感情真好。”

    她語氣艷羨，掃了八阿哥一眼，見他冷著臉，又默默把這點羨慕摁滅了。

    “殿下如今身子還不舒坦呢，我可不是要多照顧幾分。”

    知道兄弟們過來探望，寧容特意給太子上了妝，讓他唇色看起來更白些，把臉上的紅潤都遮一遮。

    如此看來，只覺得太子比剛開始時好一些，但說他如正常人一般，大約是沒人會信的。

    胤礽假意咳嗽兩聲，有氣無力道，“是啊......往后朝中之事......還要你們多替皇阿瑪分憂......”

    眾人聽了這話，表情反應不一。

    胤褆急道，“二弟，你別急，大哥定然把解藥給你找來。”

    大福晉也鼓著個大肚子，和寧容月份差不多，也快臨盆了。

    本來這回她不該來的，天色雖晴了，但地上還有不少積雪，她如今月份大，正該小心才是。

    可太子救了大皇子，就算她心里對大皇子有諸多微詞，卻也不想肚里的孩子早早沒了爹，對太子夫妻自然打心里感激。

    “正是，二弟放心，我已經去信給族中，便是傾盡全族之力，也要為你把解藥尋來。”

    寧容看太子一眼，見他還“咳嗽”的厲害，才道，“那便先謝過大哥、大嫂了。”

    胤褆擺擺手，有些心不在焉。

    他覺得自己太魯莽了，正是因著自己肆意妄為，才叫老二遭了殃。

    他本來也不是多有正義感的人，怎么看老二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就這么不得勁兒呢！

    胤禛沉默著沒說話，其實心里不是不惋惜。

    在他看來，太子才德俱佳，本是大位的最好人選。

    又見寧容把目光時時落在太子身上，心中微酸，正出神，四福晉悄然遞了手過來。

    胤禛一愣，沖著四福晉笑笑。

    可能是有太子做表率，他們底下的弟弟們不說個個同福晉夫妻相得，至少相處起來比從前好多了。

    他和福晉之間，也能說得上話。

    福晉溫婉，端莊大氣，說不得這才是天定的緣分。

    如此想，他便有些釋然。

    胤禩見他們你來我往的，專心喝茶，并未說話，只眼神時不時在太子面容上掃過。

    看他確實面色蒼白，身上無力的模樣，心中大定。

    太子若是沒了，大哥不成氣候，上頭的哥哥除了身份比他高，旁的還有什么能比得過他？

    他微微瞇起眼，甚至想到了朝中該如何運作，才能把自己推到太子的位置上。

    眾人來的急，走的也急，主要還是為了親眼見見太子，聊表心意。

    免得皇阿瑪以為他們兄弟個個鐵石心腸，太子病了，連個探望的人都沒有。

    一群人走了，卻留了許多名貴藥材下來，人參、鹿茸、靈芝等等，幾乎堆滿了半間屋子。

    海棠：“娘娘，這些藥材都要入庫嗎？”

    近些日zigong中的賞賜格外多，光是藥材類的，已經堆滿了半個庫房。

    若是太子真需要還好，全是些用不上的，白白堆在那里，時間久了，還會失了藥性。

    這會兒太子已經洗了妝容，面色看著正常多了，只是在丫頭們跟前，瞧著還是沒什么力道。

    見寧容看過來，他沉吟片刻，才緩緩道。

    “用不上的......全折了銀子交給皇阿瑪......這次征戰，有不上將士亡故了......這銀子就拿來做將士們的安家銀子吧......從孤的私庫里，再另外出兩萬兩......”

    寧容立刻點頭，“就照殿下說的辦，妾身夫唱婦隨，也從私庫中拿一萬兩。”

    他們不缺銀子，亡故的將士們卻都是家里的頂梁柱。

    人沒了，一家老小以后還不知道吃什么、用什么。

    朝廷會發撫恤銀不錯，但不會很多。

    再加上他們的這一筆，能過個富足年了。

    “是，奴婢這就去辦。”

    *

    太子拿用不上的藥材折了銀子，還和太子妃兩人各出一筆，作為將士們的安家銀子。

    白花花的銀子裝在箱子里，悄悄放到了康熙案頭。

    康熙看了一回，便和梁九功嘆，“胤礽是個好的！”

    “正是呢，陛下的眼光自然好。”

    梁九功不愧是康熙跟前的老人了，一句話夸了兩個人。

    “唉......倒是可惜了......”

    “陛下，還不到最后一刻呢，說不定有轉機。太后總說太子妃是個有福的，她如今嫁給了太子，說不得也會把福澤帶給太子。”

    康熙面色稍好了些，“希望吧。”

    他想了片刻，為太子捐贈銀子這事，寫了一篇賦，第二日上朝，便讓梁九功當朝朗誦。

    皇子、大臣們這才知道，太子即便在病中，也心系將士們。

    胤褆默了默，頭一個站出來，“兒臣不如太子，卻也想為將士們出力，兒臣出一萬五千兩。”

    胤祉、胤禛也道，“兒臣愿出一萬五千兩。”

    皇子們都是有錢人，尤其是出宮開府的，康熙當初都給了十萬兩的安家銀子。

    不過這并不是皇子們的全部根底，他們有額娘的，自然有額娘貼補，沒額娘的，也有另外的營生賺錢。

    只老八，既沒額娘貼補，又沒賺錢營生。

    因著要辦大事，養人少不了銀子。